陳欣雨
立心和合,析古出今
——論《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的學術特色*
陳欣雨
張立文教授新作《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一書以哲學思潮史的形式系統(tǒng)梳理了中國哲學的發(fā)展歷程。在確定中國哲學“游戲規(guī)則”基礎上勾勒整體演進路向,凸顯出中國哲學的本體概念,并且對當代中國哲學的創(chuàng)新進行展望,從而探尋中國哲學的現(xiàn)代轉生路向。
哲學思潮《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張立文
《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以下簡稱《發(fā)展史》)是張立文教授50余年來關于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的研議心得,內容涵蓋先秦到當代中華哲學思潮發(fā)展歷程,重點分析各時代思潮代表人物思想以及發(fā)展趨向,體系龐大,梳理詳實,勾勒出中華哲學思潮發(fā)展史的整體樣貌,具有極其鮮明的學術特色。
關于哲學的寫作,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中就開始進行了專門的哲學問題探討,奠定了西方哲學思想的基本概念和問題,“哲學為唯一的自由學術而深加探索,這正是為學術自身而成立的唯一學術”。[1]而真正意義上的哲學史建立始于黑格爾,他用“哲學圓圈”解釋了哲學史的發(fā)展歷程,認為哲學即哲學史,且與世界精神史相一致?!叭空軐W史是一有必然性的、有次序的進程”。[2]自黑格爾以后,以哲學史和精神史的進路成為了西方記述哲學發(fā)展的主要方式,如文德爾班用新康德主義寫成的《哲學史教程》(1892)、梯利以整體主義客觀呈現(xiàn)的《西方哲學史》(1914)和羅素注重哲學史本身的知識而成的《西方哲學史》(1945)等。而諾夫喬伊的《存在巨鏈:對一個觀念的歷史的研究》(1936)以觀念史的視角對哲學進行描述[3]和??碌摹对~與物——人文科學考古學》(1966)以考古學式的方法對哲學進行考察,[4]均為哲學史提供了不同角度的思想審視和寫作方法進路。
關于中國哲學史的寫作直到20世紀20年代才得以實現(xiàn)。①在20世紀初,一部分學者受西學影響,已經(jīng)開始涉及中國哲學史的內容,比如梁啟超的《論中國學術思想變遷之大勢》(1902—1904)、《近三百年學術變遷大勢論》(1907),章太炎的《諸子學略說》(1906)和《國故論衡》(1910)等。參見劉文英:《中國哲學史百年述評與展望》,《中國哲學史》2001年第1期。此外,亦有陳黼宸的《中國哲學史講義》和謝無量的《中國哲學史》等區(qū)別于現(xiàn)代學術分科體系的傳統(tǒng)中國哲學史論述的著作。胡適的《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1923)作為中國近代以來第一本用現(xiàn)代學術方法系統(tǒng)研究中國哲學史的著作,標志著中國哲學史學科的誕生。馮友蘭的《中國哲學史》兩卷本(1934)再現(xiàn)中國哲學的發(fā)展歷史,梳理了中國哲學史上的主要派別、代表人物以及學術觀點,“是中國哲學史的第一部通史著作”。[5]此外,當時對中國哲學史的考察有吸收歐美哲學史的寫作范式的,如賀麟、熊十力、金岳霖等人;有借鑒馬克思主義方法的,如侯外廬、張岱年、楊榮國、趙紀彬等人;[6]此外,現(xiàn)代新儒家如唐君毅、牟宗三、徐復觀等人則是堅持重視中國哲學史的本土化特質來書寫中國哲學史,力求維護中國哲學史的連續(xù)性。
張立文教授曾著《中國哲學范疇發(fā)展史》“天道篇”(1988)、“人道篇”(1980)、《中國哲學邏輯結構論》(2002);主編過《中國學術通史》(2004)、《中國哲學史新編》(2007)等書,故對中國哲學史的哲學范疇、發(fā)展脈絡以及學術特色有著宏觀的把握,在研究中萌生出對中華哲學思潮史的研究。思潮是每個時代主流思議的話題,體現(xiàn)時代的發(fā)展方向;而哲學思潮是人類愛智的求索痕跡和精神層面的核心體現(xiàn),“哲學思潮是某一時代社會所共有的思想現(xiàn)象,它影響人的思維方法、行為方式、價值觀念”,[7]故對哲學思潮發(fā)展的思考,是哲學史研究的經(jīng)典視閾和路徑探尋。《莊子·天下篇》對當時諸子百家的學術觀點和整體學術局面進行了述評,可視為先秦時期哲學思潮史的代表作。這種記述方式被班固所撰《漢書·藝文志》及明清時期的黃宗羲編撰《明儒學案》及其整理《宋元學案》等所繼承,至近代梁啟超的《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亦可納入此范圍。張立文教授在融通中西寫作哲學史以及思潮史方法基礎上對哲學思潮進行了系統(tǒng)考察,一方面以時間為主線系統(tǒng)梳理了中華傳統(tǒng)哲學思潮發(fā)展脈絡,涵蓋了從先秦到當代的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歷史,在不同人文語境下透過對詮釋文本的解讀定位各時代的核心話題,并思索哲學內在理論思維邏輯演化理勢和轉換機制;另一方面是以自身哲學造詣去體認中國哲學精髓,將中華哲學思潮作為話題本身,以“和合”作為思維主線、用“自己講”“講自己”的自覺和信心來對中國哲學思潮進行自我體貼,從而呈現(xiàn)出學術關切和思想特色。
哲學思潮唯變所適、為道屢遷,需要有恰如其分的理解進階才能對其實質有準確的把握?!栋l(fā)展史》首先對中華哲學思潮進行整體把握,按照歷史進程將中華分為先秦元創(chuàng)期的“道德之意”、兩漢感應期的“天人相應”、魏晉會通期的“有無之辯”、隋唐融突期的“性情之原”以及宋元明清造極期的“理氣心性”等五編,以明晰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脈絡。在此基礎上,體認哲學思潮所貫徹的敘述主線,即是中華哲學思潮所遵循的三條“游戲規(guī)則”:人文語境的轉移、詮釋文本的轉換以及核心話題的轉向。其中,人文語境的轉移推動了哲學思潮發(fā)展的歷史轉生,是每一個時代哲學思潮得以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前提。詮釋文本的轉換確立了哲學思潮的文獻依傍,體現(xiàn)了不同時代對人生價值的追求和對生命意義的追尋,并且是諸多學說、學派創(chuàng)立和延續(xù)的主旨文獻載體。核心話題的轉向體現(xiàn)著思潮的理論精華,是時代精神的濃縮體現(xiàn),主導著時代主旨特色。三條規(guī)則不僅是反思中華哲學范疇概念的進階,更是探討中國哲學思潮的邏輯入門,“此三條中華哲學理論思維形態(tài)創(chuàng)新的‘游戲規(guī)則’,是邏輯地蘊涵在每一次哲學理論思維形態(tài)轉生之中的,是存在于中華哲學的創(chuàng)新標志之中的”。[8]它們共同推動了中華哲學思潮的發(fā)展,體現(xiàn)了中國哲學發(fā)展創(chuàng)新的標志。規(guī)則具有有效性與普適性,即是要實現(xiàn)中華哲學的創(chuàng)新,最低限度應遵循此三條“游戲規(guī)則”,[9]這樣書寫中國哲學思潮才有可把握的理論標尺:不僅照顧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的時代主題,介紹引領思潮的代表人物;同時也剖析文化精華,圓融時代特色,從而開顯出中華哲學發(fā)展的新格局。
透過“游戲規(guī)則”,《發(fā)展史》進一步證明中華哲學思潮的發(fā)展脈絡是整體演進而非零散生長的,時代與時代之間是緊密鏈接而非戛然斷層的。自先秦始,人文語境由巫術文化發(fā)展到禮樂文明,人文特質由周及其以前的尚德崇本到春秋時期的諸子重智再到戰(zhàn)國時期的群雄紛爭過渡,由此形成了“諸子各家構建其哲學思想體系的基本概念范疇”[10]的詮釋文本——“六經(jīng)”,其核心話題是“道”,所衍生出來的“道德之意”即為先秦哲學的元創(chuàng)之基。到了兩漢,隨著國家體制的統(tǒng)一化,在學術思想上黜法家而興黃老,后獨尊儒術?!豆虼呵铩繁欢樵忈屛谋荆N含的“大一統(tǒng)”“張三世”“通三統(tǒng)”思想是解決現(xiàn)實政治沖突的思想根據(jù),[11]此時“究天人之際”的天人之學成為了核心話語,實現(xiàn)了由“道德之意”向“天人之學”的轉生。到了魏晉南北朝,社會風尚轉為倡清談而重玄理,以老莊為宗而論有無之辯,而以《周易》《老子》《莊子》所構成的“三玄”不僅共同成為當時社會玄虛放達之風的理論依傍,而且化身為名教與自然之辯的教派話語代表。“有無之辯”成為核心話題,融突有無之別、論自然與名教之關系,協(xié)調現(xiàn)實與超越之沖突,成為最凸顯的時代思潮。到了隋唐時期,儒、釋、道三教鼎立,然佛勝儒、道,在社會經(jīng)濟、文化思想、理論思維占強勢地位,這樣不僅促生了隋唐“性情之原”核心話題的轉生,佛教各宗的宗經(jīng)成為了社會主流文本;且營造了儒、釋、道三教窮究本性的參悟和自覺交融的環(huán)境,多層面展開對佛性論的探討。而宋元明清時期理學哲學思潮由造極走向衰微,其國家、社會、人生的沖突和危機促使宋代思想家、儒學家對儒衰道盛、儒弱佛強進行反思,在學術上開出“六經(jīng)注我”的義理之學?!耙山?jīng)惑經(jīng)”思潮使“四書”成為了宋元明清理學以至現(xiàn)代新儒家所依傍的詮釋文本。由此,核心話題理、氣、心、性得以確立,融突了宋代哲學與信仰體系、倫理道德與價值理想、內圣外王與安身立命等關系。到了現(xiàn)代,現(xiàn)代新儒家關切民族存亡,融攝東西,試圖重構儒學價值理性,“這便是現(xiàn)代新儒學的基本特征和人文精神之所在”,[12]他們對哲學的自覺構成了對理體學的現(xiàn)代“接著講”。由此明見,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在三條“游戲規(guī)則”下整體演進,不僅體現(xiàn)了中國哲學動態(tài)性的特質,也反映出哲學永恒愛智的本真。
中國哲學的發(fā)展需要開出新的創(chuàng)新路向,在《發(fā)展史》中對哲學創(chuàng)新的人文語境、時代特質、創(chuàng)新精神、內涵及其標志等方面的闡釋,呈現(xiàn)出了整個中國哲學思潮的大致輪廓。
在《發(fā)展史》中,張立文教授對“中華哲學”的定義和范疇進行了自我體貼,認為“中華哲學是指人對宇宙、社會、人生之道的道的體貼和名字體系”。[13]此定義其一,在哲學思索中肯定了人的主體作用;其二,在哲學范疇中界定了以天、地、人三界為主要客體;其三,在哲學內涵中明確了對宇宙、社會、人生之道的道的理論升華,確定了中華哲學的形而上旨歸及整體邏輯體系。據(jù)此,《發(fā)展史》又對各時代的哲學思潮進行了本體概念上的創(chuàng)新,最為突出之處即是在宋元明清中華哲學造極期的理學(道學)思潮下使用道體學、理體學、心體學、氣體學、性體學等哲學概念。理學囊括了整個宋、元、明、清的哲學思潮,道學即具有道統(tǒng)意蘊的傳道之學,集中體現(xiàn)在《伊洛淵源錄》和《宋史·道學傳》所講的道學,“周、程、張、邵、朱之學為宋明理學中的道學(道體學)更妥帖”。[14]在《發(fā)展史》中,將道體學與理體學等同,主要是以“理”為最高哲學本體為程朱一系。以此類推,心體學即以“心”為最高本體的陸王一系;氣體學即以“氣”為最高本體的張(載)王(夫之)一系;性體學即以“性”為最高本體的胡(宏)張(栻)為代表,這樣的定義更加突出了在時代思潮中不同流派的形而上本體論。該書主要論述了道(理)、心、氣體學的歷史發(fā)展。
具體言之,自北宋周敦頤上承孔孟之道,旁及釋道之學,“開道學(亦稱理學)哲學思潮的端緒”,[15]成為理體學創(chuàng)始人,此后邵雍的先天之學,張載的虛氣相即之學、二程的天理之學進一步奠基和發(fā)展了理體學。而司馬光的潛虛之學、王安石的新學、三蘇的道性情辨之學作為理體學的同道,為理體學作出了不同程度的詮釋和推動。而集大成者乃朱熹,他透過吐納儒、釋、道三教思想,建構理——氣——物的哲學邏輯結構和理體學形而上理論思維體系,使理體學在兩宋學術造極的思潮中占主導地位。經(jīng)過元代許衡、吳澄、劉因等人的延續(xù),完成了理體學的轉折。然而隨著明代心學興起與衰落而到了解構階段,“‘心學’的分化、解構,乃是王守仁哲學思辨結構內在邏輯發(fā)展的必然。作為理學的整個行程,‘心學’的解構,亦標志著整個理學走向解構”。[16]至于清代,理體學又通過曾國藩尊理學而護道統(tǒng),張之洞以中體西用來應對西方工具理性的沖擊而獲得了延續(xù),影響深遠。心體學在南宋陸九淵初創(chuàng)后,隨著明代社會近世化的進程,成為了明代理學思潮的重要特征。繼陳獻章、湛若水從理體學向心體學過渡以后,王守仁的“四句教”對心學進行了總結和發(fā)揚,建構了心學理論思維體系。浙中王門錢德洪與王畿四有四無的論爭、江右王門鄒守益、聶豹的慎獨歸寂功夫、泰州王門王艮、顏均良知日用之學以及其后學鄧豁渠、李贄的合三教啟蒙之學等,都是心體學興盛的產(chǎn)物。到了明清之際,劉宗周以心體至尊,統(tǒng)合心性為一;黃宗羲認為天地皆心,心性一體而生萬殊;陳確的三大論辯對心體學進行會通均對心學理論進一步深化。清代龔自珍以吾心造天地萬物;魏源圓融心體與佛學;康有為提出仁心元一體論;譚嗣同的仁學;嚴復的天演之學即為心體學的延續(xù)。此外,孫中山的心為本、章炳麟的唯識哲學等都是在社會變革中心體論的體現(xiàn)。關于氣體學的發(fā)展,到了明代,羅欽順以理為氣之理、王廷相的以氣為體論、吳廷翰以氣為萬物之祖等上承張載之功,解構了程朱“理先氣后”的邏輯思維;下啟王夫之,開出“理在氣中”、“理只是氣之理”的氣體學,成為明代理學思潮的又一重要特點。明清之際的王夫之以氤氳之氣追究哲學根底,規(guī)定理氣又心統(tǒng)性情,成為氣體學之集大成者。而清時戴震,一方面作為理體學的批判者,擺脫理體學的形而上桎梏,滅天理以正人心;另一方面重道之實體,認為道氣同一,自然之氣與必然之理同一。因此“其哲學思想的傾向亦大體可歸為氣體學范圍”。[17]
《發(fā)展史》一書對理、心、氣體學的歷史發(fā)展和代表人物做了詳細闡釋,強調其范疇的哲學本體性,付諸思潮以靈魂主體性,并且在形而上的層面去梳理哲學思潮的發(fā)展方向。
關于現(xiàn)代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按照馮友蘭對“接著講”的詮釋,張立文教授會通中西哲學理論思維將現(xiàn)代哲學思潮分為三個路向:一是接著宋明理學中陸九淵和王守仁講的心體學派(如熊十力);二是接著宋明理學中程顥、程頤和朱熹講的理體學派或曰道體學派(如馮友蘭);三是接著宋明理學中張載和王夫之講的氣體學派(如張岱年[18])。張立文教授稱上述三路向的學派為新心體學、新理體學和新氣體學。[19]此外,馬一浮作為心體學與理氣論在現(xiàn)代的融合代表,“建構了理氣心物融突和合的‘六藝一心論’邏輯思維體系”。[20]《發(fā)展史》側重介紹了熊十力、馮友蘭和馬一浮三人的本體哲學,盡管他們建構了不同的哲學體系,但是均懷著對中國哲學的人文情懷,融攝西方文化新風,同歸于儒學精神價值,共同推動了現(xiàn)代中國哲學思潮的發(fā)展方向。
《發(fā)展史》最后一章以強烈的問題意識和歷史使命感論述了中國哲學的創(chuàng)新問題。世無定時,我無定術,新思想的發(fā)展取決于其理論合理性的程度和適應現(xiàn)實社會的能力。在張立文教授看來,中國哲學創(chuàng)新的生命力需要靠“自己講”“講自己”的自覺和信心體現(xiàn)出來,首先要從人文語境出發(fā),這是“建構中國哲學創(chuàng)新理論思維體系的邏輯起點”。[21]一方面隨著人文價值時空的變化,人類沖突和危機的不斷加劇,天下觀①天下觀,是指中華民族對生存世界的空間、秩序和意義世界的人的價值活動的看法和價值認同。參看張立文:《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下,第1711頁。發(fā)生轉移,從而滋生出全球意識,在價值層面需要和合的價值理念來應對當代危機;另一方面繼農(nóng)業(yè)革命、工業(yè)革命以后,信息革命的到來呼吁著哲學上的創(chuàng)新,需要建構創(chuàng)新的理論思維邏輯體系和道德體系,“并提升為新哲學思潮”,[22]這樣才能夠適應文明方式的大轉變。其次是對哲學創(chuàng)新的學術素養(yǎng)要求,需要具備懷疑、批判、反思、追究、篤行等的精神;開放求新的心態(tài);沖決風險的勇氣;主動革新的意識以及追求愛智的熱情等,這是進行哲學創(chuàng)新的主體前提。最后以獨創(chuàng)性、尋根性、識己性和突破性[23]等內涵來界定哲學創(chuàng)新的標準,從而能夠建設具有“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哲學社會科學”,[24]并且在生生不息之途上實現(xiàn)中國哲學的現(xiàn)代轉生。
需要提及的是,在對中國哲學進行孜孜不倦的思維求索中,張立文教授亦提出了自己的學術思想體系——和合學,它“是以和合為核心話題,予和合以形上體貼和當代性人類精神反思形態(tài)的和合理論思維建構”。[25]在張立文教授的《和合學——21世紀文化戰(zhàn)略的構想》(2006)一書對和合學何以能度越、創(chuàng)新、流行,其必要性以及可能性何在等問題進行了詳細回答。而在該書中,張立文教授以當代人文語境的轉移、和合核心話題的轉向、《國語》詮釋文本的轉換,創(chuàng)新轉生為新的理論思維邏輯形態(tài)、新的學術觀點、新的方法論,建構了和合學理論思維體系。[26]和合學之所以度越宋明理學哲學理論思維形態(tài),是在于對當代人類所共同面臨的沖突和危機的深切體認,從而對核心話題進行凝練,把握時代精神,試圖對現(xiàn)實的沖突和危機提出理論解決途徑,故和合學通過對中國哲學“古今之變”“中西之爭”“象理之辯”的理論演進,推動了中華傳統(tǒng)哲學思潮的當代發(fā)展。
綜而論之,《發(fā)展史》既廣博于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的宏觀系統(tǒng),又專精于每個時代的具體哲學問題,是張立文教授“自己講”“講自己”的學術體現(xiàn)。它注重把文獻史料、理論闡釋、邏輯推理以及人文關懷充分結合起來,體現(xiàn)出對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的整體把握、自我解讀能力以及開放的學術視界,為中國哲學界提供了新的寫作路向和思考維度。
[1][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形而上學》,吳壽彭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年,第5頁。
[2][德]黑格爾:《哲學史講演錄》第1卷,賀麟、王太慶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年,第40頁。
[3][美]諾夫喬伊:《存在巨鏈:對一個觀念的歷史的研究》,張傳有、高秉江譯,鄧曉芒、張傳有校,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8頁。
[4][法]??拢骸对~與物——人文科學考古學》,莫偉民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第2頁。
[5]劉文英:《中國哲學史百年述評與展望》,《中國哲學史》2001年第1期。
[6]梁雋華:《中國哲學史中“以馬釋中”的理論貢獻———對20世紀30~40年代馬克思主義學者中國哲學史研究的探討》,《廣州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2年第2期。
[7][9][10][11][13][25][26]張立文:《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上,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年,緒論第2、第6、50、314、8、13、16頁。
[8]張立文:《和合學——21世紀文化戰(zhàn)略的構想》,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年,再版序第8頁。
[12][18]張立文:《和合與東亞意識——21世紀東亞和合哲學的價值共享》,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76、57-87頁。
[14][15][16][17][19][20][21][22][23][24]張立文:《中國哲學思潮發(fā)展史》下,第797、842、812、1425、1637、1662、1708、1720、1729-1731、1722頁。
責任編輯:羅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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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7326(2015)10-0026-04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青年項目“清代來華傳教士易學思想研究”(15CZX027)的階段性成果。
陳欣雨,中共北京市委黨校、北京行政學院哲學教研部講師、哲學博士(北京,1000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