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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中脫離困境的引導
——三首白氏諷諭詩的異國闡釋

2015-02-13 02:32陳建梅
通化師范學院學報 2015年5期
關(guān)鍵詞:李夫人源氏物語陵園

陳建梅

(福建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源氏物語》中脫離困境的引導
——三首白氏諷諭詩的異國闡釋

陳建梅

(福建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7)

白居易的《上陽白發(fā)人》《李夫人》《陵園妾》等以后宮薄命美女為題材的諷諭詩對日本平安時代文學作品《源氏物語》影響深刻。紫式部對此三首詩的借鑒先后有別、遞進有序,呈現(xiàn)出情感上的“怨與妒”“求不得”“戒而生”的變化與發(fā)展。這一借鑒特色是作者紫式部對當時貴族女性婚姻狀況的思考,反映了女性重情的審美傾向,亦是其基于凈土信仰對女性情殤出路所作的探索與嘗試。

《源氏物語》;諷諭詩;闡釋

白居易的詩歌對婦女問題表現(xiàn)了充分的關(guān)注,其女性題材的詩作流布廣泛,蜚聲海外。據(jù)考證,收錄于《新樂府》的三首諷諭詩《上陽白發(fā)人》《李夫人》《陵園妾》早在公元9世紀就傳入日本,對平安時代的文學作品影響甚廣。據(jù)記載,《上陽白發(fā)人》曾被收入詩歌選集 《千載佳句》《和漢朗詠集》,《李夫人》為女性日記文學發(fā)軔之作《蜻蛉日記》借鑒[1]154,《陵園妾》則多用作和歌歌題,表現(xiàn)被流放美女的哀怨和孤獨[2]52,平安文學雙璧之一的《源氏物語》甚至同時吸納三首詩進行借鑒。然而,在被公認為政治意味淡薄、喜愛白詩“感傷閑適”味道[3]4的日本平安文壇,這些充滿諷諭意義的詩歌卻廣受歡迎,尤其受到女性作家的關(guān)注并反復引用、借鑒,實在令人費解。對此,宋再新將原因歸結(jié)為“日本人對描寫美人悲歡離合的題材有極大的興趣”。[4]89不可否認,這三首詩均涉及后宮薄幸美女的題材,的確更貼近當時涉足宮廷的女性作家生活,為其熟識。然而,僅僅是因為題材嗎?“薄幸”一詞是否透露出平安時代女性作家與讀者心中更深刻的社會審美心理呢?或許,分析《源氏物語》對這三首詩的借鑒會有所啟示。

據(jù)古澤未知男考證,在《源氏物語》引用的十數(shù)首白氏諷諭詩中,《上陽白發(fā)人》《李夫人》《陵園妾》這三首詩的引用比例占到四成①《源氏物語》中引用諷諭詩共13首,引用總次數(shù)為25次,《上陽白發(fā)人》為4次,《李夫人》《陵園妾》各3次,詳見古沢未知男:《漢詩文引用より見た源氏物語の研究》,東京:櫻楓社,1975年,第155頁。,這三首詩在《源氏物語》章節(jié)結(jié)構(gòu)中分布如下。

依據(jù)池田龜鑒的 “三部構(gòu)成說”,《源氏物語》共54卷,可分為三個部分:“桐壺”至“藤花末葉”的33卷為第一部,“新菜”至“魔法使”的8卷為第二部,“匂王子”至“夢浮橋”的13卷為第三部。[5]137其中,第一部與第二部以六條院的繁榮為界講述主人公源氏的一生,第三部圍繞源氏子孫的煩惱而展開。其中《上陽白發(fā)人》分布在卷2“帚木”、卷10“楊桐”、卷40“魔法使”、卷44“竹河”,主要集中于敘述源氏生平的第一、二部分;《李夫人》分散于卷38“夕霧”、卷47“總角”、卷49“寄生”、卷50“東亭”、卷52“蜉蝣”,主要集中在第三部的“宇治十帖”①《源氏物語》中,第45卷“橋姬”到第54卷“夢浮橋”等十卷通稱為“宇治十帖”。里;臨近終篇的卷53“習字”,以《陵園妾》的借鑒收尾。

這種相對集中、遞進有序的借鑒安排只是簡單的巧合?還是暗藏作者的匠心獨運?對此,目前已有的單首詩借鑒研究②單首詩研究如中西智子(2012)的《〈源氏物語〉與白詩〈陵園妾〉——“習字”卷、“槿姬”卷與白詩在表達方式上的關(guān)聯(lián)》、孟彤(2007)的《〈上陽白發(fā)人〉一詩在〈源氏物語〉中的引用情況》。顯然無法提供答案,而將《上陽白發(fā)人》《李夫人》《陵園妾》置于《源氏物語》的章節(jié)結(jié)構(gòu)下,分析三首詩借鑒間的邏輯關(guān)聯(lián)則很有必要。

一、《上陽白發(fā)人》——形單影只的“怨與妒”

《上陽白發(fā)人》詩小序為“愍怨曠也”。[6]268“愍”,同情。“怨曠”,指成年卻未婚配的人,女人稱“怨女”,男人稱“曠夫”。詩題下自注:“天寶五載以后,楊貴妃專寵,后宮無復進幸矣。六宮有美色者,輒置別所,上陽是其一也。貞元中尚存焉?!盵6]298以此言明楊貴妃的嫉妒是造成宮女蹉跎光陰的原因之一。詩中的“怨曠”與“嫉妒”元素被紫式部充分吸收,在物語中營造出類似的意境。

在“帚木”卷,眾人“雨夜品評”一幕中,左馬頭談及過往戀愛經(jīng)歷,提及深秋某夜前往探訪久違戀人處所見:“壁間燈火微明,大熏籠上烘著些軟軟的厚厚的日常衣服,帷屏高高揭起,仿佛今宵正在專候。”[7]31這一場景正是“耿耿殘燈背壁影”[6]298的化用。而這位戀人處事妥當,“她惟恐自己相貌不揚,因而失卻我的歡心,便勉力修飾;又恐被人看見,有傷郎君體面,便處處顧慮,隨時躲避。”[7]29-30此處,因容貌不佳而引發(fā)的顧慮,與上陽宮女的“外人不見見應笑,天寶末年時世妝”[6]298構(gòu)思一致。類似的描寫也現(xiàn)于“魔法使”卷,用以突顯源氏失去愛人、思念成疾的“曠夫”形象:隨著紫姬的故去,源氏“形容萎靡,語言未免乖僻”[7]874,亦恐“外人不見見應笑”,終日幽閉于六條院,凡疏遠的人,一概不見。而思念成疾的某個夜晚,他于黑暗中應景吟誦、適合袒露此刻心境的“蕭蕭暗雨打窗聲”[7]880,正是描述上陽宮女長夜寂寥的詩句。

此外,值得關(guān)注的是,紫式部借鑒《上陽白發(fā)人》時,“怨曠”元素往往與“嫉妒”元素共生。不僅“帚木”卷那位左馬頭的戀人生性善妒,在“楊桐”卷的六條妃子——這位典型的“妒婦”身上,同樣可以看到《上陽白發(fā)人》的身影。因為嫉妒,六條妃子生靈曾夜間出竅害死源氏正妻葵姬。然而,她雖令人反感,但命運也令人唏噓,與“入時十六今六十”[6]298的上陽宮女極其相似:“她十六歲上入宮,當已故皇太子的妃子,二十歲上與皇太子死別,今年三十歲,重見九重宮闕?!盵7]225這是她喪夫后因善妒遭源氏疏遠,無奈隨其女齋宮遠赴伊勢修行,啟程前入宮辭行的寫照。當時,齋宮修行唯有等天皇易代方可回京,可以想見,六條妃子的大半人生都是“夜長無寐天不明”[6]298,以上陽宮女的“一生遂向空房宿”[6]298形容亦不為過。在六條妃子身上,紫式部同時植入了“怨曠”與“嫉妒”兩種元素,將原詩中原本對立的楊貴妃和宮女所代表的兩種情感合二為一,可視為借鑒中的一種創(chuàng)新。

簡言之,紫式部傾向于借鑒《上陽白發(fā)人》中描述宮女蹉跎歲月的詩句塑造物語中的人物角色,構(gòu)建出情感世界里“怨曠”者的失態(tài)、凄涼,傳遞出嫉妒者的憤懣、無奈。

二、《李夫人》——“求不得”的痛苦與無奈

《李夫人》以漢武帝與寵妃李夫人愛情故事為創(chuàng)作原型,融合“病別”“甘泉宮睹畫思人”“方士招魂”等典故,述說天人永隔的苦楚。詩末,白居易卒章顯志,以“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6]406與詩小序“鑒嬖惑也”[6]270遙相呼應,明示創(chuàng)作初衷:勸誡帝王勿因女色誤國。相較于鮮明的諷諫目的,《李夫人》中漢武帝對李夫人的追憶以及極具傳奇色彩的“招魂”情節(jié)更吸引紫式部。在物語第三部以源氏之子——薰為主人公的“宇治十帖”中,她頻繁借用《李夫人》的“畫卷”“返魂香”“心非木石皆有情”等要素。

“宇治十帖”主要講述薰的情感歷程。他生性沉穩(wěn),因篤信佛教與宇治八親王結(jié)交,而愛上其大女兒。八親王故后,大女公子牢記父親生前訓誡,拒絕了薰的求愛。同時,又擔心妹妹感情不順,久病成疾的“她很想得到中國古代的返魂香”[7]1025,見亡父一面。在《李夫人》中用于方士招魂、溝通生死的“返魂香”就這樣被移植入物語的情節(jié)中。不僅如此,在大女公子病逝后,薰的哀思難以遏制,對返魂香的渴望被再次提及:“即使是品貌較差的人,只要略微有一點肖似宇治大女公子,我也會鐘情于她。安得昔時漢武帝那種返魂香,讓我再見她一面才好!”[7]1058除此之外,薰還能想到的是“依照故人面影繪一幅畫像”。[7]1088這一寄物抒情的方式源自《李夫人》中“君恩不盡念不已,甘泉殿里令寫真”[6]405的“畫像”要素??吹睫箤ν鼋阌们橹辽?,二女公子“心非木石,深為感動”[7]1128,主動告知異母妹浮舟極為肖似亡姐。而當浮舟同時被薰和匂親王追求,進退兩難之下投河自盡,得而復失的薰失去情感依托,吟誦“心非木石皆有情”[7]1208平抑哀痛。

在物語的第三部里,前代的繁華蛻變?yōu)楦」饴佑埃词献訉O的情感生活屢屢遭遇不順。《李夫人》的引入讓篇章中充滿淡淡的哀傷,涌動著愛情難圓、對故去愛人“求而不得”的無奈:“畫像”承載著薰對已故愛人的哀思,“返魂香”寄托著相逢的期盼,“人非木石皆有情”更是一語道破情感痛苦之因,而欲言又止的“不如不遇傾城色”是否又在無奈的喟嘆中思索著情殤的解決之道呢?如果說,《上陽白發(fā)人》的借鑒呈現(xiàn)的“怨與妒”是情感世界的表象,《李夫人》的介入則表明了紫式部對情殤原因——“求不得”的追問。同時,對這一困擾的解決之道終將伴隨下一章“習字”卷《陵園妾》的粉墨登場而愈加明晰。

三、《陵園妾》——“戒而生”的徹悟與出路

《陵園妾》詩小序:“憐幽閉也”[6]270,表達了詩人對守陵宮女的同情。守陵作為制度始于西漢。至唐代,“凡諸帝升遐,宮人無子者悉遣詣山陵供奉朝夕,具盥櫛,治寢枕,事死如事生?!盵6]410白居易用“山宮一閉無開日,未死此身不令出”[6]409概述了這些守陵的宮人一入陵園,至死方休的悲慘生活。詩中,用以概括陵園妾一生的“命如葉薄”[6]408以及充分體現(xiàn)幽閉下孤寂生活的“松門到曉月徘徊,柏城盡日風蕭瑟”[6]409等詞句被紫式部引用于“習字”卷中。

在物語的第三部中,浮舟是除宇治大女公子外的另一重要女性。她生來命運多舛,生身父親宇治八親王不愿與其相認,未婚夫得知其身世后毀約另娶。因與異母姐姐大女公子容貌相像,薰將她藏在宇治深宅,如獲至寶。然而,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匂皇子亦查清其下落前去求愛。浮舟進退維谷,無奈之下投身宇治川尋求解脫,有幸遇到法師僧都①奈良朝以來,日本律令制國家對僧尼統(tǒng)制采用僧官制度,設置僧綱管理。僧綱由僧正、僧都和律師構(gòu)成。,被安置在小野山。獲救后的浮舟萬念俱灰,在其苦苦哀求之下,僧都終于為其授戒出家,并安撫其心:

“人生原是‘命如葉薄’的??!”說罷,又詠下面的詩句:“松門到曉月徘徊……”他雖是法師之身,卻也富有優(yōu)雅之趣。浮舟想道:“這真是我所愿聞的話了?!苯裉炀谷展物L,聲甚凄咽。僧都說道:“這種風聲‘蕭瑟’的日子,伏處山林的人每易墮淚?!盵7]1268

在浮舟借以躲避世事的小野山,正是一派“松門到曉月徘徊,柏城盡日風蕭瑟”的景象,周圍都是上了年紀、行將就木的老尼姑,不啻于遠離人世的陵園。而躲藏于此的浮舟,亦如《陵園妾》中“青絲發(fā)落叢鬢疏,紅玉膚銷系裙慢”[6]408的宮女,仍然容顏俏麗。事后,僧都回憶:“這女子曾經(jīng)說過:不要讓別人知道她還活在世間??磥硭坪跤袃磹旱臄橙?,所以要躲藏吧?!盵7]1268這一說明并非多余,聯(lián)想《陵園妾》中上陽宮女的幽閉之因——“憶昔宮中被妒猜,因讒得罪配陵來”[6]408,紫式部巧妙地借助相似的意境,勾勒出年輕卻“命如葉薄”的浮舟,被滾滾宇治川水阻斷,過著與世隔絕、“陵園妾”般的生活。

然而,紫式部的借鑒有其創(chuàng)新之處。不同于《陵園妾》中宮女被迫幽閉的無奈,出家避世是浮舟的主動抉擇。獲救后的浮舟幽居小野山,隱姓埋名,修心向佛,在聽到僧都吟誦“松門到曉月徘徊”的詩句時,甚至還想道:“這真是我所愿聞的話了。”可見在歷經(jīng)情感糾葛的浮舟心中,是認可“陵園妾”般清苦的生活的。這種以徹底斬斷與塵世愛人的聯(lián)系而求得心靈新生的方式,恰是對前卷《李夫人》借鑒處“不如不遇傾城色”——“戒愛”的實踐?!敖鋹邸辈拍堋扒笊?,紫式部通過浮舟的選擇,給《陵園妾》以嶄新的情感解讀——“戒而生”。

四、基于平安貴族女性傷情體驗的審美傾向

紫式部將《上陽白發(fā)人》《李夫人》《陵園妾》巧妙融入《源氏物語》情節(jié)中,使詩句意境與物語人物心意相通,傳遞出“怨與妒”“求不得”“戒而生”三種情感。此中,形單影只的“怨與妒”是情感困惑的常態(tài),源于對理想愛情“求不得”的痛苦,而徹悟后的“戒而生”尋求心靈上的寧靜,是逃出迷霧的心靈之鑰?;诖?,紫式部安排三首詩在《源氏物語》中次第出現(xiàn)。而借鑒中展現(xiàn)出的情感歷程正是當時貴族女性情感生活的縮影,也是紫式部本人情感經(jīng)歷的真實寫照。

“憶前撫今,難拂心愁”,紫式部為消解寡居之愁,開始創(chuàng)作物語,并就此“與幾位交談不多卻又能心犀相通的人懇切地書信往來”。[8]321《紫式部日記》的這一記錄解釋了紫式部的創(chuàng)作動機,并展示物語首批讀者的風貌。隨著紫式部入宮出仕中宮彰子的侍讀女官,物語的閱讀群擴大到后宮女官組成的文學沙龍。隨后的《更級日記》更進一步顯示物語的讀者群擴大到中下層貴族①作者菅原孝標女在日記中吐露對《源氏物語》的狂愛,其父親及丈夫均曾任國守一職,屬于平安朝中下層貴族。的女眷中。某種意義上,這部廣泛流傳在平安貴族女性階層間的《源氏物語》承載了平安時代貴族女性共同關(guān)心的話題,或多或少地體現(xiàn)了她們的情感煩惱。

平安時代,日本貴族階層的婚姻實態(tài)為一夫多妻制,貴族男子可同時擁有多位妻子,以往返妻家的方式維持婚姻。[9]47婚姻中,女子只能被動地在家等候,而男子則手握主動權(quán),一旦另覓新歡,久不來訪,婚姻則名存實亡,這一現(xiàn)象被稱為“夜離”。遭遇“夜離”的女性,不得不品嘗獨守空房的落寞,心中自然涌動對情敵的憤懣、不甘。在《蜻蛉日記》中,作者藤原道綱母就呈現(xiàn)了惶恐于丈夫不至而不得不獨守空房的“夜離”實態(tài)。同時期的隨筆文學先河《枕草子》,也將 “時常夜間不來的女婿”歸屬為 “不大可靠的事”。[10]203紫式部本人亦曾留下“縱使今宵有新人,當思秋寂與我哀”②本處譯文由筆者翻譯。和歌原文為“おほかたの秋のあはれを思ひやれ月に心はあくがれぬとも”。參見管野美恵子《紫式部集における戀歌と哀傷歌》,《同志社國文學》第12號,京都:同志社大學國文學會,1977年3月,第34頁。和歌,向另覓新人的丈夫抱怨晚秋長夜遭厭棄的苦楚。在《源氏物語》中,紫式部塑造了六條妃子、左馬頭戀人、明石皇后等一系列妒婦形象,借《上陽白發(fā)人》所傾吐的“怨與妒”不僅是她心中情愫的真實表達,也是對同時代貴族女性情感遭遇的代為發(fā)聲。無怪乎秋山虔評論其《源氏物語》是本“嫉妒物語”了。[11]91

在一夫多妻制的平安貴族社會,正如藤原道綱母和歌中所言“夜待君來淚如露,清早露消情更苦”[8]86,夫愛專一如同稍縱即逝的朝露,奢不可求。同時,對于紫式部而言,短暫的婚姻生活又因丈夫的驟然離世而顯得彌足珍貴。這兩點都促使物語的情感世界由“怨與妒”縱深發(fā)展為“求不得”。于是,一部《源氏物語》,填滿對“故愛”的追憶。自開篇始,源氏之父——桐壺帝痛失桐壺更衣,以容貌相似的藤壺皇后以償思念;源氏亦苦于與繼母的不倫戀情,以與之肖似的紫姬慰藉情思,更在紫姬病逝后陷入追憶無法自拔;到物語第三部,源氏之子——薰將心中對已故宇治大女公子的一腔思戀傾注于替身浮舟。

由此可見,正是包含作者紫式部在內(nèi)的平安時代貴族女性的群體性傷情體驗使得她們與薄命美女的情感挫折產(chǎn)生共鳴,這種重情的審美傾向影響并左右了《源氏物語》創(chuàng)作中的詩歌借鑒選擇——重視諷諭詩中的情感因素多過原詩的諷諫精神。然而,不只滿足于情感的宣泄,以平安凈土信仰為媒,紫式部借《李夫人》與《陵園妾》將貴族女性情殤的解決之道付諸筆下,完成創(chuàng)作中質(zhì)的飛躍。

五、凈土信仰影響下的出路選擇

延喜十四年(914),在三善清行上呈朝廷的《意見十二個條》中有“今澆風漸扇,王化不行”、“方今之時代,澆季也”的字句。[12]162其中的“澆季”、“季世”即為“末世”之意。由此可知,十世紀以降的日本平安時代,佛教“末法”思想流行。這一時期,貴族們精神上感到不安,希望借由阿彌陀佛實現(xiàn)來世的極樂,不僅天皇以及藤原氏貴族熱衷祈求凈土往生,中層貴族也出現(xiàn)以慶滋保胤為中心的念佛結(jié)社。在這一背景下,凈土信仰之風自然波及貴族女性生活。在《蜻蛉日記》及《更級日記》中,女性日常誦經(jīng)修佛、寺院參拜等記錄時有可見,凈土思想成為救贖人們脫離人間諸苦的出路。紫式部本人亦有向佛出家之愿,在《紫式部日記》中,她寫道:“不管別人如何議論,我還是要面向阿彌陀佛一心不亂地習誦經(jīng)文。我已心空如凈,不留半點塵世之怨……只是對自己前世的宿業(yè)之拙省悟得越多,內(nèi)心里就越感到悲哀。”[8]356如前所述,紫式部的情感經(jīng)歷甚為坎坷,使她得以平靜度過余生的方法就是凈土修行。平安凈土思想集大成的《往生要集》載有“懺悔眾罪”和“對治魔事”等修行手段。前者主張努力懺悔以往罪障,后者則指斷除一切世俗情欲和見解。[12]156不難看出,紫式部“對自己前世的宿業(yè)”加以省悟,以求“心空如凈,不留半點塵世之怨”正是這兩種修行手段的實踐?,F(xiàn)實中希望借由凈土信仰擺脫俗世煩惱的紫式部,在創(chuàng)作中自然不可能雁過無痕。

《源氏物語》中,紫式部常以美景比擬“凈土極樂”之境,而宿業(yè)說更是貫穿整部物語。源氏遭三公主背叛正是年輕時不倫戀情的業(yè)報,薰的感情不順被歸結(jié)為向佛意志不堅,受到菩薩懲罰所致的“宿命”。目睹大女公子行將撒手人寰,病榻之側(cè)的薰心想:“我對她不知前世有何孽緣?”[7]1031而出自薰口的“不如不遇傾城色”,這一原本被白居易用于告誡君王“戒色”的詩句亦被褪下政治諷諭的面紗,代以籠罩上凈土修行般的人世警醒色彩。這一警醒或許來自紫式部遭遇喪夫之痛后的頓悟,又何嘗不是對同受“夜離”之苦的貴族女性讀者的規(guī)勸呢?因此,也就不難理解,在“習字”卷浮舟為情所困時,紫式部安排“用德行能化徒眾,道俗欽仰,綱維法務”[13]138的法師僧都做其出家向佛、斬斷塵世牽絆的引路人了。此刻,由僧都口詠誦的“松門到曉月徘徊……”已不再意指《陵園妾》中苦寂難耐的幽閉生活,而具有了凈土極樂般的新生之意,同時“我所愿聞”、戒愛求生的浮舟也成為紫式部主張的代言人。

綜上,紫式部在《源氏物語》中對三首諷諭詩的借鑒是以女性的視角詮釋其對婚姻情感困擾的認知和感悟,體現(xiàn)了凈土信仰影響下其對人生和社會的解讀與思考。在對《上陽白發(fā)人》《李夫人》《陵園妾》借鑒中所呈現(xiàn)出的三種情感,契合日本平安時代貴族女性在婚姻中經(jīng)歷困惑、徹悟與重生的普遍心路歷程,是重情審美傾向在作品中的投射。“無心插柳柳成蔭”,白氏諷諭詩在日本平安時代女性心中繪出了別樣的生命色彩!

[1][日]藤原道綱母.蜻蛉日記[M]//木村正中,等,校注.日本古典文學全集.東京:小學館,1973.

[2][日]中西智子.《源氏物語》與白詩《陵園妾》——“習字”卷、“槿姬”卷與白詩在表達方式上的關(guān)聯(lián)[C]//雋雪艷,高松壽夫,編.白居易與日本古代文學.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

[3]宿久高.日本文學的“超政治性”摭議——以古代文學為中心[J].日本學論,2001(3).

[4]宋再新.千年唐詩緣[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5.

[5][日]大曾根章介等編集.研究資料日本古典文學1·物語文學[M].東京:明治書院,1983.

[6]白居易.白居易詩集校注(第一冊)[M].北京:中華書局,2009.

[7][日]紫式部.源氏物語[M].豐子愷,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8][日]藤原道綱母,紫式部等.王朝女性日記[M].林嵐、鄭民欽,譯.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9][日]脇田晴子,林玲子,永原和子.日本女性史[M].東京:吉川弘文館,1987.

[10][日]清少納言.枕草子[M]//周作人,譯.日本古代隨筆選[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8.

[11][日]秋山虔.源氏物語的世界[M].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64.

[12]楊曾文.日本佛教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13]王海燕.日本平安時代的社會與信仰[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

(責任編輯:呂增艷)

Seeking a Way to Turn Their Fortunes Around inThe Tale of Genji:On Bai Juyi's Allegorical Poems Used for Exotic Explanations

CHEN Jian-me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Fujian 350007,China)

Bai Juyi's allegorical poems,themed by ill-fated women in the imperial palace,such as Shangyang Palace Maid,Ms.Lee and Concubines'Cemetery,etc,had profound impact on The Tale of Genji,a literary works in Japan's Heian Period(from A.D.794 to A.D.1185).Murasaki Shikibu quoted the above three poems,which presented emotional changes from"resentment and jealousy","failed pursuit"and "revitalization from abstaining".This reference features represented the women's aesthetic psychology. Murasaki Shikibu's used reference was successively different and progressively orderly,which reflected her thinking on aristocratic women's marriage disturbance in Heian Period and her exploring the way out.

The Tale of Genji;allegorical poem;explanation

I106.4

A

1008—7974(2015)03—0117—05

2014-11-01

福建省教育廳B類項目“《源氏物語》對白居易諷諭詩的借鑒比較研究”(JB12043S)

陳建梅,女,福建連江人,文學碩士,講師。

10.13877/j.cnki.cn22-1284.2015.05.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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