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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種政治思想的“形名”論、“正 名”論、“名 實”論

2015-02-06 20:21
社會科學 2015年12期
關(guān)鍵詞:黃帝名家政治

曹 峰

中國古代關(guān)于“名”的討論,從現(xiàn)代學科分類體系來看,顯然既有語言學、邏輯學、知識論的維度,也有政治學、倫理學的維度。這個問題,筆者曾經(jīng)作過詳盡考察①可參見以下論文:曹峰:《對名家與名學的重新認識》,《社會科學》2013年第11期,曹峰:《回到思想史——先秦名學研究的新路向》,《山東大學學報》2007年第2期。。其實很早就有學者意識到這一點,例如,溫公頤先生認為先秦邏輯主要有兩派:一是辯者派,“從鄧析開始,奠基于墨翟,中經(jīng)惠施、公孫龍的發(fā)展,最后完成于戰(zhàn)國晩期的墨辯學者”;一是正名派,“孔丘首先提出正名,創(chuàng)立政治倫理的邏輯,孟軻繼之,稷下唯物派的學者們也標榜正名以正政之說,最后完成于戰(zhàn)國晩期的荀況和韓非”②溫公頤:《先秦邏輯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4—5頁。。白奚先生也注意到同為名家,思想傾向卻完全不同的現(xiàn)象。他指出“進入戰(zhàn)國以來,名家思想遂向兩個方向發(fā)展:一部分人將名家理論同當時的變法實踐結(jié)合起來,以名論法,形成‘名法派’,或稱‘形名法術(shù)派’,此一派學說見于《黃帝四經(jīng)》、《管子》、《尹文子》等書中。另一部分人專從形式邏輯的角度發(fā)揮名家理論,形成‘名辯派',此一派以惠施,公孫龍和后期墨家為代表。此派名家對古代的邏輯思想貢獻較大,但其中不乏詭辯之談”①白奚:《稷下學研究》,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年版,第203頁。。這些都是很有見地的看法。然而,遺憾的是,研究者的目光大多僅僅聚焦于邏輯學、語言學、知識論意義上的“名”,沒有正視倫理學、政治學意義上的“名”思想在古文獻中所占的顯著地位和歷史價值,或者僅僅指出倫理學、政治學意義的“名”思想作為一種現(xiàn)象的存在,卻幾乎沒有學者做出過系統(tǒng)而完整的梳理,因此這方面的材料尚未得到客觀的研究,思想史的真實面貌尚未得到全面復(fù)原。

先秦秦漢時期與“名”相關(guān)的話題,最為多見的是“形名”、“正名”、“名實”,而關(guān)于“形名”、“正名”、“名實”的論述幾乎都有兩條線索、兩套體系,即有的處于語言學、邏輯學、知識論層面,有的處于政治學、倫理學層面。那么,就出現(xiàn)的順序而言,這三者究竟哪種在先,哪種在后呢?從文獻記載看,《禮記·祭法》有所謂“黃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財”,這段話《國語·魯語上》作“黃帝能成命百物”,從字義上看,這表示黃帝能夠給萬物命名,凸現(xiàn)的是黃帝的特殊能力,對事物名稱的把握,在古人看來是超能力的體現(xiàn),而能否命名意味能否把握事物,因此,這必然成為古代政治的重要一環(huán)。黃帝雖然是早期歷史人物,關(guān)于他的記載卻絕非信史,我們只能由此判斷古人借此想說什么。關(guān)于“正名”,鄭玄無解。關(guān)于“明民”,鄭玄曰“謂使之衣服有章也”②《禮記注疏》,《十三經(jīng)注疏》5,(臺北)藝文印書館1989年版,第803頁。,即使之貴賤有等③《隋書·經(jīng)籍志》說:“名者所以正百物,敘尊卑,列貴賤,各控名而責實,無相僭濫者也?!彼^“正百物”的說法或許與黃帝“正名百物”有關(guān)?!秶Z·楚語上》有“先王……制之以義、旌之以服、行之以禮、辯之以名,書之以文,道之以言”。從這段話可以看出,“名”具有和“義”、“服”、“禮”相類似的政治作用。這里“辯之以名”,就是“正百物,敘尊卑,列貴賤”的意思吧。。通過鄭玄的注釋可知,《禮記·祭法》要表達的是,黃帝不僅能夠命名,而且能夠?qū)κ挛镞M行區(qū)別和分類,有確定社會秩序的意思,這種將對象物置于正確位置的想法,和建立在等級身分制度上的“正名”論有關(guān),這應(yīng)該是將后人的觀念依附于黃帝身上。因此我們無法因為《禮記·祭法》有“黃帝正名百物”,就認為“正名”論出現(xiàn)最早。

從人類的認識發(fā)展規(guī)律看,當人認識某一對象物時,首先會判斷其形態(tài)樣貌及其內(nèi)容,然后賦予其名稱符號,無論從語言學、邏輯學、知識論的維度看,還是從政治學、倫理學的維度看,這都是認識的起點。《管子·心術(shù)上》說“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尹文子·大道上》說“大道無形,稱器有名”,“有形者必有名”,馬王堆帛書“物則有形”圖說“物則有形,物則有名”。因此“形名”觀念的產(chǎn)生應(yīng)該不會很晚,從“形名”開始談古人對于事物的認識以及由此生發(fā)的政治思想,應(yīng)該是比較恰當?shù)摹?/p>

一、作為一種政治思想的“形名”論

世界萬物由“形名”構(gòu)成,如果想要認識世界萬物,必須從“形名”開始,如果想要把握世界萬物,也必須從“形名”開始?!靶巍敝傅氖蔷哂行螤顦討B(tài)的實體,“名”則是對形狀樣態(tài)的規(guī)定。這一點,作為事實是先秦各家都承認的。郭店楚簡《語叢一》是一種語錄體文獻,抄錄了不少在當時人看來重要的、精辟的語句。其中有以下內(nèi)容:“有天有命有地有形”、“有物有容有色有名”、“有命有文有名,而后有鯀”④“鯀”字可能意為“本”,詳細考證參見曹峰《郭店楚簡“天生本、人生化”解》,載《儒林》,山東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有地有形有盡,而后有厚”。郭店楚簡《語叢一》內(nèi)涵雜駁,總體思想傾向?qū)儆谌寮?,但也夾雜著其他色彩的文句。上述各句涉及“形”、“名”,雖然不能肯定其中“形”、“名”已是對應(yīng)的概念,但這兩者顯然備受關(guān)注,從上下文看,“形”、“名”被納入到與“天”、“地”、“命”相結(jié)合的生成系統(tǒng)中,可見這是個神圣的、重要的問題。對于古代知識分子而言,這樣的問題是很難回避的,郭店楚簡雖然以儒家類文獻為主,但同時兼有道家類文獻,這里出現(xiàn)與萬物生成及萬物構(gòu)成相關(guān)的“形名”話題也絕非偶然。再來看《莊子·天道》下面這段話:

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義次之,仁義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賞罰次之。賞罰已明而愚知處宜,貴賤履位,仁賢、不肖襲情。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謀不用,必歸其天。此之謂太平。治之至也。故書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語大道者,五變而形名可舉,九變而賞罰可言也。驟而語形名,不知其本也。驟而語賞罰,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迕道而說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驟而語形名、賞罰,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捎糜谔煜拢蛔阋杂锰煜?。此之謂辯士。一曲之人也。禮法數(shù)度,形名比詳,古人有之。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

從“書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來看,形名的問題在莊子之前早就有人討論,并載入古書了。值得注意的是,《天道》提及的“形名”是排在“天”、“道德”、“仁義”、“分守”之后,“因任”、“原省”、“是非”、“賞罰”之前的東西,顯然這是一個帶有規(guī)則、規(guī)范意義的概念。“形名”為何會有規(guī)則、規(guī)范的意義?一般認為,這是因為“形”即“刑”,即人為的刑罰和律條,“名”則是刑律的名稱。例如《荀子·正名》有“刑名從商”,其“刑名”指的就是“刑律之名”①《莊子·人間世》有“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這里雖然“名”“刑”相配,但指的是名譽、刑罰這些外在的桎梏,不是本文所討論的形狀與名稱意義上的“形名”。。但筆者以為,“形名”這個名詞及其規(guī)則、規(guī)范意義的產(chǎn)生或許另有途徑,很可能與陰陽術(shù)數(shù)有關(guān)。這是個復(fù)雜的問題,無法在此詳細展開,只能稍作分析。陰陽術(shù)數(shù)有兩大特征,首先這是一種對天地運行的構(gòu)造及其規(guī)律作出認識和判斷的理論,其次這是一種將天地運行的構(gòu)造及其規(guī)律轉(zhuǎn)化成人間禁忌,從而不得不加以遵守的理論。所謂天地運行的構(gòu)造及其規(guī)律尤其表現(xiàn)在時空的度數(shù)和節(jié)律上?!尔i冠子·世兵》篇曰:“道有度數(shù),故神明可交也。物有相勝,故水火可用也。東西南北,故形名可信也?!痹谶@里,“東西南北”是“形名”的象征,即由“東西南北”之名稱指示的特定空間,代表了確定不移的標準和規(guī)范。陰陽術(shù)數(shù)以“形名”的名義記載、規(guī)定的天地規(guī)則和運行之道,往往成為人類必須遵循的禁忌和效法的規(guī)范。出土文獻中大量涌現(xiàn)的“日書”、“刑德”類文書,正是陰陽術(shù)數(shù)的體現(xiàn)。這類文書的特征在于:第一,利用特殊的手段如占筮,或特殊的工具如式盤,來推測或模擬天地間陰陽消長、四時變遷的度數(shù);第二,用簡潔、特定的語言將占斷的結(jié)果以及對人間的指示記錄下來。因此這類文獻大多采用先描述“形”(各種時空形態(tài)),然后為之“名”,最后根據(jù)“名”采取相應(yīng)行動的結(jié)構(gòu)。因此前者是“形”,后者是“名”,前者是因,后者是果。有什么樣的因,就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例如,“德在木,名曰柖(招)榣(搖)。以〔此〕舉事,眾心大勞,君子介而朝,小人負子以逃。事若已成,天乃見祅,是胃(謂)發(fā)筋,先舉事者地削兵弱”(馬王堆漢墓帛書《刑德》乙篇第四一~四二行)②參見陳松長《馬王堆帛書〈刑德〉研究論稿》,(臺北)臺灣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116頁。。這就是通過星占,確定想象中的神煞所居位置,來為人間政治行動作出判斷。其中“德在木”為“形”,“招搖”為“名”,“以〔此〕舉事”以后部分則是針對人事的禁忌和規(guī)范。再如,“正陽,是胃(謂)滋昌,小事果成,大事有慶,它毋(無)小大盡吉。利為嗇夫,是胃(謂)三昌。佸時以戰(zhàn),命胃(謂)三勝”(睡虎地秦墓竹簡《日書》甲種三四正)③劉樂賢:《睡虎地秦簡日書研究》,(臺北)文津出版社1994年版,第54頁。。其中“正陽”指“正陽日”,一些特定的時日,這些特定時日可以命名為“滋昌”,后面的文字,是對“正陽日”人事活動范圍及其結(jié)果的描述。因此,這些以“形名”名義建構(gòu)起來的禁忌和規(guī)范,從思維方式上看,能夠刻意簡化事物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迅速地審名、稽實、定數(shù)、明斷是非,提供準確的、可供操作的答案,具有現(xiàn)時性、速效性的特征。從語言表達方式上看,好用明確的、特定的詞匯,語氣干脆簡練、直截明了,多以命令形式出現(xiàn),體現(xiàn)出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和自信。因此,筆者以為,“形名”很有可能是一個民間早已流行、耳熟能詳?shù)脑~,在陰陽數(shù)術(shù)類文獻中使用最早,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后來各家均能接受,使其成為自身理論中的重要概念,和這個詞匯不具備強烈的學派傾向,又具有規(guī)則、規(guī)范意義,有著一定的關(guān)系。

先秦各家,如名家(包括知識型名家和政論型名家)①根據(jù)古代名學的實際情況和學術(shù)宗旨,筆者認為可以把名家分為兩類:一類是“知識型名家”,以公孫龍、惠施、《墨辯》學派為代表;一類是“政論型名家”,散見于各家的“名”思想中,如果勉強舉出代表,可以《尹文子》為例。詳見曹峰《對名家與名學的重新認識》,《社會科學》2013年第11期。、道家、法家、兵家都對“形名”極有興趣。其中知識型名家側(cè)重的是描述事物“形名”的語言本身,例如《公孫龍子·白馬論》云:“馬者所以命形也。白者所以命色也。命色者,非命形也。故曰‘白馬非馬’?!蓖瑫钝E府》有對這句話的按語:“白馬為非馬者:言白,所以名色;言馬,所以名形也?!奔础鞍住边@個名,只能和“色”相呼應(yīng)?!榜R”這個名,只能和馬之“形”相呼應(yīng)。作為一種對事物的認識與判斷,“形名”在使用時,必然會出現(xiàn)不一致的情況,兩者間的差異,有時是范圍的問題,有時是真假的問題。公孫龍子等名家以“離堅白”、“合同異”等為命題,醉心于對人的思維活動及其語言表達的各種可能性展開討論,所以《戰(zhàn)國策·趙策》中蘇秦甚至稱研究“白馬非馬”者為“形名之家”②《列子·仲尼》中有“夫刑名之家,皆曰白馬非馬”。魯勝《墨辨注序》也有“施、龍皆以正形名顯于世”的說法。見房玄齡等撰:《晉書·隱逸傳·魯勝傳》,中華書局1974年版。。這些討論如果僅僅局限在思辨的范圍內(nèi),對現(xiàn)實政治沒有直接的影響,但如司馬談在《論六家要旨》中所云:“名家使人儉而善失真”,這批人過分糾纏于語言思辨中,在一切學說都必須為政治服務(wù)的古人看來,反而是不能容忍的行為。而荀子在《正名》篇中直接指出,這些人的行徑其實有害于“正名”的樹立。這在下一節(jié)中還將詳細展開。

在道家的政治思想中,“形名”是不可缺少的一環(huán)。對于“形名”的態(tài)度,道家奇妙地呈現(xiàn)出兩個極端:一方面是對形名的輕視與否定,另一方面是對形名的重視與肯定。從老子開始,幾乎所有的道家都有一種基本的思維結(jié)構(gòu),那就是“道”“物”二分,“道”是“無名”“無形”的,“物”是“有名”“有形”的。同時,從生成論上講,就是“道”先“物”后。所以《老子》第一章說:“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帛書甲乙本和北大漢簡本《老子》均作“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即“無名”的“道”是天地萬物之始源;而“名”是用來區(qū)分、描摹、認識、管理萬物的。因此,老子在創(chuàng)作這段話時,有一個基本的前提,某“物”既然由某種“形名”構(gòu)成,就必然帶有局限性,相反,“道”不存在這樣的局限。因此,作為萬物產(chǎn)生、發(fā)展之總依據(jù)、總根源、總動力的“道”是不可能用“名”和“形”去認識和把握的。這個思路在道家文獻中被不遺余力地強調(diào)。例如,《黃帝四經(jīng)·十六經(jīng)·行守》云:“無刑(形)無名,先天地生?!薄豆茏印?nèi)業(yè)》云:“不見其形,不聞其聲,謂之道?!薄饵S帝四經(jīng)·道原》云:“恒無之初,迵(通)同大(太)虛。……古(故)無有刑(形),大迵(通)無名?!f物得之以生,百事得之以成。人皆以之,莫知亓(其)名。人皆用之,莫見亓(其)刑(形)?!薄笆枪噬系栏叨豢刹煲玻疃豢蓜t(測)也。顯明弗能為名,廣大不能為刑(形)。”《淮南子·說山訓(xùn)》:“凡得道者,形不可得而見,名不可得而揚,今汝已有形名矣,何道之所能乎?!比缜八?,《莊子·天道》指出:“驟而語形名,不知其本也?!薄氨尽本褪恰按蟮馈?,“道”是最高、最完善的東西,“道德”、“仁義”、“分守”、“形名”、“因任”、“原省”、“是非”、“賞罰”都次于“道”,是從“道”分化出來的③《鹖冠子·環(huán)流》的生成序列表現(xiàn)為:“有一而有氣,有氣而有意,有意而有圖,有圖而有名,有名而有形,有形而有事,有事而有約。約決而時生,時立而物生?!薄靶蚊币彩侨f物生成途中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在“大道”中要“五變”才“形名可舉”,世人想不依賴“道”,僅依賴“形名”“賞罰”這些禁忌與規(guī)范來解決政治問題,那是治標不治本,“驟而語形名、賞罰,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捎糜谔煜?,不足以用天下”④《莊子》中涉及“形名”的只有這一處,但據(jù)日本高山寺本《莊子·天下》篇末所見郭象跋尾可知,郭象指出“一曲之士”的“奇說”大量混雜于《莊子》外篇中,這些“奇說”,“或牽之令近,或迂之令誕,或似《山海經(jīng)》、或似夢書、或出《淮南》、或辯形名”。故而把這些內(nèi)容全部刪除了??梢?,原來《莊子》外篇中“形名”記述應(yīng)該更多。。

雖然道家有時為了強調(diào)、突出“道”的地位和作用,對形名表示出輕視與否定,但道家有時又對形名表示出重視與肯定,尤其是黃老道家的政治思想。其思路基本上表現(xiàn)為三個方面:第一,基于道生萬物的原理,形名也是由道而生,因此,形名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例如在《莊子·天道》的“大道”展開模式中,“形名”也是需要“明”的對象之一,因為有著明確等級和分業(yè)的社會管理需要“必分其能,必由其名”。所以“形名”是不可缺少的“治之具”,只是不能“驟而語形名”,不然就“不知其本”了?!饵S帝四經(jīng)》特別強調(diào)“執(zhí)道者”必須認識和把握“刑名”,只要“刑名”樹立起來,天下的治理就容易做到?!耙娭溃ㄌ摕o有。虛無有,秋稿(毫)成之,必有刑名。刑名立,則黑白之分已?!雹佟督?jīng)法·道法》。這段話意為:“見知”(即認識把握世界)之道,在于采取虛無有的態(tài)度,如果采取虛無有的態(tài)度,那就知道,即便再小的事物,也必有它的“形名”。事物的“形名”確立了,則“黑白之分”即事物的特征、位置和是非標準也建立起來了?!饵S帝四經(jīng)·十六經(jīng)·觀》說人間社會最初是“無恒”(即“無常”、“無序”)的,表現(xiàn)為“逆順無紀、德瘧(虐)無刑(形)、靜作無時、先后無名”,于是黃帝命大臣力黑“見黑則黑、見白則白”。通過上述《經(jīng)法·道法》“刑(形)名立,則黑白之分已?!笨芍?,“見黑則黑、見白則白”指的正是確立“形名”,即確定應(yīng)有的位置?!饵S帝四經(jīng)·稱》說:“有物將來,亓(其)刑(形)先之。建以亓(其)刑(形),名以亓(其)名。”筆者贊同王博的意見,把“建以亓(其)刑(形),名以亓(其)名”理解為圣人建立規(guī)范、標準的舉動。②王博:《老子思想的史官特色》,(臺北)文津出版社1993年版,第354頁。

第二,強調(diào)道“無名”“無形”不是最終目標,通過“無名”“無形”的“道”把握“有名”、“有形”的萬物才是最終目的。萬物的問題無法在萬物的世界內(nèi)部解決,必須跳出“有名”“有形”的束縛,站在“無名”“無形”的“道”的高度,從根本上解決萬物中存在的問題。這種思維表現(xiàn)為以“道”為體,以“名”“法”為用的理論結(jié)構(gòu)以及君主與臣民截然不同的認識原理。因此“形名”只能制約臣民,不能制約站在“執(zhí)道者”立場上的君主。唯有“執(zhí)道者”能由“道”至“名”,并建立政治秩序,這樣就保證了君主在政治上的壟斷權(quán)?;蛘哒f唯有“執(zhí)道者”能從“無形”“無名”中看到即將形成的“形名”,這樣“執(zhí)道者”就控制了發(fā)源于“道”這一最根本的政治資源,從而立于無人能挑戰(zhàn)的絕對地位。這方面的論述,《黃帝四經(jīng)》和《韓非子》的《主道》、《揚權(quán)》都堪稱典范?!饵S帝四經(jīng)》雖然講“見知之道,唯虛無有”③《經(jīng)法·道法》。,但“虛無有”的“執(zhí)道者”首要政治任務(wù)是審名察形,確定事物究竟處于“正名”還是“倚名”。“故執(zhí)道者之觀于天下也,必審觀事之所始起,審亓(其)刑(形)名。刑(形)名已定,逆順有立(位),死生有分,存亡興壞有處。然后參之于天地之恒道,乃定禍福死生存亡興壞之所在?!雹堋督?jīng)法·論約》。《黃帝四經(jīng)》中充斥著這樣的內(nèi)容,即先描述對象的“形”態(tài),然后為之命“名”(采用“是謂”、“此謂”、“名曰”、“命曰”等方式),最后根據(jù)賦予對象之“名”,采取相應(yīng)的政治行動⑤這方面論述詳見曹峰:《“名”是〈黃帝四經(jīng)〉中最重要的概念之一——兼論〈黃帝四經(jīng)〉中的“道”“名”“法”關(guān)系》,載徐炳主編《黃帝思想與道、理、法研究》(《軒轅黃帝研究》第一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3年版。?!俄n非子·揚權(quán)》說“夫道者,弘大而無形”,《韓非子·主道》說“道在不可見,用在不可知”,目的在于強調(diào)“道不同于萬物”(《揚權(quán)》),因此,“君臣不同道,下以名禱。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diào)也”。這里“名”、“形”成為操縱臣下的工具。

第三,如前所言,“形名”具有規(guī)則、規(guī)范的意義。因此,“形名”一旦確立,就能自發(fā)地產(chǎn)生規(guī)則、規(guī)范的效應(yīng)?!皥?zhí)道者”只要依賴“形名”系統(tǒng)自發(fā)地發(fā)揮作用,就可以達到“物自為正”而圣人“無為”的境界。這方面的論述也不勝枚舉:“故圣人執(zhí)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雹蕖俄n非子·揚權(quán)》。“故虛靜以待,令名自命也,令事自定也。虛則知實之情,靜則知動者正。有言者自為名,有事者自為形。形名參同,君乃無事焉,歸之其情?!雹摺俄n非子·主道》?!胺彩聼o小大,物自為舍。逆順死生,物自為名。名刑(形)已定,物自為正?!雹佟饵S帝四經(jīng)·經(jīng)法·道法》?!笆枪侍煜掠惺?,無不自為刑(形)名聲號矣。刑(形)名已立,聲號已建,則無所逃跡匿正矣。”②《黃帝四經(jīng)·經(jīng)法·道法》。

因此,黃老道家利用“形名”學說,既建構(gòu)起通過“無名”“無形”去把握“有名”、“有形”的宏大理論,也建構(gòu)起利用形名參同統(tǒng)御臣下的具體法術(shù)。這些不是空洞的玄想,而是有實際內(nèi)涵的、可操作的實用主義政治理論。這種思想雖以形而上的“道”為首,但融合“名”、“法”,強調(diào)制度、法規(guī)的建設(shè)。其理念和戰(zhàn)國中晩期為絕對君權(quán)專制政體服務(wù)的名分制度其實非常吻合,即毎個人都有其確定的位置,確定的職業(yè),確定的奮斗目標,統(tǒng)治者只要把握住這種確定無疑的制度,就可以把握毎個人的欲求和發(fā)展方向,使行政效率得以大幅度提高,使統(tǒng)治變得輕而易舉。所以,當君主的絕對權(quán)威成為所有政治問題的出發(fā)點時,“形名”論作為一種政治學說就有可能大為盛行。

理解了黃老道家的“形名”學說,法家和政論型名家的“形名”論也就呼之欲出了。就是說,法家和政論型名家的“形名”論并無新意,就在黃老道家“形名”學說的延長線上。有學者發(fā)現(xiàn),在《韓非子》中,“形名”論僅見于《二柄》、《揚權(quán)》、《主道》、《難二》四篇中③高山節(jié)也:《法家における形と名》,《佐賀大學教育學部研究論文集》第28 集第1 號,1980年,第181頁。。如前所述,《揚權(quán)》、《主道》二篇具有強烈的黃老道家思想特征,而《二柄》、《難二》雖然提及“審合形名”、“以形名參之”,但并無《揚權(quán)》、《主道》那樣的詳細展開。因此如果說《韓非子》代表法家的“形名”論,那和黃老道家的“形名”論其實沒有什么差異。政論型名家《尹文子》中有較為豐富的“形名”論,但其基本立場也是來自黃老道家的,那就是“大道無形,稱器有名”,“大道不稱,眾必有名。生于不稱,則群形自得其方圓。名生于方圓,則眾名得其所稱也”④《大道上》。。這完全和老子“道物”(這里是“道器”)二分的思維結(jié)構(gòu)一致。在強調(diào)“道”無名無稱的同時,又強調(diào)“形名”在塑造世界中的重要性。但是,就形名關(guān)系而言,《尹文子》也有其獨到的觀點。如“無名,故大道無稱,有名,故名以正形。今萬物具存,不以名正之則亂,萬名具列,不以形應(yīng)之則乖”,“名也者,正形者也。形正由名,則名不可差”⑤《大道上》。所示,“名以正形”、“以形應(yīng)名”是《尹文子》強調(diào)的重點。就是說,《尹文子》強調(diào)的不是“名”依賴“形”,而是“形”依賴“名”,“名”相對“形”處于決定性的支配地位,萬物必須“應(yīng)”名,必須接受“名”的規(guī)定。正因為“名”對“形”有決定性的作用,所以君主最重要的政治目標就是確立“名分”。不難看出,《尹文子》這種形名論也是為政治上的名分論服務(wù)的。

所以,雖然對待“形名”的態(tài)度,道家奇妙地呈現(xiàn)出兩個極端,但這兩個極端的呈現(xiàn)既有其思想的合理性,也有現(xiàn)實的合理性。

漢初司馬遷好用“刑名”一詞來形容各種政治學說的淵源,如《史記·老子韓非列傳》說“申子之學,本于黃老而主刑名”,“(韓非)喜刑名法術(shù)之學”。《史記·商君列傳》說:“鞅,少好刑名之學。”《史記·晁錯列傳》說晁錯學過“申商刑名”,《史記·張叔列傳》說張叔“治形名言”,《史記·儒林列傳》說“孝文帝本好刑名之言”。另外,《淮南子·要略》說申不害時代韓國政局混亂,其原因在于“刑名之書”的出現(xiàn)⑥原文為“申子者,韓昭釐之佐。韓,晉別國也,地墽民險,而介於大國之間。晉國之故禮未滅,韓國之新法重出,先君之令未收,后君之令又下。新故相反,前后相繆。百官背亂,不知所用。故刑名之書生焉”。。劉向的《別錄》(《史記·張叔列傳》索隱所引)說“申子學號曰刑名者,循名以責實,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于六經(jīng)也”,“鄧析者,……好刑名,操兩可之說,說無窮之辭”。劉向的《新序》說“申子之書,言人主當執(zhí)術(shù)無形,因循以督臣下。其責深刻,其號曰術(shù)。商君所為書,曰法。皆曰刑名”??梢姟靶蚊被颉靶堂笔菨h初之流行語,漢初的人用這種流行語重新評價了前人。在漢初,“形名”或“刑名”有兩層意思:一是具體法律之言,如《淮南子·要略》篇,或指規(guī)范、準則體系,如商鞅、韓非子所學內(nèi)容;二是“刑名法術(shù)”,這種用法最為流行,被評價者幾乎都是法家人物,但“刑名”作為一種“術(shù)”來運用,顯然來自黃老道家,如申子的“刑名”“本于黃老”,用于指導(dǎo)君主如何立于“無形”把握“有形”,立于“無名”把握“有名”。通過司馬談《論六家要旨》可知,漢初之名家(政論型名家)、法家非常接近,又被道家統(tǒng)括,所以法家身上有道家、名家的影子,并不奇怪。事實上秦漢之際這三家往往彼此交叉,很難做到非常確切的身份認定。

最后,再簡單地討論一下兵家的“形名”,《孫子兵法·勢》說:“凡治眾如治寡,分數(shù)是也;斗眾如斗寡,形名是也?!边@里的“形名”如曹操所注“旌旗曰形,金鼓曰名”,指的是一種指揮信號。①詳參李零《吳孫子發(fā)微》,中華書局1997年版,第64頁?!赌印て鞄谩芬舱f“皆以形名為旗”。因此,兵家的“形名”指的就是不可違背的禁忌和規(guī)則,這種思維和語言表達方式影響到政治領(lǐng)域也是完全正常的。

二、作為一種政治思想的“正名”論

“正名”在先秦秦漢時期使用頻率極高,幾乎毎家都有自己的“正名”理論,看上去是個極其復(fù)雜的問題。但在對“形名”的基本含義及其政治運用作了系統(tǒng)考察之后,“正名”就容易理解了?!罢闭摯笾驴梢詮娜齻€角度去分析:第一,既然“名”表示名稱,那么一部分“正名”論必然會就語言能否正確使用的問題展開討論,孔子的“正名”、荀子的《正名》篇、《呂氏春秋·正名》、《尹文子》部分內(nèi)容堪稱代表;第二,既然名稱可以用來標志身份,那么,當確定的身份及其相應(yīng)的地位、職責成為政治管理的重要一環(huán)時,與身份制度相關(guān)的“正名”論就會大行其道,《呂氏春秋·審分》、《尹文子》部分內(nèi)容堪稱代表;第三,既然“形名”(或“刑名”)具有規(guī)則、規(guī)范意義,那么,“正名”有時就可以等同于法律法令,《黃帝四經(jīng)》中出現(xiàn)的“正名”堪稱代表。

“正名”這個名詞,根據(jù)現(xiàn)有的資料,以《論語·子路》所見為最早:

子路曰:“衛(wèi)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

過去的研究,要么將孔子“正名”說和“名分論”掛上鉤,要么將孔子“正名”說和“名實論”相聯(lián)系。從《論語》的詮釋史可以看出,關(guān)于孔子“正名”的解說有一個復(fù)雜化過程,在《論語》中僅此一見的“正名”,之所以會被賦予極其復(fù)雜的解釋,很大程度是后人依據(jù)后代的“正名”觀去臆測孔子,將孔子“正名”說從一個虛殼一步步充實成為一個實體??鬃印罢钡脑馄鋵嵑芎唵危皇窃跉v史上孔子第一個意識到了語言對政治的重要性。從這段話以否定方式展開的邏輯,即“名不正”—“言不順”—“事不成”—“禮樂不興”—“刑罰不中”—“民無所措手足”可以看出,孔子作為一個政治家注意并預(yù)見到了“名”之不確定性、曖昧性、隨意性對政治可能帶來的影響,看到了語言在無法準確表意、或為人無法準確接受時會出現(xiàn)的政治后果,意識到了“名”作為明確是非、建立標準之手段對社會政治所能產(chǎn)生的巨大作用。然而,孔子雖然提出了言語的問題會導(dǎo)致政治的問題,但解決的方法卻回到君子的修身上,那就是“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矣”②詳細論證可參見曹峰《孔子“正名”新考》,《文史哲》2009年第2期。?!洞呵锓甭丁ど畈烀枴氛f:“《春秋》辨物之理,以正其名。名物如其真,不失秋毫之末。……圣人之謹于正名如此。君子于其言,無所茍而已?!庇终f:“《春秋》大元,故謹于正名。名非所始,如之何謂未善已善也。”③《春秋繁露·玉英》有“謂一元者,大始也。知元年志者,大人之所重,小人之所輕。是故治國之端在正名,名之正興五世。五傳之外,美惡乃形??芍^得其真矣,非子路之所能見”。從“非子路之所能見”可知,此言也與孔子“正名”相關(guān)。雖然這里強調(diào)的是《春秋》微言大義的特殊筆法,但在語言使用與政治影響、語言使用與君子修身兩者關(guān)系上,可以說正是對孔子“正名”的準確解釋。

孔子關(guān)于語言的政治敏感,后來被荀子繼承和發(fā)揮。由于時代的不同,《荀子·正名》有了更為明確的批判對象,更為明確的政治目標?!盾髯印ふ匪械恼悄切┰噲D建立“正名”的人。即在孔子到荀子之間,有一批倡導(dǎo)“正名”的人,這些人就是以惠施、公孫龍子和墨辯為主要代表的、從事“事實判斷”的知識型名家。這批名家認為,“正名”獲得的途徑有二:第一,強化語言使用的準確性,以公孫龍子著名的“白馬非馬”為例,在公孫龍子看來,白色的馬其“正名”只能是“白馬”,而不能是“馬”?!豆珜O龍子·跡府》說公孫龍子“欲推是辯,以正名實而化天下”。即公孫龍子試圖通過這樣的辯論,以正定名實,教化天下。第二,通過爭辯求取“正名”?!肚f子·天下》篇說惠施好“勝人為名”,《墨子》的《經(jīng)上》篇說:“辯,爭彼也。辯勝,當也?!薄督?jīng)說下》篇說:“辯也者,或謂之是,或謂之非,當者勝也?!边@種精神也表現(xiàn)在他們的著作方式中,如《公孫龍子》就是用對論形式書寫的。只有反復(fù)論證,經(jīng)確認為正確的結(jié)論才能被認為是“正名”。因此,雖然和孔子、荀子一樣,他們所關(guān)注的焦點也是語言的不確定性和隨意性,但獲取“正名”的方式,在今天看來采取的是知識論或邏輯學的進路,就是說只要具備“辯”的能力就具備判斷是非的能力。然而在荀子看來,如果人人都宣稱自己有能力判明“是非”、確立“是非”,那結(jié)果就必然導(dǎo)致“是非”大亂、標準喪失,從而形成政治上最大的危害。所以荀子毫不猶豫地斥責他們的言論是危害君主專制統(tǒng)治的“僻言”、“邪說”、“奸言”、“奇辭”。荀子提出唯有王者有資格“制名”和“辯說”,能夠獲得“正名”。因此,“正名”(即正確的名稱、正確的語言表達方式)和“禮”、“法”一樣,是統(tǒng)治國家之際不可欠缺的一種手段?!墩菲獙Α罢钡恼巫饔媒o予了高度評價,認為“正名”標志著規(guī)范的樹立,是實現(xiàn)有效統(tǒng)治的第一步。這篇文章試圖通過建立有規(guī)范意義的“正名”,消除因語言混亂導(dǎo)致的天下混亂局面,為君主專制的實現(xiàn)掃除思想上的障礙。和孔子“正名”相比,荀子不僅提出了建立言語霸權(quán)的政治重要性,而且提出了樹立“正名”和保障“正名”的方法。那就是,第一,通過王者的制名,即通過“齊言行”的政治作為,使語言規(guī)范化,然后又依靠規(guī)范化了的語言強化權(quán)力系統(tǒng)。第二,通過士君子在道德上的自我約束,拒絕“淫言”、“奇辭”,防范“詭辯”,同時,接受和遵守作為公約的“正名”。所以,荀子的正名論既有其特定的時代色彩,又不失儒家的傳統(tǒng)。①詳細論證可參見曹峰《〈荀子·正名〉篇新論》,載《儒林》第4 輯,山東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同語言意義上的“正名”論相比,春秋戰(zhàn)國時期與名分制度相關(guān)的“正名”論似乎更為流行。前文提到,《禮記·祭法》有“黃帝正名百物”,這里的“正名”指的是將對象置于正確的位置,這很可能是戰(zhàn)國時代的人假托“黃帝”來強調(diào)等級身份制度的重要性?!秶Z·晉語》在描述晉文公的人才舉措時,有所謂“舉善援能,官方定物,正名育類”的話,“正名”,韋昭注“正上下服位之名”②上海師范大學古籍整理組校點:《國語》,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372頁。,也同樣指的是確立可以顯示身份等級的“名”。進入戰(zhàn)國時代以后,通過明確的社會分業(yè)和嚴格的身份等級,創(chuàng)建出井然有序的政治局面,使臣民能各自居于正確的位置,使君主能無為而治,是重要的政治目標,因此必然成為各家共同的話題。以《商君書》、《管子》、《韓非子》、《尸子》、《慎子》、《申子》、馬王堆帛書《黃帝四經(jīng)》為代表的法家、黃老道家,以《尹文子》為代表的政論型名家著作中,強調(diào)確定名分制度的例子不勝枚舉③《荀子》的“正名”僅用來表示正確的名稱和正確的表達方式,但荀子在其他篇章中,也反復(fù)地詳盡地討論了名分論、分業(yè)論,只是未用“正名”一詞去涵蓋而已。。在此僅舉《商君書》、《尹文子》二例:

圣人必為法令,置官也,置吏也,為天下師,所以定名分也。名分定,則大詐貞信,民皆愿愨,而各自治也。故夫名分定,勢治之道也;名分不定,勢亂之道也。④《商君書·定分》。

慶賞刑罰,君事也;守職效能,臣業(yè)也。君科功黜陟,故有慶賞刑罰;臣各慎所務(wù),故有守職效能。君不可與臣業(yè),臣不可侵君事。上下不相侵與,謂之名正,名正而法順也。①《尹文子·大道上》。有趣的是,戰(zhàn)國末期成書的《呂氏春秋》中,前后相聯(lián)的《正名》和《審分》兩篇都論及“正名”,雖然主題完全不同,卻正好涵蓋了關(guān)注語言使用的“正名”與關(guān)注名分制度的“正名”兩條線索,可見這兩種“正名”在當時是最為流行的。

名正則治,名喪則亂。使名喪者淫說也。說淫則可不可而然不然,是不是而非不非。故君子之說也,足以言賢者之實,不肖者之充而已矣。足以喻治之所悖,亂之所由起而已矣。足以知物之情,人之所獲以生而已矣。②《正名》篇。

有道之主,其所以使群臣者亦有轡,其轡何如。正名審分,是治之轡已。故按其實而審其名,以求其情。聽其言而察其類,無使方悖。夫名多不當其實,而事多不當其用者,故人主不可以不審名分也?!徽涿环制渎?,而數(shù)用刑罰,亂莫大焉?!手林沃畡?wù),在于正名,名正則人主不憂勞矣。③《審分》篇。

至于第三條線索,即將“正名”等同于標準與規(guī)范,似乎更多出現(xiàn)于黃老道家中,其前身可能與陰陽天道觀有關(guān)。《鹖冠子·度萬》云:“經(jīng)氣不類,形離正名,五氣失端,四時不成?!睆那昂笪目?,這里應(yīng)當說的是醫(yī)學養(yǎng)生之道,如果體內(nèi)經(jīng)脈氣血運行失常,那么身體就會偏離正軌,導(dǎo)致陰陽寒暑失調(diào)。這里的“正名”指的是健康的、正常的狀態(tài)。黃老道家也好用這樣的說法,如《黃帝四經(jīng)·經(jīng)法·論》有三名之說:“一曰正名,一曰立(位)而偃(安);二曰倚名,法(廢)而乳(亂);三曰強主烕(滅)而無名。三名察則事有應(yīng)矣?!雹苓@里有兩個“一曰”,第二個“一曰”當為衍文。《黃帝四經(jīng)·十六經(jīng)·前道》也說:“〔名〕正者治,名奇(倚)者(亂)。正名不奇(倚),奇(倚)名不立。”執(zhí)道者“審名察形”的活動,就是觀察天下萬物是否合于“正名”,“正名”指事物處于安定的“治”的狀態(tài),“倚名”指事物處于頹敗的“亂”的狀態(tài),最壞的結(jié)局則是“無名”,當然這“無名”不是萬物創(chuàng)生以前沒有形名的狀態(tài),而是完全失去了其“形名”。因此,與荀子強調(diào)圣人要樹立“正名”不同,黃老道家重在區(qū)別“正名”和“倚名”,最大限度地讓既有的“正名”自發(fā)地發(fā)揮作用,從而實現(xiàn)無為而治。

《黃帝四經(jīng)·十六經(jīng)·觀》中有“正名修刑”、“正名施刑”,這里的“正名”等同于制定法令。⑤《管子·君臣下》“故正名稽疑,刑殺亟近,則內(nèi)定矣”的“正名”,也當作同樣解釋?!饵S帝四經(jīng)·十六經(jīng)·正亂》中有“謹守吾正名,毋失吾恒刑,以視(示)后人”。《黃帝四經(jīng)·稱》中有“提正名以伐,得所欲而止”。這些“正名”則直接等同于法律法令。⑥《管子·正》“守慎正名,偽詐自止”的“正名”,也當作同樣解釋。

三、作為一種政治思想的“名實論”

“名實論”⑦“名”“實”何時最早成為對應(yīng)的概念,這是值得重視的問題,清華大學所藏戰(zhàn)國竹簡《保訓(xùn)》篇中有“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顯然這里“實”、“名”相對,《保訓(xùn)》名義上是周文王給周武王姬發(fā)留下的遺言,但我們恐不能輕易將其視為商末周初的作品,成書時間待考。是先秦邏輯思想史上一個極其重要的課題。“名實論”在以公孫龍和墨辯為代表的知識型名家那里討論最為熱烈,在他們那里,“名”“實”這兩個概念有著確定的內(nèi)含,“名”指的是稱謂或概念,“實”指的是被稱謂的對象或?qū)嶋H的內(nèi)容。《公孫龍子》中有《名實論》一篇,專門從語言的角度討論名實兩者是否有可能達成一致,在怎樣的條件下才會達成一致。例如《名實論》說:“夫名,實謂也。知此之非此也,知此之不在此也,則不謂也。知彼之非彼也,知彼之不在彼也,則不謂也?!本褪钦f,“名”是用來稱謂“實”的,當“實”不再是那個“實”,或“實”不再處于“實”的位置時,就不能用這個“名”去稱呼它?!鞍遵R非馬”可以說是這種名實論的最好例證。這樣的討論顯然和語言的隨意性能否被克服以及如何克服有關(guān)。從今人的立場看,《公孫龍子》的“名實論”既是一種語言學理論,又是一種認識論哲學。語言學角度討論的是語言和對象的關(guān)系,可以《名實論》為代表,而認識論角度討論的是思維和存在的關(guān)系,可以《公孫龍子》中的《指物論》為代表,公孫龍子以“指”、“物”對舉的方式對思維和存在的關(guān)系作了解釋。從今人的立場看,墨辯則既是一種語言學理論,又是一種邏輯學理論,其重點在于語言的闡述過程。所謂“以名舉實”,指的就是如何展開推理和判斷。在《公孫龍子》和墨辯那里,“名”和“實”有其特定意涵,“實”未必指客觀的、具體的形態(tài),僅是語言上被稱謂的對象而已,“名”指的是與內(nèi)涵和外延都相對確定的“實”相應(yīng)的名稱。知識型名家追求“名”“實”最大程度的一致。借用《管子·心術(shù)上》的話來說就是“名不得過實,實不得延名”①原作“〔名〕不得過實,實不得延名”,“名”為脫字乃王念孫之說。參見王念孫《讀書雜志》,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第468頁。這里只是借用《管子·心術(shù)上》的話,不等于筆者認可《管子·心術(shù)上》為知識型名家的作品。。某個名稱或某種定義一旦成立,就對“實”具有規(guī)范的作用,用《墨子·小辯》的話來說,就是具有了“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處利害,決嫌疑”的效果。因此,知識型名家的“名實關(guān)系論”既有抽象、思辯的特征,也有確定、嚴謹?shù)奶卣鳌?/p>

筆者以為,作為中國政治思想重要話題的“名實論”與知識型名家有很大關(guān)系。說知識型名家的“名實論”對政治思想產(chǎn)生了影響,并不等于古代政治思想家認同了知識型名家的學說,相反,其學說往往被看作無益于治的語言游戲,而遭到道家的《莊子》、儒家的《荀子》、法家的《韓非子》、為專制政治服務(wù)的政論型名家《尹文子》的激烈批判。例如《荀子·正名》就說知識型名家以“三惑”擾亂人的語言與思維,即“用名以亂名”、“用實以亂名”、“用名以亂實”。

然而,知識型名家的思維方式和表達方式顯然有其特定的價值,被戰(zhàn)國中晩期流行的實用主義政治哲學所看中和利用。司馬談《論六家要指》說名家“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專決于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儉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責實,參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②《史記·太史公自序》。。就是說,“苛察繳繞,使人不得反其意”這種嚴謹?shù)谋硎龇绞?,造就出“控名責實,參伍不失”的效果,如果作為一種統(tǒng)治術(shù)來運用,有其顯著的政治價值。

因此,知識型名家之所以能受到戰(zhàn)國中晩期實用主義政治哲學的贊賞,可能是因為其具備確定的、嚴謹?shù)乃季S方式和對法則、規(guī)則的確信與追求。因為“一君萬民”的政治理念,等級分明的社會格局,高度完善的社會分工,極具效率的行政系統(tǒng),目標和責任明確無誤的管理體制,都需要嚴謹?shù)乃季S方式和對法則、規(guī)則的確信與追求。當這種思維方式轉(zhuǎn)變?yōu)榫唧w的政治行動時,同“正名論”一樣,“名實論”可以從語言控制和角色定位兩個層面發(fā)揮出政治作用。第一,從語言控制角度看,如果通過政治手段去“制名以指實”③《荀子·正名》。,就可以克服“名”的隨意性、相對性或定義的多樣性、不確定性給社會帶來的危害,從而使臣民的語言和思維最大限度地朝有利于專制統(tǒng)治的方向統(tǒng)一。通過“名定而實辯”④《荀子·正名》。即“名”對“實”的規(guī)范和制約,可以使“名”所象征的規(guī)則、規(guī)范系統(tǒng)發(fā)揮作用,實現(xiàn)對社會有效控制的理想。第二,從角色定位的角度看,通過“循名責實”(語見《淮南子·主術(shù)》及《鄧析子》的《無厚》篇、《轉(zhuǎn)辭》篇,《韓非子·定法》作“循名而責實”)⑤另外還有“循名督實”等表達方法。如《管子·九守》有“循名而督實,按實而定名。名實相生,反相為情。名實當則治,不當則亂。名生于實,實生于德,德生于理,理生于智,智生于當”。引文據(jù)郭沫若、聞一多、許維遹編:《管子集?!?,收入《郭沫若全集·歷史編》第5 至第8 卷,人民出版社1984—1985年版,第262頁?!多囄鲎印o厚》有“治世位不可越,職不可亂。百官有司各務(wù)其刑。上循名以督實、下奉教而不違。所美觀其所終、所惡計其所窮。喜不以賞、怒不以罰??芍^治世”。引文據(jù)王啟湘:《周秦名家三子校詮》,(臺北)藝文印書館1979年版。、“形名參同”(語見《韓非子》的《主道》篇、《揚權(quán)》篇)的政治操作手段,使統(tǒng)治者能夠明確無誤地判明是非,促使臣下不折不扣地發(fā)揮其才能。統(tǒng)治者還通過賞罰等手段,保障這一操作的有效實施。

我們發(fā)現(xiàn),在戰(zhàn)國后期,“刑名”與“名實”兩個概念有同質(zhì)化的傾向。如前所述,法家或政論型名家認為,從“名實”論角度看,名稱或某種定義一旦成立,就對“實”具有規(guī)范的作用。同樣,從“形名”論角度看,“名”相對“形”處于決定性的支配地位,“形”必須接受“名”的規(guī)定。因此,“形”與“實”這兩個概念有時幾乎具有等同的立場與意義。例如,劉向的《別錄》(《史記·張叔列傳》索隱所引)說:“申子學號曰刑名者,循名以責實,其尊君卑臣,崇上抑下,合于六經(jīng)也?!边@里“刑名”的內(nèi)容指的就是“循名以責實”?!饵S帝四經(jīng)·經(jīng)法·四度》云:“美惡有名,逆順有形,情偽有實,王公執(zhí)□以為天下正。”可以發(fā)現(xiàn),這里的“名”既可以和“形”相對應(yīng),也可以和“實”相對應(yīng),無論是“名形”還是“名實”,都是“王公”所要掌握的政治形態(tài),具有“正”天下的重大價值?!秴问洗呵铩ふ酚羞@樣一段話:“凡亂者刑名不當也。人主雖不肖,猶若用賢,猶若聽善,猶若為可者。其患在乎所謂賢從不肖也,所為善而從邪辟也,所謂可從悖逆也,是刑名異充而聲實異謂也?!边@里“聲實”就是“名實”,“刑名異充”和“聲實異謂”可以作相同的理解。這樣,我們也就可以解釋,在《韓非子》中,“循名責實”和“形名參同”為何常??梢栽谕瑯拥恼Z境中出現(xiàn)了?!把煂崱本褪恰靶堂ㄐg(shù)”的具體表現(xiàn),而“形名參同”也正是為了實現(xiàn)“循名責實”的政治目標。

以上就是作為政治思想的“名實論”在戰(zhàn)國秦漢思想史上的主要成因,這并不復(fù)雜,只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一種本來用于純粹思辯的理論被特定的政治學說借用,并實用化了。

無論是儒家的荀子,還是法家抑或政論型名家,其出發(fā)點雖然有所不同,但他們對“名實論”作為一種政治哲學的利用是大同小異的。也就是說,既然借用“名實論”可以構(gòu)筑起政治哲學,那么,他們最關(guān)心的就是,“名”指向了哪個對象,賦予了什么意義,是誰為對象賦予了“名”,為什么要賦予,期待“名”產(chǎn)生怎樣的作用。黃老道家雖然不否認這套思維方式,但認為只有君主(執(zhí)道者)一人可以超越其外,如《莊子·則陽》說“有名有實,在物之居。無名無實,在物之虛”,這意味著只有君主(執(zhí)道者)處于“無名無實,在物之虛”的境界。

然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名實論”的思想史價值被無限地夸大,關(guān)于“名實論”的解釋也被高度復(fù)雜化,它主要表現(xiàn)為兩種傾向。第一種傾向是,利用戰(zhàn)國秦漢時期“名實論”極其豐富的現(xiàn)象,杜撰出一套思想上的“名實紛爭”與政治上的盛衰治亂相并行的理論。第二種傾向是,受部分西方哲學的影響,中國思想史界在很長時間內(nèi)習慣從“唯心論”、“唯物論”或“唯名論”、“實在論”出發(fā),根據(jù)對“名實關(guān)系”論的態(tài)度,將先秦歷史上的思想家或政治家分門別類,區(qū)別為“唯心論派”、“唯物論派”,或“名優(yōu)先派”、“實優(yōu)先派”,硬將他們?nèi)脒@兩個框架中。這兩種思維方式的幼稚和危害,筆者在《〈荀子·正名〉篇新論》中作了詳盡的分析。①曹峰:《〈荀子·正名〉篇新論》,載《儒林》第4 輯,山東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名”、“實”對舉,雖然不見于《論語》和《老子》,但在戰(zhàn)國秦漢時代的文獻中,幾乎都能找到其蹤影。除了前述知識型名家的“名實論”和實用主義政治哲學的“名實論”外,它還表現(xiàn)為一種形態(tài),即將“名”解為“名稱”、“名譽”、“名聲”等,將“實”解為“實利”、“實效”等,在《孟子》及《莊子》的一些作品中,可以看到不少“名”、“實”連用的例子,如《孟子·告子下》有“淳于髡曰:‘先名實者,為人也;后名實者,自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莊子·人間世》有“名實者,圣人之所不能勝也”。這種使用法持續(xù)時間很長,《韓非子》中所見“名”、“實”對舉的文例有相當多也屬于這類,在先秦以后的歷史時期依然沿用。從廣義上講,可以說這些“名”、“實”對舉的論述也都與政治思想相關(guān),但對于研究具有戰(zhàn)國秦漢政治思想特色的“名實論”而言沒有多少價值,因為這類“名”“實”對舉法,和作為一種政治手段的“制名以指實”、“循名責實”,其實沒有太大關(guān)系,不可能由此產(chǎn)生出具有實際操作意義的“名實一致”論來。本文雖然對這類一般意義上的“名實論”不做討論,不過,可以想象得出,知識型名家的“名實論”和實用主義政治哲學的“名實論”很可能都借用了這一廣為人知的語言資源,利用了其軀殼,填入了新的內(nèi)容。

在將“名實關(guān)系論”的地位和價值無限升高的時代,有兩句引文常被引用,一是《莊子·逍遙游》中的“名者實之賓也”,一些研究者據(jù)此以為《莊子》中已有“物質(zhì)第一性,思維第二性”的意識①近年出版的論著中,仍能找到這類說法,如崔清田:《名學與辯學》,山西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另一則是《管子·宙合》的“夫名實之相怨久矣”,一些研究者據(jù)此以為,當時人認識到政治混亂導(dǎo)致的名實乖離已到了極其嚴重的地步②似是郭沫若首發(fā)其論,參見郭沫若《名辯思潮的批判》,收入《十批判書》,東方出版社1996年版。。其實這都有誤讀之嫌,這兩則用例都只能當“名聲”和“實利”解,與知識論意義上的“實”(認識對象)及其稱謂(“名”)無關(guān),也和實用主義政治哲學意義上確定的位置(“實”)和確定的職責(“名”)無關(guān)。這類例子還有很多,只要我們認識到戰(zhàn)國秦漢時期“名實論”是一種特殊政治學說的思想來源,不輕易受外來框架理論影響的話,就能發(fā)現(xiàn)這些說法的謬誤。

在此,還想指出的是,戰(zhàn)國秦漢時期“名實論”政治思想也不可能來自儒家的“言行論”,因為儒家的“言行論”并不具有確定性意義,也不是一種不得不遵循的規(guī)則,而且缺乏保障實施的手段,如“刑罰”等外在的措施,只能依賴行動者的道德自律。而且,儒家的“言行論”在進入戰(zhàn)國中晩期后,在對言行一致的解說上反而受到法家及其它實用主義政治學說所倡導(dǎo)的“名實一致論”的影響,有適應(yīng)時代要求以改造舊有“言行論”的痕跡。限于篇幅,不作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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