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本次司法改革由微觀到宏觀涉及訴訟程序改革、審判機制改革和司法體制改革各個層面,而其中“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則是可能牽動程序、機制和體制的神經(jīng)中樞改革。在微觀層面的訴訟程序上,以審判為中心可能體現(xiàn)為以庭審為中心的原告-被告-審判者之間在訴訟程序內(nèi)部的權利義務配置與實現(xiàn)模式;在中觀層面的審判機制上,以審判為中心可能體現(xiàn)為“讓審理者裁判,讓裁判者負責”的審判者-審判管理者-審判監(jiān)督者之間在訴訟程序外部的司法權限與責任配置模式;在宏觀層面的司法體制上,以審判為中心可能體現(xiàn)為偵查機關、公訴機關、審判機關之間在公權力結構關系上的調(diào)整。
然而,這樣界定是對“以審判為中心”這一改革目標的理論詮釋,還是以學術理想為指南的理論建構?是否準確、是否恰當、是否合理?“以審判為中心”作為政治話語中的改革目標,與學術語境中的“審判中心主義”是什么關系?與第一輪改革所推進的“庭審中心主義”改革之間又是什么關系?以及,這一具體改革目標與“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這一改革總體目標之間又有什么關聯(lián)?只有界定這些基本概念、厘清這些基本關系,才能看清司法改革的邏輯前提與現(xiàn)實基礎,才能找到相關理論研究的邏輯起點與原理基礎。就學術自身的價值而言,如果概念和理論既不能解決也不能解釋現(xiàn)實問題,甚至不能準確定義和定位其研究對象,除了在一場混戰(zhàn)中各說各話,還能指望有什么理論貢獻呢?上世紀90年代在未經(jīng)對抗制、職權主義模式等基礎概念進行正確定義和對中國相關問題進行準確定位的情況下,便已啟動了以對抗制為目標的審判方式改革,我們?yōu)榇艘呀蛔懔藢W費。二十年之后,即使遠不能說中國學術發(fā)展已度過了幼稚期而邁入成年,至少不應該在同類(甚至同一)問題上、以同一種方法犯同樣的錯誤,否則,就不再是“幼稚”可以搪塞了。
基于上述考慮,本期司法改革專欄選擇發(fā)表了五篇文章。兩位刑事訴訟法學者從界定基本概念開始,將理論界“審判中心主義”與本輪改革“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在內(nèi)涵上進行了區(qū)分,并從外延上明確定位于刑事訴訟領域,從而排除了民事、行政訴訟領域?qū)Υ烁拍畹恼`用,因為前者涉及偵查、公訴、審判三個階段,故有孰為“中心”之辯,后者本身只有審判而無其他階段,故只能在審判程序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如立案、審前、庭審、庭后)再確定“中心”(或謂之“重心”)。在此基礎上,再展開討論怎樣的訴訟制度才能夠體現(xiàn)和實現(xiàn)“以審判為中心”的目標。兩位民事訴訟法學者則直奔“庭審中心主義”目標,從制度層面解決庭審空洞化、虛無化問題,比如確立和保障庭審筆錄的證明功能和制約功能;同時在立案登記制改革的新背景之下,分流積案壓力(而不是因此任意剝奪當事人訴權)才能保障少數(shù)必須進入庭審的案件得以實質(zhì)性庭審,為此自起訴開始進行層層分流并在進入庭審之前形成明確、具體的審判對象。最后,一篇來自實踐領域的思考,即司法的親歷性,詮釋了“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賴以建立的一個重要的司法原理基礎,其基本要求是直接言詞審理、以庭審為中心、集中審理、裁判者不更換、事實認定出自法庭、審理者裁判、裁判者負責。
傅郁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