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力文
最后一段路實際上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路了,那只是一條逼仄的土路,要想通過一輛汽車是很困難的。所以,出租車總是不斷碰到路兩旁的樹枝和灌木。最后,由于出租車實在無法再前進了,我們不得不下車步行走完最后100碼左右的路。我們的右邊是樹林左邊是小塊兒的農(nóng)田,這不是我第一次在中國過春節(jié),但確是我第一次深入中國的鄉(xiāng)村。接著,我們走上了另外一條小道,順著右側(cè)往下走,拐進一小片樹林,終于,我們看到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坐落在山底的傅家。
我是和我的朋友傅涵一起來的。自從我2007年“進軍歌壇”,開始我的第二職業(yè)以來,她一直是我的經(jīng)紀(jì)人。2009年,傅涵和她的家人邀請我到她們位于湖北南部麻水村的家做客9天,和她們共度中國最重要的節(jié)日——春節(jié)。
傅涵的爸爸傅成德是第一個歡迎我們的人。 傅涵的媽媽張紅艷對我說:“歡迎來我家。”傅涵的父母都不會英語,不過之前傅涵曾教過她媽媽。我是張紅艷見過的第一個“老外”,她可逮到機會說英語了。不過,她會的英語極其有限,當(dāng)我說“謝謝”時, 她的一句“不客氣”已經(jīng)是她的極限了。
對于彼此,我們都久聞大名。所以,我們都感覺很了解彼此。在接下來的九天里,在傅涵的幫助下,語言的不通根本沒有成為我們了解彼此、建立友誼的障礙。
歡迎之后,我被帶到我的房間——一間臥室,還有另外一間屋子,里面擺著一把椅子和一張漂亮的桌子。這不僅為我在深夜和清晨為新學(xué)期備課提供了方便,而且也便于我記錄下新歌曲的創(chuàng)作靈感。出于春節(jié)的傳統(tǒng)習(xí)慣,也出于對我能否適應(yīng)沒有供暖設(shè)備的中國南方的冬季氣候的考慮,張紅艷親手給我縫了一床新被子,還特意做了配套的新床單和新枕套。這床被子不但漂亮,而且即使是在夜里溫度降至零下的情況下,蓋起來也很暖和。但是比被子更令人感到溫暖的是,他們的熱情以及為我的到來所做的準(zhǔn)備。
我在臥室往衣柜里收拾衣服時,張紅艷來了好幾次,每次都送來很多吃的。有幾袋柚子和五種不同的桔子——都是他們從自家田里種的果樹上摘的。我來中國前,只聽說過柚子,卻從來沒見過,更沒有嘗過。這柚子是緊鄰馬水村的一個名叫松滋的小城市的特產(chǎn)。除了柚子和桔子外,還有幾袋梨、蘋果、花生和葵花子兒。我把所有的吃的都放在長凳上,雖然我很想把這些通通吃光,但是在我待的這一周里,我只“消滅”了一小部分。雖然這些零食好吃得很,但問題是我每天都吃了太多豐盛美味的飯菜——一天至少三頓飯。
我和傅涵還有她的父母每天的午飯和晚飯——這還不是春節(jié)的大餐——至少十道菜。每頓飯都是大魚大肉的,或熏、或炸、或燉、或蒸。有的菜在中國和世界其他地方很常見,但是我自小在美國長大,從來沒吃過,比如豬耳朵、豬尾巴、鳳爪、雞頭、魚頭,等等。此外,每頓飯至少有一兩種以上以豆腐為原料做的菜。有些菜是湖北或者他們當(dāng)?shù)氐奶厣恕?/p>
每頓飯不但有美味佳肴,還有趣味盎然、天南海北的閑聊。話題要么是我們享用的食物,以及中美文化、節(jié)日的異同,要么是中國歷史。除去閑聊,有時我們也聊些比較嚴(yán)肅的話題。比如傅成德認(rèn)為,在中國,許多從未親身經(jīng)歷過磨難的年輕人忘記了過去的不易,根本不懂得如何克服困難。這些談話讓我收獲很多。
一次,我們吃了一種從他家屋后的樹林里摘的特殊的野生蘑菇。 傅成德教給我一句中國的成語“山珍海味”,意思是說食之精華乃山里的野味和海里的鮮貨。他向我解釋說,這種特殊的蘑菇之所以叫“雁來菌”,那是因為惟有到大雁往南遷徙過冬的時候,才會有這種蘑菇。
我來之前,傅涵告訴她父親,我很想學(xué)唱一些中國歌曲。他爽快地答應(yīng)了。教我唱什么完全由他做主。我的音樂課從我到后的第二天開始,一直持續(xù)到最后一天。我和傅成德一天能學(xué)兩三個小時,有時候傅涵也會加入進來。她幫我把歌詞翻譯成拼音,這對我太重要了。許多來串門兒的傅家親戚,也迫不及待地加入進來。我的音樂課從學(xué)唱中國國歌開始,每天的課程都是“溫故知新”——復(fù)習(xí)之前學(xué)的,再學(xué)一首新的。所有歌曲都是愛國歌曲。2009年恰逢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傅成德堅定地認(rèn)為這些歌曲正合時宜。
除夕那天,傅家人忙起了年夜飯。他們在客廳擺上了一張大桌子。雖然只有我們四個人,他們卻準(zhǔn)備了21道菜。桌子周圍擺上了10把椅子,10副碗筷。碗里還盛著些米飯。我聽說這些多余的座位是為去世的親屬準(zhǔn)備的,以歡迎他們回來共度佳節(jié)。
開飯前,全家人先祭拜觀音菩薩。傅成德信奉道教,張紅艷信奉佛教,觀音菩薩是兩教共通的神靈。
吃過晚餐、收拾停當(dāng)后,我們像所有中國家庭一樣收看中央電視臺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除了傳統(tǒng)的歌舞表演、相聲小品和雜技等節(jié)目外,這屆春晚還加入了紀(jì)念汶川地震和回顧2008年奧運會等環(huán)節(jié)。
持續(xù)了一天的爆竹聲隨著午夜的到來開始變得越來越響亮。我們帶上爆竹,出門放煙花鞭炮。兩大盤爆竹和成箱的煙花被點燃。鄉(xiāng)村的夜空開滿了絢麗的煙花。
放過煙花后,我們又開始吃餃子。這些餃子是前一天我和傅家人一起包的。這是我第一次包餃子,結(jié)果可想而知——我包的餃子很好辨別,凡是餡兒漏在外面的都是我包的。我們回房休息時,已是凌晨兩點。寂靜包圍著寒夜直至清晨。
春節(jié)時,很多像傅涵這樣在異鄉(xiāng)生活的親朋好友都選擇回家團圓。他們當(dāng)中有的是在外求學(xué),有的是畢業(yè)后在外工作甚至還有的是高中畢業(yè)后就到他鄉(xiāng)求職務(wù)工。但是每逢春節(jié),他們都會回家過個團圓年。
此外,春節(jié)還意味著走親訪友。這讓傅家人忙碌起來。大年初一,傅家就迎來了15位張艷紅家的親戚。大年初二,又有18位傅成德的親戚來串門。
飲食在中國人的生活中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春節(jié)期間更是如此。對傅家而言客人來了,就沒有不待客的道理。吃的都是流水席,先來的先吃,吃完了換后來的客人。
人來了,各式各樣的活動是少不了的:有的和我一起唱歌,有的聊天,有的打羽毛球、乒乓球,有的玩牌,有的拍照,有的打麻將。還有的客人向小朋友們介紹我——這是個老外爺爺。
和我年齡相仿或者更年輕的一代人很友好,也很想和我交流,可惜的是他們都不會英文。所以,和我聊天比較多的都是傅涵那些正在上大學(xué)或高中的表親們,他們都還在學(xué)習(xí)英語。克服了最初的些許緊張后,他們無一例外,都很想和我交談、幫我充當(dāng)翻譯并且滿足我的需要。
在過完春節(jié),和來串門兒的傅家親戚見過面后,我的造訪也在一片熱鬧的話別中告一段落了。我邀請傅成德和張紅艷到我北京的家做客,他們也歡迎我隨時再來。
我很感謝傅家人的友好相待。
我永遠忘不了2009年的春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