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妤揚 蘇勇 程駿駿
摘要:文章通過對主要理論及實證文獻的回顧和梳理,闡明了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內(nèi)涵,區(qū)分了集體心理所有權與個體心理所有權的不同,并且提出了二者的轉(zhuǎn)化模型。此外,文章還從產(chǎn)生動機、生成路徑、影響因素及結(jié)果變量等方面全面考察了集體心理所有權研究的前沿,最后提出了集體心理所有權未來研究值得關注的議題。
關鍵詞:個體心理所有權;集體心理所有權
20世紀70年代中后期,西方很多企業(yè)采用員工持股計劃來激勵員工努力工作,但卻收效甚微。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學者提出了心理所有權的概念,認為正式所有權只有通過影響心理所有權才能影響員工績效。以往學者多認為心理所有權是一種個體的態(tài)度和行為體驗,但學者對領地行為的探討指出心理所有權也可以在集體層面出現(xiàn)。由于團隊工作的盛行,集體心理所有權就變得更加具有研究意義。因此,本文將對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內(nèi)涵、產(chǎn)生動機、生成路徑、影響因素及結(jié)果變量進行探討,同時提出未來研究的展望,以期能夠促進集體心理所有權研究的深入和完善。
一、 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內(nèi)涵與產(chǎn)生動機
Pierce等(1991)提出了心理所有權的概念,將心理所有權定義為是一種個體感覺所有權的目標或其一部分是“我的”心理狀態(tài)?;诖?,很多學者都將心理所有權視為是一種個體層面的態(tài)度和心理體驗,這其中包括個體感知到的獨占所有權(“這是我的”)及共享所有權(如“這是我們的”)?;谇叭说难芯?,Pierce和Jussila(2010)提出了集體心理所有權的概念,認為集體心理所有權就是集體成員感覺所有權的目標或其一部分是“我們的”的這樣一種心理狀態(tài)。集體心理所有權是一種社會構念,它通過獲取、存儲、傳輸、使用信息等集體過程,使集體形成對目標物的共同感知、了解和信念,是一種在認知互依性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的共享心智模式。由此可見,集體心理所有權是在集體成員中產(chǎn)生的對共同目標物的集體性占有感,它使得集體成員把目標物視為“我們”的延伸,進而影響著集體及其中個體的態(tài)度、動機和行為。
目前對于心理所有權產(chǎn)生動機的研究都集中于個體層面,認為個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動機有三個:自我效能(Furby,1978)、自我認同(Dittmar,1992)和擁有空間(Dreyfus,1991)。占有心理學的觀點指出,對社會認同感的需要會影響集體對于個體的重要性,并在個人所有權感知上升到集體層面的過程中成為重要的促進力量。社會認同動機主要來源于個體對自己社會集體成員身份的認識,是其自我概念的一部分。因此,個體若要聲稱目標物是“我們的”,就必須將他們自己看作是這個集體的一部分,同時也要適應并且希望他人將自己看作是這個集體的一部分。由于只有當個體感知到自己是集體所有者之一而不是獨立的所有者時,才能產(chǎn)生集體所有權的感知,所以社會認同動機必須要同一個或多個個體所有權的產(chǎn)生動機聯(lián)系在一起才能發(fā)揮作用。因此,集體心里所有權根植于自我效能、自我認同、擁有空間和社會認同這四個動機(Pierce et al.,2009)。
二、 集體心理所有權的轉(zhuǎn)化與生成路徑
心理所有權在個體層面和集體層面緊密相連,但是集體心理所有權與個體心理所有權也存在根本差異,這種關鍵性區(qū)別在于:首先,心理所有權產(chǎn)生的過程不同。個體心理所有權可以通過個體與目標的互動產(chǎn)生,而集體所有權則依賴于個體與目標物、他人與目標物以及個體與個體之間的三層互動;其次,心理所有權產(chǎn)生的動機根源不同。社會認同動機是集體心理所有權產(chǎn)生的關鍵基礎,但是在個體心理所有權的發(fā)展中并不是必須的。
基于兩者概念的區(qū)別,Pierce和Jussila(2010)提出了個體-集體心理所有權轉(zhuǎn)化模型,指出個體心理所有權向集體心理所有權轉(zhuǎn)化需要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當人們在心理上認定目標物后,他們會把目標物看作是自己的東西,而這些目標物也就由此成為了“超我”的一部分。第二階段:個體發(fā)現(xiàn)不僅他們在心理上認為自己與目標物相聯(lián),其他人也會產(chǎn)生類似的心理聯(lián)系。因此他們的感知將從自身向集體延伸。第三階段:當由于動態(tài)互動導致團隊成員之間產(chǎn)生共同擁有的體驗時,就會產(chǎn)生一種集體認知,認為目標物是“我們的”,從而由個體心理所有權轉(zhuǎn)化為集體心理所有權。
Pierce等(2001)指出個體層面的心理所有權主要通過三種路徑實現(xiàn):控制目標物、親密了解和個人投入,而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生成則取決于人們對潛在目標物的共同行動和集體性認知。每一個集體成員都應該將這些行為和結(jié)果看作是自己和他人共同努力的結(jié)果。因此,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生成路徑包括對目標物的集體控制、對目標物的集體性親密了解以及不同集體成員對于目標物的共同投入。
很多學者探索了領地行為與心理所有權之間的關系,Pierce等(2009)提出,心理所有權與領地行為之間存在潛在關系。個人空間可以被看作是一種聲稱和行使控制權的目標,由此可以產(chǎn)生對目標物的控制以及對目標物的心理所有權。而這種心理所有權可能會導致標記行為或防衛(wèi)行為。由此可知:宣示或者標記行為并不等同于集體心理所有權,但是當對目標物進行集體性的控制、親密了解和投入時,宣示行為可以轉(zhuǎn)化為集體心理所有權,這種轉(zhuǎn)化也依賴于集體成員與目標物之間的動態(tài)互動,由此也成為了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生成路徑之一。
三、 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影響因素
個體心理所有權的影響因素包括正式所有權、工作特征、人際交往因素等(朱沆和劉舒穎,2011),而集體心理所有權作為一種集體共享的態(tài)度和體驗,與個體心理所有權存在很多不同之處,主要受三個因素的影響:
1. 個人/集體主義價值觀。文化中的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反映的是社會中個人與集體關系。重視集體主義的文化傾向于強調(diào)個人利益服從集體利益,組織成員對組織具有忠誠,追求集體成員之間的和諧,人們在一個社會系統(tǒng)中更愿意作為一個集體存在而不是單獨存在,集體心理所有權更容易出現(xiàn)。這主要是基于以下兩點原因:首先,擁有集體主義價值觀的個體擁有更強的社會認同動機,更容易被組織吸引并期望成為組織中的一員。其次,擁有強集體主義價值觀的個體更加喜歡共享控制權并同其他集體成員共同投資,更加愿意針對特定目標物的所有權產(chǎn)生共享的親密關系。因此,當集體成員擁有集體主義價值觀時,集體心理所有權會更加容易產(chǎn)生。
2. 相互依賴性。任務、目標、反饋和結(jié)果的相互依賴會影響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集體心理所有權更容易在高度相互依存的條件下產(chǎn)生。以任務依賴性為例,隨著任務相互依賴程度的增加,集體成員被要求作為一個團隊來工作,與他人更多的溝通,將知識與控制結(jié)合起來,共同制定行動計劃并解決問題,同時個體的協(xié)調(diào)和控制活動越來越多的依賴于集體的其他成員。因此,高任務依賴性更容易產(chǎn)生集體心理所有權。
如下幾種情形也會影響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團隊作為一個整體存在,每個團隊成員的目標是緊密耦合的,即存在目標的相互依賴性(Wageman,1995);聚合的反饋導致集體性理解,反饋的對象是整個集體而非單個集體成員,即存在反饋的相互依賴性(Campion et al.,1993);進行集體性的獎勵或者懲罰,而不是針對單個集體成員進行管理,即存在結(jié)果的相互依賴性(Miller & Hamblin,1963)。由此可見,任務、目標、反饋和結(jié)果的相互依賴性會促進集體認知的產(chǎn)生,從而影響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與強度。
3. 集體認同。集體認同是影響集體心理所有權的重要邊界條件(Pierce et al.,2009)。集體認同是指個體通過社會分類,對自己的集體產(chǎn)生認同,并產(chǎn)生內(nèi)集體偏好和外集體偏見(Simon et al.,1998)。集體認同在本質(zhì)上是一種集體觀念,是增強內(nèi)聚力的價值基礎。擁有這種認同感的個體會意識到他(或她)屬于特定的社會集體,同時也認識到作為集體成員帶給他的情感和價值意義。因此,集體認同感將有助于集體成員控制目標物、親密了解和自我投入,從而促進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
四、 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結(jié)果
集體心理所有權與個體心理所有權一樣,同時存在積極結(jié)果和消極結(jié)果。積極的結(jié)果包括增強心理安全感、集體學習、集體效用、集體效力等。消極結(jié)果包括不愿意放手、拒絕分享、隱藏信息、缺乏團隊合作等(Pierce & Jussila,2010)。
1. 積極結(jié)果。心理安全感:Edmondson(1999)強調(diào)了心理安全感的集體水平,并將其稱之為團隊心理安全感。當一個團隊擁有集體心理所有權時,他們將會有高水平的集體心理安全感。由Edmondson(1999)的研究可以推理,當團隊成員針對特定目標物產(chǎn)生共同擁有的體驗時,團隊成員將分享他們的信念,包括安全的承擔風險、提出問題、犯錯誤及坦誠的討論錯誤等。同樣,心理安全感的存在也會推動團隊成員對目標物投入更多,從而促進了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因此,心理安全感與集體心理所有權是相互促進的。
團隊學習:Druskat和Pescosolido(2002)的研究發(fā)現(xiàn)集體心理所有權可以增加集體性的學習行為。Edmondson(1999)的指出,這種集體學習包括尋求反饋、尋求幫助、討論錯誤和進行實驗,而這些學習行為會影響團隊協(xié)同工作的能力。由于目標物和集體認知之間存在緊密聯(lián)系,高心理所有權感知的集體會采取這些改進行為,包括改善內(nèi)部運作和實現(xiàn)未來組織結(jié)果(Pierce & Jussila,2010)。
團隊潛能:團體潛能是指在完成具體任務時,團體成員對取得特定成就所需的組織和執(zhí)行任務能力的共同信念(Guzzo et al.,1993)。團隊潛能強調(diào)的是一種團體信念,即被團隊成員共同分享的信念。由此可以推測,團隊潛能與心理所有權之間存在互惠關系,可以將團隊潛能看作是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結(jié)果(Pierce & Jussila,2010)。一旦個體與他人分享自己的所有權感,集體就會產(chǎn)生“人多力量大”的認知,由此所導致的效能感的提高會轉(zhuǎn)化為團隊成員對于共同目標的投資。此外,集體心理所有權也會促使團隊成員致力于提高工作質(zhì)量,提高他們承擔個人風險、做出個人犧牲來保護團隊身份、聲譽和績效記錄的意愿(Pierce & Jussila,2010),從而提高團隊潛能。
2. 消極結(jié)果。心理所有權對組織的影響并非都是積極的,也會存在一些消極影響。Brown等(2005)指出心理所有權將會阻礙組織變革。Pierce等(2001)指出心理所有權可能會使員工對目標物產(chǎn)生壓力、保護性行為和自我犧牲。當對目標物的占有感受到侵犯或者損失時,就會導致自我意識的惡化(Cram & Paton,1993)。對目標物的占有感還有可能導致自私、不愿意分享、癡迷于控制、不愿意放手等負面行為。Han等(2010)在臺灣采集樣本,研究顯示心理所有權與信息囤積之間有顯著的相關關系。儲小平和劉清兵(2005)指出個人產(chǎn)生侵占動機和行為的根本原因是心理所有權過強,超過了其實際所有權。由于集體心理所有權是在個體心理所有權的基礎上產(chǎn)生的,二者也存在轉(zhuǎn)化機制,因此這些個體層面的消極影響也會在集體層面出現(xiàn)。
五、 研究展望
集體心理所有權作為一個新興的學術領域,其在理論和應用研究中還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本研究認為未來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研究可以關注如下三個方面:
1. 進一步完善和拓展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理論構念。
首先應該更加明確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內(nèi)涵和轉(zhuǎn)化機制。集體心理所有權是組織行為學的最新發(fā)展,目前還停留在概念探討的層面。由于團隊工作的盛行,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研究對于組織管理有更加深遠的意義。因此未來應該進一步對集體心理所有權的概念和內(nèi)涵進行探討,了解心理所有權從個體層面向集體層面轉(zhuǎn)化的機制。
其次需要擴展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研究目標。心理所有權的目標物既可以是物質(zhì)的,也可以是非物質(zhì)的;既可以是組織,也可以是組織的一個方面。由于集體心理所有權是一種集體層面上的共享感知,所以其目標物應該不同于個體心理所有權的目標物。在未來的研究中,可以考慮將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目標物擴展到團隊工作、非物質(zhì)性集體工作產(chǎn)出、集體產(chǎn)品或服務等,考察集體性心理所有權是如何影響團隊個體工作態(tài)度、行為以及團隊績效的(王浩和劉芳,2007)。
2. 關注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實證研究。目前有關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研究還停留在理論分析的層面,尚沒有實證研究成果。制約實證研究的重要瓶頸在于測量工具。Pierce開發(fā)了個體心理所有權的量表,但由于集體心理所有權與個體心理所有權存在差異性,原有的個體心理所有權量表并不能很好的測量集體心理所有權,因此測量工具的開發(fā)是未來集體心理所有權研究的關鍵。
從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前因變量來看,未來有必要實證探索集體主義價值觀、相互依賴性、集體認同及團隊凝聚力對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影響機制。同時有必要引入個性心理、團隊工作特征、團隊領導方式、心理授權、領導-成員交換關系、領導行為、程序公正氛圍、人際信任、人口統(tǒng)計學等變量,更加深入的探討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影響因素。
從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結(jié)果變量來看,未來可以探索集體心理所有權與團隊心理安全感、團隊學習、團隊效率、團隊潛能及領地行為等之間的關系。由于集體心理所有權會同時對組織產(chǎn)生積極結(jié)果和消極結(jié)果,因此未來研究也應該關注積極結(jié)果和消極結(jié)果產(chǎn)生的情境,以最大限度的發(fā)揮其積極效應同時避免消極效應。
3. 重視文化因素的作用。不同的社會文化傳統(tǒng)下,心理所有權可能被賦予不同的內(nèi)涵。目前有關于心理所有權的研究都是基于西方文化背景進行的,中國學者雖然也對中國情境下的心理所有權進行了探討,但是這些研究都是停留在心理所有權的個體層面。研究表明,不同的文化價值觀因素會影響集體心理所有權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集體心理所有權更容易在集體主義價值觀的社會中出現(xiàn)。因此在未來的研究中,應該更加關注文化因素在集體心理所有權研究中所起的作用,尤其要探索在中國的獨特社會背景下,集體心理所有權的前因變量、生成機制和結(jié)果效應等是否會不同于西方文化背景下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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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蘇勇,復旦大學管理學院企業(yè)管理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王妤揚,通訊作者,復旦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生;程駿駿,復旦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生。
收稿日期:2014-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