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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節(jié)堂的三公(外一篇)

2014-09-16 04:08李祥霓
山花 2014年10期
關(guān)鍵詞:雞屎簾子公家

李祥霓,祖籍浙江,生長于貴陽。貴州省作協(xié)會員。1995年開始發(fā)表文學作品。有詩歌、散文、論文、歌曲、電影劇本等散見于《民族文學》、《山花》、《貴州作家》、《貴州日報》、《貴陽日報》、《貴州民族報》、《香港文匯報》、《貴陽文史》等。至今發(fā)表文學作品約30萬字。

“尚節(jié)堂”實在是太小了,只有雷祖廟的一個旮旯大。一個坐北朝南的四合院,大門進去就是黑漆漆約10米長的走廊。走廊左邊是中大班教室,右邊是小班教室,穿過走廊就是一百米見方的院子,院子東面一排平房,為教職工住所。院子西廂兩小一大三間房,第一間為教師辦公室,中間最大間為中小班教室,最后一間為做飯的廚房。院子正中的北面,有一組12級的臺階,臺階上是一座較為高大、寬敞、明亮的一大一小兩間房,是這個院落里最好的一處房子了,居然還有一水流的大玻璃窗。東面大的房間做了幼兒園畢業(yè)班大班,西面小的房間做了園長辦公室。

這樣的安排,是我媽媽規(guī)置的——“一切以孩子為重,孩子是祖國的未來,祖國的希望,是國家明天的棟梁”。這是我那20世紀40年代初畢業(yè)于貴陽女子師范學校的媽媽,在雙手接過當時的貴陽市副市長賀培貞先生授予的委任狀時,賀副市長叮囑的。這一句囑托,媽媽牢記了一生。

“尚節(jié)堂”原是興隆東巷內(nèi)軍閥時期一位陸姓將軍的家廟。民國初期,陸將軍在巷內(nèi)修建了一處相當規(guī)模的府邸。因為其胞妹年齡大了,不愿出嫁,陸將軍就為妹妹專門設(shè)置了一個離陸府只10米遠的獨立四合院,方便妹妹吃齋念佛。陸妹妹也接納了一些游方化緣的尼姑住進來,一同打發(fā)青燈古佛的漫長日子。

其實,貴陽的尚節(jié)堂有好幾處??箲?zhàn)勝利后,國民黨一些較有地位的軍官們的遺孀衣食無著,政府就在現(xiàn)成的道觀廟宇,組建了其孤兒寡母的棲身之所,名曰“尚節(jié)堂”。當時的政府為其撥付一定的生活補助,其余的用度就靠這些寡婦自己動手制作蚊煙香、火柴盒、刺繡等營生來維持。興隆東巷的尚節(jié)堂也被統(tǒng)轄其中。解放后這些“尚節(jié)堂”逐漸被解散,其地大多做了機關(guān)用地、小學、幼兒園等。

我們搬進“尚節(jié)堂”時,已經(jīng)沒有尼姑了,說是解放后尼姑們都還俗了,只有一個叫三公的老尼姑不愿還俗,住在尚節(jié)堂內(nèi)犄角處的兩層小木屋里。我們搬來后,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三公。由于好奇,我們院里從最小3歲到最大14歲的十多個小孩,差不多每天傍晚都會不約而同地輪流去三公家偷窺,但都沒有看到三公,只聽見每天夜里嗑嗑嗑的木魚聲和晌午時分喃喃的誦經(jīng)聲。后來,三公的侄孫子小龍、小花和我們一塊兒玩,才知道三公俗家姓陸。不知道這個三公是不是陸將軍的妹妹。

一天太陽落坡時,我終于看見三公了。我很失望,因為我看到的不是一個光頭上有兩行戒疤的慈祥老尼姑,而是一個胖胖矮矮、滿臉麻子的短頭發(fā)大媽。

“三公來啦!三公來啦!”因為三公家的小龍與唐老師家的小五一打架,小花(半邊臉有一大塊紅色的胎記,所以喚名小花)急得回家喊了三公來。三公大聲地呵斥了小五一,拎起小龍就往家去了。好兇的三公,我們以后都不敢再偷窺她。

后來的一天,幼兒園大門(每家都有后門)來了一位身材頎長、低眉頷首的年輕女子,這女子前額頂一小條細細的辮子團成扁扁的發(fā)髻,剩余的頭發(fā)編成兩條依然細細的辮子,在兩肩上逶迤著;身穿一襲月白色長衫,挎著一個長扁形提籃,提籃里裝著一小把一小把的馬齒莧以及刺梨串串、山楂圈圈,紅紅綠綠黃黃的,很是好看。我們只顧看那女子提籃里的野菜野果,我大姐突然指著那女子的頭頂叫了聲:“糖雞屎!”可不是,那女子腦眉心上黑、白、灰雜陳的小小扁平辮髻,真的就像一坨糖雞屎。我們“嘩”地一下笑嚷開來。

突然,一棵竹竿依次輕輕敲打在我們身上,大家回頭一看,是三公!三公幾乎是哀求著我們:“快走開,回家去。”說著,用身子擋在那女子的前面。小孩們不依不饒地叫著“糖雞屎,糖雞屎”。院子里的喧囂聲引出了我媽媽。媽媽拿過三公的竹竿,攔住所有在場的小朋友,讓我們排成一排,齊齊地向那女子鞠躬道歉。我們院子里的孩子都向那女子道歉了,只有大門口對面劉委員與徐婆婆的兩個小孩沒有動。媽媽還在堅持,三公過來說:“算了,算了。詹園長,不用,不用了。我們的這種身份……”我看見三公的眼里有淚花在閃動,那女子含胸佝背地跟著三公進了犄角處的房子里。我心里好不是滋味,覺得三公和那女子好可憐。懷著這樣的情愫,小小的我開始想著她們倆的事了。

三公真地是陸將軍的妹妹。這還是喜歡與后院小孩玩的小弟告訴我的。后院是陸將軍家的地盤,那些小孩大多是陸家各房的后代。但三公從來都不與后院的陸家往來。

有一件事讓我對三公肅然起敬。1966年冬天的一天晚上,一伙人沖到同院的黃老師家來抓人,我媽媽上前詢問??赡菚r節(jié)抓人是可以不要什么理由的。當時黃伯伯正在家里將一大本辭海分成一本一本的單行本,用線一針一針地縫合著。那伙人一進屋,不由分說地將黃先生手上、身邊的辭海撕成片片,扔得滿地都是。倏地一陣風,黃伯伯與那伙人就不見了。大家都看傻了,只有三公彎下身,將她身穿的父母裝大襟翻卷起來,把警察撕破的紙片一片一片地撿起來放進去,轉(zhuǎn)過臉來對我媽媽說:“我把這些拿回去,粘好了交給您,您替黃先生保存著。”也不管我媽媽同意不同意,轉(zhuǎn)過身,回家了。

三公家的木魚聲、誦經(jīng)聲依然周而復(fù)始地進行著,只是好一段時間都沒有見三公出來,一問小龍,才知道三公病了。我媽媽去看三公,三公把一摞齊整的辭海交給我媽媽,說:

“這是黃先生的寶藏,請您收好。我怕是也過不了這一關(guān)?!蔽覌寢屌c三公都流下了眼淚。

果然,一天晚上,天還下著雨,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工友楊媽媽開了門,呼地進來一伙人,直直地朝著三公家去,將躺在床上的三公抓走了。第二天,我媽媽去了解,說是因為三公是封建社會的殘渣余孽,我媽媽要求看看三公都沒有被允許。第三天中午,三公回來了,臉泡泡的,頭發(fā)只剩下了半邊。我媽媽趕緊把三公送回家,又讓我回家燒水,我與媽媽給三公洗了臉和頭發(fā)。三公抬起紅紅的雙眼看著面前說:“剃了吧,您幫我剃了吧。”媽媽為難地不知怎么辦。那時節(jié),被剃了陰陽頭的人,是不允許自行剪成光頭的。三公說:“不要緊,我自己擔著?!眿寢屪屛覐募依锬脕砑舻叮患粢患舻貛腿舫闪斯忸^,雖然青一塊白一塊的,有點像癩痢頭。endprint

給三公照鏡子時,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三公的頭上真地有兩行戒疤嘞!有了戒疤的三公真漂亮??吹轿业捏@奇,三公明了地笑了笑。從此,我喜歡去三公家,聽她講一些不為外人道的蒼遠渺茫的故事。

這天,“糖雞屎”又來了——整個尚節(jié)堂的小孩都約定俗成地這樣叫了。也好,直截了當,不過還是沒有誰當面這樣叫過她。媽媽說她也是師太,讓我們特別要尊重她,不要觸著人家的傷心事。

因為三公生病了,糖雞屎來我們院子的次數(shù)多了些。糖雞屎每次來,都為我們帶來些山里可食的野花野果,什么蜂糖罐、野茶苞、山包谷稈,刺梨、山楂是最常見的。冬天糖雞屎就帶來鹽葵花、包谷花、酥豌豆、酥胡豆等。她的提籃簡直就是我們解饞的寶葫蘆。隨著時日的推移,糖雞屎也坦然地面對我們了,我們對她也愈加好,甚至喜歡起她來。

三公雖病重,可深夜的木魚聲卻從不停,晌午的誦經(jīng)課也不能不做。于是,糖雞屎就住進了三公家。糖雞屎將屋里的所有家具、物什,用堿水洗得跟她的手一樣白生生的。從此,三公家大門敞開,當西曬的陽光照進三公家,干干凈凈的,一股太陽的香味散發(fā)出來。我去三公家,都不好意思坐下。

快過年時,三公歿了。硬是沒等到黃伯伯回來謝她一聲。三公是快天亮時走的。糖雞屎喊媽媽的聲音吵醒了我。我用竹竿撐開我家窗戶,一堆灰戚戚的長衫子站在我家臺階下,好像在等著我媽媽答應(yīng)什么。她們交談之間我媽媽飛也似的跑過院子、走廊,將大門關(guān)上,下鎖。

“哄……哄……”一陣一陣的、聽不真切的哄哄聲念得我一骨碌爬起床,跑出門一看,所有的長衫子們從三公家門前一直盤坐到院子中央。工友楊媽媽說,是以前曾住過“尚節(jié)堂”的尼姑們在為三公送行……

快傍晚了,糖雞屎說了些什么我聽不懂的話,所有的長衫子們一起對著我媽媽雙手合十,這回念的我聽清楚了,是“南無阿彌陀佛”。我媽媽也微微鞠躬,回了一個禮。接著,糖雞屎連同長衫子們齊齊地涌入了三公家。

接連三天,三公家都是門戶緊閉,只聽得見白天喃喃的誦經(jīng)聲與夜晚的木魚聲。

多少年后,我的耳旁仍然會響起一陣陣的誦經(jīng)聲與木魚聲,還有糖雞屎身上太陽的香味……

玉皇閣的草簾子

20世紀60年代,位于新華路的玉皇閣,幾乎家家都以打草簾子為生,因為我弟弟托在玉皇閣徐媽家?guī)?,故我可以自由出入玉皇閣。

玉皇閣在新華路中段雷祖廟與尚節(jié)堂之間,三處相隔距離也就200來步。玉皇閣原有一閣三院落,主祀玉皇大帝,故名。大殿正中供著玉皇大帝及風、雨、雷、電神。東偏殿為觀音殿,西偏殿有財神殿、火神殿、星宿殿。大殿后是后山門,山門前是南明河流域之楊家大河段。

我第一次去玉皇閣,還是跟在同院小伙伴們的屁股后面進去的,因膽小,不敢進到最里面玉皇大帝的神像牌位處,只敢怯怯地站在高高的二門檻外伸長脖子往里瞧,剛看見怒目圓睜的執(zhí)鞭金剛,就嚇得轉(zhuǎn)身跑了。

再次進到玉皇閣,是拉著徐媽的衣襟進去的。我曾見過的好幾尊菩薩都沒有了。玉皇閣的住戶們大多為逃難來的荒民,開始是借宿,最后逐漸定居,到解放時,荒民們與菩薩相依并存,都成了玉皇閣一根生的原住民了。因為玉皇閣的住戶都沒有固定工作,當然就沒有固定收入。因此,一家營生興,百家糊口跟。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玉皇閣就家家以打草簾子為生,還成了貴陽有名的稻草買賣、草簾子生產(chǎn)、買賣處。連近郊山里的鄉(xiāng)民,也時有挑著捆得立聳聳的若干個草簾子,一排排蹲賣于玉皇閣大門外。

因為打草簾子需要至少兩米長寬的面積,而玉皇閣菩薩們的尊位乃至廟堂墻壁就成了釘釘子掛草打簾子的最佳地。于是,家家打簾子,個個爭地盤,漸漸地,一尊尊菩薩便今天有明天無了。你一進玉皇閣,不經(jīng)意就會看見二門背后立著個缺胳膊菩薩,三門門檻躺著個無頭菩薩。草簾子戶們有點怕懼的,就將菩薩搬到無人走的旮旯處,有的就杵在過道的拐彎處。還有的菩薩們已經(jīng)垮成一堆黃土與干草,成了二門三門過道上的墊腳土。那些菩薩的臉有怒目圓睜的,有低眉頷首的,還有閉著眼睛的。一次我去接小弟,竟看見有家人將一尊菩薩直接扔進煤渣里,用鋤頭的背跟將菩薩敲碎拌煤巴,而菩薩還沒有完全毀損的臉上還帶著慈悲的笑容……

玉皇閣的草簾子是貴陽出了名的。那時節(jié),物資奇缺,買什么都用票。按規(guī)定每家憑戶口發(fā)的布票、棉花票攢齊了做過年的新棉衣都不夠,哪還有多余的棉絮鋪床呢?于是,草簾子就幾乎成了貴陽家家戶戶鋪床不可或缺的“軟墊”。我的床鋪下就是草簾子,我一上床,就會聞到稻草的香味,特別是每年秋后換新草簾子的時候,滿屋都是稻草香。

我家墊在床鋪下的草簾子亦還有其他的用途:每逢媽媽或外婆要給我們幾兄妹換鞋時,順手從床墊處抽出一根稻草,讓我們光腳踩在稻草上,卡著腳的大小,略放橫著一指頭長短,隨即折斷這根稻草,毋庸置疑,一雙鞋最準確的碼數(shù)即定了。還有快過年做新衣服時,亦是如法炮制,一根稻草就解決了衣袖的尺寸。

我?guī)缀趺刻旖柚〉艿拿麅旱接窕书w去,我想去看那里的人家打草簾子。打草簾子還是有規(guī)矩的。先要定好長、寬、厚度,因為客人需要的大小厚薄都不一樣,這是徐媽家大女兒帶弟告訴我的。我喜歡帶弟,她總是一邊溫和地說著話一邊麻利地打著草簾子。每次我看帶弟打草簾子,總是要她從頭打起,帶弟不回答,但總是笑瞇瞇地從頭打起。帶弟先在墻上預(yù)先釘好的好多顆抓釘上拴好麻線,首先定好草簾子的寬窄,接著將麻線穿在一個梭子上,理一把稻草,根部向外,從左面開始綁,用梭子穿過稻草,一上一下的,一把草一把草地往上綁,綁到頭再綁第二根線繩,綁的過程中不停地添草捋順以保證厚薄、平整一致。開始打草簾子時,帶弟是站在高凳子上打,接著是站在矮凳子上,再后來是站著,最后是半蹲著,收尾時就是全蹲了。草簾子打到最后,帶弟拿尺子量了量,看長短夠了,就用大剪刀將兩側(cè)剪齊,把線頭打個死疙瘩,剪掉多余的線頭,再用一條預(yù)先編好的草辮子順著簾子的四周粗針大線地將兩者綴攏,一床草簾子就完成了。

帶弟說用麻線綁的草簾子是最貴的,有錢人家才用,窮人家用的都是稻草綁的,有些泡松。帶弟還說不管是用麻線還是用稻草綁,她都盡量綁結(jié)實。因為帶弟的草簾子打得牢實,她家的生意較多一些。endprint

我不明白,徐媽家除了帶小弟,徐伯還替人敲鈑金,一家人勤巴苦做的,還總是不夠吃。帶弟更是從天亮做到天黑,沒有見她有歇息的時候。每次我看著比我才大三歲的帶弟為家里賺錢起早貪黑的,我覺得很抬不起頭。直到后來徐媽生了兩個幺妹后,我媽媽讓我們幾兄妹每頓飯從自己的罐罐里舀一瓢飯,湊足一缸子,讓我端去玉皇閣給月子里沒有奶水的徐媽吃,說是徐媽吃飽后就有奶水了,我才稍稍心安。

那時候國家困難,大家都吃罐罐飯,我們家七口人,每頓有七個罐罐飯。每當中飯或晚飯時分,伙食團的楊媽媽將各家各戶的罐罐飯分到各家的餐桌上時,我們家六個褐色的罐罐中或白米飯、或包谷飯,一罐挨一罐地圍成一圈,六個罐罐飯像一朵大大的,鑲了古銅邊,盛開著的含笑花,我媽媽的那一罐作為花芯放在中間;咦,還真是好看嘞!我以為這就是“秀色可餐”的圖解了。媽媽用湯匙從每個罐罐中舀出一瓢后,那朵鑲古銅邊的含笑花就變成了銅邊六月雪,只是芯芯那一罐沒有缺“瓣”,因為是舀去了整整半罐。

徐媽的大女兒帶弟,是腳有殘疾的徐伯在郊外撿來的棄嬰。徐媽沒有孩子,很喜歡這個女嬰。徐媽家生活不寬裕,小女嬰是用米漿熬熟喂大的。徐媽給女嬰取名為“帶弟”,希望帶弟能帶來弟弟。五年后,帶弟真地為徐媽家?guī)砹艘粚﹄p胞胎,可惜不是弟弟,是倆妹妹。徐媽一家還是很高興,給她們倆取名為大雙小雙,我家也跟著同喜。

那時候大家吃糧食都很困難,徐伯就經(jīng)常去郊外打紅籽,挖蕨根。我每次端飯去徐媽家,徐伯總是會將我端飯的大白瓷缸裝得滿滿的,不是紅籽,就是蕨粑。我最喜歡吃蕨粑,雖然黑黑的,但糯糯的,蘸著鹽巴吃,很好吃。

徐媽生了大小雙后,帶弟的災(zāi)難就開始了。每天除了要打完徐媽規(guī)定的四床草簾子外,還要洗大小雙的屎尿布。徐媽奶水不夠,帶弟還要舂米熬漿喂兩個妹妹,有時候居然背著一個妹妹打草簾子。玉皇閣的住戶們將對徐媽的怨懟告訴了我媽媽,我媽媽亦只能小心規(guī)勸。雖然我弟弟已不在徐媽家?guī)Я耍珛寢屵€是每個月給徐媽點兒錢。隔壁的唐老師笑謔我媽媽是“叫花子憐憫大相公”。媽媽說,給慣了,不給好像不好意思。后來媽媽看見帶弟腿根的青紫傷痕,實在氣不過,就對徐媽說,如果她再欺凌帶弟,就不再給她錢了,徐媽才收斂一點。但徐媽認為帶弟是恩將仇報,對帶弟愈加冷淡,有時甚至不給飯吃,帶弟總是逆來順受,不吭聲地忍受著。小弟給帶弟起了個綽號叫“小白菜”。小弟一看見徐媽打帶弟,就大聲唱:小白菜呀/地里的黃呀……徐媽就不敢打帶弟了。真是一物降一物!

隨著時日的推移,徐媽家的生活逐漸好轉(zhuǎn),徐伯進了街道辦的白鐵社工作,收入雖不高,但有了保障;大小雙上了幼兒園,媽媽還給免了學雜費;帶弟長大了,徐媽也不敢再公然欺負她。但是,街道上不準玉皇閣的住戶們再打草簾子,說是要“割資本主義尾巴”。還說打草簾子賣是挖社會主義墻腳,給社會主義抹黑。徐媽家的生活一下子又伸展不開了。我媽媽帶著徐媽到居委會訴說徐媽是抗戰(zhàn)時逃難來的,徐伯又是殘廢人,而且他們家庭成分好,希望居委會幫助徐媽,給她一個工作。因為徐媽不識字,居委會決定每月給徐媽家5元補助,稍稍減輕了她家的負擔。

徐媽一高興,就讓徐伯給我家砌灶。徐伯砌的灶是新華路有名的精致實用。徐伯會根據(jù)你家的廚房因地制宜地設(shè)計,且保證你家灶臺前有“方眼”,后有“熱甕”。徐伯用板車一瘸一拐地拉來了碎磚和一小包碎頭發(fā)。徐伯說磚是他一塊塊撿的,存了半年才夠砌一個灶。早就想為我家砌灶了,只是買不起磚,所以等到今天才給我家砌。徐伯讓小哥到后山坡去挖黃泥巴,叫大哥去南明河邊撮沙,又吩咐徐媽熬了一大鍋糯米稀飯,請我媽媽到街對面王公祠里的石灰廠要了兩大坨石灰,并親自到紀念塔水井邊買了一個口子如小碗大,腰身像蒸飯的甑子樣粗的壇子,準備好后,砌灶開始了。

徐伯將黃泥巴、河沙、糯米稀飯,還有碎頭發(fā)一塊攪在一起,直到分不出彼此才算和好。當又香又白的一大鍋糯米稀飯倒進沙堆里時,我又好奇又心疼地希望留鍋巴給我刮。但徐伯粗糲的手一播,大鍋頓時干干凈凈,連顆米粒都沒有留下。徐伯說糯米稀飯和入泥中后灰漿就牢固非常,除非人為地砸,砌好的灶是一輩子都不會塌的。還說他老家的一座橋就是用糯米稀飯拌灰漿造的,已經(jīng)幾百年了,都還在通行。

徐伯選好了我家里屋右邊的窗跟腳砌灶,先在地上畫了一條表示寬度的線,又在墻上畫了一條高度的線,擬為我家砌一個三角形的灶。徐伯用一塊塊碎磚沿線砌好一個大三角形,在中間畫了一個圓孔,一會兒三角形繼續(xù)往上砌,圓孔由大到小地漸變著。徐伯歪著頭用眼睛量量高度后,嘴里說了句“恰恰合”,即將小哥遞給他的壇子擱在三角形的最里邊,又說了句“剛剛好”。而后麻利地沿著中間的爐孔與里邊的甕壇砌磚、灌漿。徐伯看看快到他預(yù)先畫的高度線時,即在灶臺前面右手處用碎磚鑲出一個用他的拳頭丈量大小見方的孔子,嘴里說著:這是烤辣椒用的“椒眼”,烤出的辣椒又脆又香。很快,徐伯的灶砌完了,臨了還在火眼處砌了一圈“回風口”。徐伯手也不洗,飯也不吃,只說了句:明天下班我來刷石灰。

幾天后小弟從外婆邊家回來,看見新灶,第一句話就是“兩個啞啞睡一頭,沒得談的嘞!”真是的,徐伯砌的灶,“熱甕”里的水幾乎可以沸騰,“椒眼”里的辣椒是又香又脆。刷過三次白石灰的灶臺白白生生干干凈凈的,讓我們家終于“蓬蓽生輝”了一回。誠如小弟說的“兩個啞啞睡一頭,沒得談的嘞!”

十多年后,學土木建筑專業(yè)的爸爸要改造我們家居住條件,需拆掉當年徐伯砌的灶,媽媽舍不得,但這個灶太影響大局,只得忍痛同意。工人們費了好大的勁,才砸了這個灶。在砸灶的時候,我突然想到,要是當年塑造玉皇閣菩薩的工匠們也懂得摻糯米稀飯,也許,玉皇閣的菩薩今天還端坐在廟堂里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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