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圖書館學研究應擺脫根深蒂固的本質主義觀念,破除科學性的迷思,走向開放的研究。它不再受限于狹隘的學科限制,傾心于立足圖書館學基礎上的多學科交叉;放棄獨斷而青睞多元的方法論,注意外來理論資源與中國問題相遇時的復雜境況。
關鍵詞 圖書館學 理論研究 反本質主義 開放的研究 方法論
分類號 G250.13
Library Science:An Open Study
Jiang Guaijun
Abstract On Library Science research,it should get rid of the ingrained essentialism idea, break the myth of scientificity,and turn to an open research. It is no longer limited to the narrow disciplinary boundaries, but keens on the interdisciplinary which based on the foundation of Library Science. It gives up the arbitrary method, agrees with the multiple theory, focuses on the study of the complex situation happened when the foreign theory meeting the Chinese problem.
Keywords Library Science. Theoretical research. Anti-essentialism. Open study. Methodology.
與其他人文社會科學一樣,中國“圖書館學”也是現(xiàn)代性的產物,迄今為止不過百余年的歷史。在完成其學科建制與贏得學科認同的期間,圖書館學的現(xiàn)狀也經常遭人非議,認為其地位尷尬者有之;認為其危機重重者有之;認為其陷入困境者亦有之,而危機的根源在論者看來是后現(xiàn)代主義的消解與解構[1]。實際上,后現(xiàn)代反本質主義打破了固有疆界,帶來的是新的視野、生機與活力,導致圖書館學自身焦慮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恰恰是根深蒂固的本質主義觀念。
1 圖書館學研究的本質主義神話
人們對如下的言論應該并不陌生: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就是圖書館工作,包括基礎性的與服務性的;就是研究圖書館現(xiàn)象的本質與規(guī)律。從上個世紀70年代至今,學者們提出的圖書館本質不下幾十種,譬如“階級性”“社會性”“工具性”“收藏、借閱性”“組織管理、利用圖書館資源”“中介性”“文獻的存儲性”“流通性”“公共知識中心說”“最大限度地追求知識的社會性”等等[2]。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是不變的。直到現(xiàn)在,上述本質主義思想在我們的教科書與相關學術論文之中依然十分流行。依靠挖掘出來的明艷本質,學者們建立了圖書館學的元敘事,樹立了種種不同的理論體系、理論流派。不過,也正是它們所構成的本質主義結構圈住了學者們所能騰挪的學術區(qū)域。檢索一下圖書館學的文獻便可發(fā)現(xiàn),它們執(zhí)著于定量分析而忽視質性研究,熱衷于技術化而漠視學理探討,淪陷于狹窄的圖書館業(yè)務工作主題中而無視與圖書館學互相交織的其他學科或主題。如此等等。另外,試想一下,任何理論學說如果不能積極回應社會變化,其結局會是怎樣。事實上,晚清以來,無論是1911-1949從日本轉向美國、1949-1979以蘇聯(lián)為主、1980-2010以美國為主,還是與之相伴而生的名實變遷——從“圖書館學”到“圖書情報學”再到“信息管理學”,都已經有力地證明了圖書館學的研究對象不可能兀自巋然不動[3]。
2 圖書館學研究的“科學性”神話
另一個對圖書館學的認識:它是一門科學,必須堅持科學的邏輯才能走出困境與危機。這種“科學性”的神話與本質主義的神話常常攜手同行。值得追問的是,有沒有這樣一個值得某學科亦步亦趨的“科學性”?眾所周知,通過合理性——非理性、科學的——神秘的二元對立,科學把自己推上了人類精神生活等級系統(tǒng)的寶座之上。法國哲學家利奧塔認為,后現(xiàn)代性的一個重要趨勢就是“科學玩它自己的游戲,它不再能證明其它語言游戲合法?!盵4]換句話說,在后現(xiàn)代浪潮的沖擊下,連科學自身的合法化也危機四伏,又如何奢談為其他學科提供信誓旦旦的保證呢?諸種不同學科的評判應該以各自內部的學科標準為準繩,它們并沒有跨學科、非歷史、非文化的標準可以分享。而且,“一個學科如果以追隨其他學科的創(chuàng)造活動為己任,它本身便丟棄了其創(chuàng)作作用。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伴隨鄰科的運動,而是致力于自身的運動?!盵5]圖書館學并沒有必要仰科學之鼻息,一味以科學的標準裁量自己的言行舉止,否則,削足適履的事情就在所難免。如果回到科學歷史的話,科學性的神話會更加直觀而易解。斯諾認為,科學在道德上遠非中立的。而克萊曼的研究更為細致,他指出:科學沒有什么不變的本性,因為“綜觀歷史可以看到,對科學的定義隨時間和地點的不同而發(fā)生的變化。如果科學有其固有的本性,或者說它不具有社會性的話,在什么應該算作是科學的問題上,就不會有什么變化了?!盵6]科學社會學的興起也逐漸揭開了科學神秘的面紗,其基本問題有二:一是“科學是如何開始發(fā)展起來的”,二是“一旦科學在文化和制度上確立起來后,是什么因素影響著其發(fā)展的速度和方向”[7]。具體而言,它作為一種社會活動跟社會中其他社會與文學亞系統(tǒng)相關聯(lián)的亞系統(tǒng)——譬如政治權威、職業(yè)體系、社會等級結構、文化理想及價值等等緊密勾連??茖W本身就是處于復雜社會網絡中的一個關系項,即何謂科學決定于共時的結構中其他諸多關系因素??傊?,流動的科學性奉勸人們,權威的科學遠非我們想象得那么純潔無暇——價值無涉、政治中立,相反,科學既有社會性,也有政治性,它無法充當不證自明的先驗基礎,無法毫無爭議地出任論爭的最后仲裁。
3 圖書館學:開放的研究
3.1 立足圖書館學基礎上跨學科研究
近些年來,反本質主義思潮迅速席卷了人文社科諸領域,刷新了研究者的視域,帶來了研究范式的轉型,圖書館學研究領域也不例外。開放的圖書館學研究不再受限于狹隘的學科限制,傾心于立足圖書館學基礎上的多學科交叉??鐚W科研究是時代發(fā)展的要求,因為隨著現(xiàn)代、后現(xiàn)代社會的來臨,人類所面對的問題,譬如資源、環(huán)境、氣候、人口等等,與過去比較更為復雜,也并非某一兩個學科所能勝任。因此,跨學科研究應運而生??鐚W科研究更是圖書館學自身發(fā)展的要求。圖書館學的研究內容十分廣泛,與很多學科在研究對象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交集。譬如,它與檔案學、目錄學、情報學、文獻學等都可謂有同族關系。具體說來,中國早期的圖書館工作跟檔案工作幾乎融為一體,而目錄學則是圖書館業(yè)務中最先發(fā)展并逐步完善的重要工作。近代以來,目錄學與圖書館學一直攜手發(fā)展。作為一門新興學科,情報學與圖書館學都必須處理大量的文獻資料,所以,兩者在具體工作中親如姊妹。搜集、整理、分析文獻是圖書館學、檔案學、目錄學、情報學的基礎,文獻學的方法自然可以為其所用。除此以外,圖書館學與傳播學、社會學、歷史學、語言學、教育學、文學等也有密切關聯(lián)。在跨學科的交叉領域中,許多學者都做出了富有啟迪的成果。譬如,美國學者卡斯頓的《莎士比亞與書》就致力于考察莎士比亞戲劇傳播媒介的變遷——從劇場到印刷廠、從四開本到對開本、從抄本到電腦,探求作品的物質形式如何影響作品的意義生成、影響人們的閱讀感受,從而生動地描繪出莎士比亞是怎樣實現(xiàn)從一個劇院的合作者到文學作者、經典作家的華麗蛻變。與卡斯頓著眼傳播學、文學角度來討論圖書的歷史不同,巴特爾斯的《圖書館的故事》則著眼歷史,引領讀者參觀從經典古籍到中古世紀修道院、從梵蒂岡到英國圖書館、從社會主義者的書坊到現(xiàn)代信息時代的家庭圖書室,在它們的故事中展示圖書館經久不衰的魅力。與他們的著作類似的還有法國學者羅杰·夏蒂埃的《書籍的秩序——14至18世紀的書寫文化與社會》等,在書籍史、閱讀史、文化史與社會史框架內,緊緊圍繞作者、文本、書籍、讀者四個中心,探討這段時間內書寫文字如何分門別類、編目歸檔,作者、出版商、印刷商、印刷作坊和圖書館等因素如何共同塑造文化與社會。毫無疑問,上述跨學科的研究樣本都極大地拓展了圖書館學的研究視野,也將這項研究從枯燥乏味的單純技術性分析中解放出來,使其回到了原本生龍活虎的共時文化結構之中。與之相應的是,圖書館學研究的方法也從一元化走向多元化。
3.2 多元方法及問題意識
21世紀以來,中國圖書館學界的實證研究一時間蔚然成風,實證方法迅速占據(jù)了主導地位,而非實證的方法則常常遭人白眼。應該說,實證研究方法本身不僅無過錯,對于具有較強應用性的圖書館學而言還十分重要。關鍵在于,不能讓這一方法唯我獨尊,陷入本質主義的泥沼中還怡然自得。在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中,由于知識類型的多樣化,價值取向的多元化,方法論的多元為理所當然之事。如果太過偏重實證研究的定量分析而忽視定性分析,甚至將非實證研究擱置一旁,那么,結果必然會極大地束縛圖書館學界的創(chuàng)新潛力,從而導致研究成果千篇一律,而非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進一步來說,過度推崇實證研究而缺乏應有的反思批判也不利于圖書館學的建設。至少,在科學性神話已然破滅的情況下,應該對實證研究執(zhí)迷科學思維的單行道思維方式保持應有的清醒認識,并以人文思維與之相互調節(jié)、相互補充、相互促進。只要從方法論的專制中解放出來,研究過程中嚴格地區(qū)分使用的是哪一個學科的方法就意義不大,因為我們判斷使用什么方法好與不好的標準是看它究竟能否帶來富有新意的研究結果。正因如此,一方面需要增強圖書館學研究中的問題意識,另一方面需要處理好問題與解決方法之間的關系。誠如有的研究者所言:“問題意識研究內容包括對圖書館現(xiàn)實問題的挖掘和對圖書館學自身問題的反思兩個方面。前者涉及理論解釋力問題,后者涉及圖書館學對圖書館實踐的影響力。解釋力和影響力是問題意識兩大指標?!盵8]任何研究都是提出問題、分析問題并解決問題的過程,圖書館學也不例外,而這個過程的每個環(huán)節(jié)都離不開方法。即是說,問題與方法密不可分,問題可以決定方法,因為問題的出現(xiàn)既激起了研究者解決的熱情,也引發(fā)了用以解決的方法。方法也可以對問題產生反作用,特別是在某種方法長期壟斷的情形下,新的方法必定會帶來新的視域,凸顯過去所未能發(fā)現(xiàn)的新問題。在重大的范式轉換之際,甚至男男女女習以為常的事物也會變得問題重重。理順了方法與問題的辯證關系,圖書館學才會少一些低層次的重復性研究,多一些有問題、有剖析、有想法的成果。
3.3 妥善處理外來理論資源與中國問題之間的關系
開放的研究還須超越圖書館學“本土化”論爭中的種種誤解,妥善處理外來理論資源與中國問題相遇時的復雜境況。圖書館學是一門從域外引入的學科,因此,有學者大力倡導圖書館學的本土化,強調在吸收、借鑒西方圖書館學理論、方法的前提下,立足本土社會實際, 最終建立一個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中國學派,從而在國際學術界揚我國威。還有學者斷言圖書館學研究對象理應客觀反映圖書館的本質屬性,而研究對象要“本土化”的觀點則主張研究對象的多樣性,這有違科學研究的客觀性原則,是一個偽命題。上述兩種針鋒相對的說法都值得商榷。實際上,本土化爭論所關涉的是怎樣協(xié)調好域外理論與中國問題之間的關系。顯然,我們援引西方圖書館學界先行者的成果時,缺少本土的視野與問題,很容易陷入鸚鵡學舌的陷阱。引進是為了適應當下的需要,更好地服務于圖書館建設事業(yè)。如果說需要本土化,這才是其根本目的,而非透著浮躁情緒的名分之爭。
4 結語
圖書館學研究應擺脫根深蒂固的本質主義觀念,破除科學性的迷思,走向開放的研究。它具體表現(xiàn)為不再受限于狹隘的學科限制,傾心于立足圖書館學基礎上的多學科交叉;放棄獨斷而青睞多元的方法論,注意外來理論資源與中國問題相遇時的復雜境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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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乖俊 福建社會科學院文獻信息中心館員。福建福州,350001。
(收稿日期:2014-03-27 編校:方 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