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雪開

(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湖南 株洲412007)

桃源置縣，始有明載?！对S九域志·荊湖路》:“乾德元年改橋江縣為沅江，以湘陰、沅江二縣隸岳州，析武陵縣置桃源縣?！保?］然而，南宋王象之《輿地紀勝》載:北宋乾德二年置桃源縣。其結(jié)論源出何處，至今不明。自此后《元史·地理志》記:“桃源州，中，宋置縣。元元貞之年，升州?！薄睹魇贰さ乩碇尽诽以纯h置縣時間無載。而清光緒《湖南通志·郡縣沿革考》:“桃源，乾德中析武陵地置縣。”造成南宋后國史、地志關(guān)于桃源置縣時間，多有疑義。其主因當是受《輿地紀勝》影響。

共和國成立后，所編縣、地志，多言宋乾德元年，置桃源縣(亦云乾德二年者)。共和國《桃源縣志·建置·沿革》:“宋太祖乾德一年(963)。析武陵縣，按轉(zhuǎn)運使張詠的建議，以其地有桃花源而置桃源縣?？h治由沅水南岸遷至沅水北岸(即今治)，隸屬朗州?！保?］P41前者所言應(yīng)是，但說按張詠建議置桃源縣，則無據(jù)。

《宋史·列傳第五十二》及有關(guān)史料記:張詠(946 ～1015)，字復(fù)之，濮州鄄城(今山東鄄城縣)人。太平興國五年(980)，郡舉進士。35 歲任命為崇陽知縣，在地方任職達30 余年，在中央任職不足4 年。其人其事在宋人《青瑣高議》、《老學(xué)庵筆記》、《夢溪筆談》、《宋稗類鈔》等10 余種筆記中，記載較詳。據(jù)《乘崖集·卷十一》記:淳化二年(992)，張詠任荊湖北路轉(zhuǎn)運使時，曾嚴懲貪官鄭元祐。這已距桃源置縣整整29 年，距其舉進士也有12 年。據(jù)宋史及有關(guān)宋人《筆記》記載:張詠“少任氣，不拘小節(jié)，雖貧賤客游，未嘗下人。”在一無政治背景、二無權(quán)勢、三無功名的情況下，桃源置縣(963)時年僅17 歲的張詠，根本不可能建議“以其地有桃花源而置桃源縣。”2009 年《湖南地名志·桃源縣》甚至還列出張詠“實地考察”后，建議置桃源縣的“理由”?！袄碛伞笔钦娴?，但非張詠“建議”。造成此種現(xiàn)象的主因，當是所謂“名人”效應(yīng)。張詠為北宋名臣。韓琦《神道碑銘》評張詠“天賦正直，濟以剛果，始終挺然，無所屈撓。”“逢時自奮，智略神出，勛業(yè)赫赫，震暴當世。”王安石《臨川集·題張忠定書》說他:“剛毅正直，有勞于世?！庇兴我淮鷥纱?，對張詠的評價，雖有過譽之嫌，但縱觀史實，大體是公允的。以這樣的名臣，向朝廷提議以“桃花源”名縣，當然極有說服力，但事實并非如此，今證之以恢復(fù)其本來面目。

桃源，何以為名。共和國《湖南古今地名辭典·桃源縣》引《大明一統(tǒng)志》謂其地有桃花源得名。［3］P314共和國《桃源縣志·沿革》、《湖南地名志·桃源縣》、《中國古今地名大詞典·桃源縣》皆從此說。《大清一統(tǒng)志》亦云常德府有“陶潛所記桃花源也?！彪m未言明桃源縣得名于桃花源，但既為當時“常德府山川”名勝，桃源置縣，與其有歷史文化淵源，則無疑。

桃花源，因東晉詩人陶淵明(365 ～427)《桃花源記》而得名。陶淵明是否游過桃花源，史無載，事無考。其描繪的“世外桃源”，是否為歷代名勝“桃花源”，難以定論。然而，《桃花源記》與“桃花源”，地望、景致，十分相似，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中國大陸以“桃花源”景致而成名勝者，不下十幾處。而其中與陶淵明《桃花源記》描繪最相似者，當推湖南省桃源縣桃花源。

首先，桃源縣桃花源地望景致與陶文相契合。其一《桃花源記》開頭便云:“晉太原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995 年《桃源縣志·沿革》記:桃源縣域秦代于此境置臨沅縣，東漢建武二十六年(50)，從臨沅縣之南析出沅南縣，縣治設(shè)于武陵縣治西南70 里(35公里)的古城山，隸屬武陵郡。其時桃花源屬沅南縣，直至南北朝，隸屬未變。陶文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武陵人”，當指武陵郡人。又因境內(nèi)處沅水中下游，雪峰、武陵兩山尾端，為湘西山地向洞庭湖平原過渡地帶。沅水自西向東穿境而過，有一級支流48 條匯入沅水。自古自然條件優(yōu)越，物產(chǎn)豐富。為“魚米之鄉(xiāng)”。漁業(yè)捕撈，可謂境內(nèi)民生產(chǎn)業(yè)。至清末、民國初年，縣內(nèi)漁業(yè)以天然捕撈為主，常用漁具有20 多種，年均捕魚量500 噸左右。［2］P136為天然漁業(yè)捕撈大縣。這從歷代詩文中，也可略見漁業(yè)之興。清邑人文曙《延溪口》詩:“平郊壘壘多煙樹，半是漁人棲止處。日墓孤舟一葉橫，風(fēng)定不知何處去?！钡辣M漁人生活艱辛。陶文中“武陵人捕魚為業(yè)。”亦有地望所指，非空穴來風(fēng)之說。其二，《桃花源記》中所描述的“緣溪行”、“桃花林”、“得一山”、“有小口”(洞口)、“土地平曠”、“屋舍儼然”、“良田美池桑竹”、“阡陌交通”等一素列景致，皆可一一與桃花源中景致相對應(yīng)，且十分契合，可謂別有洞天的“世外桃源?！?/p>

其次，歷代官方及名人，多認同桃源縣桃花源即為《桃花源記》所描述之處。境內(nèi)晉太康元年至東晉元熙元年(280 ～419)，桃源山上建有桃源觀。［2］P501東晉葛洪(283 ～363)《神山傳》中的沈羲，得道于桃花源。又有史料記:受東晉四川青城山天師道教義影響，于境內(nèi)桃源山首建桃源觀。亦云于此建桃川宮、真源觀等道觀。因天師道教義與《桃花源記》中的隱逸避世，追求福樂平等主旨相暗合，極有可能于此時期建桃川宮。明嘉靖《常德府志》:“桃川宮，晉人建。”有關(guān)史料記桃川宮約建于東晉隆安年間(397～400)。隋大業(yè)年間(605 ～618)，桃源觀被毀。隋文帝開皇三年(583)廢武陵郡，改為朗州，合臨沅、沅南、漢壽3 縣為武陵縣，隸屬朗州。從此，武陵縣與桃花源相連名聞全國。唐代杜光庭《洞天福地記》:“三十五洞桃源山，周回七十里，名白馬玄光之天，在朗州武陵縣?！碧莆涞履觊g(618 ～627)于桃花山重建。唐代狄中立《桃源觀山界記》:唐玄宗天寶七年(748)五月十三日規(guī)定:取近山三十戶，蠲免稅賦，永充灑掃，守備山林。遂成名勝。宋徽宗政和元年(1111)，依桃源山勢建梵寺，分上、中、下三宮，次年，欽賜“桃川萬壽宮”，［2］P501形成頗具規(guī)模的宮宇建筑群。明人刑祚允《仙人邑里集》:“因地高下為梵宇，凡千三百余楹?！笨芍^規(guī)模宏巨。唐代如孟浩然、張旭、王昌齡、王維、李白、劉長聊、韓愈、劉禹錫、杜牧等40 多位文化名人，在此留下詩文，高度認可此地即為《桃花源記》所描繪之處。據(jù)陳友冰先生考訂:元貞元年著名文學(xué)家劉禹錫在革新失敗后，貶為朗州司馬(今常德市)，常到桃花源游覽，寫有長篇《八月十五夜桃源玩月》、《桃源行》等詩作，并題《桃源佳致》刻碑，詩文用詩之語言，復(fù)述陶文中敘述的故事，多含人生感慨之類，有“高處不勝寒”的感覺，似乎是當年在中央推行改革的歷史回憶及事后的感慨。［4］

桃源，源于桃源山，而桃源山作為自然地名，源于何時，至今難以稽考。不過，據(jù)現(xiàn)有史料及《桃花源記》所描述的情景看，得名約在魏晉之時。因其時道家“無為”思想，影響甚廣，魏晉文人大都崇尚自然，超然物外，形成一種率真任誕而風(fēng)流自賞的“魏晉風(fēng)度”。嗜藥酒、美姿容、談玄理，是他們的愛好。但文人們否認社會，懷疑正統(tǒng)的儒家思想的過程中，又常在探索無常的命運，追求安逸平等，摯愛短暫的生命而多求放達與歡樂，確是又有一定的啟智意義。魏晉文人所開創(chuàng)的儒道互補精神，亦常常使文人們，好走極端，趕時髦而任性放達。正如魯迅所說:“東晉以后，作假的人很多?！痹谶@種社會風(fēng)氣影響下，道教的興起，佛教的傳入，也就不足為怪了。其時，今桃源縣境內(nèi)有桃花山，文人們便在此天然風(fēng)景地，擇址建道觀，名曰桃源觀。道觀地址所處的山頭，名曰桃源山。

事實上，桃源得名，與桃花山有著一脈相承的淵源關(guān)系。桃花山，應(yīng)是境域內(nèi)最早得名的自然地名，后形成著名的地域地名。得名于何時，實不可考。然而，也非無據(jù)可尋。

桃，原產(chǎn)我國雨量較少而陽光充足的山區(qū)，其栽培歷史約在3000 年左右。在河北藁城市商代遺址中出土過桃核。［5］P573《說文·木部》:“桃，果也。”《詩經(jīng)·大雅》:“投我以桃，報之以李。”《左傳·昭公十二年》:“昔我先王熊繹辟在荊山，篳路藍縷以處草莽，跋涉山川以事天子，唯是桃孤棘矢以共御王事。”說明其時，楚國以桃木做的弓進貢周王朝了?！蛾套哟呵铩分兴洝岸覛⑷俊钡墓适拢裁髯C春秋時，齊國產(chǎn)蜜桃，并奇貨可居?！抖Y記·月令》:“(仲春之月)始雨水，桃始華?！比A，即花。《廣雅·釋草》:“花，華也?！蔽撼迅娜A為花，花、華通用。桃樹，春開花，秋果熟，甜爽可食。《韓非子·說難》:“異曰:與君游于果園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啖君?！边@表明其時韓國境內(nèi)，已辟有皇家大型桃園結(jié)果進貢君王。

桃花山，何以得名，應(yīng)與楚文化密切相關(guān)。今桃源縣境，1985 年以后共發(fā)現(xiàn)毛家橋遺址、周家崗遺址，鲇魚丘遺址。［2］P499-500前兩者皆屬新石器時期大溪文化遺址，后者屬新石器時期龍山文化遺址。這表明距今6400 ～5300 年，境內(nèi)即有村落聚居。約在距今5000 年左右，境內(nèi)應(yīng)屬三苗國地。《戰(zhàn)國策·魏策一》:“三苗之后，左洞庭，右彭蠡?！薄段墨I通考》:“三苗之國，左洞庭，右彭蠡?！倍庞印锻ǖ洹ぶ菘な?“今岳州、潭州(長沙)、衡州，皆古三苗國?！钡叵鲁鐾廖奈镆嘧C實:古代三大部落集團之一三苗氏一支，確在南方活動，其活動地域正是南方幾何印紋陶的主要分布區(qū)。［6］P59湖南澧縣新石器時代中晚器屈家?guī)X文(距今約5500 ～5000 年)，有較大城址，直徑達315 ～325 米，面積達8 萬平方米，城墻寬約50 米，高約5 米;有特大型墓葬;有大居室、大廚房;有中心聚落區(qū)，并在澧陽平原上分布著57 座屈家?guī)X文化時期聚落遺址。這表明當時城頭山城，已是控制這些聚落的早期邦國文明的政治、經(jīng)濟中心。［7］由此可證，古三苗國確存在。

堯、舜、禹時代，三苗國遭到堯、舜、禹部落聯(lián)盟的長期征討?！渡袝虻洹?“放驩兜(三苗部落聯(lián)盟首領(lǐng))于崇山，以變南蠻。竄三苗于三危。”其時，三苗國人或被滅，或分流，或遷徙，或大部分融合在濮、越部落聯(lián)盟之中。夏、商之交，江漢地區(qū)新石器時代陶器制作上，“突然大大增加了黃河流域的影響”，“說明此時一支來自黃河中游的力量，通過南陽盆地，沿著隋棗走廊，直抵長江北岸?！保?］據(jù)楚史專家魏昌先生的研究:楚之先祖在夏、商戰(zhàn)亂交替交際，出現(xiàn)了祝融六姓或八姓，四處流散的局面，羋姓季連部，在此背景下，離開故地今河南新鄭，輾轉(zhuǎn)至丹淅、荊山和漢水流域。后與江漢地區(qū)的盧、蠻、濮、巴，經(jīng)過征戰(zhàn)、遷徙、融合，逐漸形成以羋姓楚族為主體的“荊楚”。［9］P17而其中的蠻，即為南蠻，實為三苗國三苗人后裔。后楚族鬻熊率族投靠周文王，因滅商有功，封為“子爵”，后稱為“楚子”。其后毅熊繹，以先祖之功，又被周成王“封以子男之田，姓羋姓，居丹陽。”(今多指河南淅川一帶)

楚子受封后100 多年后，楚國由弱漸強，擺脫了周王室的束縛，立足江漢，獨立發(fā)展。春秋中期，楚莊王(公元前613 -前591)，大敗晉國，成為春秋五霸?！妒酚洝なT侯年表》:“楚文王熊貲元年(前689)，始都郢。”約在第二年，焚滅羅子國后將羅子國遺民由枝江丹陽一帶，遷置沅湘流域汩羅(今湖南省汩羅市)，允其復(fù)國為附庸國，并筑羅城族居。［10］P22這表明楚國勢力，已深入沅湘中下游流域。約在楚穆王十一年(前615)，楚滅近鄰麇子國，遷其遺民于沅湘微水流域(今湖南省岳陽縣新墻河鎮(zhèn))，允其復(fù)國為附庸國，并筑城族居。［11］這表明楚國勢力已局部掌控沅湘流域。然而，據(jù)地下出土文物證實，商、西周時期，商人曾在澧水流域一帶活動。商、西周文化，帶有濃厚的土著特色，土著文化也受商文化影響。春秋中期，楚文化進入澧水流域，澧縣丁家崗發(fā)現(xiàn)3 座春秋中期楚墓，古城崗城遺址及城郊發(fā)現(xiàn)東周時期銅鏃、陶鬲、罐、筒瓦及密積楚墓，即可為證。［12］其時，澧水流域上游今石門、慈利、張家界、永定、桑植諸市、縣內(nèi)，多居巴人(后演變?yōu)橥良易?;中游今澧縣、津市、臨澧諸縣、市，多居濮人、越人。而沅、澧下游今常德市一帶，實際上已被楚人掌控。不過，濮人仍大量散居其地。這為地下出土文物所證實。［13］P662-663

公元前529 年，楚靈王死，楚平王上臺，據(jù)《左傳·昭公十九年》、《史記·楚世家》、《史記·伍子胥列傳》等史籍記載:楚平王上臺后“修政教，存恤國中?！币华動泄Γ庾锶?，三用棄官，四濟貧寡，五養(yǎng)老疾。“息民五年而后用師?！鳖H有中興氣象。但任用奸臣費無極，使楚國剛復(fù)元氣，又陷入危機。楚平王六年(前523)夏，楚平王聽從費無極建議，一面使太子建居城父，經(jīng)營北方，另一面又在原有屈到封邑白馬湖采菱亭基礎(chǔ)上，另擇址筑采菱城(今桃源縣青林回族維吾爾族鄉(xiāng))，《左傳·昭公十九年》記楚平王其時“為舟師以伐濮”，很可能以此為基地，拓展南土。這次伐濮不到半年時間，其具體情況如何，史無詳載。估計伐濮時，楚師溯沅、澧水而上，到達今湖南省臨澧縣九里的地方。滅濮后，楚國于此封九里君，筑九里城，現(xiàn)已被地下出土文物所證實。［14］P704-705

采菱城是否為楚平王所筑，今仍有爭議。但從歷史文獻及地下出土文物看，應(yīng)是楚平王所筑。一是楚平王六年(前523)為避晉鋒芒，采自守政策，使令尹子瑕在鄭(今河南省郟縣)筑城，派兵駐守。為應(yīng)付吳軍襲擾，又在邊境州屈、巢、卷等地筑城。［15］P596楚平王在位13 年，到處筑城。正如《左傳·昭公十九年》魯臣叔孫婼所云:“楚不在諸侯矣，其僅自完也，以持其世而已?！蓖啬贤?xí)r，楚平王《為舟師以伐濮》，筑采菱城的可能性極大。二是采菱城遺址發(fā)掘后，發(fā)現(xiàn)有古城址呈長方形，南北長830 米，東西寬410 米，面積0.34 平方公里。同時采集到泥質(zhì)紅陶、灰陶器皿及筒瓦殘片，定為春秋晚期至漢代(前6 世紀至公元3 世紀)的城址。1983 年公布為湖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P499三是古文獻多有記載。南朝《武陵記》:白馬“湖產(chǎn)菱……，楚平王嘗采之，有采菱亭。”《太平環(huán)宇記·朗州》:“采菱城，屈到采菱亭也?！鼻綖槌低鯐r(前559 ～545)楚令尹，《左傳·襄公十五》有記?！秶Z·楚語》“屈到嗜芰?！表f昭注:“芰，菱也?！薄俄n非子·難四》:“屈到嗜芰，文王嗜菖蒲菹，非正味也?！贝_見屈到嗜菱屬實。明嘉靖《常德府志·卷二》:常德“采菱城縣西七里白馬湖?！鼻逋巍短以纯h志》:“古采菱城在縣東15 里，楚平王筑?！鼻骞饩w《桃源縣志》亦有相同記載。雖然《常德府志》與《桃源縣志》，及相關(guān)史料記載其地望不一致。但縱觀以上史料及出土文物，楚平王六年(前523)，在今桃源縣與常德市區(qū)交界處，筑采菱城，是難以推翻的定論。

楚平王伐濮后，濮人在江漢地區(qū)及湘、資、沅、澧流域，古文獻中已不見記載。其時一部分濮人被楚人所滅，一部分西遷融于其它民族，或遷徙今云南瀾滄江流域永昌地區(qū)，大部分則與古越人融合后而稱“百越”了。這充分說明，楚國在楚平王時，已完全掌控湘、資中下游及沅、澧流域。

楚人深入湘、資、沅、澧流域中下游后，經(jīng)過征伐、遷徙、融合等過程，形成了以楚族為主體，以百越族散居其中的聚落農(nóng)耕社會。戰(zhàn)國初濮人在這一帶消失后，楚人與百越人共居一地，形成了楚文化占主導(dǎo)地位的格局。戰(zhàn)國時期今常德市境內(nèi)有楚墓數(shù)萬座，其中科學(xué)考古挖掘3000 余座，就是證明。同時受巴人、濮人文化影響的百越族文化，長期共存廣大鄉(xiāng)村的現(xiàn)狀，體現(xiàn)了南楚文化的特征。這在地下出土文物中，得到了證實。［16］P152

春秋中期以后，由于楚人、巴人、濮人、越人定居生產(chǎn)、生活、交往的需要，應(yīng)有大量原生自然地名。其時，在今桃源縣境內(nèi)，是否有桃花山地名，史無載。但我們可以推論，其時一支越人與原濮人在這一帶墾田伐木，燒荒種植，漸漸定居，以種稻、捕魚為業(yè)。因臨近沅江之南岸，江流如帶，清澈見底，江岸風(fēng)景優(yōu)美，氣候適宜，附近山上多野生桃林，春時枝葉扶疏，桃花爭艷，逐名之曰桃花山。濮人有語言無文字，世居此地，應(yīng)是最早發(fā)現(xiàn)桃花山的部族。約在春秋中期后，楚人陸續(xù)居此，便依濮人、越人指稱，用楚文字書寫成桃花山。楚文字已有近似篆刻狀的“桃”字書寫，［17］這應(yīng)是由古地圖中“桃字”演化而來。

桃花山得名后，襟山帶江，風(fēng)景特優(yōu)，因盛開桃花，而聞名遠近。至秦漢時，這一帶已成南來北往商客要津，逐成遠近聞名的游覽地。自晉太康元年至東晉元熙元年(280 ～419)，桃源山建有“桃源觀”并逐漸形成規(guī)模，桃花山更是名聲大振。東晉詩人陶淵明寫成《桃花源詩并記》后，逐成旅游名勝。［2］P501

桃源地域，上古屬三苗，商、西周多屬巴、濮，周末至春秋中期多屬濮，春秋中期以后屬楚，秦代屬黔中郡。西漢為臨沅縣地，東漢建武二十六年(50)后屬沅南縣。置縣后縣名不改，縣域無易，歸屬屢變，縣治未遷，直至1988 年常德地區(qū)改為常德市，縣歸其轄。［2］P41

現(xiàn)境內(nèi)有“桃花源”名勝，名聞全球，成為中國大陸旅游勝地。然而縣城建設(shè)一直滯后。有關(guān)史料記:清末境內(nèi)有縣城、陬市、漆家河、沙坪自然集鎮(zhèn)，工商較發(fā)達。宋慶歷之后，縣城始具形制。明筑土城，明未改筑磚城墻，始有東、南、西、北四門之稱。明末清初，戰(zhàn)禍不斷，民生凋敞，縣城損毀嚴重。清乾隆末至嘉慶初(18 世紀)才恢復(fù)原貌。清光緒十五年(1889)，初有規(guī)劃建設(shè)。至民國38 年(1949)，主街總長約4 公里，有18 條巷，建成區(qū)面積約0.44平方公里。但城內(nèi)布局雜亂，街巷曲窄短促。共和國成立后，不斷改擴建，至1988 年，縣城區(qū)建成街道17 條，總長12344 米，城區(qū)面積約3. 13 平方公里。［2］P251近20 多年來，縣城面貌巨變，成為全縣經(jīng)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tài)建設(shè)幅射中心。現(xiàn)縣城區(qū)環(huán)境優(yōu)美，交通便捷，景觀豐富，成為繼桃花源風(fēng)景名勝后，又一旅游景區(qū)，頗受世人注目。［18］P241

［1］(宋)王存等. 元豐九域志［M］. 北京:中華書局，2011.

［2］桃源縣志纂委員會. 桃源縣志［M］. 長沙:湖南出版社，1995.

［3］裴淮昌. 湖南古今地名辭典［M］. 長沙:湖南出版社，1993.

［4］陳友冰.桃花源址及其歷史變遷散考——經(jīng)典名篇故地新考之十九［EB/OL］. 北京:國學(xué)網(wǎng)http://www.guoxue.com，2012 -01 -19.

［5］中國文化知識精華［M］. 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1989.

［6］彭適凡.中國南方考古百越民族研究［M］. 北京:科學(xué)出版社，2009.

［7］袁建平.試論中國早期文明的產(chǎn)生——以湖南城頭山地區(qū)古代文明進程為例［J］. 中原文物，2010.(5).

［8］俞偉超. 尋找楚文化淵源的新戰(zhàn)索［J］. 江漢考古，1982.(2).

［9］魏昌.楚國史［M］.武漢:武漢出版社，1996.

［10］(漢)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99.

［11］彭雪開. 湖湘文化視角下湘東縣域地名研究報告［J］.株洲: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內(nèi)部交流資料，2013，(7).

［12］彭雪開.岳陽地名源流考［J］. 株洲:湖南工業(yè)大學(xué)內(nèi)部交流資料，2013，(3).

［13］澧縣地方志編纂辦公室.澧縣志［M］.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1993.

［14］常德市志編纂委員會.常德市志［M］.北京:中國科學(xué)技術(shù)出版社，1993.

［15］臨澧縣史志編纂委員會.臨澧縣志［M］.北京:中國社會出版社，1992.

［16］顧德融，朱順龍. 春秋史［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

［17］常德市文化局.常德文物資源概述［EB/OL］常德:常德市文化局網(wǎng)http//whj. chrngde. gou. cn，2010 -01 -27.

［18］李守奎. 楚文字編［M］. 上海: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