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方

（東北師范大學 圖書館特藏部，吉林 長春130024）

一、供職國際宣傳處

馬彬和（J.A.M.Cavsl and or Mac Ca Ms Land）是1936年前后來到中國的英國人，他喜歡中國文化并加入了中國籍。在華期間，馬彬和隸屬于國民政府中央宣傳部由董顯光所領導的成立于1937年的國際宣傳處。在抗戰(zhàn)時期，蔣介石夫婦直接指揮著國際宣傳處。其領導者董顯光是抗戰(zhàn)前后才步入政界，先后擔任過國民黨中央宣傳部副部長、行政院新聞局局長等職。董氏非常注重這支外宣隊伍，認為從事國際宣傳的人員必有專門的知識技能與中外文的寫作能力及新聞采編能力。為此他挑選的皆是文化新聞界中的精英，亦非常重視聘請支持中國抗戰(zhàn)的外國人來充當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的喉舌。在上海聘請了英國《曼徹斯特日報》的澳籍記者丁丕萊為國際宣傳處的顧問，在武漢聘請澳籍記者范默擔任編輯顧問，在重慶聘請了剛從哈佛大學畢業(yè)來華的白修德參加工作。而在國際宣傳處工作最久的顧問，正是其在密蘇里大學的同學，出身于英國牛津大學的漢學家馬彬和。馬彬和能被董光顯選中并合作多年，一是因其能力之強，二是因其本人樂于為抗戰(zhàn)服務。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前，國民政府主要利用外國人作為代言人進行新聞宣傳。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宣傳工作才開始表面化，各駐外辦事處負責人才多改為華人。但在技術方面，仍借助同盟國的專家推行著宣傳工作。

二、馬彬和從事的抗戰(zhàn)活動

（一）翻譯工作

1940年初，音樂家李抱忱先生受國宣處的委托編譯了《中國抗戰(zhàn)歌曲集》，為的是向世界人民宣傳中國抗戰(zhàn)歌曲，其中的麥新、孟波詞曲的《犧牲已到最關頭》就由馬彬和翻譯推向世界的。［1］

中國歷史檔案館曾虛白《工作日記》1941年5月5日有“核對總裁言論馬彬和譯稿二十七篇完竣，今日交Praatt復核后，即可寄港付印第三集”的字樣，可知馬彬和的工作是翻譯了蔣介石的演說和政府文告，其中英文功底應是相當了得，他能領悟蔣介石的中文演說與文告的真諦，才可準確地譯成英文，正是他把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政府的抗戰(zhàn)宣言傳向世界，讓世界聽到中國人的聲音。

（二）英語廣播工作

馬彬和除翻譯外，每晚還在廣播電臺向英美作英語廣播。據(jù)載，他雖為英人，可平時卻不說英語，做英語廣播時又謝絕超出生活所需的更多薪水，讓人看來似乎有點苦行僧的味道，筆者以為大概是以此求得消除與中國民眾之隔閡?！逗L回憶錄》在記述1939年7月時曾提及其收到過馬彬和的信——甚贊其《七月》，還告知特地為介紹《七月》作了一次英語的廣播。

胡風主編的《七月》是三十年代的文藝期刊。此刊注意發(fā)表反映現(xiàn)實的詩歌、報告文學、小說、散文、雜文、劇本、文藝專論、譯著、繪畫、木刻等。曾提出過“民族革命戰(zhàn)爭的大眾文學”口號的胡風曾任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xié)會常委、研究部主任，輾轉于漢口、重慶、香港、桂林等地從事抗戰(zhàn)文藝活動，有其一定的進步性。故馬彬和的宣傳在國際上的影響也可想而知了。

（三）在“孤島”上海辦刊物

用馬彬和等人的話講，民國二十七年（1938）的上海，可說“是雜志的厄運年”。外界暴力的壓迫，郵運的阻礙，外稿來源的限制，說話之不能如愿，更加以外埠經售處無法如期結賬，種種痛苦與困難，無不備嘗的時期。

據(jù)資料顯示，馬彬和是1938年8月接手《眾生》（Humanity）半月刊的。書目文獻出版社1981年版的全國圖書聯(lián)合目錄編輯組編的《1833～1949全國中文期刊聯(lián)合目錄》的增訂本第565頁是這樣記錄的：上海眾生編輯部1－2：1938.5－1939.2（本刊每卷出6期）。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年8月第1版的曹正文、張國瀛著《舊上海報刊史話》附錄四“上海解放前的期刊雜志目錄”中是這樣記錄的：眾生半月〔英〕馬彬和1938.5－1938.2。

據(jù)筆者考察兩卷本《眾生》半月刊，實為上卷vol.1no.1（1938.5）－no.6（1938.8），下卷vol.2no.1（1938.10）－no.6（1939.2）。且一二卷全為6號，中間有間斷。書目文獻及華東師大這兩書之所以出現(xiàn)此紕漏，是沒有仔細核查刊號及其發(fā)行時間，亦未詳細研讀《眾生》半月刊兩卷各號上所載的編者按之故。

1938年5月第1卷第1號上有馬彬和獻詞：“彬和出生英國，平素仰慕中華文化，到今已數(shù)年。不久以前，來華居留，先后接觸各方中國人士，深感中國文化前途光明，因此愿為努力。乘此期零落之時，不揣淺陋，編印本刊，希望對于讀眾能有些微貢獻……”。［2］

1938年10月第2卷第1號馬彬和獻詞：“彬和來華三年，對于中國之認識與欽慕，即與時俱增。彬和深信今日中國之英勇抗戰(zhàn)，實為維護人類正義之斗爭；中華兒女之肉長城，足為世界和平之前衛(wèi)。以中華文化之燦爛，民族力量之堅靱，更使彬和決心獻身于中國，為保衛(wèi)人類文明而努力。本年五月，發(fā)刊《眾生》，冀盡棉薄，期對中國正義之奮斗，有所貢獻?！娚辛?，深蒙中國讀者熱烈愛護，得以暢銷海內；彬和以一孤單之英人，得與中國千萬忠誠之青年締結精神上之友誼，歡慰實過平生。八月彬和遠奔武漢，《眾生》卒告延期，對于熱誠之讀者，抱有無限之歉忱。此次蒙各方友人之敦促與襄助，得于萬難之中，重復出版，今后‘眾生’之內容，當更求充實與革新，并集合中外作家，經常撰稿，貢獻讀者以大時代所需要之精神食糧。至于時間性的文章與非時間性的文字，并籌兼顧，務期《眾生》可為讀者最親切之友伴。茲當復刊伊始，深望讀者以《眾生》為大眾之園地，有待大眾之扶植，而使之燦爛光明：此不獨彬和個人之幸，抑亦中華民族文化前途之光也?！保?］

由其獻詞可知他是1936年前后來到中國的，他熱愛世界和平，支持中國抗戰(zhàn)，希對中國正義之奮斗有所貢獻。也再次讓我們看到其中文功底的堅厚。亦可知《眾生》半月刊一、二卷之間在1938年8月以后開始間斷，1938年10月又開始第二卷一事。

據(jù)載在1938至1940年間，馬彬和還作為林語堂及黃嘉德兄弟的《西風》掛名“發(fā)行人”，以對付日寇的新聞檢查與破壞。

從馬彬和在孤島上海所作的工作看，他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中國人民正義之戰(zhàn)，做出了他所能做出的努力，他確實是位值得我們深深緬懷的一位國際友人。

（四）參加中國共產黨所領導的左翼活動

據(jù)重慶出版社1991版黃俊英著《二次大戰(zhàn)的中外文化交流史》載：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文協(xié)”于1938年7月10日“在武漢東湖公園舉行了游園茶話會，招待主辦英文雜志《眾生》的英國人馬彬和等人。……可以看出，‘文協(xié)’舉辦諸如此類的招待會，其目的顯然不是一般性質的禮貌社交往來，它是以這種聚會一方面讓中國人民了解中國抗戰(zhàn)贏得的國際輿論的支持，以鼓舞中國人民的抗戰(zhàn)信心；另一方面，它又溝通著中國與世界反法西斯文學運動的信息交流?！薄啊膮f(xié)’有組織的集中了一批翻譯家，開始有計劃地譯介外國反法西斯文學作品?！捎谶@批翻譯家的辛勤筆耕，使大量戰(zhàn)時各國文學作品及時與中國讀者見了面，讓中國人民迅速了解著世界反法西斯運動動態(tài)?！保?］（P75）

從上文馬彬和獻詞與黃俊英所述在時間上看有點出入，但我們先放下不管，總之馬彬和參加了共產黨人領導下主辦的武漢茶話會后，《眾生》半月刊中翻譯外國反法西斯文學作品的大增，可以清楚地看到此次“文協(xié)”對馬彬和辦刊的影響。身為國民政府國際宣傳處特聘的外國人，在國共作合期間以他本人的抗戰(zhàn)行動贏得了共產黨人對他的尊敬，愿與他一道為了世界和平，中國的獨立、自由而共同奮斗，使每個有熱血的中國人投身到抗戰(zhàn)的隊伍中來。

三、由其撰文、取文審視其價值取向

馬彬和曾留下“長袍是沒有差別的，平等的，一律的遮掩了貧富賢愚”［4］（P196）這樣的名言。梁實秋的散文《衣裳》中亦曾提到過此名言，能講出讓梁實秋在內的中國人念念不忘的名言也讓我們見識到馬彬和語言及思想精髓中閃光的東西。

所有令人關注的事件《眾生》雜志亦在關注著。《眾生》所載文章皆為當時的名流所撰。縱觀一、二卷所有文章，除少量是各行業(yè)的頂尖人物所撰的專業(yè)文章，多為號召中國人民奮起抗戰(zhàn)的各體裁及表現(xiàn)形式的作品，處處體現(xiàn)它的辦刊宗旨?！侗娚吩悦鳎骸氨娚瓉硎菍儆诖蟊姷?，牠除了在中國神圣的戰(zhàn)斗期間，為作家傳達一些意見、使讀者加強‘必勝’的信念之外，絕無絲毫自私自利的成見?！保?］

曾主編《談風》的周黎庵先生發(fā)表的《中國要建設海軍》，與飛塵根據(jù)各方材料寫成《紅星武士怎樣炸沉“陸奧”艦》參照著讀，無論結論如何，對《陸奧》艦之炸沉這樣一件中日戰(zhàn)爭中的聳人聽聞的事件會有所了解，絕對是對中國民眾的鼓舞。

對于《北平新禁書目錄》編者按是這樣陳述的：所謂《北京禁書目錄》我們完全依照原來刊出，不增一字，不減一字，所有矛盾，重復，錯誤，零亂各種現(xiàn)象全盤保存，以供參考。此文即是《北京市政府警察局檢扣書籍等刊物一覽表》，下注“中國對外抗戰(zhàn)史料之二（李氏珍藏）”?！侗娚穼Υ巳鐚嵉胤从持敃r的情況。

漫畫有華君武的《戰(zhàn)時十里洋場》、《占領區(qū)域》、《上海之夏》、《上海大雨記》、《我們要燒死那些游擊隊》，李絢的《江南春光好》等。看后讓人熱血直涌。

有美國賽珍珠《多謝日本》，郭佐藤富子的《懷外子郭沫若先生》，許廣平的《魯迅先生二周年祭》，孫夫人宋慶齡的《中國的再生》?！侗娚芬詫O夫人的話：“和平是蘇聯(lián)的外交政策的基石。蘇聯(lián)對于每一個國家，都伸出他的友好的手來?！薄疤K聯(lián)在短短二十一年內所能夠成就的，如果我們有這種眼光和決心，我們也一樣能夠成就”［2］來激勵中國人起來共同為自由而奮斗。

有黃嘉德、黃素封、巴金、周作人的作品或是書評及夏丐尊的《懷晚晴老人》等。巴金《重磅炸彈給我們的教訓》，號召讀者建立“中華兒女的血肉長城，足為世界和平的前衛(wèi)”。

有對我海外華僑積極抗戰(zhàn)的介紹，黃警頑《抗戰(zhàn)中中國海外僑胞之貢獻》、顔文初《菲律賓華僑獻金購機記》等，以此再次驗證了孫中山先生曾說過的：華僑是中國的革命之母這句名言，同時也為我們提供了重要史料。轉載了新加坡吳逸生先生主編的《青年半月刊》上的《新加坡中華女學校全體師生致祖國前線將士書》以告《眾生》之讀者。

有李竹溪的《我們要發(fā)動自衛(wèi)經濟戰(zhàn)》提倡國貨，王季深譯的《中國勝利的時侯》來激勵中國人堅持抗戰(zhàn)勝利。吳直由寫的為中國災民救濟奔走呼吁的荷蘭人《中國之友伯王梭先生》，讓國人看到世界上愛好和平的人們也在支持著中國的抗戰(zhàn)。

發(fā)表了堪稱從事救亡工作者指南的文章——章乃器的《救亡工作的實踐》。曾撰文《中國民族問題及新民族政策》的浮葉先生對中國民族問題有深邃地研究，《眾生》轉告他的言論給讀者：現(xiàn)在的“抗敵是整個的”，假使中國亡了，每一個中國人都逃不出侵略者鐵蹄下的奴隸圈；即使做了漢奸，也不能改動他們子子孫孫的命運。

有雪樓譯的H.Thomas著的《馬克思的一生》，編者按：“不研究他的學說的人，切莫忘了看牠一遍，因為我們是生在他的時代?！保?］有關于周恩來夫婦的介紹——川琦《國共合作的橋粱——周恩來》。有關于游擊隊戰(zhàn)士的文章——張景濤《血染苕溪記》等。在抗戰(zhàn)時期以馬彬和的身份為中國共產黨的學說及實踐活動擴大了其在有產階級中的影響，效果怎么樣是不言自明的。

有關于蘇聯(lián)方面及其他各國戰(zhàn)事介紹的文章，俄國工科大學工程師吳佚民先生的《中日戰(zhàn)爭與英國》、《未來歐戰(zhàn)之預測》、《莫斯科之今昔》（附有蘇聯(lián)領袖史太林像——即為斯大林）、《悼蘇聯(lián)大飛行家契喀羅夫》等及其翻譯Hemo Nevus原著的《蘇聯(lián)革命的二十一周年》等，朱濱生譯的《蘇聯(lián)每個航空員的胸懷》，戴敦復譯《假如西班牙人民再有二百架飛機》等。

在《眾生》第二卷六號也就是最后一期的編話中有這樣對國民政府最高長官蔣介石的恭維：“編者始終認為中國的戰(zhàn)爭是維護人類文化而犧牲，中國的最高領袖蔣委員長，也是維護人類文化的最努力的領袖。我的母校牛津大學當局、最近拍呈蔣委員長夫婦一封電報，很可代表世界上頭腦清醒的學者的意見。他們說‘中華人民現(xiàn)奮勇抵抗侵略，貴國與蹂躪彼等自由者，鈞座躬自領導，身列前鋒，吾人對此，不勝景仰。鈞座與國民咸能自強不息，以果敢堅忍之精神建樹令人莫信之功業(yè)，此堪為彪炳史冊人類，永不能忘之大業(yè)。吾儕一方面受崇拜狹小民族主義者所抱野蠻惡念之教訓，一方面受中華人民抗拒日本精神所呈高尚自制力之熏陶，對于文明火炬，握于誰手一點，毫無疑慮，吾人盼望將來終必有一日，世界之民治者咸將毅然立于君等方面。貴國人民之剛勇，甚至將由敵方博得應有之承認?！巳展R，則鈞座將為一團結的民族之領袖，而能證明貴國國民本能之生氣’。中國有句古話，說‘德不孤，必有隣’。我們的力量是薄弱，郤很愿做這個文化古國的小小隣人?！保?］雖如此推崇蔣介石，但仍能看出其旨在希望蔣大總統(tǒng)能在團結抗戰(zhàn)的路上走下去。

由《眾生》作者成份及所選文章題目及內容來看，馬彬和盡了他所能盡最大力量來辦《眾生》，也讓我們看到他是怎么以此激勵中國人奮起，增強國人抗戰(zhàn)信心，來共同為自由而奮斗，又怎么樣讓每一個支持中國正義戰(zhàn)爭的人投身到為世界和平而奮斗的行列中來。

從他在中國的活動來看，他確是位進步的國際友人，為著世界的和平，為著中國民眾的自由、和平、民主不遺余力地貢獻著他的才智，讓我們看到其對中國文化事業(yè)的重大貢獻。

［1］李抱忱.編輯英文版中國抗戰(zhàn)歌曲集的經過［J］.新音樂，1940，（4）.

［2］眾生（半月刊）［J］.民國27－28年（1938－1939）.

［3］黃俊英.二次大戰(zhàn)的中外文化交流史.［M］.重慶：重慶出版社，1991.

［4］徐鐘佩.一個洋中國人——記青衫怪客馬彬和［A］.樓肇明.舊時的河床（散文卷）［C］.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