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鋒航
(寶雞文理學院哲學系,陜西寶雞721016)
在康德的時代,“形而上學已由昔日備受尊崇的科學女王淪落為名譽掃地的流浪者”[1]70,正如古希臘神話中赫卡柏所說的那樣:“不久前我還是萬人之上,以我眾多的女性和孩子而當上女王——到如今令我失去了祖國,孤苦伶仃被流放他鄉(xiāng)?!保?]8這是因為,當時哲學界的兩大主流——唯理論和經驗論不但沒為自然科學提供堅實的理論基礎,反而使其之間的鴻溝越來越大,最終導致了近代哲學認識論上的困境和危機??档伦鳛橐幻百马湃?,下開百世”[3]9的哲學家,面對哲學所處的困局,他在深刻和剖析唯理論和經驗論基礎上,開創(chuàng)了自己的“批判”理論??档抡軐W最精華的部分,就是參照自然科學的偉大成就來拯救近代哲學,這種拯救思路使得哲學獲得了充分發(fā)展。在那樣一個科學占據主流地位的時代,從事哲學研究無異于是一場冒險,因為“它的追隨者已經東零西散,自信有能力在其他科學上發(fā)揮才能的任誰也不愿意拿自己的名譽在這上面冒險?!瓕嵲谡f來,人們還不掌握確實可靠的衡量標準用以區(qū)別什么是真知灼見,什么是無稽之談?!保?]4然而,哲學研究要為人們提供理論上的可靠根據,如果人類認識的問題不能在哲學層面得到澄清,無論在其他的任何方面取得多么大的成就,都是缺乏可靠的基礎的,“無論他們如何想通過改換學院語言而以大眾化的口吻來偽裝自己,只要他們在任何地方想到某物,他們就不可避免地退回到他們曾裝作極為鄙視的那些形而上學主張上去了?!保?]3康德認為“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一直都有某種形而上學存在,并且今后還將在世上遇見形而上學,但和它一起也會碰到一種純粹理性的辯證法,因為辯證對純粹理性是自然的。所以哲學的最初的和最重要的事物就是通過堵塞這一錯誤的根源而一勞永逸地消除對形而上學的一切不利影響”[5]23,這將是一樁繼往開來的人類事業(yè),哲學應當擔負的歷史使命——為認識論上唯理論和經驗論以正視聽,為自然科學開辟一條發(fā)展的康莊大道。
正是基于近代哲學所處困境的深刻認識,康德把形而上學要模仿自然科學走上科學的道路所面臨的主要問題歸結為兩個方面,“在康德看來,哲學或形而上學的任務有兩個方面:一方面要追求關于對象(上帝、世界整體和自由意志等)的普遍必然的絕對知識;另方面,要為自然科學能夠得到普遍必然的知識、或為自然科學所證實的客觀普遍必然規(guī)律(如因果律)做出哲學的說明和保證?!保?]38康德認為:以往的舊哲學都沒有找到一條合適的路徑來完成哲學的使命,反而陷入到經驗的懷疑論和理性的獨斷論的無休止的論戰(zhàn)當中。他卻堅信自己找到這條通往解決一切哲學問題的康莊大道,“現(xiàn)在我走上了這條惟一留下尚未勘探的道路,我自認為在這條道路上,我找到了迄今是理性在擺脫經驗的運用中與自身相分裂的一切謬誤得以消除的辦法?!保?]5這條康莊大道就是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所提出的,以“先天綜合判斷何以可能”、“人為自然立法”或者“對象依照知識”為標識牌,開啟了近代哲學唯理論與經驗論的先驗哲學批判之路。
“《純粹理性批判》是康德哲學的基礎,主要論證先天綜合判斷的存在,這緣于康德確信邏輯、數學和自然科學知識以及應對“休謨問題”?!保?]88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導言中,提出了“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問題。具體來說,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科學知識是如何可能的?康德認為,知識都是以一定的邏輯判斷形式表現(xiàn)出來的,邏輯判斷按照傳統(tǒng)的分類,可以分為分析判斷與綜合判斷兩類,它們與先天判斷和后天判斷完全對應??档抡J為,知識最基本的單位是判斷,而以往的哲學家都對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的認識,“甚至或許連分析判斷與綜合判斷的區(qū)別都沒有考慮到”[5]20。經驗論者認為,感覺印象構成知識的基本單位;唯理論者則強調知識最簡單的形式是清楚明了的概念。前者對感覺經驗信賴有加,后者對理性概念迷信過度;前者認為感覺經驗不會有錯,錯誤只是在于理性歪曲地理解了它,后者則相反的認為,正是雜亂的感性經驗遮蔽了概念本身,造成了混亂??档轮赋觯魏螁渭兊母杏X或者概念本身都不具備構成知識的完備條件,因為真正的知識最起碼應該是判斷,可以說一切真正的知識都是判斷。“在一切判斷中,從其中主詞對謂詞的關系來考慮,這種關系可能有兩種不同的類型。要么是謂詞B屬于主詞A,是包含在A這個概念中的東西;要么是B完全外在于概念A,雖然它與概念 A 有連結?!保?]8康德把前者叫分析判斷,把后者叫綜合判斷。
所謂“分析判斷”是指“在其中謂詞與主詞的連結是通過同一性來思考”[5]8的判斷,其邏輯形式為謂項包含在主項的概念中;所謂“綜合判斷”是指“在其中這一連結(謂項和主項)不借同一性而被思考的那些判斷”[5]8,其邏輯形式表現(xiàn)為謂項不包含在主項的概念中??档轮赋?,所有的“分析判斷”都是先天判斷,是絕對可靠的,具有普遍必然性,但是卻不產生新的知識。因為分析判斷“通過謂詞并未給主詞概念增加任何東西,而只是通過分析把主詞概念分解為它的分概念”,實質上其主詞與賓詞是同一的,所以康德又把分析判斷稱之為“說明性判斷”[5]8。大部分的“綜合判斷”是后天判斷,主項與謂項的連結使得賓詞給主詞增添了新的內容,綜合判斷“在主詞概念上增加一個謂詞,這謂詞是在主詞概念中完全不曾想到過的,是不能由對主詞概念的任何分析而抽繹出來的”,所以康德把它稱之為“擴展性判斷”[5]8。然而,這種來自經驗的總和卻是偶然的,最多是或然的,因而不具有普遍必然性,它永遠不能增長我們的知識;要么是憑借“分析判斷”獲得可靠的普遍必然性,但不能增長我們新的知識;要么憑借“綜合判斷”來增長我們的知識,但我們卻不知道通過這種方式所獲得的知識是否具有普遍必然性??档略诖税盐ɡ碚撆c經驗論最核心的理論缺陷納入到了對“分析判斷”與“綜合判斷”的理論討論中來,借此來予以批判他們的各執(zhí)一極。這種判斷綜合了分析判斷與經驗判斷的優(yōu)勢,具備了產生可靠知識的全部條件:第一,它是兩個原來外在的概念或表象的聯(lián)結,也就是說,賓詞必須給主詞增加新的內容,就像經驗的判斷那樣;第二,這種聯(lián)結必須具有像分析判斷那樣的普遍必然性。這種在康德看來作為真正科學知識的最牢靠的根基的判斷就是“先天綜合判斷”,只有憑借這樣一種判斷才能使近代以來認識論的唯理論和經驗論的混亂得到論證和澄清。
康德以其“對象依照知識”這一振聾發(fā)聵的觀點引發(fā)了一場哲學領域的“哥白尼式”的革命,從而改變了整個西方哲學的走向?!斑@場革命基于近代認識論哲學的困境,在力圖克服唯理論與經驗論對立沖突基礎上將它們加以調和,建立了以“對象依照知識”為基本思路的主體性哲學”[1]。人作為萬物之靈,“以懷疑分析始,以條理法則終,人能創(chuàng)造知識,自強不息,行己有恥”[3]8。創(chuàng)造知識方法,在康德以前,一般認為來自被認識的對象——客體,經由主體對客體的觀察,發(fā)現(xiàn)其中的發(fā)展、變化的特點,加以分析、歸納,總結出規(guī)律性的東西,是為知識,即“知識依照對象”。然而康德,卻一反常規(guī),提出“對象依照知識”的革命性觀點。是“知識產生于對象”還是“對象依照知識”?是人只能被動地認識自然還是“人為自然立法”呢?
康德是在對傳統(tǒng)哲學的深刻認識和對其困境的真切感受中去批判近代哲學體系的,“向來人們都認為,我們的一切知識都必須依照對象,但是在這個假定之下,凡是想通過概念先天地建立某種關于對象的東西以擴展我們知識的嘗試,都統(tǒng)統(tǒng)失敗了。”[5]15康德說“我們不僅踏遍了純粹知性的土地并仔細勘察過它的每一部分,而且還測量過它,給那上面的每一事物規(guī)定了它的位置?!保?]216他把傳統(tǒng)的哲學失敗的原因歸結為在知識的對象到底是現(xiàn)象還是物自體這個問題上的錯位與混亂。說其錯位的是古希臘的哲學家,如柏拉圖,雖然區(qū)分了現(xiàn)象和本體(物自體),但是卻錯誤地把現(xiàn)象理解為假象,結果必然不能獲得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知識;說其混亂是說近代以來的哲學家們,無論是唯理論者還是經驗論者,都常常混淆現(xiàn)象和物自體的概念。前者把只能用來規(guī)定和說明現(xiàn)象的范疇超驗地運用到規(guī)定和說明物自體上來了,其結果只僅僅是導致了人類的認識能力在錯誤的領域內獲得了一些關于不可知物的假知識;后者則由于錯誤地把對象的認識當成了對物自體的認識,其所獲得的知識在其理論邏輯上無法獲得普遍必然性的明證時,他們就轉而否認科學知識的存在,甚至否認人的認識能力本身,從而走上懷疑論。
在康德看來,雖然近代以來唯理論者和經驗論者在人是否可以獲得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知識以及如何獲得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知識,即康德所謂的“我能認識什么”的問題上長期的爭論不休,但是這種爭論本身絕不代表人類認識能力本身的分裂。康德所要做的工作正是批判之前所有的哲學家關于此問題的理論和爭論,正如日本學者安培能成所言,康德“在近代哲學史恰似一個處于貯水池地位的人,康德以前的哲學皆流向康德,康德以后的哲學又是從康德這里流出的?!保?]8奠定康德這一學術重鎮(zhèn)地位的是其在《純粹理性批判》中在探討“對象”和“知識”的關系問題上所實現(xiàn)的“哥白尼式”的哲學革命。
依照康德的觀點,近代哲學在知識的對象到底是現(xiàn)象還是物自體這個問題上的混亂與錯位最根本的原因是沒有把認識的主體理解為能動的主體,也就是沒有把認識當成一種主體能動性活動來看待,因而必然不可能獲得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知識。既然以往的哲學家都失敗了,“當我們假定對象必須依照我們的知識時,我們在形而上學的任務中是否會有好的進展?!保?]15經過深思熟慮,康德決意按照“對象依照知識”的思路掀起人類認識領域內的“哥白尼革命”:徹底地顛覆以往的關于人類認識的理論,重新對人類的認識能力進行全面的考察,并以此著手建立“一門可以叫作純粹理性批判的特殊科學”[5]18?!皩ο笠勒罩R”,這就是說認識主體在認識的形成過程中,并不是如洛克所言作為“白板”來消極地接受對象、機械地反映對象,而是以人類自身所先天具有的原理作為指導來能動地作用于對象,甚至從根本上講是要創(chuàng)造出一個科學認識對象。“換言之,人類理性在認識過程中,用一定的先天的認識形式去接受和整理感性材料,把規(guī)律賦予這些感性材料,使這些本來只是無規(guī)律的、偶然的和主觀的心理上的材料(印象)接構成一個按照普遍必然規(guī)律而存在的經驗對象,即自然界。這個對象不是指不可認識的物自體,而是指可能的知識對象、一切已認識和未認識(但可以認識)的自然現(xiàn)象的總和?!保?]41在這個意義上,認識就是創(chuàng)造,既創(chuàng)造出關于自然界的知識,又創(chuàng)造出知識的對象即關于自然界的有序表象。
幾乎在肯定理性積極的創(chuàng)造性的同時,康德對理性可能引起僭越行為保持著警惕,“這樣一個入門將不必稱作一種學理,而只是應當叫作純粹理性的批判,而它的用處就思辨方面來說實際上將只是否定性的,不是用來擴展我們的理性,而只是用來澄清我們的理性,并使它避免犯錯誤,而這已經是極大的收獲了。”[5]18-19“輕靈的鴿子在自由的飛翔時分開空氣的阻力,它也許會想象在沒有空氣的空間里它還會飛得更加輕靈?!保?]7康德曾譏諷古希臘哲學家們說:“柏拉圖也因為感官世界對知性設置了這樣嚴格的限制而拋棄了它,并鼓起理念的雙翼冒險飛向感官世界的彼岸,進入純粹知性的真空。他沒有發(fā)覺,他盡其努力而一無進展,因為他沒有任何支撐物可以作為基礎,以便他能撐起自己,能夠在上面用力,從而使知性發(fā)動起來。”[5]7康德強調的是人的認識能力的創(chuàng)造性不是充分到可以無中生有的地步,相反它必須依賴感性經驗為其提供感性材料,“所以按照時間,我們沒有任何知識是先行于經驗的,一切知識都是從經驗開始的?!保?]1在這里康德一方面確立人的主體性,強調“對象依照知識”、“人為自然立法”;同時又毋庸置疑地確立了經驗在認識過程中的優(yōu)先地位,康德說:“人類知識有兩大主干,它們也許來自于某種共同的、但不為我們所知的根基,這就是感性和知性,通過感性,對象被給予我們,而通過后者,對象則被我們思維?!保?]21-22
康德認為我們所認識到的“對象”并不是本來如此的物自體自身,而是知識這一框架對感性材料進行構造而產生的結果,正如康德在《未來形而上學導論》中指出的:“感性認識絕不是按照事物本身那樣表象物,而是僅僅按照物感染我們感官的樣子表現(xiàn)物?!保?]52在此意義上,對象被認識即意味著同時被建構,從而折射出人在客觀世界面前的能動性,就是發(fā)揮和抬高人的主體性??档略趯ξɡ碚摵徒涷炚撈饰觥⑴谢A上,對人類自身的認識能力進行了徹底深刻的考察,把形而上學從輕蔑、漠視中解放出來,使哲學重新走上了康莊大道,建立了其主體性的批判哲學體系,對近代哲學發(fā)展和走向推高到一個新的高度。
康德把“對象依照知識”的原則和“先天綜合判斷何以可能”的問題,置入到近代以來唯理論和經驗論的內在矛盾之中,深刻地揭示了各自的理論偏頗,建立了主體性批判哲學體系,從而把近代哲學推高到一個新的高度。鄭昕先生在其《康德學術》一書中,抓住了“唯理論與經驗論的矛盾這一近代哲學的大背景來闡述《純粹理性批判》對這兩派的批判、繼承和突破”[3]2。眾所周知,“古代哲學的進路是由本體論而認識論,而近代哲學的進路是由認識論而本體論,康德繼承了近代哲學這一思維進路,吸取了唯理論和經驗論各自的合理內容而批判了各自的偏弊,獨創(chuàng)了一種至今仍值得而不得不反復加以研究的認識論?!保?]53正如鄭昕先生指出的:康德“不是經驗論者,因為他由純悟性建立經驗;他不是理性論者,因為他開始即反對與生俱來的觀念。他的哲學,既不是經驗論者,也不是理性論,也不是二者之和,而是二者之改造與再創(chuàng),于再創(chuàng)之中,推翻了二派偏頗之中,推翻了二者偏頗的立場。他的哲學立場既不是經驗的,也不是獨斷的,而是批導的?!保?]220-221
康德的“整個先驗認識論圍繞著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這個問題展開的,這個展開的結果為經驗知識找到了先驗形式”[8]45??档抡菍Α跋忍炀C合判斷何以可能”的追問邏輯展開了對于純粹理性的批判?!跋忍炀C合判斷”在康德心目中是一種既能夠產生出新的知識又能夠保證其普遍必然性的最基本的知識單位,具有“擴大性”和“先天性”這樣兩個特點,只有它才能成為科學形而上學的可靠基礎。對“先天綜合判斷”的追問內涵著這樣兩個問題:“先天綜合判斷是否可能”和“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在康德看來“先天綜合判斷是否可能”的問題實際上并不是一個抽象的理論問題,而是一個已經被數學和自然科學所證明了的事實性地存在。就數學而言,“真正的數學命題任何時候都是先天判斷,而不是經驗性的判斷,因為它具有不可能從經驗中取得的必然性?!保?]12但是這種先天判斷也不是像萊布尼茨所說的那樣,僅僅是分析的,同時也必然是綜合性的;這種綜合不是指對感性經驗的總和,而是借助于純粹直觀對產生感性經驗的數學概念進行先天的建構。因而也可以說:所有嚴格意義上的數學命題實際上都是先天綜合判斷。就自然科學(主要是物理學)而言,其最基本的原理也都是由先天綜合判斷構成的。因此,康德認為對“先天綜合判斷是否可能”的追問是沒有意義,因為它本身已經是被數學和自然科學所證明了的,而且在形而上學中也應該存在。對此可以借對“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來對它進行進一步的證明。
對“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的追問實際要討論的是它成為可能的根據和方式。康德認為,“一種判斷的根據是指進行判斷的主體是根據什么把判斷的主項和謂項聯(lián)結起來并使之成為一個有意義的判斷的”[2]58。以往哲學家對此都發(fā)表自己的看法,唯理論者認為,判斷應該遵循形式邏輯的規(guī)則,否則就是虛假的;經驗論者主張,應該以人的感性經驗作為檢驗認識真?zhèn)蔚奈ㄒ桓鶕?,除了感覺經驗以外,我們什么也不能得到。另一個則永遠也無法證明他們獲得了可靠的知識。遵循這樣的思路,“先天綜合判斷”的可能性必然不能得到證明,甚至于在這樣的思路下,“先天綜合判斷”本身都是難以理解的。但是在康德以“人為自然立法”的原則發(fā)起了哲學上的“哥白尼革命”以后,這將是一個可以期待解決的問題??档屡u經驗論者與唯理論者們只是以被動的眼光來理解判斷,卻不懂得真正科學的判斷應該是一個主題能動的過程,而“先天綜合判斷”之所以可能的根據恰恰在于人自身作為認識主體的創(chuàng)造性的認識能力,“因為理性是提供出先天知識諸原則的能力,所以純粹理性就是包含有完全先天地認識某物的諸原則的理性。純粹理性的一個工具論就是一切先天純粹知識能夠據以獲得并被現(xiàn)實地實現(xiàn)出來的那些原則的總和?!奔热患兇饫硇砸呀洝鞍型耆忍斓卣J識某物的諸原則”了,那么“先天綜合判斷”也就必然地以這些原則作為可能的方式了。
康德的“先天綜合判斷”學說是在“近代唯理論與經驗論關涉何者為知識最終來源之爭的歷史語境下出場的,在對數學知識、自然科學知識和形而上學逐一論證其知識來源的普遍必然性的邏輯進路中,完成了對“先天綜合判斷如何可能”的詮證,平整了形而上學的地基,彰顯了近代哲學研究中主體性地位,同時開啟了哲學認識論轉向先聲”[9]37??档略凇都兇饫硇耘小分性噲D進一步地挖掘人的主體能動性,來批判唯理論與經驗論的內在矛盾。因此,“先天綜合判斷何以可能”的問題,在根本上討論的是一個人的主體性問題,也就是認識主體能否認識客體、怎樣認識客體的問題。無論是唯理論者還是經驗論者,都試圖通過彰顯人的主體性來證明人可以獲得關于對象的知識,但是他們,或者是因為錯誤地理解了認識的對象,或者是因為對人的主體性的片面理解,總之,都沒能在哲學層面使得“人能否獲得關于對象的普遍必然的知識”這個根本的時代命題得到徹底解決,反而造成了極度的混亂,甚至于對人類本身的認識能力也產生了懷疑。按照這樣思路,作為認識主體的人能否獲得關于客體的普遍必然性的知識似乎成為了一個無法證明的問題。正是康德通過“對象依照知識”、“人為自然立法”進一步高揚人的主體性,以極大的理論包容性批判了唯理論與經驗論的爭端,吸取、繼承、再造了一個新的“哥白尼式”革命,推高了近代哲學發(fā)展的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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