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明,雍際春
(天水師范學院 隴右文化研究中心,甘肅 天水 741001)
遠古時期,環(huán)境的變遷可以更多地理解為各種物理、化學的作用,而人類活動的有限性和人類活動的自然性對環(huán)境的影響力當然非常有限。人類最初的活動是原始狩獵,逐步地出現(xiàn)早期的農業(yè)。春秋戰(zhàn)國時期,人們從事生產活動,對自然環(huán)境已有一定的影響,多少促進了自然環(huán)境的演變。[1]商鞅變法時,對關中一帶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墾荒,“茅草之地,徠三晉之民”,使西安一帶的森林砍伐殆盡,影響及秦嶺北坡森林。[2]然而,由于生產力水平低下,人口不多,人類向大自然的索取較為有限,人地關系仍非常和諧。只是隨著生產力水平不斷提高,人口增加和人類活動強度增加,關天地區(qū)人地關系才日趨緊張。
秦漢時期,關中—天水地區(qū)的農業(yè)開發(fā)呈現(xiàn)加速之勢,其主要原因之一是人口的迅速增長。其時本地區(qū)人口增長不僅得益于生產力水平不斷提高的經濟貢獻(關天地區(qū)人口的自然性增長),而且得益于秦、西漢定都咸陽和西安的政治貢獻(關天地區(qū)人口的社會性增長),這二者都可以推動人口向本地區(qū)遷徙,導致人口增長。
人口遷徙是關中—天水地區(qū)人口增長的重要因素之一。當秦和西漢兩朝都將都城定于關中時,自然對周邊產生較強的吸引力,因而促使人口向關中遷徙,“四方輻輳并至而會”[3]《貨殖列傳》的現(xiàn)象也必將延續(xù)。這種遷徙帶有自然性和社會性的雙重特征。
其次是政府的主動人口遷徙。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大規(guī)模地移民實邊,墾荒屯田。漢武帝時,北擊匈奴,又大量移民。公元前120年,徙關東貧民70余萬口以充實隴西、北地、西河、上郡及朔方等。東漢永元十三年(公元101年),東漢打敗燒當、迷唐部落,6000人降漢后,遷至今甘谷等地。靈帝建寧元年(公元168年),漢羌再次發(fā)生戰(zhàn)爭,羌人戰(zhàn)敗,投降4000余人,分別安置在甘谷、隴西等地。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徙貧民于關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十余萬口”,從而導致其地用度艱難。元狩五年,“再徙天下狡猾吏民于邊”。[4]《武帝紀》秦漢政府多次徙民“實關中”,如《秦始皇本紀》載,始皇二十六年,“徙天下豪富于咸陽十二萬戶”,使關中人口有了較大幅度的增加。據考證,當時漢都長安周圍人口密度達每平方公里1000人左右。如西漢時,長安附近的京兆、左馮翊、右扶風一帶,地處關中地區(qū),人口特別稠密,共有240多萬。秦漢兩朝對西北邊地的移民遍及朔方、五原、西河、上郡、北地、安定、隴西、天水、①西漢元鼎三年(前114年),析隴西郡地置天水郡,治平襄縣(今通渭縣平襄鎮(zhèn)),領平襄、冀縣(今甘谷縣東)、成紀(今靜寧縣西南)、獂道(今隴西縣東南)、望垣(今天水市西)、罕開(今天水市北道區(qū)南)、綿諸(今清水縣西南)、隴縣(今張家川縣)、街泉(今莊浪縣東南)、戎邑道(今清水縣北)、略陽道(今秦安縣東北)、清水、阿陽(今靜寧縣西南)、勇士(今榆中縣東北)、蘭干(今隴西縣東北)、奉捷16縣。東漢永平十七年(74年),天水郡更名漢陽郡,改治冀縣,領11縣。原領冀縣、平襄、成紀、望垣、隴縣、略陽、阿陽、勇士8縣,由隴西郡劃入西縣、上邽2縣,新置顯親縣(今秦安縣西北)。金城、武威、張掖、酒泉、敦煌諸郡,而以朔方、五原、金城及河西四郡最為集中。[5]換言之,這一時期的移民主要集中在河套地區(qū)和甘肅河西走廊,但仍有相當一部分人口是遷入關天地區(qū),特別是天水地區(qū)人口增長與此直接相關。西漢時,天水郡轄16縣的人口已達261348人,如取平均數(shù)計算,現(xiàn)天水市轄區(qū),其時人口約在11萬余人。東漢時,隴右人口下降,這時,天水郡轄11縣的人口為130138人(跟轄區(qū)縮小關系很大)。如對比其他各郡人口,天水郡人口在隴右地區(qū)各郡中比例大為提高。
秦漢時期移民的方向重點并不在關天地區(qū),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關天平原地區(qū)可供開墾的土地已經不多了。于是“伐木而樹谷,燔菜而播粟,火耕而水耨(nou)”,[6]《通有》森林植被面積不斷縮減。
秦漢時期的屯田,史書記載甚少。東漢建武五年(公元29年),劉秀同意馬授在關中上林苑屯田。漢靈帝中平元年(公元184年),黃巾起義爆發(fā),河隴各族人民斗爭遍及隴右、三輔,致使朝廷一些權貴主張放棄涼州,而傅燮堅決發(fā)對遭排擠,于中平三年“出為漢陽太守”。據《后漢書·本紀》載:“燮善恤人,叛羌懷其恩化,并來降服。乃廣開屯田,列置四十營,安置降羌?!绷頁逗鬂h書·西羌傳》記載,漢順帝永建四年(公元209年),尚書仆射虞詡建議將原來內遷的北地、安定、上郡復歸原地,順帝乃“復三郡,使謁者郭璜督促徙者,各歸舊縣,繕城郭,置侯驛。既而激河浚渠為屯田,省內郡費歲一億計”。從這一記載可知,以上三郡此時的屯田大多應為舊墾區(qū)的恢復。這一現(xiàn)象在漢政府與少數(shù)民族及割據政權的拉鋸戰(zhàn)中應較為常見。比如傅燮廣開屯田僅一年后,軍閥韓遂進圍漢陽,傅燮戰(zhàn)死,由此屯田必然遭到破壞。而這種耕荒的反復中,對環(huán)境的影響較大,墾殖已經破壞了植被,導致了水土流失,而拋荒使土地裸露則加劇水土流失。
由于記載甚少,其屯田具體情況知之不多。但當人口迅速增長時,對耕地的需求也將迅速增加,土地墾殖、農業(yè)開發(fā)的加速勢在必然。那么,如與人口增加相對應,民墾規(guī)模應該不小。
在生產力水平相對低下時,要滿足日益增長的人口衣食需要,就必須提供足夠的耕地作為支撐。此外,提高生產力是最主要、最根本的手段。為此,秦漢時期政府在關天地區(qū)大力推進水利工程建設,并取得了很大成就,分別建成龍首渠、六輔渠、白渠、成國渠等大批農田水利工程,為農業(yè)生產發(fā)展注入了強勁動力。
龍首渠,約在漢武帝元狩到元鼎年間。渠從今陜西澄城縣狀頭村引洛水灌溉今陜西蒲城、大荔一帶農田,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條地下水渠,可灌溉沿渠兩岸近萬畝鹽堿地;六輔渠是武帝元鼎六年由左內史倪寬主持興建,為六條輔助性渠道的總稱,主要灌溉鄭國渠上游北面的農田;白渠,西漢太始二年趙中大夫白公建議“引涇水東行,至櫟陽注于渭水,名白渠”?!皾h武帝太始二年,趙忠大夫白公,奏穿渠引涇水。首起陽谷,尾入櫟陽,注渭,中袤二百里,灌田四千五百余頃”。[4]《溝洫志》成國渠從今陜西省眉縣杜家村西南引渭河經扶風、武功、咸陽復入渭水。全長110 km,溉田面積約萬頃,一度是關中最主要的灌溉渠道。除以上所舉著名的灌溉工程外,武帝時,還在渭水南面建成一批小型的灌渠,如位于今周至縣境內的靈軹渠、位于今扶風縣境內的湋渠等。它們以發(fā)源于南山的山溪水為水源,灌溉了渭南的農田。[7]
水利工程建設農業(yè)生產條件有了很大改善,推動了農業(yè)的迅速發(fā)展,也緩解了人口增長帶來的生存壓力,也為首都供給做出了重要貢獻。“田于何所?池陽、谷口。鄭國在前,白渠起后。舉臿為云,決渠為雨。涇水一石,其泥數(shù)斗。且溉且糞,長我禾黍。衣食京師,億萬之口?!盵4]《溝洫志》
人口增加和農田水利化程度的提高,推動了關天地區(qū)農業(yè)的長足發(fā)展,農業(yè)區(qū)域也將不斷擴張。
關中東部渭北沖擊平原地勢低洼,土地鹽堿化較嚴重,鄭國渠的修建,就使關中實現(xiàn)了“自淠、雍以東至河、華,膏壤沃野千里”,這都反映了水利建設在關中農業(yè)疆域擴展中的作用。隨著定都關中期間關中人口的增加,東部渭北地區(qū)已日益成為關中農業(yè)經營的重點區(qū)域。關中西部渭北地區(qū)農業(yè)開發(fā)最早,由于周人和秦人的長期經營,一直較繁榮。關中東部渭南地區(qū)河流眾多,水資源較豐富,農業(yè)起源很早。武帝開鑿漕渠,從長安附近引渭水,沿南山東流,沿途收納灞、滬等水,依次經過漢代的霸陵、新豐、鄭縣、沈陽、武城、華陰諸縣,在船司空附近重新入渭,全長150余km,流經的主要是關中東部的渭水以南地區(qū)。由此而言,關中平原農耕文明區(qū)已經形成。
相比較,天水農業(yè)的發(fā)展與關中仍有很大的差距?!稘h書》說天水、隴西郡“民以狩獵為先”。[4]1611《史記·貨殖列傳》也說:“天水、隴西、北地、上郡與關中同宿,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奔淳褪钦f,天水地區(qū)舊有的生產方式變化并不大,從零星記載來看,農業(yè)區(qū)大略均在平原地區(qū),點狀化特征很明顯。
水利工程是人類對自然的積極開發(fā),其意義十分明顯。但引水灌溉工程的擴大,則會使自然河流流量減少,對下游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不利,這需要從流域大范圍綜合考量。
從史書記載來看,秦都咸陽、漢都長安的土木建設規(guī)模宏大,王侯府邸也“殫極土木,互相夸競”。
秦始皇統(tǒng)一中國后,擴展都城規(guī)模,大興土木建設。秦始皇除了對先王宮室進行大力擴建外,還建成了風格各異的齊、楚、燕、韓、趙、魏六國宮殿。而信宮“自雍門以東至涇、渭,殿屋復道周閣相屬”。秦都規(guī)模更大的土木建設是修建阿房宮。秦始皇三十五年(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在渭南上林苑中營造咸陽最大的宮殿——朝宮?!妒酚洝份d:“(始皇)乃營作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作宮阿房,故天下謂之阿房宮。隱宮徒刑者七十馀萬人,乃分作阿房宮,或作麗山。發(fā)北山石槨,乃寫蜀、荊地材皆至。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馀。”[3]《秦始皇本紀》
比之秦都咸陽,漢都長安的土木建設毫不遜色。漢高祖劉邦在渭水之南另建新都長安,其平面大致為不規(guī)則矩形。城墻周長22690米,包納面積35平方公里,每面有城門三座。城內大部為宮殿所占據,主要有長樂宮、未央宮、桂宮、北宮、明光宮,官署、武庫雜處其間。城南偏西有社稷、宗廟及辟雍等禮制建筑。漢武帝時,又在城西修造建章宮及上林苑。以長樂宮為例,據《三輔黃圖》記載,宮殿有前殿、臨華殿、溫室殿、長定殿、長秋殿、永壽殿、永寧殿,宮中特建有長信宮、永壽殿、永寧殿,臺榭有鴻臺、魚池臺、酒池臺、著室臺、斗雞臺、走狗臺、射臺等。[8]可見土木建設規(guī)模之宏大。
在最高統(tǒng)治集團宮室之好的影響下,對豪華富麗的宅第的追求一時成為漢代上層社會普遍的風尚。一些貴族官僚和豪富之家也“競起第宅,樓觀壯麗,窮極伎巧”。漢成帝時“五侯群弟,爭為奢侈”,“大治第室,起土山漸臺,洞門高廊閣道,連屬彌望。”東漢時,樊宏“所起廬舍,皆有重堂高閣”。張撿“起立第宅十有六區(qū),皆有高樓池苑,堂閣相望”,而“制度重深,僭類宮省”。真可謂“殫極土木,互相夸競”。[9]《宦者列傳》
宏大宮室建筑對木材需求極大,《淮南子·說山》說“上好材,臣殘木”。這一點,時人已經認識到了:“宮室之侈,林木之蠹也”。[9]《梁冀傳》
森林植被是衡量環(huán)境狀況的重要尺度,森林植被的破壞和退化是環(huán)境破壞的主要因素之一。秦漢時期關天地區(qū)的農業(yè)開發(fā)對森林植被的影響較大,而土木建設、生活燃料及簡單的手工業(yè)生產能源需要等也是森林植被退化的重要原因。另外,秦漢時期的戰(zhàn)爭也直接或間接地加速了森林的退化。
農業(yè)開發(fā)包括移民墾荒、農田水利建設必然促進關天地區(qū)農業(yè)的迅速發(fā)展,但大片的森林和草原必將讓位于村莊和農田。
土木建設是森林退化的又一推手。由于天水地區(qū)與關中相連,運輸便利,加上土木等建設需求的不斷膨脹,因而也成為木材原料地。東漢末年,董卓想遷都關中,楊彪認為“關中遭王莽變亂,宮室焚蕩”,加以反對。董卓則言:“關中富饒,且隴右木材自出,致之甚易。”[9]《楊震列傳》可見秦漢時期天水地區(qū)的森林不但要滿足本地需求,還要支持關中的土木建設等需要。天水地區(qū)由原來“山多林木,民以板為屋室”到慢慢搬進窯洞,林木的破壞是其原因之一。
戰(zhàn)爭對森林的破壞也較為突出,也常常更顯得非理性。東漢光武帝建武六年(公元30年),割據隴右的隗囂為拒漢兵,“使王元據隴抵(即隴山),伐木塞道”。[10]建武八年光武帝為了蕩平隗囂勢力,派中郎將來歙等從番須、回中襲取略陽時,“伐山開道”。[9]《李王鄧來列傳》即就是說,平原地區(qū)的森林在農業(yè)發(fā)展中被一步步推平,而大興土木和戰(zhàn)爭則將手伸向遠山的森林。
秦漢時期,關中地區(qū)的森林覆蓋率僅為42%,規(guī)模較大的林區(qū)已不多見。森林日益退化,西北風的緩沖明顯減弱。而黃土高原現(xiàn)象在周圍和西北地區(qū)已在逐步形成,水土流失、黃河泛濫、土地沙化等環(huán)境問題隨之而來,所謂“涇水一石,其泥數(shù)斗”。
上林苑是秦朝的舊苑,漢初為其內苑,坐落在關中平原的中部,南靠秦嶺、北臨渭水,地勢南高北地,是一個由南向北微微傾斜的沖積平原。漢武帝時擴建,有36個苑囿,12道苑門、12組宮室、25觀、10個沼池。山石青翠、曲流環(huán)繞,茂林豐草,是各種動植物繁衍生息的樂園。據《西京雜記》卷一記載,“初修上林苑時,群臣遠方各獻名果異樹,亦有制為美名,以標奇麗?!盵11]上林苑南界秦嶺,當時稱終南山,森林蔚為壯觀。動植物種類繁多,有3000余種植物,40多種動物,是當時我國生態(tài)資源豐富的地區(qū)之一。
然而,漢武帝以后,上林苑開始衰落。表現(xiàn)之一是農田化趨勢,其二是動植物種群減少。先說農田化趨勢。漢元帝曾令在“水衡禁囿”中假與貧民種地,上林苑歸水衡管轄,可能部分辟為農田。西漢末年戰(zhàn)亂,上林苑遭到嚴重破壞。東漢遷都洛陽,上林苑逐漸辟為農田。《后漢書·馬援傳》:“援以三輔地曠土沃……乃上書求屯田上林苑中,帝(光武帝)許之”。[9]《后漢書·馮異傳》:“建武三年異屯軍上林苑中”。[9]由此可見農業(yè)擴張對植被的爭奪。動物種群上林苑的減少有兩個代表性的事例,一是麋鹿在秦漢以后不復存在,二是大約在西漢晚期,犀牛在關中絕跡。[12]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出環(huán)境的變遷已經較為劇烈。
由前文可知,秦漢時期關天地區(qū)的環(huán)境變遷主要原因在于農業(yè)發(fā)展、土木建設和戰(zhàn)爭等對森林植被的破壞。但是,在這一時期,仍有一些環(huán)境向好因素值得重視。
首先是法制建設?!端臅r月令五十條》頒布于元始五年(公元5年),這是一份以詔書形式頒布的法律,以當時在位的漢平帝的太皇太后的名義向全國發(fā)布的。這部法律規(guī)定,孟春(一月)禁示伐木,不能破壞鳥巢和鳥卵,勿殺幼蟲、懷孕的母獸、幼獸、飛鳥和剛出殼的幼鳥,同時要做好死尸及獸骸的掩埋工作。仲春(二月)不能破壞川澤,不能放干池塘,竭澤而漁,不能焚燒山林。季春(三月),則要修繕堤防溝渠,以備春汛將至。并且不能設網或用毒藥捕獵。孟夏(四月)勿砍伐樹林,不要搞土木工程。仲夏(五月)不能燒草木灰。季夏(六月)要派人到山上巡視,察看是否有人伐木。[13]
其次是苑囿建設。秦漢時期的關天地區(qū)的園林建設有利于環(huán)境保護。最具代表性的是前文已經論及的上林苑,鳥語花香,林密水美。苑囿中綠色的林海和厚厚的綠色植被,可以凈化空氣,吸塵殺菌,防風,保持水土,對關中環(huán)境起到很好的保護作用。
第三是人工池沼建設。秦都咸陽周圍本來就有許多天然湖泊和人工修建的池塘。如秦始皇時,引水為池,就近建筑蘭池。《三秦記》言:“秦始皇作蘭池,引渭水東西二百里,南北20里,筑土為蓬萊山,刻為石鯨,長二百丈。”[14]再比如魚池?!端涀ⅰ吩唬骸拔妓覐叫仑S縣故城北,東與魚池水會。水出麗山東北,本導源北流,后秦始皇葬于山北,水過而曲行,東注北轉。始皇造陵取土,其地污深,水積成池,謂之魚池也?!盵15]在漢武帝營造建的章宮內有“泰液池”,《漢書·郊祀志下》載:“(建章宮)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余丈,名曰泰液,池中有蓬萊、方丈、瀛州、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盵4]又比如蒼池,《水經注·渭水中》載:“飛渠引水人城,東為倉池,池在未央宮西,池中有漸臺,漢兵起,王莽死于此臺?!盵15]
而苑囿中的池沼則更多,僅上林苑的池沼就達十余個?!度o黃圖·池沼》載:“十池:上林苑有初池、麋池、牛首池、蒯池、積草池、東陂池、西陂池、當路池、大壹池、郎池?!盵16]《初學記·昆明池》則言:“漢上林有池十五所:承露池;昆靈池,池中有倒披蓮、連錢荇、浮浪根菱;天泉池,上有連樓閣道,中有紫宮;戟子池;龍池;魚池;牟首池;蒯池;菌鶴池;西陂池;當路池;東陂池;太乙池;牛首池;積草池,池中有珊瑚,高丈二尺,一本三柯,四百六十條,尉佗所獻,號曰‘烽火樹’;糜池;含利池;百子池,七月七日,臨百子池作于闐樂,樂畢,以五色縷相覉,謂為連愛。”[17]
第四是植樹。據《漢書·賈山傳》記載,秦朝修馳道,“道廣五十步,三丈而樹,厚筑其外,隱以金椎,樹以青松?!盵4]漢代主要交通要道兩側大都也植樹,還鼓勵百姓在房前屋后種植樹木?!独m(xù)漢書·百官志四》:將作大匠“掌修作宗廟、路寢、宮室、陵園木土之功,并樹桐、梓之類列于道側”。[9]《三輔黃圖》中說:“長安城中,……樹宜槐與榆,松柏茂盛焉。”[16]
如此等等,這些措施在很大程度上對環(huán)境起到了有效保護作用,是積極的。
朱士光認為,關中雖然在西漢王朝大興土木、移民耕墾,但終漢之時,基本保持優(yōu)越的生態(tài)環(huán)境。[18]楊宏偉先生也認為,秦漢時期,關中農業(yè)范圍大致在涇渭洛河一帶,周圍山原、丘陵等自然植被繁茂,類型多樣,甚至低洼地帶還有沼澤植被。秦漢時期關中森林覆蓋率仍在42%.[19]天水地區(qū)經濟開發(fā)在秦國發(fā)跡和擴張初期強度較大,這從大地灣等人類遺址中可以找到根據。但秦國東擴,進入關中以后,則逐漸減弱。所以秦漢時期天水地區(qū)經濟開發(fā)相對滯后,除了天水木材供應關中等記載外,農業(yè)、農田水利等方面記載非常少見,故可以推測其牧業(yè)區(qū)的基本格局仍未有根本性的變化?!稘h書·地理志》言天水、隴西等六郡林海莽莽,可見環(huán)境依然非常優(yōu)美。
由此而言,關天地區(qū)特別是關中地區(qū)進行了規(guī)模較大的開發(fā),但畢竟人口有限,人類活動的足跡也較為有限,其開發(fā)總體上是相對溫和的,因而,環(huán)境的變遷也是溫和的?!稘h書·五行志》記載15次大旱,但無一次確指是發(fā)生在關中地區(qū)。[18]而東漢時期黃河安流也足以說明,這一時期的環(huán)境破壞雖較為嚴重,但從西北大環(huán)境到關中—天水地區(qū)小環(huán)境,并沒有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1]史念海.藍田人時期至兩周之際西安附近自然環(huán)境的演變[C]∥黃土高原歷史地理研究.鄭州:黃河水利出版社,2001:347-382.
[2]馬正林.由歷史上西安城的供水探討今后解決水源的途徑[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1981,(4).
[3]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08.
[4] 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5]胡澤學.淺析中國傳統(tǒng)犁耕技術的傳播路徑[J].古今農業(yè),2007,(1).
[6]桓寬.鹽鐵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7]魏新民.淺議秦漢時期的關中水利與農業(yè)發(fā)展[J].安徽農業(yè)科學,2007,35(25).
[8]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長安未央宮[M].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6.
[9]范曄.后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3.
[10]司馬光.資治通鑒[M].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
[11]葛洪,撰.周天游,校注.西京雜記[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
[12]李健超.上林苑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變化及其對西安經濟文化發(fā)展的不良影響[J].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99,(增刊):302.
[13]胡平生,張德芳.敦煌懸泉漢簡釋粹[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192-199.
[14]東漢辛氏.三秦記[M].四庫全書本.
[15]酈道元,著.水經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9.
[16]陳直.三輔黃圖校正[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0.
[17]徐堅,等,著.初學記[M].北京:中華書局,1962.
[18]朱士光.西漢關中地區(qū)生態(tài)環(huán)境特征與都城長安相互影響之關系[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2000,(3).
[19]楊宏偉.論歷史上農業(yè)開發(fā)對西北環(huán)境的破壞及其影響[J].甘肅社會科學,2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