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穎杰

（廣西民族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言語功能假信息的生成機制

李穎杰

（廣西民族大學 外國語學院，廣西 南寧 530006）

言語功能假信息是一種常用的語用策略。以順應論的視角，從闡釋言語功能假信息的語境順應性的角度解釋其生成機制，研究發(fā)現(xiàn)，生成作為語用策略的言語功能假信息就是順應交際雙方、交際時所處的物理世界、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的結果。

言語功能假信息；生成機制；語境順應；順應論

1 引言

在日常言語交流中，為了在特定的語境下達到特殊的語用效果，人們常會發(fā)出一些假信息，但有假信息的參與卻似乎并不影響順利的交流。錢冠連[1]184將言語假信息列為最常用的語用策略之一。雖然Grice[2]46早已提出若想要保證會話的順利進行且達到成功的交際須遵守“質”的準則，即“不說自知是虛假的話”，但是為什么在實際交流中，人們卻“明知其假，還樂意接受其假”[1]184？ 那么，言語假信息是否存在一定的生成機制和內(nèi)在成因呢？

本文擬以語言順應論為視角，從語言認知、社會和文化等多方面出發(fā)，運用語用綜觀思想，在語境順應性的框架下探討言語假信息作為語用策略的動態(tài)生成機制。

2 言語功能假信息的生成機制

言語假信息分為利害假信息和功能假信息。前者是出于“蒙蔽、欺騙接受方”[1]184而發(fā)出的信息，而后者的目的是 “在特殊的證實背景之下發(fā)出的能收到特殊效果的非真實信息傳遞”[1]184。換句話說，功能假信息發(fā)出時，真實的信息隱藏在假信息中，但在所處的特殊語境下其中的真信息可以讓對方立即悟出來。在假信息傳遞結束時，能夠收到某種特殊效果，一般為言外之意[1]184?？偟膩碚f，功能假信息傳遞的真實信息和期望達到的交際效果并不局限于表面語義的結構和內(nèi)容，這為言語假信息其存在語用意義提供了理據(jù)。

對于語言順應來說，要同時考察下列四個方面：順應的語境關聯(lián)成分、順應的結構對象、順應的動態(tài)性、順應過程的意識突顯性。前兩點規(guī)定了順應的范圍，第三點揭示了順應的過程，第四點反映了順應過程中人類意識所處的地位[7]15。總而言之，使用功能假信息體現(xiàn)了說話人期望達到交際的滿意位點語用意識的突顯，是說話者根據(jù)動態(tài)的語境做出的策略選擇。言語功能假信息是交際中的一種言語策略選擇，選擇過程中的不確定性和動態(tài)性不僅受語言環(huán)境的影響，而且受到非語言環(huán)境的影響。所以，生成作為語言策略的言語功能假信息必須要順應交際語境的四個因素：順應說話者和釋話者、交際雙方所處的物理世界、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

2.1 功能假信息對語言使用者的順應

交際的雙方是整個語境的中心，語境的構成成分要靠他們來激活[7]19。在交際的過程中，語言使用者須考慮交際對象的性別、年齡、身份、職業(yè)、種族、受教育程度、社會地位和價值觀念等因素。

[語境提示]在醫(yī)院，醫(yī)生通知胡佛一家：爺爺因吸毒過量搶救無效去世了。五歲的小女兒奧莉福在場。

醫(yī)生：I’m sorry.We did everything we could.He was...Well,it was too much.（對女兒）He probably just fell asleep and never woke up.I’ll have someone come and talk to you about handling the remains.

（電影《陽光小美女》）

在上例中，醫(yī)生向患者家屬宣布病患離世的消息，若遵循Grice提出的質的準則，說話人須宣布“He died（他死了）”。但是考慮到釋話人的身份（痛失親人的病患家屬們），在場的還有不知世事的五歲孩子，于是說話人采用了“他可能只是睡著但永遠不醒來吧”的功能假信息來隱含病患去世的真實信息。在場的成年人都沒有一人立即當面拆穿醫(yī)生的假信息，反而傾向于這種解釋。說話人在表達消極信息的同時又減少了其負面效應的影響力度，避免了引起家屬最直接的痛苦。為了釋話人的年齡、身份以及情感態(tài)度，發(fā)話人選擇的功能假信息順應達到了成功的交際。

2.2 功能假信息對物理世界的順應

語言使用者所處的物理世界就是當時生成的人文語境，也是言語功能假信息能使釋話人悟出真信息的實證背景。在物理世界中，時空因素對語言選擇至關重要。物理世界中還包含其他諸多因素，比如交際者的外貌、身勢、目光以及生理特征等，這些都會對交際雙方的語言選擇產(chǎn)生重要的影響。

[語境提示]在去莊園的路上，姜戈和莊園和一名護衛(wèi)發(fā)生沖突，姜戈將其打倒在地。其他護衛(wèi)欲上前揍姜戈一頓，但莊園主發(fā)出命令，讓沖突雙方停止挑釁。

護衛(wèi)：（氣勢洶洶，眼神充滿挑釁）I’m going to go walking in the moonlight with you.

姜戈：You wanna hold my hand?（表情不屑一顧，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電影《被解放的姜戈》）

在此例中，對話雙方心存不滿，因為莊園主在場，要服從其權威，不敢公開表達不滿制造挑釁行為，所以采用功能假信息。交際雙方的面像身勢與“在月光下牽手散步”的友好信息并不一致，不難發(fā)現(xiàn)其實話語中包含了相約在夜里決斗的用意。通過功能假信息傳遞真實信息，結合意欲取得了理想交際效果，避免了使用粗話進行挑釁，既相互順應了又避免了在公共場合違背社交規(guī)范。

2.3 功能假信息對心理世界的順應

只要有心理差別，就有假信息傳遞的可能。功能假信息在傳遞過程中，一般都伴有雙向的心理流動[1]184。實現(xiàn)交際主體之間的心理順應是語言選擇的重要語境因素。言語功能假信息使得言語信息更符合交際要求，滿足釋話人心理需求，繼而維護交際。 例如：

好在他的醫(yī)療待遇很好，每次住院都很順利。一切安排妥當后，他的精神好了許多，我俯身為他掖好被角，正要離開時，他疲倦地用力說：“小女，你太累了！”“小女”這乳名幾十年不曾有人叫了?！拔也焕邸！蔽艺f，勉強忍住了眼淚。說不累是假的，然而比起擔心和不安，勞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宗璞《我的父親馮友蘭》）

在此例中，父親因住院讓女兒為自己勞累心存歉疚，不忍心看到女兒為自己操勞疲憊。雖然女兒的確感到疲憊，如果回答“是的，很累”會讓父親愧疚，加重父親的心理負擔。此處的功能假信息“不累”既順應了釋話人的心理世界：寬慰父親、希望父親不要擔心自己；又順應了說話人的真實心理：表達了對父親的支持和感情。體現(xiàn)了功能假信息對情感成分的順應，順應交際雙方的情感和意向。

2.4 功能假信息對社交世界的順應

社交世界指社交場合、社會環(huán)境對交際者言語行為所規(guī)范的原則和準則[8]137。文化是社交世界中最重要的部分。我們認為言語功能假信息主要實現(xiàn)了對社交世界的順應涉及對親疏關系、社交規(guī)范和禮貌原則的順應。

言語功能假信息可以展示說話人的熱情、積極態(tài)度等，從而拉近交際雙方的心理距離。這是人際交往中親疏關系制約下的一種情感順應。例如：

他（小坡）接著很正經(jīng)的說：“咱都是自己人，還用得著到別家去么？到我家去吧！我也只有一個母親和妹妹，我今晚就搬到炭屋子里，和洪哥一起住了。 你看怎樣？ 大娘！ ”

“唉！你看你洪哥操心的多周到呀！”母親很感動地說：“也對呀！梅妮！得去躲幾天，到你小坡哥家去也好，都不是外人?！?/p>

當晚，小坡搬到炭屋子里，梅妮就到小坡家去了。

（劉知俠《鐵道游擊隊》）

上例中，小坡知道朋友的母親正發(fā)愁其女無處藏身，熱情提出邀請其女可以住在他家以解燃眉之急，同時他知道大媽害怕會帶來麻煩和不便。雖然他們不是真正有血親的人，但他使用了“都是一家人”的功能假信息拉近了雙方的心理距離，并且進一步說明情況解除了釋話人的擔憂。

在言語交際中,交際者的語言選擇必須順應社交交際規(guī)范。

[語境提示]在一次外交部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周恩來介紹了我國經(jīng)濟建設的成就及對外方針后，回答記者提問。

一個西方記者說：“請問，中國人民銀行有多少資金?”

周恩來正色作答：“中國人民銀行貨幣資金嘛，有18元8角8分?！比珗鲢等唬f雀無聲。周恩來風趣地解釋說：“中國人民銀行發(fā)行面額為十元、五元、二元、一元、五角、二角、一角、五分、二分、一分的10種主輔幣人民幣，合計為18元8角8分。”

（摘自互聯(lián)網(wǎng)）

這個回答順應了對話發(fā)生的社交世界，既發(fā)布了新聞信息，又保護了國家機密。周總理了解此問意圖：西方記者的提問一是想探聽國家經(jīng)濟情報，一是羞辱我國建國初期經(jīng)濟薄弱。于是他采用了言語假信息“18元8角8分”來巧妙回避了問題。周總理的回答順應了社交場合（新聞發(fā)布會）、社交對象（中外記者）、社交關系（國家機構和新聞媒體、外事外交關系）。在外交話語中，常采用功能假信息作為語用策略來回避問題防止泄露國家機密。體現(xiàn)了功能假信息對交際場合和社會規(guī)范的順應。

實現(xiàn)交際主體之間的人際關系順應是語言選擇的又一重要語境因素。權勢關系已經(jīng)被證明能夠制約交際中的語言形式及策略選擇。很多交際中，說話人和聽話人之間的權勢關系或社會地位是不等同的，存在高低尊卑、上下級關系、權利大小，這必然影響說話人對言談內(nèi)容及方式的選擇[9]356。例如：

文澤遠和陳墨涵談笑風生地剛踏進布莊門面，桂蘭亭便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作揖打躬：“敝號有幸，文將軍和陳團長大駕光臨，令陋室蓬蓽生輝啊。 ”

（徐祥《歷史的天空》）

在此例中，權勢地位較高同是軍團團長的文澤遠和陳墨貴涵主動拜會權勢地位較低布匹店老板桂蘭亭。桂蘭亭通過采用貶低自己“蔽號有幸”、“陋室”和夸大對方“大駕光臨”、“蓬蓽生輝”的言語來恭維和迎接對方。從社交關系的角度來說，這利于維護和順應說話人之間的權勢地位關系，并且維護指稱對象（文澤遠和陳墨涵）的正面面子。這是功能假信息在不平等人際制約下的一種人際關系順應。

據(jù)上述研究發(fā)現(xiàn)：交際語境的四個方面，即交際者、物理世界、心理世界、社交世界，都有可能影響說話人選擇言功能假信息作為語用策略。以此來傳遞說話者的特定意圖，實現(xiàn)特定語境下的語用功能。但并不意味著某個單一的語境成分就可以制約語言選擇，這些成分共同起作用（見圖1）。

圖1 言語功能假信息的生成機制

首先，說話人遇到情景，需要選擇適切的語言進行交流。然后，說話人必須順應交際語境的各個要素，對語境做出分析和綜合處理，從而決定從語言結構個諸多要素中做出適切的選擇，語用策略屬于這一步驟。之后，輸出經(jīng)過綜合處理的話語，信息到達釋話人一方。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選擇是手段，順應也是目的和結果[10]9。所以，言語功能假信息的生成，即選擇言語功能假信息作為語用策略，就是說話人對交際對象、交際雙方所處的物理、心理和社交世界順應的結果。并且，這個生成機制是一個不斷循環(huán)往復的動態(tài)過程。無論語言過程是處在發(fā)生、展開或是結束，都會涉及這個機制，只是對不同的語境因素的處理結果會促使說話人做出不同的語言結構選擇。同時，整個選擇言語功能假信息的動態(tài)過程體現(xiàn)了語言使用者語境意識的突顯。

3 結語

從順應論的角度看，言語功能假信息體現(xiàn)了語言選擇的語境順應性，特定的語境條件和作為語用策略的言語功能假信息能產(chǎn)生的效果是相互適應的。選擇言語功能假信息正是體現(xiàn)了特定語境的各種因素對語言使用者選擇語用策略和語言結構的影響。在上文中，我們以不同語境中言語功能假信息的使用為例，結合不同的語境關聯(lián)成分，探討了作為語用策略的言語功能假信息的生成機制。根據(jù)釋例我們發(fā)現(xiàn)，生成言語功能假信息的選擇過程突顯了說話人的語境意識，而選擇言語功能假信息正是順應了交際雙方以及交際語境的三大世界，即交際雙方所在的物理世界、心理世界和社交世界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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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余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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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1104(2014)05-0094-03

10.13420/j.cnki.jczu.2014.05.022

2014-05-21

廣西民族大學研究生教育創(chuàng)新計劃項目（GXUN-CHX2013058）。

李穎杰（1989-），女，貴州貴陽人，廣西民族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認知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