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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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美國作家歐內斯特·海明威憑借其力作《老人與?!帆@得了當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并成功在世界文學史上留下了圣地亞哥的光輝形象。圣地亞哥所代表的是一類堅不可摧、意志神圣,集勇氣與耐力于一身的精神勝利者。海明威曾任《星報》記者,以“冰山”原則的寫作手法為特色,秉承了簡約淬煉的寫作風格,英國評論家赫歐貝茨稱海明威的文體“引起了一場文學革命”。
歐內斯特·海明威是20世紀美國文壇“迷惘的一代”文學流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一生極具傳奇色彩,如他的作品一樣充滿了蒼涼和悲壯。青年時代的海明威作為紅十字會會員奔赴意大利戰(zhàn)場,經(jīng)歷了戰(zhàn)火和血雨的洗禮;復員后的他又任職《星報》記者,采訪過中日戰(zhàn)爭,參加過諾曼底登陸戰(zhàn)。槍支、火藥、廝殺、血腥和文學,交替在他的生活中,將這顆心浸泡得和武器一樣堅強,同時又像貓一樣格外敏銳多思。
《老人與?!分械氖サ貋喐缯耸奶鞗]有打到魚,當所有人都在為他失望時,老人一如既往地出海了。憑借精準的判斷和豐富的經(jīng)驗,他在第八十五天釣上了一條大馬林魚。但是因為遠海的兇險和孤獨,大馬林魚最后只剩下一條尸骨。但老人卻在敬慕他的男孩的照顧下睡著了,夢里有大海和獅子……《老人與?!肥呛C魍簧凶罹叽┩噶Φ囊徊孔髌?,在他的描述中,大海、男孩、老人、獅子、大馬林魚、鯊魚,他們一起演化出一個世界,并將這個世界的精神牢牢地釘在每個讀者心里。文中的許多簡短精煉的描述,成了現(xiàn)在永不褪色的經(jīng)典;那字字擲地有聲的吶喊,是硬漢的信仰和救贖。“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給打敗”;“人不是為失敗而生的”。許多人癡迷地背誦著這些宣言,努力地將圣地亞哥帶給自己的信仰升華到靈魂深處。
曾經(jīng)很多次,海明威在戰(zhàn)場上面對死亡和冰冷的槍口,他真正參加過戰(zhàn)斗。而戰(zhàn)爭和武器教給人的,是硬生生的毀滅,是毫不手軟的堅決,是人與人或人與這個世界的殘酷,還有人被逼退到角落的潛能激發(fā)和義無反顧。海明威用文字翻譯著戰(zhàn)場的規(guī)則,也用文字澆筑血肉之城;他冷眼看去,雖然每個人都在風雨和泥濘中艱難生存,但是有些人即使失敗,也是帶著尊嚴和勝利者的笑容。這就是海明威筆下的硬漢形象,是一種可以被毀滅,但不會被打敗的精神和意志領袖。
海明威的“冰山”原則和簡約文風在美國文壇獨樹一幟。他不愿意過多的反復綴余,砍去不必要的敘述,往往只是寥寥幾筆,酣暢淋漓,讓讀者從簡短的文字中看出更多的生活。他盡可能地用最樸實、最簡潔的語言去描述他眼中的生活,但是每個詞語都極盡淬煉,盡可能地還原他心中的世界,讓一切顯得真實可見。
“冰山”原則是現(xiàn)實主義和象征主義的融合,他用簡單凝練的文字描述生活,描述村子里的人來人往,描述男孩對老人的敬仰,描述圣地亞哥獨自面對無垠大海的悲壯。我們看到了他所描繪的一切,但似乎,我們還能看到更多人的生活,看到這個樸實寧靜的村莊和村莊里繁忙勞碌的人們。海明威的文字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冰山,我們遠遠地望到其中一角,贊嘆它的精致與高大;但是深藍色的海平面之下,卻還潛伏著比我們看到的還要大幾倍的景致。大海似乎只是一個幻象,它代表了充滿危機與希望并存的生活,當人在海上逐漸越飄越遠,走向遠海時,大海已不僅僅是我們看到的那種單純和博愛,它四處潛伏著危險,每一步都格外艱難;同時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能依靠和信賴的人只剩下了自己。圣地亞哥就是在這個孤獨無援、危機四伏的遠海中戰(zhàn)勝了自己,他緊緊握著魚線,每每感覺自己體力不支,但是他依然堅強地挺立著,盤算著怎樣戰(zhàn)勝大馬林魚,怎樣擊退搶食的鯊魚。大馬林魚是他在遠海所必須獨自面對和戰(zhàn)勝的敵人,但是在來去的較量之中,圣地亞哥對大魚充滿了敬佩之心,并將其稱為“我的兄弟”。因為大魚有著異乎尋常的耐心和體力,這些幾乎足以拖垮圣地亞哥,卻贏得了圣地亞哥心底的敬重,只有胸懷寬廣之人,才會對自己的勁敵有發(fā)自內心的贊嘆。夢中的獅子也是一種象征,圣地亞哥即使不再年輕煥發(fā),不再健壯有力,但他依舊有著不可戰(zhàn)勝、不可摧毀的勇氣與堅持,當他徘徊于遠海時,他依舊壯心不已,依舊無所畏懼。
真正的大師往往習慣用最簡單的語言闡述最偉大的道理。海明威在寫作中的這種簡約之美不僅得益于戰(zhàn)爭賦予他的性格,還得益于長期的寫作積累。海明威不善言辭,即使諾貝爾獲獎感言也只有短短千余字,這種風格在他的作品中得到延續(xù),所以《老人與?!分械娜宋镎Z言都是簡短的,即使內心獨白,也是經(jīng)過淬煉之后的語言和情感表達。海明威把自己從繪畫和音樂藝術中的感悟和寫作手法糅合在一起,常用電報式的對話、內心獨白、象征手法、意識流手法等來表達人物內心復雜的思想感情和意識判斷。這種簡短有力的寫作手法和當時美國文人追求的刪繁就簡的滌清英文有著共同的追求,所以備受人們推崇,他的“冰山”原則和“電報式”文體一度風靡一時,在文壇影響很大。
徜徉于文學海洋的海明威不甘平庸,努力地走進了屬于他自己的遠海。在他的這片海域中,沒有與他相同或相類似的人,他獨自執(zhí)筆,平靜地描述心中的洶涌澎湃,描述心底不可戰(zhàn)勝的精神力量;這種勇敢,恰似圣地亞哥獨自撐船,載著他滿滿的收獲和希望。但是生活總是復雜而殘酷的,故事的最后,圣地亞哥只載回了一截魚骨,空蕩蕩、白生生的魚骨講述著老英雄悲壯的戰(zhàn)爭,他用盡自己的力氣,卻依舊沒有保住自己的戰(zhàn)利品。而遠海中的海明威似乎也遭遇了同樣的不幸,他用那簡約淬煉的語言描述,生動細致的人物塑造和悲壯深沉的精神傳達,在那個時代的美國文壇豎起了高大的桅桿??墒请S著這艘船越走越遠,遠海中只有寂寞的桅桿和風中獵獵作響的旗幟,海明威感到來自心底的孤寂,他靜靜躺在他的遠海上,欣賞著他的旗幟,品味著屬于他一個人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