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琛

(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淮北 235000)

敖陶孫詩歌初探

劉 琛

(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安徽淮北 235000)

敖陶孫是南宋后期江湖詩派成員之一,存詩163首。他的詩歌內(nèi)容主要表現(xiàn)為感時傷勢、憂國憂民,抒發(fā)羈旅情愁與孤寂飄零之感以及描寫日常生活的樂趣、表達清幽閑適的心境。其詩在藝術(shù)上則表現(xiàn)為語言平易曉暢而時有奇險之語,使用抒情手法和體裁多樣、各具特色。這種詩歌特色的形成,與詩人的生平際遇和獨特的藝術(shù)追求有關(guān)。他的《臞翁詩評》在當時影響很大,極受推崇,對后世學者評詩具有很大的借鑒價值。

敖陶孫;詩歌內(nèi)容;藝術(shù)特色;價值

南宋中后期,社會矛盾逐漸顯露,國勢日漸衰微,權(quán)奸當?shù)?詩人敖陶孫就生活在這樣的時代中。敖陶孫(1154-1227),字器之,號臞翁(一作庵),福建福清東塘人。他曾在江湖詩禍中獲罪,聲名著于一時。他的詩歌總體特征是運用平白易懂的語言表達真率濃烈的感情,在當時詩壇上有一定影響。近年來,學界對江湖詩人的研究越來越多,但是對敖陶孫的詩歌卻鮮有研究。本文擬對敖陶孫詩歌的內(nèi)容、藝術(shù)特色及成因等進行探討。

一

敖陶孫的詩歌內(nèi)容豐富,反映面廣,主要可分為三類：

第一類是反映現(xiàn)實,表達對國勢的關(guān)切和強烈的批判意識。在敖陶孫的詩中,對國家局勢的關(guān)心和對民族危亡的憂慮,始終是一個重要的主題。他的這類詩中有的深刻地反映了朝政的黑暗和人們的苦難。如《北窗雅言寄朱仁叔》寫道：天氣寒冷,人們無衣御寒,統(tǒng)治者卻縱情聲色,不思朝政。全詩用了四個“愁”字,于平實的述說中流動著對南宋國運的深深憂慮,表達對統(tǒng)治者的控訴和對黑暗社會的抨擊。指斥權(quán)奸誤國是這類詩中另一個重要內(nèi)容,這在當時尤其難能可貴。如《次韻馮孔武雪中簡聞人簿乞炭》,把對黑暗世道的憤怒控訴擴大到對所有近臣的控訴,深刻地揭露了他們的奢侈和虛偽。此類詩中尚有表達詩人憤世嫉俗的內(nèi)容。如《長歌行》揭露人心的陰險兇惡、狡黠難測,表達內(nèi)心的憤怒之情。

第二類是抒發(fā)羈旅之苦與孤寂飄零之感。敖陶孫的一生輾轉(zhuǎn)多地,有長期漫游的生活經(jīng)歷。在他那里,江湖不是生活的調(diào)味劑而是生活本身。因此,他所描寫的江湖總是帶有苦澀的現(xiàn)實感,而漂泊江湖的苦澀之味又必然會有鄉(xiāng)愁羈旅相伴隨。敖陶孫在羈旅之作中,強烈地表達出身處異鄉(xiāng)的孤獨飄零之感。如《雁中箭詞》,借大雁的遭遇來暗示游子羈旅他鄉(xiāng)擔驚受怕的慘痛經(jīng)歷與無奈之感,“一鴻中機百鴻驚”點明了詩人的切膚之痛。在羈旅之作中,詩人還抒發(fā)了對故鄉(xiāng)的思念之情。如《寄福清翅山舅陳夢寔》,寫出多年漂泊在外的詩人對故鄉(xiāng)濃濃的眷戀之情。詩人思鄉(xiāng)心切,到了夜里歸意更濃,無法入睡。如“樓影三更淡,天星幾放搖”(《夜坐》)通過寫樓影和星星的變化突出夜的漫長,烘托詩人內(nèi)心的痛苦與煎熬。至此,一個思歸游子的形象清晰地呈現(xiàn)在讀者面前。

第三類主要是描寫日常生活的樂趣,抒發(fā)清幽閑適的心境。敖陶孫一生窮苦,仕途坎坷,《病中用杜工部江村韻》寫出他壯志未酬的心境。他有著憂國憂民之心,卻無法擺脫黑暗的社會現(xiàn)實,無奈之下開始轉(zhuǎn)入對閑適生活的追求。在其表達生活樂趣的作品中,有些是直接以他本人為中心來寫的,如：“輕舠上藕泥初拭,小巷爭魚臭不開”(《至日記見簡輔漢卿二首》(其一))表現(xiàn)他生活中的簡單樂趣;“萬事漫不理,得酒雙眉軒”(《貫酒》)表現(xiàn)他飲酒中的樂趣;有些則是通過對一個事件的描寫,間接地表達詩人怡然自得的心境,如《放船》。

以上所述的是敖陶孫詩歌的主要內(nèi)容,其中反映現(xiàn)實、表達對國勢的關(guān)切占絕大部分,這足以見出他真摯的愛國之心和深沉的愛國之情。

二

敖陶孫詩歌的內(nèi)容十分豐富,那么,敖陶孫的詩歌有什么藝術(shù)特色呢?

第一,語言平實流暢而時有奇險之語。敖陶孫的詩歌語言是平易曉暢的?！蹲須w》用明白淺近的語言,寫出悠然自得的心情;《次醉中歌》用看似平易的語言,表達了自己的人生感慨;《飄風荊溪》則用平易的語言表達漂泊在外的孤獨之感。

此外,詩中也不乏奇險之語。敖陶孫寫詩喜歡用身體器官作為意象,并用一些夸張的動詞,大膽新奇,“險語”連篇。如“老蔡徑尺刳心肝”、“張生刎頸殮陳馀”,“芥胸劃玲瓏”,“常時炙牛心”等。

第二,使用抒情手法。敖陶孫的詩中直抒胸臆的作品頗多,如《醉歌》寫出了詩人酒醉后“忘物亦忘我”的情形。最后一句“婦云汝醉當止矣,明日酒醒不愧耶”,運用口語化的語言,生動傳神又親切自然,感情率直真切,一個“愧”字將詩人“飲酒不待勸”的情形淋漓盡致地傳達了出來。

敖陶孫一生壯志未酬,他的愛國之心促使他把對國家的熱愛之情轉(zhuǎn)移到詩歌上來。因此,他的詩歌中表達對南宋國勢衰微的深廣憂慮和對權(quán)奸誤國的憤懣之情的內(nèi)容較多。表達對權(quán)奸誤國行為憤懣之情最具代表性的是《悼趙忠定》,尾聯(lián)“九原若遇韓忠獻,休說渠家末代孫”說如果有一天韓侂胄死了,在九泉之下遇到他的先祖韓琦(忠臣)時,千萬不要說他是韓琦的后代,即韓侂胄的行為讓祖先蒙了羞。詩人直抒胸臆,諷刺之意一目了然,讀起來真是暢快淋漓。

第三,體裁多樣,各具特色。敖陶孫的詩歌有多種體裁,如古風、律詩、絕句等。他廣泛地吸收前人的經(jīng)驗,并根據(jù)自己獨特的見解,寫出了獨具特色的詩歌,在江湖詩人中很有影響力。

敖陶孫的詩多為古體。他的五古清麗流暢,如《佳人倆佩明月贈俞德章》,詩風清切,文字清淺婉麗,語言清和自然。他的七古酣暢淋漓,如《中夜嘆》,感情真摯飽滿,筆意流暢。

敖陶孫的律詩妥帖工整,如“琉璃燈暖燒春紅,水日簾垂望欲空”(《燈前曲》)、“樓影三更淡,天星幾放搖”(《夜坐》)均布局勻稱,屬對工巧。他的絕句為數(shù)不多,五絕凝練秀美,形式精巧,如“船暖知村近,鐘寒想寺孤”(《絕句》)。

總體來說,敖陶孫的詩給人的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其充沛的情感特質(zhì),這種情感正是他所處時代的反映。詩人用平易流暢的語言把對黑暗現(xiàn)實的憤懣之情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出來,很好地表現(xiàn)出其感情活動的豐富。

三

敖陶孫詩歌創(chuàng)作總體特征的形成與他的個人經(jīng)歷和創(chuàng)作追求是分不開的。他的詩歌總體特征的形成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三個方面原因：

1.坎坷的人生經(jīng)歷。敖陶孫的一生仕途坎坷,只做過主簿之類的小官,無法施展他匡時濟世的遠大抱負。寶慶元年,他因同情趙汝愚,題詩于三元樓壁,觸怒韓侂胄而獲罪。因此,他的詩歌中感傷時勢、痛斥權(quán)奸的內(nèi)容比較多。江湖詩禍給敖陶孫帶來了切膚之痛,使他的畏罪心理尤為嚴重。他長期漫游江湖,晚年只好深居簡出,幾乎與世隔絕?！杜J庵敖先生墓志銘》記載：“先生……白首還鄉(xiāng),輩行將近,名理幾熄,深居罕出,客至從戶內(nèi)搖手謝絕之?！盵1]404其詩《病中用杜工部江村韻》寫出了他一生的辛酸經(jīng)歷。這種人生經(jīng)歷使他的詩歌內(nèi)容非常豐富,同時比較注重情感的抒發(fā)。

2.豪俠的個性。敖陶孫是個性情中人,他的性格中有一股“豪壯之氣”。詩句“退坐茆檐底,徒有豪氣存”,“平生實有恃,壯氣千虹蜺”,“千金無處買俠骨,坐念歲月空崢嶸”等,均可以流露出敖陶孫的豪放與俠義的氣度。南宋詩人林希逸有個議論本朝詩人的作品,其中有云：山谷是又道氣,敖臞庵諸人只是俠氣,直接將敖陶孫詩歌的特征歸結(jié)為“俠氣”,可見,敖陶孫的“豪俠之氣”已經(jīng)得到了同代人的認可。而這樣的“豪俠”氣質(zhì)也為敖陶孫博取了時人的贊譽,所謂“少壯忠憤,號鳴于都邑眾大之區(qū)”[1]404說的就是如此。因此,敖陶孫詩歌總體特征的形成與他豪俠的個性是息息相關(guān)的。

3.學習和繼承江西詩風。敖陶孫對詩歌有自己獨特的追求,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在當時并沒有隨波逐流,而是走上了一條與眾不同的道路,即效仿江西體。

王士禎在《香祖筆記》中評論曰：“器之非江西詩派中人,而詩深得江西之體?！盵2]439后來,他又在《居易錄》中再次表達了這個觀點：“‘臞翁集’古詩、歌行頗有盛時江西風氣?！盵3]316使用典故是江西詩派的一大特點,敖陶孫作為江西詩派的學習和繼承者,自然很會用典,如《思古人》寫出了林宗、龐公、嵇康、山濤等16位古人,其用典之密、用語之奇、用意之新集中體現(xiàn)了江西詩派瘦硬奇拗的詩風。

敖陶孫的詩歌有鮮明的特色,他對詩歌有很高的藝術(shù)鑒賞力?！杜J庵敖先生墓志銘》中說“世傳遠而天下獨誦其詩”[1]404,可見他的詩歌在當時影響很大。尤其是他的詩評,對后世學者評詩具有很大的借鑒價值。

敖陶孫云：“評詩要平淡,此語吾不然?！彼摹杜J翁詩評》用象征手法以鮮明的語言和獨特的藝術(shù)感悟,貼切地點評了近千年間28位最重要的詩人詩風,鑒裁之精致、造語之雋妙,完全可以當成一首詩。如說“魏武帝如幽燕老將,氣韻沉雄;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風流自賞”尤為確切精當。他的詩評在當時很受推崇,王士禎《居易錄》中說其詩評歷來“為談藝家所推引”[3]316,《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也多次引用其中的評語。

在南宋中后期的詩壇上,敖陶孫的詩歌固然無法與陸游、范成大、楊萬里等大家相媲美,也比不上同屬江湖詩派的劉克莊、戴復古、姜夔等人,但在當時卻要高于其他很多詩人?？梢哉f,無論從詩歌內(nèi)容還是從總體特征上看,他都是一位有一定成就和影響力的詩人,在文學史上應(yīng)該擁有一席之地。

[1] 劉克莊.后村先生大全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2] 王士禎.香祖筆記[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3] 王士禎.居易錄·卷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

責任編輯：石柏勝

I207.22

A

1671-8275(2014)01-0037-02

2013-11-12

劉琛(1990-),女,安徽宿州人,淮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文藝學專業(yè)2012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文學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