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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峰、蔣鏊、菊坡、南渭王與陽明山

2014-03-31 08:54劉范弟
湖南科技學(xué)院學(xué)報 2014年2期
關(guān)鍵詞:陽明山零陵州府

劉范弟

(長沙理工大學(xué),湖南 長沙 410004)

湖南永州的陽明山,明山秀水,風(fēng)景奇美,是一處難得的自然風(fēng)水寶地;同時,它還具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yùn),傳統(tǒng)文化中的儒、道、佛在此交流融合并與當(dāng)?shù)孛耖g文化相生相長,形成了獨具特色的“和”文化。近年來,隨著經(jīng)濟(jì)社會的日益繁榮和海峽兩岸文化交流的不斷發(fā)展,從2006年至今,當(dāng)?shù)剡B續(xù)舉辦了七屆以“和美陽明山·兩岸一家親”為主題的中國陽明山“和”文化旅游節(jié),在國內(nèi)外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陽明山已日益成為旅游文化乃至兩岸經(jīng)濟(jì)文化交流的一塊頗有影響的平臺和品牌。為了進(jìn)一步提升陽明山的知名度,對陽明山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yùn)進(jìn)行深入發(fā)掘,弄清陽明山歷史上一些人云亦云似是而非甚或以訛傳訛的問題,是一很有必要,也是具有一定緊迫性的任務(wù)。筆者不揣翦陋,草此拙文,對陽和山與陽明山的關(guān)系,陽和山為何從距零陵城近百里移到零陵城城東南郊,蔣鏊、菊坡、秀峰與陽明山的關(guān)系,歷代南渭王與陽和山及陽明山得名的關(guān)系等問題做了初步探討。不當(dāng)之處,期望得到指正。

一 陽和山與陽明山

(一)清代以前方志文獻(xiàn)中未見對永州陽明山的記載

在清代以前的方志及其他文獻(xiàn)中,目前暫未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永州陽明山的任何信息。就筆者所知,現(xiàn)存文獻(xiàn)中最早關(guān)涉陽明山的,是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八“山川志”:“陽明山,去縣治百里,在黃溪之尾。然山麓險絕,游者相望咫尺,無徑可達(dá)。山最高,日始自旸谷出,山已明,故謂之陽明焉。嘉靖間,有僧秀峰者禪定于此,今遂為秀峰道場所?!笨滴醵炅懔曛h王元弼所修的二修《零陵縣志》卷二“山川”載:“陽明山,王元弼《名勝記》曰:山在黃溪之尾,離城百里。嘉靖間,有僧秀峰焚修于山間,今為秀峰道場。山多峭石,花木故其所產(chǎn)也。山向陽,故以是名?!雹俚拦狻队乐莞尽肪砭畔隆八囄闹尽保骸啊读懔贻d修志》,康熙二十三年王元弼撰……《泉陵名勝記》,同上。按元弼字艮輔,王士禎族侄,隸漢軍者。其《名勝記》本單行,后即以入邑志山水類,黃佳色有序,見縣志。”

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二十三“藝文六·七絕”有一首《登陽明山》,詩云:“仰面遙看天際平,山迥絕壑怒濤生。風(fēng)高六月吹寒扆,疑是霜林晚照晴。”②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三“山川志上”、道光《永州府志》卷二上“名勝志”、光緒《零陵縣志》卷一“地輿·山”及民國《零陵縣志》卷一“地輿·山”陽明山條皆錄此詩。詩的作者桑日生,據(jù)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九“人物上·零陵名賢”記載,乃明末崇禎壬午科舉人,因張獻(xiàn)忠之亂而“隱居不仕”,著書多種,“年七十卒于家”。崇禎壬午年是公元1642年,桑日生可說是清代人。此外,生活于明代正德、嘉靖間的零陵人蔣鏊,有一首題為《游陽明山》的詩:“扶筇散步到陽明,云淡風(fēng)和遠(yuǎn)世塵??v目峰頭三楚盡,曠懷別領(lǐng)一天春。”詩見于清代《陽明山祖師巖志》①筆者未見原志,此據(jù)雙牌縣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編1991年內(nèi)部印行的《陽明仙境》一書所引。,而在明清兩代的永州府志和零陵縣志中則找不到此詩,看來此詩是否為明人蔣鏊所作,還只能存疑。

康熙之后歷修的湖廣通志、湖南通志以及永州府志和零陵、寧遠(yuǎn)、新田等縣的縣志中,有關(guān)陽明山的記載就接連不斷了。

(二)方志文獻(xiàn)中對永州陽和山的記載

據(jù)現(xiàn)存方志,陽和山最早出現(xiàn)在洪武《永州府志》中。此志“作為明代早期的方志,能夠幸存下來彌足珍貴。它不僅是永州地區(qū)迄今為止能夠搜尋到的最早和最完整的府志,且為湖南省現(xiàn)存最早的刻本方志?!雹跍姟冬F(xiàn)存湖南省最早的刻本方志——洪武〈永州府志〉述略》,載《南華大學(xué)學(xué)報( 社會科學(xué)版) 》2013年第4期。據(jù)該志卷七“山川”記載:“陽和山,在城東北八十里,接道州界,乃王真人修煉之所?!贝颂庩P(guān)于陽和山方位的記載應(yīng)當(dāng)有錯,因為說陽和山“接道州界”,而道州在州城南而不是北。

此后方志記載的陽和山位置卻有了變化?,F(xiàn)存第二早的弘治《永州府志》③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十四“著述”未記載洪武《永州府志》,其所記載的第一部永州府志就是弘治《永州府志》。卷二“山川·零陵”:“陽和山,在縣東南二里,乃王真人修煉之所?!本硭摹叭宋铩は舍尅保骸巴跽嫒耍掳踩?,修煉于零陵之陽和山。元初賜觀額為‘萬壽宮’,封懿德真人,征入朝,遂不返?!?/p>

隆慶《永州府志》卷七“提封志·山川”零陵:“東南二里為陽和山,王真人修煉于此。”卷十七“外傳·仙釋”:“王真人,德安人,修煉于零陵之陽和山。元初賜觀額為‘萬壽宮’,封懿德真人,征入朝,遂不返?!?/p>

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八“山川志·零陵”:“陽和山,在南門外,王真人修煉于此?!?/p>

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二“山川”:“陽和山,在南門外,王真人修煉于此。王元弼《名勝記》曰:‘在城南。山如虹形,草木經(jīng)冬不枯,是以牛羊等物獨不上此山,蓋以謂。山在南,向陽,故草木如此之茂。相傳昔年有王真人修煉于此,向有丹臺,今不復(fù)見,但有水一泓,赤色,其亦真人之跡歟?因系以詩:山色亂云屯,章木遍野原。香氣日以盛,繁花生石門。”按王元弼乃零陵縣令,該志乃其主修,他在其個人專著《名勝記》④據(jù)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藝文志”,《名勝記》全名《泉陵名勝記》,“本單行,后即以入邑志山水類”。中還解釋了陽和山的得名,他說陽和山在縣南門外,應(yīng)當(dāng)親自去考察過,并為之寫了一首五言詩,對陽和山景色作了一番描繪,其言“陽和山,在南門外”,當(dāng)不虛。今日永州城東南郊外并無較高之山,王元弼既然說此山“草木經(jīng)冬不枯”,想來此山不會很高,所以草木才會經(jīng)冬不枯的。

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三“山川志上·零陵”:“陽和山,在南門外,王真人修煉于此。”

《大清一統(tǒng)志》卷二百八十二“永州府·山川”:“陽和山,在零陵縣南一里,山如虹形,草木經(jīng)冬不枯,故名?!?/p>

乾隆《湖南通志》卷之九“山川四·永州府·零陵縣”:“陽和山,在零陵縣東南一里,山如虹形,草木經(jīng)冬不枯,故名?!?/p>

嘉慶《湖南通志》卷十三“山川六·永州府·零陵縣”:“陽和山,在零陵縣東南一里,山如虹形,草木經(jīng)冬不枯,故名。”

道光《永州府志》卷二上“名勝志·零陵”:“又縣城東南(注:南門外)一里,山形如虹,草木經(jīng)冬不枯者,陽和也。相傳有逸人王某修真于此,游者絕少?!?/p>

光緒《零陵縣志》卷一“地輿·山”:“陽和山,宗績辰府志云:縣東南一里,山形如虹,草木經(jīng)冬不枯者,陽和山也。相傳有逸人王某修真于此,游者絕少?!?/p>

民國《零陵縣志》卷一“地輿·山”:“陽和山,宗績辰府志云:縣東南一里,山形如虹,草木經(jīng)冬不枯者,陽和山也。相傳有逸人王某修真于此,游者絕少?!?/p>

從以上省府縣志“山川志”的記載看來,從明代弘治年間開始,陽和山就已從零陵、寧遠(yuǎn)交界處“搬到”了零陵東南近郊,直到民國仍在這里;而上引弘治、隆慶兩府志“仙釋志”中“王真人,德安人,修煉于零陵之陽和山。元初賜觀額為‘萬壽宮’,封懿德真人,征入朝,遂不返”的記載,僅說陽和山是在零陵,并未點明陽和山在零陵縣城東南郊,但我們從其他一些有關(guān)“萬壽宮”的資料中也可以佐證陽和山確實已“位移”到零陵縣城東南郊。如民國《零陵縣志》卷三“祠祀·寺觀”載:“萬壽觀,在陽和山,元初有德安王道士隱此,賜觀名,封懿德真人,征入朝?!贝酥揪硪皇敲鞔_說陽和山在“縣東南一里”的,其既然載“萬壽觀在陽和山”,則說明萬壽觀(亦即萬壽宮)也就在零陵“縣東南一里”,也說明了王真人所修煉的陽和山確實已“位移”到了零陵縣城郊。

此外當(dāng)?shù)剡€有一個傳說可能亦與陽和山位移有關(guān),據(jù)光緒《陽明山志》的《秀峰祖師行錄》記載,明代正德、嘉靖間“陽和山有巨鐘,飛入郡城太平寺”⑤按,筆者未見光緒《陽明山志》的《秀峰祖師行錄》原文,此處據(jù)雙牌縣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編1991年內(nèi)部印行的《陽明仙境》一書所錄《秀峰祖師行錄》而引。下同。,既然巨鐘可從陽和山飛到零陵城中,那么陽和山“位移”到零陵城外也在情理中了。當(dāng)然,巨鐘實際上是不會自己飛過來的,但也不能簡單斥以迷信了事,傳說背后往往有其復(fù)雜的社會功利、社會心理及宗教因素,深入研究常是很有意味的事。

(三)方志文獻(xiàn)中關(guān)于陽和山改名陽明山的記載

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載:

秀峰,名真聰,本邑鄭氏子。母李氏,歸寧過蓮塘,偶見蓮花香馥,歸而成孕,十有八月,誕于東山嶺。是夜星辰燦爛,紅光滿室,族人驚問之,乃生男也。幼穎異,年十三,父命出就外傅。聰曰:“書紀(jì)姓名,選官而已,何如選佛?”矢志出家。獨行數(shù)十里,至陽和山,遇山僧明性,喜而駐足焉。明性素領(lǐng)曹溪宗旨,見聰容止不凡,甚敬禮之,允其披剃,持戒 律三年,遯 跡歇馬潭。有獵者逐鹿,發(fā)亂矢,聰高聲念佛,獵眾咸驚。隨聰至住所,見巖穴蕭然,回報師知,強(qiáng)之使歸。師問:“別后遯跡,曾見甚么道理?”聰曰:“山似青兮水似綠?!鄙黼m強(qiáng)歸而心有曹溪之游。比至曹溪,與住持機(jī)緣相契,復(fù)堅闌之,苦修三載,以歸本山。閉關(guān)習(xí)靜,謝絕人事。嘉靖庚戌,聰年三十有九,一日撾鼓升堂,謂眾曰:“寄跡人間三十馀度,生之愿尚未畢,留得色身,登祖位也,將黃葉止兒啼?!闭Z畢,入關(guān)坐化。遺命師徒,約以三年期滿,方可開關(guān)。屆期,有王孫菊坡,久慕高風(fēng),往山開關(guān),視之,莊嚴(yán)端坐,儼然如生,深贊拜伏。南渭王加其謚曰“七祖”,匾曰“曹溪正派”,名其庵曰“萬壽寺”,改其山曰“陽明山”。

按嘉慶《湖南通志》卷一百七十二“仙釋”、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藝文志”中均有“改其山曰‘陽明’”的記載,基本內(nèi)容與嘉慶《寧遠(yuǎn)縣志》類同,不過文字有所簡省而已。嘉慶《湖南通志》“仙釋”注明此條記載出自《寧遠(yuǎn)縣志》,但未說明是哪年所修的縣志。筆者只查到嘉慶《寧遠(yuǎn)縣志》,此前尚有萬歷、康熙、乾隆三種《寧遠(yuǎn)縣志》,本人尚未得見,不知其中是否亦有此記載?

從清代以前方志文獻(xiàn)中不見陽明山的記載來看,《寧遠(yuǎn)縣志》關(guān)于陽明山是由南渭王將陽和山改名而來的記載是具有相當(dāng)可信度的。由于位于寧遠(yuǎn)、零陵交界處的陽和山被改名成了陽明山,于是陽和山就只好從距零陵城八九十里的地方“搬到”了零陵城東南近郊。

但有一點還須解釋,即嘉靖庚戌(1550)之前的弘治七年(1494)所修的《永州府志》已有“陽和山,在縣東南二里”的記載,看來,在嘉靖庚戌陽明山得名之前,陽和山已一“山”而二處,一在原地,一在零陵縣東南近郊,為什么會這樣?簡單地說,是南渭王為了自己就近朝山或修道方便造成了這一結(jié)果。

湖南科技學(xué)院張京華教授和他的學(xué)生們近年對永州朝陽崖歷代磨崖石刻進(jìn)行普查,發(fā)現(xiàn)了很多以前從未見諸文獻(xiàn)記載的石刻資料,其中有一方南渭王手書的榜書,“朝陽巖下洞上方,又有榜書‘聚勝’二字,署款‘陽和道人’,鈐印‘南渭王寶’石刻四周篆刻龍紋”①見張京華、侯永慧《陽明山與朱彥濱》一文,文中附入了該榜書及署款和鈐印的拓片。據(jù)拓片,“聚勝”二字為橫刻,鈐印為“南渭王寶”,刻在“聚勝”二字中間稍上位置,署款為“陽和道人書”,豎刻在鈐印正下方。,但未署年份,不知是哪一代南渭王所書②按,張京華教授在文章中還引了朝陽巖另一石刻資料“嘉靖己亥菊月望日宗室□□道人題”(為一詩刻的署款,張教授文中亦附入了該詩刻及署款的拓片),認(rèn)為刻中所缺乃“陽和”二字,以此推斷“聚勝”作者為第三代南渭王朱彥濱。筆者對此推斷有些不同看法,因為既然“聚勝”榜刻署名“陽和道人”再加上“南渭王寶”以表明身份,那么此詩署款也會照此辦理,且南渭王既是一位郡王,也就絕無自稱為宗室的道理;此外,從榜刻和詩刻的書法來看,榜刻字體較為圓潤,而詩刻字體則較為瘦勁,似乎也不可能為同一人所書。所以筆者認(rèn)為“宗室□□道人”中間所缺乃是“菊坡”二字。菊坡,正是一位宗室,且是一位著名道人,這在各種永州府志和零陵縣志中都有詳細(xì)記載,且其活動年代也與詩刻所署年代一致。下文筆者將要對其人作些考述,此且從略。。

南渭王乃是朱元璋第十八子朱楩的后人,朱楩于明永樂二十一年(1423)從福建璋州徙封湖南武崗州為岷王,景泰四年(1453)朝廷封第二代岷王朱徽煣次子朱音為南渭王③《明史》卷一百二“表第三·諸王世表三”。,成化十五年(1479)“分居永州,建府第于零陵縣治之后”④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三“藩封”。,“南渭王府,在府東,成化十五年自武崗州岷府遷建于此”⑤《大明一統(tǒng)志》卷六十五“永州府·藩封”。。第一代南渭王朱音于弘治五年(1492)去世,謚榮順;其嫡長子膺 因“性狠戾,所為多不法,又巹其父之宮人”,于前一年被廢為庶人⑥見《明實錄》弘治四年十二月戊午紀(jì)事。,于是榮順庶長子膺鉙以鎮(zhèn)國將軍身份管理王府,至正德十四年(1519)未及嗣王爵而去世;膺鉙嫡長子彥濱襲鎮(zhèn)國將軍管理王府,嘉靖三年(1524)襲祖父南渭王爵,并追謚其父為懷簡,彥濱嘉靖二十二年去世,謚安和;彥濱嫡長子舉橎繼位,嘉靖三十九年(1560)去世,謚莊順,無子,國除①《明史》卷一百二“表第三·諸王世表三”。,南渭王共傳四代107年(其中在永州81年)而國絕。

“聚勝”榜書作者南渭王既然自署為“陽和道人”,那他一定是熱心道術(shù)、講究修煉的人。據(jù)前所引方志,陽和山乃著名道士王真人修真之處,南渭王一定對之非常神往,從他“陽和道人”的自稱也可看出此點,但陽和山離王府所在零陵城將及百里,且山高路險,作為一位王者親自前往朝山修煉,似乎不太可能;就算他一心向道能吃得了長途跋涉風(fēng)餐露宿之苦,他也是不能前往的。因為從明太祖朱元璋起,朝廷就對宗藩有嚴(yán)格的行動限制,特別是明成祖朱棣上臺之后,對藩王活動的限制更加嚴(yán)格,藩王甚至不能隨意出城。地方官對藩王的活動則負(fù)有監(jiān)視報告之責(zé),如景泰五年(1454),明代宗下詔警告沅陵王朱貴橘:“得荊州衛(wèi)府官奏,王于正月二十九日領(lǐng)內(nèi)史校尉出城捕魚,此雖小事,揆于祖訓(xùn),則有所違,夫違不在大小,而謹(jǐn)必自小始。”②見《明英宗實錄》景泰五年三月丙寅記事。天順?biāo)哪?1460),明英宗勅壽昌王朱季 :“今得湖廣三司等官奏,爾于今年八月十七日,領(lǐng)步騎二十人出城往靈泉山祭墓,至次日還府?!雹垡姟睹饔⒆趯嶄洝诽祉?biāo)哪昃旁卤暧浭?。由此可見藩王要離王府所在遠(yuǎn)行是要受到嚴(yán)格限制的。

向往陽和山,希望前去朝山修煉,又不能親自前往,那么就只能讓陽和山“搬家”了,于是陽和山就位移到零陵城東南近郊,王真人修真之處也隨之位移,這是南渭王的權(quán)力,也是南渭王自稱“陽和道人”的原因。那么,這位“陽和道人”是哪一代南渭王呢?因為弘治七年(1494)所修的《永州府志》已有“陽和山,在縣東南二里”的記載,看來這位“陽和道人”只能是此前在位的南渭王了,這就是第一代南渭王朱音,他成化十五年(1479)從武崗遷來永州,弘治五年(1492)去世,正好是在弘治七年(1494年)所修府志第一次記載陽和山在零陵城東南郊之前,所以自稱“陽和道人”的南渭王只能是他。

不過第一代南渭王雖然為了自己方便,將陽和山和王真人道場搬到了零陵城郊,但原來的陽和山還是留在原處,這就出現(xiàn)了一“山”而二處的奇特現(xiàn)象。到了嘉靖三十一年(1552),第四代南渭王將原地的陽和山改名為陽明山后,從此在嘉靖以后的永州府縣志中,就僅有陽和山在零陵縣東南近郊的記載了。這說明陽和山已結(jié)束了一山而二處的歷史,陽明山已最終取代了原初陽和山的位置。

二 秀峰禪師、蔣鏊道士、菊坡王孫與陽明山

(一)方志文獻(xiàn)中秀峰、蔣鏊、菊坡三人同時與陽明山關(guān)聯(lián)的記載

在現(xiàn)存方志文獻(xiàn)中,秀峰、蔣鏊、菊坡三人同時與陽明山聯(lián)系在一起的最早記載是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的秀峰傳:

秀峰,生于正德間。晚與邑人蔣鏊、宗室菊坡相友善,筑庵于黃溪之陽明山。山高與云齊,即見日出,故以“陽明”名之。秀修行數(shù)十年,得曹溪正傳。忽 一日,涅 槃于桶中,戒其徒:“越千日乃啟?!奔捌趩⒅?,宛狀如生,即建道場于山。其地有銀沙十里,鳥道盤折。每歲八月,朝禮者以數(shù)萬計,至今肉身猶在焉。

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所載與之完全相同,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的“外志·仙釋”秀峰傳所載內(nèi)容基本相同,但文字稍有差異④如“得曹溪正傳”一句,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的“外志·仙釋”秀峰傳作“得教外別傳”;“忽一日,涅 槃于桶中,戒其徒”一句,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的“外志·仙釋”秀峰傳作“忽一日,貯鹽一桶,趺坐其中,戒其徒”。。光緒《零陵縣志》卷九“人物·仙釋”秀峰傳所記則較為詳細(xì):

一日,擊鼓升座,說偈畢,復(fù)入室閉門,謂眾曰:“吾將于此中坐化矣,俟三年乃啟?!奔捌冢娙?,視發(fā)爪加長,狀貌如生,眾嘆異之。時明嘉靖三十一年,其死時,蓋年三十九也。先是,明藩南渭王孫菊坡、邑人蔣湘崖俱好道,與秀峰友。及是,二人至,見其狀,拜之,且崇其號曰“七祖’,蓋以配六祖也,額庵曰“萬壽寺”。

民國《零陵縣志》卷九“人物·仙釋”秀峰傳所記與光緒《零陵縣志》相同。光緒二十六年《陽明山志》的《秀峰祖師行錄》所記三人關(guān)系則有所不同:

時師年已二十矣。師身雖已還鄉(xiāng),而心契曹溪衣缽,未當(dāng)忘也,旋往曹溪。是時明藩南渭王居永州,其孫菊坡與零陵邑蔣湘崖志同好道,值陽和山有巨鐘飛入郡城太平寺,二公感此神奇,度山中必有異人,因偕訪,而師先有曹溪之行,不克遇,為之太息……忽一日,撾鼓集眾曰:“寄跡人間三十余,度生之愿尚未畢。留得色身登祖位,也將黃葉止兒啼?!庇种^明公曰:“弟子謂西方有金剛不壞身,亦愿以身度世?!边z約三年期滿,方可開關(guān)。復(fù)偈云:“壬申對甲子,跗坐同趺坐。千一了一年,又七月十七,即是中秋會。祖以空為座,原是本來人。今成就法座。”偈畢,入關(guān)坐化,時嘉靖二十九年,師年三十有九。菊坡、湘崖等,久慕師之高風(fēng),生前未晤,深以為憾。嘉靖三十一年壬子八月中秋,及期,偕至陽和山,啟關(guān)諦視,宛然如生,發(fā)爪猶長,贊嘆不已,頂禮拜伏。師徒相扶披剃,衣覆莊嚴(yán),涅端坐。方悟壬子趺坐之偈不謬。菊坡聞之南渭王,遂崇其號曰“七祖”,贈額曰“臨濟(jì)正派”,遷陽明山,改庵名“萬壽寺”。

以上材料所記三人關(guān)系之事頗有異同。據(jù)康熙《零陵縣志》、康熙《永州府志》、光緒和民國《零陵縣志》,秀峰坐化前就與蔣鏊、菊坡“相友善”,想來蔣鏊、菊坡定然常到陽明山(其實當(dāng)時應(yīng)還稱“陽和山”)看望秀峰,與其談禪論道,不然何稱友善?說不定“筑庵于黃溪之陽明山”是他們?nèi)斯餐?。志載:“蔣鏊,號湘崖,領(lǐng)正德癸酉鄉(xiāng)薦。嘗出宰扶溝,以清潔著聞。致政歸,得遇異人,授以服食之術(shù),棄家,構(gòu)一椽于山中,曰‘寄寄巢’,修煉數(shù)年,遂遨游名山,足跡嘗在天臺雁巖間?!雹僖娍滴醵辍读懔昕h志》卷十四“外志·仙釋”蔣鏊傳。蔣鏊致政歸家后“于山中”所構(gòu)的“寄寄巢”,很可能就在陽明山中,他在此“修煉數(shù)年”,與秀峰更可能是朝夕相處了;但秀峰坐化三年后啟關(guān)之時,康熙《零陵縣志》和康熙《永州府志》卻根本未提到蔣鏊、菊坡在場。而據(jù)光緒《陽明山志》的《秀峰祖師行錄》,在秀峰坐化前,蔣鏊、菊坡雖“久慕師之高風(fēng)”,曾一同前往拜訪,但卻因秀峰前往曹溪三年而失之交臂,導(dǎo)致與其“生前未晤”。然而此說并不可信,因為就在前面此行錄說秀峰出生于明正德七年②上引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和康熙九年及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則說:“秀峰禪師,生于明正德間?!保?512),前往曹溪之時年剛二十,約當(dāng) 1532年左右,這一年正是嘉靖十一年;而蔣鏊嘉靖十一年還在河南扶溝知縣任上③乾隆《河南通志》卷三十三“職官四·開封府屬知州知縣·扶溝縣”:“蔣鏊,湖廣零陵人,舉人,嘉靖九年任。費希禹,山東萊陽人,舉人,嘉靖十一年任?!保尉甘哪?1535)代理陜西三原縣令的蔣鏊還捐出自己的俸祿刻印了寇準(zhǔn)的《忠愍公詩集》④蔣鏊代理三原縣令與捐俸刻寇準(zhǔn)《忠愍公詩集》事,見收在明崇禎十四年蔣鏊刻《忠愍公詩集》卷末的“王承裕記”(《四部叢刊三編》集部影印本),記文不長,錄于下:予昔時錄藏宋萊忠愍公詩,迄今幾四十年,懼其字畫磨滅,而未可以言久也;且公為華之下 人,予忝鄉(xiāng)曲之末,方圖刻之,轉(zhuǎn)相流布,俾公口齒膏馥被后人,而力未能。近攝三原縣事零陵蔣君鏊至,會予于歸來之堂,話及公之言行,傾仰切至。予因曰家藏公集舊矣,出以示之,喜而懷歸,遂捐俸以永其傳,則公為學(xué)之要、為政之體可以見矣。時嘉靖乙未歲春正月丁卯平川野逸王承裕記。,這說明在秀峰前往曹溪期間,蔣鏊根本不可能回到永州并與“志同好道”的菊坡前去陽和山“偕訪”秀峰而不遇的;對于秀峰死后三年啟關(guān),則光緒、民國《零陵縣志》秀峰傳和光緒《陽明山志》的《秀峰祖師行錄》一致記載蔣鏊、菊坡二人在場,甚至充當(dāng)了啟關(guān)人的重要角色。⑤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則僅記菊坡“久慕高風(fēng)”而未涉蔣鏊,嘉慶《新田縣志》卷十“雜志·仙釋”秀峰傳雖載“贈秀峰七祖禪師”,但卻對蔣鏊、菊坡只字未提。

(二)蔣鏊、菊坡與秀峰的仙道之氣

南渭王改陽和山“其山曰陽明”,這事可能與菊坡、蔣鏊“俱好道”、“志同好道”有關(guān),也與南渭王的好道有關(guān)。改陽和山為陽明山的不是自稱為“陽和道人”的第一代南渭王,但這位南渭王顯然也是好道的,這與當(dāng)時其祖上的好道有關(guān),也與整個上層社會崇尚道教的風(fēng)氣有關(guān),嘉靖皇帝就是一位崇信道教的典型,為了求仙煉丹,修煉長生之術(shù),竟然二十多年不上朝不理朝政。

蔣鏊就是當(dāng)時一位著名的仙道之士,在清代永州的府縣志甚至湖南通志中,他幾乎都是作為一位道教人物而列入“仙釋”傳中的。如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外志·仙釋”、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光緒《零陵縣志》卷九“人物·仙釋”、民國《零陵縣志》卷九“人物·仙釋”、嘉慶《湖南通志》卷一百七十二“仙釋”都是如此⑥即在今日亦是如此,如胡孚琛主編的《中華道教大辭典》就有蔣鏊之條目,見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1995年版,第200頁。。但蔣鏊早年卻是一位深受儒學(xué)熏陶的傳統(tǒng)儒生,徐文長說他“早歲妍精孔孟,含藉六經(jīng)”⑦徐渭《蔣扶溝公詩并序》,見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79頁。,他正德八年中舉⑧雍正《湖廣通志》卷三十五“選舉志·舉人:“正德八年癸酉鄉(xiāng)試榜:蔣鏊,零陵人,知縣?!保痪眉慈牍賵?,先“任廣東教諭,潛心理學(xué),當(dāng)?shù)牢瘹б簦粺o所假”⑨隆慶《永州府志》卷十四“人物列傳·蔣鏊”,又見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十九“人物上·零陵名賢”蔣鏊傳,按以上兩種府志蔣鏊是作為儒家名賢入傳的,而后一種府志即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亦有蔣鏊傳,則是作為道教人物入傳。,嘉靖九年至十一年,任河南扶溝知縣①乾隆《河南通志》卷三十三“職官四·開封府屬知州知縣·扶溝縣”:“蔣鏊,湖廣零陵人,舉人,嘉靖九年任。費希禹,山東萊陽人,舉人,嘉靖十一年任?!保撕蟠黻兾魅h令。他為政清廉,熱心弘揚儒家文化,曾于嘉靖十四年用個人俸祿刻印了寇準(zhǔn)《忠愍公詩集》②見前注所引崇禎十四年蔣鏊刻《忠愍公詩集》卷末的“王承裕記”。,可以說直到此時,蔣鏊還是一位純粹的傳統(tǒng)儒家人士。大約不久之后,蔣鏊退出官場回到家鄉(xiāng),從此開始由一位儒家人物向道家人物轉(zhuǎn)變?!爸抡w,得遇異人,授以服食之術(shù),棄家,構(gòu)一椽于山中,曰‘寄寄巢’,修煉數(shù)年,遂遨游名山,足跡嘗在天臺雁巖間。山陰徐淮,文長兄也,好辟谷,乃師事之,文長曾記之以詩?!雹劭滴醵辍读懔昕h志》卷之十四“外志·仙釋”蔣鏊傳。蔣鏊在江浙一帶遨游名山,結(jié)交名士,與當(dāng)時著名文人徐渭兄弟有密切交往。徐渭之兄徐淮,“弱齡訪道,垂五十春,玄室冥奧,未睹宮墻。遭先生溯舟閩粵,放于山陰,邂逅天緣。值諸行道,顧盻之間,疑謂異人。遂數(shù)語浹襟,懸榻彌月。過蒙收畜,列諸仆御之徒”④《蔣扶溝公詩并序》序,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80頁。,初見之下十分服膺蔣鏊,當(dāng)即拜其為師;徐渭也曾與兄一起向蔣鏊學(xué)習(xí)道術(shù),“憶昔兄與弟,相樂和鳴琴。奉君會稽山,回睇香爐岑。兩兩捧清爵,一一聆徽音”⑤《蔣扶溝公詩并序》第五首,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81頁。,并稱贊其道術(shù)是“重華昔所授,緒脈由羲黃;庸茲感迪君,佩服永勿忘”⑥《蔣扶溝公詩并序》第二首,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80頁。,并想正式拜入其門,“夫兄所師表,弟胡不爾,恐塵凡之姿,仙圣所拒”⑦《蔣扶溝公詩并序》序,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80頁。,因種種原因并未實行。嘉靖二十四年(1545)夏天徐淮去世,年僅五十四歲⑧見李德仁《徐渭》第37頁,吉林美術(shù)出版社,1996年版。,徐渭傷感其兄“逢師苦不早,煉攝總成哭”⑨《蔣扶溝公詩并序》第四首,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81頁。,認(rèn)為如能早遇蔣鏊,必不至此。約兩年后即嘉靖二十六年⑩《蔣扶溝公詩并序》第四首云:“伯氏頗好道,終歲事修服……人命安可期,天猶互寒燠。念別正徂暑,墓草已更綠。瀼 瀼日中霜,亭亭風(fēng)際木。逢師苦不早,煉攝總成哭?!笔钦f寫詩送別蔣鏊時,其兄“墓草已更綠”,即已過了兩年,蔣鏊歸湘當(dāng)在嘉靖二十六年。,蔣鏊將回零陵,徐渭更加感傷,寫詩為其送行,詩序中說:“死者已矣,生人去焉,存亡惕心,永以為好。異日吸沆瀣之精景,陟壺嶠之福庭,飛九還之丹火,騎八極之游氣,則天凡殊途,相見無日。緬哀伯氏,重以離衷。因獻(xiàn)五言六首?!?1《蔣扶溝公詩并序》序,中華書局“中國古典文學(xué)基本叢書”《徐渭集》1999年重印本,第80頁。

嘉靖二十六年,蔣鏊回到零陵,“歸而貧甚,飲食常不給”,但修道不輟,道行日進(jìn)。又與喜好道術(shù)的南渭王孫菊坡交往,“除夕之日,不能具朝餔……遂假寐。王孫菊坡者,與先生友善,先生出神謁王孫,談及于此,備物送之,先生寤則種種具也,其奇幻多如此類”;又過了“數(shù)十年而先生死。死之日,道逢鄰人,授以鑰寄其家。家人共駭,舉其棺輕甚,蓋尸解云。后數(shù)年,又有人遇之于蜀峨眉山中”12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外志·仙釋”蔣鏊傳。。

由此看來,蔣鏊是一位由儒入道的人物,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名賢”和“仙釋”二志都將蔣鏊收入是很有道理的。據(jù)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外志·仙釋”蔣鏊傳和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藝文志”,蔣鏊有《湘崖文集》(道光《永州府志》“藝文志”作“《湘崖集》”)和《證道歌》兩種著作傳世,其著作的內(nèi)容看來也是一儒一道。

另一位與陽明山得名有關(guān)的人物菊坡亦是“好道”之人,在有關(guān)的府縣志中,并沒有菊坡的傳記,其具體事跡無法確切知道;我們只知他是南渭王的孫子,菊坡是他的號13按,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載秀峰“晚與邑人蔣鏊、宗室菊陂相友善”,“菊坡”作“菊陂”。,他的名字是什么也不清楚。

方志文獻(xiàn)中只說菊坡是“南渭王孫”,他是哪位南渭王的孫子呢?我們可以作點推測。嘉靖三十一年(1552),菊坡與蔣鏊一起見證了秀峰涅槃后的開關(guān)異象,蔣鏊是正德八年舉人,時為公元1518年,中舉時至少年在二十五歲以上,那么嘉靖三十一年蔣鏊當(dāng)有六十出頭了;菊坡與其為道友,年紀(jì)應(yīng)與之相差不大,當(dāng)出生于公元1490年前后,可以肯定菊坡應(yīng)是第一代南渭王朱音的孫子,因為朱音死于公元 1492年,死時五十五歲14《明實錄》弘治五年六月:“丙午岷府南渭王音薨。王,恭王庶第二子,正統(tǒng)三年生,景泰三年封為鎮(zhèn)國將軍,景泰五年進(jìn)封南渭王,至是薨,年五十五?!保钱?dāng)有孫子的年紀(jì)了。如此看來,菊坡就是朱元璋的第六代孫。他或許就是第一代南渭王嫡長子膺 的兒子,有記載南渭王嫡長子膺 是天順五年(1461)出生15《明實錄》天順五年:“秋七月……乙卯,賜岷府南渭王音嫡長子名曰膺 ?!?,1492年前后菊坡出生時,他30歲左右,正是好生兒子的年齡。如果真是這樣,菊坡的好道就是必然的了。其父被廢為庶人時菊坡剛剛出生,他雖仍不失為王孫,生活自然還是優(yōu)裕,政治地位卻已一落千丈,他沒有任何爵位而只有一個“王孫”的僅表明血統(tǒng)的普通稱名,說明他已完全是一介庶民的身份。如果不是其父被廢為庶人,他至少也是一位鎮(zhèn)國將軍,甚至可能繼位為南渭王,但他卻連一個最起碼的表明宗室身份的奉國中尉稱號也沒有①《明史》卷一百十六“列傳四·諸王”載:“明制,皇子封親王,授金冊金寶,歲祿萬石,府置官屬。護(hù)衛(wèi)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至萬九千人,隸籍兵部。冕服車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渴,無敢鈞禮。親王嫡長子,年及十歲,則授金冊金寶,立為王世子,長孫立為世孫,冠服視一品。諸子年十歲,則授涂金銀冊銀寶,封為郡王。嫡長子為郡王世子,嫡長孫則授長孫,冠服視二品。諸子授鎮(zhèn)國將軍,孫輔國將軍,曾孫奉國將軍,四世孫鎮(zhèn)國中尉,五世孫輔國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國中尉。其生也請名,其長也請婚,祿之終身,喪葬予費,親親之誼篤矣。”,只能在他的兄弟輩(第三代南渭王朱彥濱)和子侄輩(第四代南渭王舉橎)底下討生活,在這種情況下,除了學(xué)道還有什么路走?

秀峰則是一位半道半釋的人物。關(guān)于其籍貫,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載其“生于正德間,晚與邑人蔣鏊、宗室菊陂相友善”,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文字與之完全一致,是將其當(dāng)作本縣人入傳的,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則明確說:“秀峰,零陵人,生正德間?!倍饩w《零陵縣志》卷九“人物·仙釋”則說:“秀峰禪師,新田縣東山鄭氏子也。”嘉慶《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則說他是“本邑鄭氏子……誕于東山嶺”。如上所述,秀峰籍貫有零陵、新田、寧遠(yuǎn)三種說法。嘉慶《寧遠(yuǎn)縣志》作者對此議論道:“按師為東山嶺鄭氏子,父名枋,其地今屬新田縣。師顯化于前明正德、嘉靖間,時寧、新尚未析置,故傳首稱本邑人。零陵新志亦稱‘邑鄭氏子’,誤矣,并記?!雹谝娂螒c《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正文后小字注文。因而說秀峰是寧遠(yuǎn)人或新田人都沒錯,但說他是零陵人則不可。

秀峰的事跡,在較早的方志記載中是較簡單的,如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和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僅寥寥數(shù)十字,極概括簡略地記載其與蔣鏊、菊坡友善,筑庵陽明山修行,得“教外別傳”或得“曹溪正傳”,貯鹽一桶趺坐其中涅槃,越千日乃啟宛狀如生,肉身猶在,每歲八月朝禮者數(shù)萬等事。到了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的秀峰傳,情節(jié)則具體生動并豐富起來:“秀峰,名真聰……母李氏,偶見蓮花香馥,歸而成孕,十有八月誕……星辰燦爛,紅光滿室……幼穎異……矢志出家……至陽和山……山僧明性見聰容止不凡,甚敬禮之……持戒律三年,遯跡歇馬潭……巖穴蕭然……有曹溪之游……歸本山……嘉靖庚戌,聰年三十有九……入關(guān)坐化……三年期滿……王孫菊坡……開關(guān)……儼然如生……南渭王加其謚”等③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的秀峰傳全文見本文第一部分第三節(jié)所引錄。,種種異跡開始以生動具體的情節(jié)出現(xiàn)。

根據(jù)有關(guān)材料,我們可以斷定秀峰事跡增多豐富的源頭就是秀峰之后陽明山寺僧徒的傳述。有一本題名為《陽明山志》的書,其中有《秀峰禪師行錄》一篇④按,筆者未見光緒二年《陽明山志》原志,據(jù)雙牌縣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編1991年內(nèi)部印行的《陽明仙境》一書所錄《秀峰祖師行錄》注明,該文出自光緒《陽明山志》。,對秀峰的出生不凡、學(xué)佛經(jīng)過、入關(guān)坐化、開關(guān)異象及“七祖”、“萬壽”得名有極詳盡具體的記述,是關(guān)于秀峰事跡最詳備的民國之前的文獻(xiàn)。今日我們能見到的《陽明山志》是光緒二十六年刊印的,但光緒二年《零陵縣志》卷一“地輿·陵墓”南渭王墓注有“《陽明山志》‘王孫菊坡與蔣鏊好為方外交’者”的話,道光八年《永州府志》卷九下“藝文志”說“《秀峰語錄》、《陽明山志》,陽明山寺僧傳述”,可見《陽明山志》此前早已行世。據(jù)目前所見文獻(xiàn),此書雖最早見載于道光八年(1828)《永州府志·藝文志》中,但應(yīng)在嘉慶十七年(1812)之前就已編成。因為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秀峰傳其記述之具體豐富,只有傳述《秀峰禪師行錄》的“陽明山寺僧”才有可能做到;且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秀峰傳的行文用語,也與《秀峰禪師行錄》極其相似,如說到秀峰出生,“是夜星辰燦爛,紅光滿室,族人驚問之”,與《秀峰禪師行錄》幾乎一字不差,還有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秀峰傳作者說到秀峰的籍貫,“按師為東山嶺鄭氏子,父名枋,其地今屬新田縣。師顯化于前明正德、嘉靖間,時寧、新尚未析置,故傳首稱本邑人”,兩次稱秀峰為“師”,這也與傳述秀峰事跡的“陽明山寺僧”身份相符,更與《秀峰禪師行錄》篇首“現(xiàn)據(jù)師之家傳與本山留存?zhèn)髡f有關(guān)行止,敬錄于后”之語的口氣完全一致,這充分說明了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的秀峰傳的寫作是以《陽明山志》的《秀峰禪師行錄》為藍(lán)本的,也只有參考了《陽明山志》中的《秀峰禪師行錄》才有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從《秀峰禪師行錄》來看,秀峰雖是一位禪師,但實際上其仙道之氣要更多一些。如秀峰的出生乃仙翁所賜,“母李氏金姑……路經(jīng)大江洞蓮塘,遇一老翁饑臥,求筐中物,氏慨然出糍與食。翁嘉其賢,并詢氏之里居,忽指塘中蓮花一枝,顧氏曰:‘此即貴子也。’言訖不見。氏頓感蓮氣芳馨,遂覺有孕,始悟所遇乃仙翁也?!彼^“仙翁”,乃道家特有的說法;其出生也是一片仙氣,“祖師誕生,是夕,星辰燦爛,祥光滿室”;他還像漢末方士左慈一樣會弄奇幻之術(shù),“師齡尚未及冠,父母為其定婚嘉禾謝氏,擇吉入贅,禮成之夕,師堅不從。是夕,室內(nèi)燈光明滅,女竟不知師之所在,然次晨依然在室”,其岳母為了破壞他的持戒,“特宰雞與之啜……力拒不可,亦任其割烹。適外弟至,私嚼一距,師乘機(jī)脫身。謝母知不可留,率女持 送至大江洞田畔,嘆曰:‘君心若此,奈何?’師接 ,謝曰:‘母有令女,何愁無快婿?’異日另配,即今嘉禾石燕胡氏。師即行,滌 ,大噦,雞經(jīng)吐出,竟活如舊,獨缺一足,隨躍奔家”;他尋找修煉之地,也是反復(fù)選擇,直“至零陵界陽和山。只見木石幽異,紫氣騰空,地鋪銀沙,嶺勢磅薄,并閱宋代古碑鐘器,知是真人煉丹之處、神禹藏書之穴,遂欣然曰:‘大事因緣,其在斯乎?’”,所謂“真人煉丹、神禹藏書”全是道家專門用語①見雙牌縣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編1991年內(nèi)部印行的《陽明仙境》一書所錄《秀峰祖師行錄》。,難怪“志同好道”的蔣鏊、菊坡二人要與秀峰交好,也難怪《中國神話人物辭典》要說他是一位“湘南民間崇奉神靈”②李劍平主編《中國神話人物辭典》,第315頁,陜西人民出版社,1998年。見康熙九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康熙二十三年《零陵縣志》卷之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和康熙三十四年《永州府志》卷二十四“外志·仙釋”秀峰傳。,原來秀峰本來也是一位仙道,雖然后來被奉為所謂“七祖”,那可能只是佛教為了能在當(dāng)?shù)亓⒆∧_跟而采取的一種策略,也是鄉(xiāng)野社會民間信仰的特色體現(xiàn),即儒釋道混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難解難分的特色。

三 南渭王與陽明山之得名

據(jù)上文所引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嘉慶《湖南通志》卷一百七十二“仙釋”秀峰傳和道光《永州府志·藝文志》記載,陽明山是由陽和山改名而來;改名之事與蔣鏊、菊坡有極大關(guān)系,是他們兩人將秀峰開關(guān)后所現(xiàn)異象報告南渭王后,由南渭王決定改“其山曰陽明”的,時間是在秀峰坐化開關(guān)的嘉靖三十一年(1552)之后。

但《陽明山志》的《秀峰禪師行錄》卻并未說南渭王改陽和山名為陽明山之事,而說秀峰坐化三年開關(guān)后,“菊坡聞之南渭王,遂崇其號曰‘七祖’,贈額曰‘臨濟(jì)正派’,遷陽明山,改庵名‘萬壽寺’”,似乎只是將庵名改“萬壽庵”,并將秀峰肉身從陽和山遷到陽明山而已。但此庵是秀峰初到陽和山時拜明性和尚為師所在之庵,也是秀峰坐化之庵,各種資料中都不載此庵之名,本是一無名之庵,南渭王又如何改其名?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所說“名其庵曰‘萬壽寺’”當(dāng)較近事實;此外,秀峰既在此庵坐化開關(guān),為何不在原地安放而要遷走?此舉于情于理均說不通。較早的資料都說“及期啟之,宛然如生,即建道場于山”,說明秀峰肉身是在其坐化所在之山也就是陽和山就地保存安放的,并未遷到另外的地方。保存安放之所當(dāng)然就在“即建”的“道場”中,這個道場就是萬壽寺。這個萬壽寺是新建的道場,所以嘉慶十七年《寧遠(yuǎn)縣志》卷十“仙釋”秀峰傳所說“名其庵曰‘萬壽寺’”的說法也是不準(zhǔn)確的。

這個為秀峰新建的道場萬壽寺是誰所建?光緒二年《零陵縣志》卷一“地輿·陵墓”南渭王墓注回答了這一問題:

案岷藩在武崗,流風(fēng)余澤猶傳民間,州志俱為立傳,竊以為固王之賢,亦由風(fēng)俗之厚。南渭遺事,永州文獻(xiàn)乃一無所征,僅陽明山寺碑言寺為嘉靖壬子歲故藩所建。其書某主人者,蓋莊順王也?!蛾柮魃街尽贰巴鯇O菊坡與蔣鏊好為方外交”者,宗生也。今寺稱秀峰僧為曹溪七祖,始始莊順。寺山舊歸藩邸,捐三縣之租,由此觀之,其崇尚空虛罔念人瘼可見矣,死而無稱,宜哉!又南渭國除甚早,其宗人居永者久已成族,聞明亡有改姓唐者,今者皆為農(nóng)夫,散居四境,二支族牒屢征不獲。彼愚□疑畏之心,豈知圣世寬仁,保全遺裔者恩無不至乎!

據(jù)上引文,陽明山寺碑載陽明“寺為嘉靖壬子歲故藩所建”。陽明寺就是萬壽寺,嘉靖壬子歲就是嘉靖三十一年,也就是秀峰肉身出關(guān)的那一年;而故藩則是“莊順王也”,亦即最后一代南渭王朱舉橎,他嘉靖二十二年繼位,嘉靖三十九年去世,謚莊順,無子國除。而此秀峰道場萬壽寺(陽明山寺),既是南渭王所建,又為南渭王所供養(yǎng),“寺山舊歸藩邸,捐三縣之租”,可見南渭王對其山其寺是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的。

既然秀峰肉身就在原地保存供奉,那么所謂秀峰肉身從陽和山遷到陽明山的說法就斷然不能成立。那么當(dāng)時陽和山之外也就沒有另外一個什么陽明山了,陽和山就是嘉靖三十一年被南渭王改名為陽明山的這座山,也就是說,陽明山就是陽和山,這一點光緒二年《寧遠(yuǎn)縣志》卷四上“山川”說得很肯定:“陽明山,一名陽和山……直上峰巔,則秀峰禪師道場在焉?!?/p>

至于為何要改名為陽明山而不改成別的山名,這就與秀峰、蔣鏊、菊坡三人的仙道本色有關(guān),也與南渭王的信仰傾向有關(guān),當(dāng)然還可能與王陽明有關(guān),這需要對“陽明”一語的含義進(jìn)行探究。這一任務(wù),萬里先生已有深入的工作,筆者只好敬謝不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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