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柏

(成都理工大學，成都 610051)

一、前言

在紙張未發(fā)明以前，古人們?yōu)榱艘涯骋患虑橛涗浵聛聿髦吝h方的部落中去，很可能用一種古老的傳遞信息的方式：打手勢、打繩結或圖畫的形式。但自從文字出現(xiàn)后，打結、畫圖等信息傳遞方式就慢慢消失了，人們就想方設法要把文字(它是語言的一種符號)記錄下來。例如，竹簡是把文字刻在一定長度和寬度的竹片上，再在側面打孔，然后再一片一片地串起來，我們稱之為“卷書”(電影中常見)；后來出現(xiàn)了絲綢，人們又把文字寫在其上，稱為“帛書”，它比“卷書”攜帶更為方便。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要寫的字數(shù)多了，就不可能大量流傳開來，只能小范圍流動。后來隨著紙張的發(fā)明，人們可以把文字印在紙上，裝訂成冊，不但字數(shù)可以無限擴大，攜帶更加方便，流傳也更為廣泛，這就是書籍的功勞。

然而，使人們難以想象到的是：在四川廣漢古蜀國那個上古時代，就出現(xiàn)了一頁一頁用人工制成的紫銅片裝訂成冊的金屬書，書的大小與現(xiàn)今16K書相似，古人是用不同規(guī)格的鑿子或者錐子把古文字打壓上去的(因紫銅很軟)。這一發(fā)現(xiàn)，把中國的書籍史推到了上古時代，我們把此種書稱為金屬書(Metallic book)。這是四川廣漢古蜀國中古文字的又一重要載體，這不但是中國而且在世界考古史上都可能是重大發(fā)現(xiàn)。

二、四川廣漢古蜀國金屬(紫銅)書及其特征描述

(一)文字可能的起源及其載體

文字是語言的符號，人們從兒時起就呀呀學語，但還不會寫出文字；后來進入幼兒園之后，才慢慢將呀呀學語的語言文字逐一認出來。所以說，文字是語言的符號。

現(xiàn)已確知，在四川廣漢古蜀國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古文字。文字的出現(xiàn)，說明當時古蜀國的文明程度發(fā)展到一個很高的水平。在民間收藏的藏品中，盡管考古界對這些古文字可能表示懷疑，但卻從側面證明了古蜀國的存在無疑,考古界認為“廣漢古蜀國只有青銅器、城池，而無文字”的觀點值得商榷。他們認為，他們所見到的只是“巴蜀圖語”，不能算是文字。但從民間收藏的器物來看，當時的商業(yè)、農業(yè)、工業(yè)等都十分完善和發(fā)達，如若無文字，人們如何進行交流，那是令人難以想象的。

四川廣漢古蜀國的古文字載體十分豐富。由于當時沒有紙張，所以古人只能將古文字鐫刻在玉(石)器[1]、樹皮、龜殼、蛤殼[2]、甲骨、牛的肋骨、蚌殼、動物牙齒、青銅器、竹簡[2]、玉簡、金器、手鐲上，等等?？傊?，凡是可以刻文字的地方人們都刻上了文字，這在中國乃至世界考古史上都是未曾有過的。后來由于冶金技術的發(fā)展，古蜀國人就把古文字用多種規(guī)格的鈍角鑿子或錐子打擊在金屬(紫銅)片上，這樣古文字就被“寫”到金屬書上了。依現(xiàn)在的冶金技術，紫銅是電解氧化銅獲得的；而古代在無電源的條件下，古人是用木炭還原氧化銅而獲得的。1954年8月在鄭州關外的商代遺址發(fā)掘中，就發(fā)現(xiàn)了銅渣與木炭末混在一起的證據(jù)[3]，這就充分證明古人是用還原法來獲得純銅的，因是呈現(xiàn)紫色，故而稱之為紫銅(Violet Copper)。紫銅，其實就是人工制成的銅材料，考古界也有稱之為紅銅(Red copper)。20世紀50年代后期，在甘肅皇娘娘遺址中出土了一批銅器(刀，錐，鑿等)，約20件，經分析Cu含量為99.6%，雜質(Sn, Pb, Sb和Ni)<0.4%[2]，考古學界稱為紅銅器。此遺址確認為是齊家文化時代。此外，甘肅省的臨夏大河莊的齊家文化遺址中也發(fā)現(xiàn)了銅器；而河南安陽出土的銅器中，銅含量達到98.55%，錫為0.61%，鉛為0.59%；而河南鄭州出土的銅器中銅含量為98%。

總之，四川廣漢古蜀國的古人早就掌握了冶銅技術，這在世界銅冶金史上都是值得認真研究的。

(二)金屬(紫銅)書及其材料的描述

1．金屬(紫銅)書頁的描述

目前收集到的金屬(紫銅)書頁面，經過仔細測量，其長度在19.8cm，寬度為14.6cm～15.1cm，厚度為0.1mm～0.25mm(但厚薄不勻)。書頁的左邊有兩個小孔，孔的直徑為0.4cm，孔與孔的間距為7cm，孔與書頁的距離由于打孔技術偏差的原因為0.8cm和1.1cm。而這個距離每頁都一樣，這說明在打孔的時候是系統(tǒng)誤差，是在同一時間內用打孔機打成的，否則不會出現(xiàn)如此規(guī)則的系統(tǒng)誤差(參見圖1)。

圖1 金屬(紫銅)書頁的大小和形狀

就目前市場上出現(xiàn)的小規(guī)格書籍而言，其規(guī)格(長×寬)是：20.8cm×14.5cm，21.7cm×15.8cm、20cm×13.8cm、18.8cm×13.3cm、20.5cm×13.8cm和22.6cm×17cm,等等。本文報導的金屬(紫銅)書，其大小與目前市場上流行的小規(guī)格書大小十分相似(參見圖2、圖3)。由此可見，在古蜀國那個時代，其度量衡測量的統(tǒng)一性，已經得到了社會的認可。不但在金屬(紫銅)書上的規(guī)格得了統(tǒng)一，而且在玉書上也得到了統(tǒng)一，圖4與圖5是玉書的形狀，其規(guī)格(長×寬×厚)是30cm×20cm×1.8cm，孔距為17cm，孔徑與書頁距離為0.8cm，孔徑為0.9cm(上)與0.5cm(下)，呈圓錐形孔。這說明金屬(紫銅)書的孔是沖壓形成的(與現(xiàn)今的沖床打孔一致)，而玉書上的孔是用鉆孔機鉆成的，故是圓錐狀。

圖2 目前出版書籍與古蜀國金屬(紫銅)書的比較圖注：左邊是金屬(紫銅)書，右邊是目前出版書籍。

圖3 隨機選擇幾張金屬(紫銅)書頁拍成的書頁形狀(1)

2．金屬(紫銅)書的材料

金屬(紫銅)書是用紫銅制成的。紫銅的提煉，如前所述，在現(xiàn)代科技手段中是電解氧化銅(CuO)而獲得的；但是在古代，在無電源情況下，古人是用木炭方法將銅礦石經煅燒之后除去硫而獲得銅的氧化物，再用木炭還原法而獲得金屬銅。

我們對金屬(紫銅)書的成份進行了測定，測定是在中國科學院廣州地球學所進行的，結果見表1。

從表1中可以看出，在古蜀國那個時代(伏羲時代)，古人就能提煉出如此純的銅金屬，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在現(xiàn)今高科技條件下，用電解法獲得工業(yè)用于陽極的銅，其銅的純度是98.4%～99.8%，而古蜀國人所提煉的金屬銅幾乎超出了今人對金屬銅的要求，達到了幾乎100%的純度。

3．次生礦物(Seconday Mineral)分析

銅是個變價元素，它埋在地下數(shù)千年之久，由于地下水的水文地球化學條件不同，其表面會形成次生礦物。經初步鑒定，金屬(紫銅)書表面有蘭銅礦(Azurite)Cu3[CO3](OH)、膽礬(Chalcanthite)CuSO4·5H2O和孔雀石(Malachite)Cu2CO3(OH)，等等。

從礦物學可知，礦物學分類中有自元素類礦物(Native element mineral)、金屬互化物類礦物(Metallic complex mineral)。紫銅應當是屬于人工制造出的自然元素類礦物(嚴格來說是自然元素類礦物中的單質金屬礦物)，而青銅器是屬于人工制造的金屬互化物(Metallic Complex)。但由于這種由人工制造的青銅器，其中金屬元素的比例不是按化學中的元素定比定律出現(xiàn)，是無規(guī)律的，并且不具礦物學的結構參數(shù)，所以不能稱之為礦物(Mineral)，只能稱之為化合物(Complex)。但是，自然界中也有成份中呈固定比例的金屬互化物礦物，如Cu2Zn[4]，CuZn[5]。這幾種金屬互化物礦物都具有礦物學結構參數(shù)，故而都可以稱之為天然金屬互化物礦物，并且獲得了國際礦物學協(xié)會(IMA)認可。所謂青銅，即是Cu(銅)與Zn(鋅)的合金，化學上稱為黃銅[6]，是制造槍彈彈殼的材料。而紫銅相當于現(xiàn)今工業(yè)的電解銅，其中銅的含量接近于99.95%。這種電解銅可塑性好，易于加工，耐蝕性較強，現(xiàn)在我們發(fā)現(xiàn)的用紫銅做成的金屬書(2)，每頁均可以彎曲起來，易于加工成片狀、長條狀，且可任意切割成形。

4．金屬(紫銅)書上的古文字描述

在金屬(紫銅)書上的古文字，其大小均較廣漢古蜀國在玉板、竹簡、玉簡上等發(fā)現(xiàn)的古文字要大得多；每個古文字均是用不同規(guī)格的硬度較大的合金鑿子或錐子打壓而成，正面是凹下去的，反面是凸起來的，所以在反面上，將書頁側而視之，其形狀十分明顯。圖3是金屬(紫銅)書中的古文字字體的反面，將它轉180°再正轉回來，就如同正常的字體一樣，這些古文字與我們已經公布的古文字基本一樣，只是大小不同而已。

這些古文字大小不一，可能是由于字的筆劃多少、字的繁簡不一所致。據(jù)統(tǒng)計，其大小(長×寬)是：3.0cm×2.2cm、2.7cm×2.2cm、2.5cm×1.5cm、2.7cm×1.5cm、3.0cm×2.4cm、3.5cm×2.7cm、3.0cm×2.4cm、2.8cm×2.3cm和3.0cm×3.7cm,等等。這一組數(shù)據(jù)是隨機測量統(tǒng)計的，應該具有一定的代表性，每個字體筆劃粗細均是1mm～1.1mm不等。

在這些古文字中，有“貞”字、“癸”字、“水”字、“林”字等，與文獻[1，2]所公布的古文字基本一致。

表1 紫銅的化學成份

注：表1 中各點數(shù)的位置是隨機的

三、發(fā)現(xiàn)四川廣漢古蜀國金屬(紫銅)書的意義

金屬(紫銅)書的發(fā)現(xiàn)(古蜀國還發(fā)現(xiàn)有玉書)，再次證明了古蜀國當時的文明程度已經發(fā)展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就目前高科技水平而言，要制成金屬(紫銅)書都十分困難，其過程是：從礦石中提煉出金屬銅→把金屬銅加工形成銅板(片)材→把它剪切成一定規(guī)格形狀的銅片→把每片(頁)的金屬銅經用硬度大的鑿子或錐子將字打壓在每片(頁)上→打孔裝訂成冊。

金屬(紫銅)書乃是供宮廷之用，但從民間收藏的實物來看，當時有大型的宮廷建筑。此類金屬(紫銅)書上所敘述內容，必定與宮廷皇室記錄國家大事有密切關系，它應當是皇家檔案，故而可以認為它并非民間所用，如果能夠破譯其上的古文字，則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揭示出當時的社會歷史面目。

除了金屬(紫銅)書之外，還有用金屬(紫銅)制成的長1.2m、寬20cm的金屬(紫銅)長帶，以及用它拼接而成的金屬(紫銅)畫?，F(xiàn)已發(fā)現(xiàn)此畫約1.3m2，畫上有古文字，這也是十分稀罕之物。

圖4 四川廣漢發(fā)現(xiàn)的古蜀國玉書注：玉書長×寬×厚為30cm×20cm×1.8cm，孔距(兩個孔之間的距離)17cm，孔直徑0.9cm(上部)與0.5cm(下部)，孔與書頁距離0.8cm。玉書的文字與文獻[1]中古文字完全一致，字跡清楚，線條流暢。

圖5 圖3中玉書的背面圖注：圖中文字有“貞”字、“用”字、“三”字、“子”字。

四川廣漢古蜀國的古文字載體的多樣性，說明當時古蜀國的政治、經濟、農業(yè)、文化等方面的水平均已十分發(fā)達。古人用這些載體來記錄下他們日?；顒?，以留傳于后世。從另一個側面也可說明，中國的書籍不是在紙發(fā)明以后才出現(xiàn)的，早在紙發(fā)明以前的古蜀國就已經有書籍出現(xiàn)了。從這點來說，中國的書籍史是否要改寫？金屬(紫銅)書、玉書的出現(xiàn)不但在中國就是在世界而言，都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3)，值得中國人引以為豪，那些鼓吹“中國文化西來說”的學者又如何看待這一發(fā)現(xiàn)呢？

據(jù)了解，在四川成都民間，還有人收藏了用古藏文寫的藏文羊皮書(經)。我們是否可以大膽地推測，古蜀國的歷史可以分成兩個大階段來劃分。

(一)早期階段

這個階段就是從伏羲時代到黃帝時代，這是古蜀國文明程度高度發(fā)達的時代，它的農業(yè)、手工業(yè)(因為發(fā)現(xiàn)有打鐵、煉鐵以及農民在用牛犁田、插秧、撒種子、制酒作坊、打制玉器、制陶等的出土文物證據(jù))以及政治、軍事(國王請大臣吃飯、軍營、戰(zhàn)爭、殺虜俘等)與文化(慶豐收、跳舞、河中叉魚、打獵)等十分發(fā)達。

在此階段，無容置疑，古文字已經普遍用于社會生活各個方面了，度量衡已經統(tǒng)一，否則農業(yè)、手工業(yè)等不可能發(fā)展。我們之所以說早期階段到黃帝時代為止，是因為在四川鹽亭縣發(fā)現(xiàn)了與三星堆一樣的青銅器出土物，還出土有用陶和金做的蠶等。據(jù)動物史學者研究，蠶的馴化是中國人完成的，其時間大約在B.C.3500年，換句話說，在公元5500年前，蠶的馴化就完成了，這正好相當于中國人的黃帝時代，黃帝的正妃嫘祖就是馴化蠶的始祖，四川人稱之為“蠶母娘娘”。蠶絲制成衣，而遠銷世界各地，故說明，四川是蠶絲的發(fā)源地，鹽亭縣就有關于嫘祖?zhèn)髡f的大量古遺跡。

(二)晚期階段

這個階段是從夏朝開始到周朝為止。這一階段可以與中原文明橫向對比，但由于在古蜀國的早期階段有一定的政治、經濟、文化基礎，它的文化是繼承并向外傳播的，故而在中原地區(qū)(河南殷墟文化)、西北地區(qū)(甘肅的齊家文化)、東北地區(qū)、(紅山文化)、東部地區(qū)(良渚文化)均有古蜀國文化(即三星堆文化)的影子，尤其是在古文字、玉器方面。這個階段的所謂蠶叢、柏灌、魚鳧等均可以與中原地區(qū)的殷商做比較。就古文字而言，古蜀國中的古文字就包含了甲骨文的文字。

以上的劃分只供專家、學者們參考，此乃筆者個人的淺見。

四、結語

四川廣漢古蜀國金屬(紫銅)書的發(fā)現(xiàn)，說明在四川廣漢古蜀國那個時代確實存在著一個文明高度發(fā)達的國家，它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均雄居西南之首，疆域也很大，人口眾多，它在中國文明進程中的作用不可低估。但至今人們對它的研究仍然不夠，它的很多方面至今卻不為人知，它的器物(青銅器、玉器等)是否蘊藏了史前超文明的因素呢？這也有待后續(xù)深入研究。

文中的論述只作拋磚引玉，不妥之處，還請國內外專家們批評指正。

注釋：

(1)為了突出字的立體感，我們用字體的負面來拍攝，因為負面是突出來的，而正面是凹下去的，立體感不強，可以看出，字體大小不一，這些字在文獻[1]有出現(xiàn)。

(2)有關金屬(紫銅)書的次生礦物學研究擬另文討論。

(3)據(jù)黃震先生告知，在我國東部還發(fā)現(xiàn)有甲骨文的甲骨書。

參考文獻：

[1]張如柏.三星堆玉器上的古蜀文字[M].香港：香港華人藝術出版社，2008.

[2]張如柏.四川廣漢三星堆地區(qū)驚現(xiàn)竹簡和古蜀文字的多種載體[Z].臺灣珠寶,2010，(96)：67-69.

[3]張子高.中國化學史稿 化學之部[M].北京:科學出版社，1994.

[4]帥德權,張如柏,羅梅，等. 天然銅鋅系列的銅鋅礦(Cu2Zn)的研究[J].礦物學報,1998，18(4):509-513.

[5]王仁奎.張衡礦(CuZn)[J].礦物學報，1986,6(4):220-223.

[6]北京師范大學化學系.簡明化學手冊[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