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娟
接手這一屆學生之初,我就發(fā)現(xiàn)這個班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特別能講廢話。下課時,你要是去安排個事,除了猛敲桌面之外,說話基本要靠吼的;上課時卻又是另一種情形,你問問題的時候,哪怕這問題只要稍微拐一個彎就能知道,你能看到的卻只有那面面相覷的臉,學生們集體失聲;但若是你講個什么笑話,某人出個什么狀況,好了,那就好比是一塊石頭扔進了蜂群里……
這種茫然無知、習慣盲從、不明就里、淺薄叫囂的看客狀態(tài)讓人不寒而栗。在這種狀態(tài)下,你的教學質量會大打折扣,你的所有的教育思想都無從實施。
什么時候才能靜下來,靜靜交流,輕輕商談;什么時候才能心神相通、言傳意會?
我講“靜水流深”,喧囂的都是泡沫,大海深處是寂靜一片。收效甚微。我講“馬車越空,噪聲越大”,這個故事有效,但不能觸動靈魂。
什么時候對學生的教育歸于了素質,學生能依此判定自己的行為高下,審定他人的行為高尚與否,教育才會真的有用。
長期以來,我已經(jīng)習慣于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方式來教育學生了。因為這么大的孩子,你若對他指手畫腳、頤指氣使地講話,無論你的道理多么科學、多么正確,結果往往是不奏效的。因為這一套在他成長的路上已經(jīng)多次歷練過,他們甚至早就形成了自己的保護盾——我可以貌似畢恭畢敬地聽,但我也可以充耳不聞地我行我素,這是教育的一種可悲的狀態(tài)。
而我,更多的是找事例。一個恰當?shù)氖吕?,不亞于一個留聲機,只要你愿意去聽的話,它會一遍一遍地講給你聽,而聽者也會一遍一遍地審視自己。這時候,這個恰當?shù)氖吕?,就是教育的轉折點。我愛讀書,一個很大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這個教育的契合點。昨晚,我無意中看到的一個故事,就是這樣一個點。
聲 音
流 沙
陪朋友買助動車,他發(fā)動了幾輛車,讓我聽聽哪輛車的馬達聲最輕。
站在一旁的車行老板說:“看來是行家。”
聲音輕的便是好的,在許多地方是一種標準。
電腦,若不懂得其中復雜的配置,那無妨,就聽聽電腦運行時的聲音吧,悄無聲息的總是好的。還有鍵盤,擊打時“啪啪”作響的,那是大路貨,而感覺有彈性且只發(fā)出輕微聲響的,定是一塊好鍵盤。在電腦市場上,有一款電源要價500多元,我問為何要價如此高,貨行的老板說:“這款電源裝在你的機子上,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p>
還是聲音。
我發(fā)現(xiàn)人們正大量使用聲音的評價標準去判斷商品或者其他。一個城市的環(huán)境如何,聲音的指標非常重要。一個風景區(qū)如果能做到萬籟俱寂,那便成了神仙的去處了。
那么人呢?其實也是。
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活著,我會認為他是一個有操行的人。一個人如果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旁若無人,那絕對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在美國打工的堂哥說,他在美國的機場候機室要找到中國人很容易,哪個地方的聲音最響,哪兒就有中國人。
堂哥說這番話的時候,我感到很慚愧,因為我們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赤裸裸地暴露在別人的面前。
這是“請不要高聲”的教育實例,而課堂上參與課堂、質疑問難、發(fā)出自己的聲音的改變,我交給了“中國好聲音”。
眾所周知,《中國好聲音》是一個大型音樂選秀節(jié)目,來者不管是誰,只要你的聲音夠獨特,就可以在那個炫目的舞臺上留下自己的身影。
這個節(jié)目觸動了我的內心:我們的課堂上,為什么越到高年級,越是鴉雀無聲?為什么我們的學生,年齡越大,會越來越沉默?我們的個性在哪里?我們的思想在哪里?我們的創(chuàng)見在哪里?我們口口聲聲說我們的社會最缺乏的是有創(chuàng)造性、復合型的人才,可在這樣大眾而普遍的課堂狀態(tài)之上,我們又該何去何從?
所以這個學期,我隆重推出了“中國好聲音”這一獎項,這個獎項規(guī)定,在任何一門課的課堂上,只要你舉手參與,不管答案正確與否,都可以給自己加上20分,如果你的觀點夠準確、夠獨特、夠犀利,你會得到幾倍甚至十倍的分數(shù)。
我們做老師的,別去做裱糊匠,哪里出了問題,就把哪里糊上,而要做設計師,有預見性地規(guī)劃學生發(fā)展的方向。
我所見到的改變是:課堂之上,先有寥寥的手臂舉起,繼之是爭先恐后的身影渴望著表達自己,然后是集體性地參與課堂、有個性的理解、有深度的拓展……此時再上課,沒有幾個小時的備課,我不敢站在講臺之上;沒有充分備課的老師,會被追問得張口結舌、手足無措。
而最大的實效是,我的語文課,再也不怕哪些題沒有講到而學生不會做了,他們早就習慣挑戰(zhàn)新的題型、新的內容,或者說他們已形成了以不變應萬變的習慣和能力。
我常想,我們的教育還是應該擺脫“技”的層面,而多考慮一些“法”的內涵,因為有可能我們的一點嘗試,會是一個人成長的拐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