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倫·奧曼德(著)

劉楊灝(譯)

國際刑事法院與人權革命[1]

沃倫·奧曼德(著)

劉楊灝(譯)

主席、女士們、先生們:既然謝弗爾先生和基爾希先生都是政府代表，我將盡力以非政府組織和民間組織的立場闡述這個重要問題。因為兩位先生都是外交官，而我不是。

我所代表的國際人權與民主發(fā)展中心已經(jīng)被卷入反逍遙法外運動多年。我們的一部分工作是致力于保障和促進法律(《國際人權公約》[2]GA Res.217A(Ⅲ)，UN Doc.A/810(1948).，包括《世界人權宣言》[1]GA Res.217(Ⅲ)，UN GAOR，3d Sess.，Supp.No.13，UN Doc.A/810(1948)71.和兩個條款[2]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Civil and Political Rights，19 December 1966，999 U.N.T.S.171，Can.T.S. 1976 No.47，6 I.L.M.368(entered into force 23 March 1976，accession by Canada 19 May 1976)；International Covenant on Economic，Social and Cultural Rights，16 December 1966，993 U.N.T.S.3，Can.T.S.1976 No.46(entered into force 3 January 1976).)所規(guī)定的權利。我們一直在司法程序下執(zhí)行這項運動且積極推動了專門審裁處和國際刑事法院(簡稱“ICC”“法院”)的發(fā)展。我們決不接受位高權重者享有拷問和謀殺的權利，并在事后讓自己置身于司法公正之外。

在這項工作的貫徹落實中，國際人權與民主發(fā)展中心不僅是國際刑事法院加拿大聯(lián)盟的一部分，還是國際刑事法院國際聯(lián)盟(CICC)的指導委員會成員。國際聯(lián)盟由大約七百個國家、地區(qū)或國際性的非政府組織和來自各大洲的社會團體組成，包括國際特赦組織、人權監(jiān)察站、律師人權委員會、正義和平非營利組織、議員全球行動聯(lián)盟、世界聯(lián)邦主義者協(xié)會、國際人權法聯(lián)盟和國際法律專家會議等。

在《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以下簡稱《羅馬規(guī)約》)之前，國際聯(lián)盟采取的立場是:一個有力、有效的法院是至關重要的，而一個軟弱的法院則形同虛設。聯(lián)盟拒絕了法院的管轄權服從于聯(lián)合國安理會或任何締約國擁有否決權的提議，相反，法院和檢察官在調查、檢舉及裁定滅族罪、戰(zhàn)爭罪和反人權罪上擁有完全的獨立。眾所周知，《羅馬規(guī)約》[3]Statute of 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17 July 1998，UN Doc.No.A/CONF.183/9，37 I.L.M.999 (not entered into force)[hereinafter Rome Statute].從1998年7月17日開始實施，在此之前的1996年至1998年間經(jīng)歷了5周的討論和6次籌備委員會會議。

1998年7月17日的投票有120票贊成，7票反對，其余21票棄權。不得不承認壓倒性的贊同實在出乎意料。規(guī)約草案在6月15日從籌備委員會到達羅馬時，包含了116項條款，其中有1300項括號內的條款。這些指示性的條款除了一些括號內的說明外，與羅馬會議的決定并不一致。直到最后一周的最后一天，仍未達成一致意見。最后在7月17日的投票中，法國和俄國沒有其他意見發(fā)表，而這也意味著安理會的五個常任理事國中其余三個支持規(guī)約，還有歐盟的全部13個國家也支持規(guī)約。

總之，《羅馬規(guī)約》在國際和國內沖突中為滅族罪、戰(zhàn)爭罪和反人權罪提供了一個有審判權的獨立法院。規(guī)約也包含了互補性原則，即只有國內法院不愿意或不能進行時，國際刑事法院才有審判權。

國際刑事法院的管轄權由締約國、安理會提供的參照或檢察官的獨立倡議推動。一份由安理會提出的參照將帶有最大范圍的管轄權。

再者，安理會的多數(shù)投票可以使調查和檢舉延期12個月。這并不是給五個常任理事國票決案件的權利，而是為了尋求一個積極的解決方法。這一規(guī)定的目的是在危急情況下給安理會時間和空間追求其他創(chuàng)造和維持和平的途徑。還有一個規(guī)定是檢察官必須在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和檢舉之前，首先說服審前法官小組，控告是合理的。

盡管這個規(guī)約并沒有包含國際聯(lián)盟提議的全部條款，它也還有一些不足之處，但它仍然被視為推動國際人權和反無罪運動的巨大進步。

因此，聯(lián)盟現(xiàn)在致力于其運動的第二階段，即獲得正式批準、起草程序和取證規(guī)則的運動?！读_馬規(guī)約》需要60個國家批準才能讓國際刑事法院運行，而在這周，塞內加爾成為第一個批準此規(guī)約的國家。到1999年1月26日，有包括加拿大在內的74個國家簽訂了《羅馬規(guī)約》，我們有信心能在兩年內獲得60個國家的批準[1]截至2000年8月28日，有98個國家已經(jīng)簽署《羅馬規(guī)約》，而包括加拿大在內的15個國家則已經(jīng)批準了此規(guī)約。。

菲利普·基爾希將成為新籌備委員會的主席，并將在1999年內于2月15日始召開分為三期的一系列會議。會議的任務是起草程序和取證的規(guī)則、定義犯罪的基本要素、起草國際刑事法院和聯(lián)合國之間的關系協(xié)議，并且制定財務規(guī)程和預算。

此時此刻，我很樂意解釋一些國際刑事法院的主要異議，特別是關于美國政府的異議。謝弗爾大使始終和我們一道，在這方面，我很高興，因為這將給我們一個機會探索這些爭議。

我將不會解釋關于美國參議員外交委員會主席杰西·霍爾姆斯的極端爭議，盡管他的支持對美國的批準至關重要。他還在去年的最后一次籌備委員會上傳遞了這樣一個信息:我們的工作在某種程度上是無用的，因為如果規(guī)約送至華盛頓參議員，它將會見光死。我也不會解釋關于中國的爭議，因為這些爭議也過于極端且會把國際刑事法院置于空殼。

顧盼找到她的時候，她的額頭滾燙滾燙，卻仍然坐著不肯離開。顧盼把她扛到肩膀上，一直背到他巡邏的警車里去，她一路拍打著掙扎著，狠狠咬他的手臂，直到車門關上才安靜下來。她哭了，卻不肯說話，心里全都是滿滿的苦，怕一張口，就會彌漫得滿車都是黃連的味道。

美國政府接受并主持了《羅馬規(guī)約》中的許多條款，這使得它的立場更能被人理解，但仍難以接受。在我們看來，這將會使國際刑事法院無能且淪為安理會主要勢力的傀儡。現(xiàn)在讓我們逐一看看這些主要爭議。

首先，在1998年10月的美國國際法協(xié)會時事通信中，謝弗爾大使指出:一小部分國家在不可告人的協(xié)商后，于羅馬會議的最后幾天里提出了一個有重大缺陷的“不容討價還價”的條約[1]D.Scheffer，“America’s Stake in Peace，Security and Justice”ASIL Newsletter(September to October 1998)，online:American Society of International Law〈http://www.asi.org/newsletter/sepoct98/home. htm〉(date accessed:17 August 2000).。我認為這個說法是不公平的，它僅是為了轉移人們的注意。規(guī)約是羅馬為期5周的公開協(xié)商的產物，并且之前還有為期兩年的籌備委員會。在關鍵問題上，確實有一些“官樣文章”在公開的全體會議中被分散和討論。當然，也確實有一些秘密的協(xié)商，但這些協(xié)商并不是不為美國所知。但是，在最后的票決中有120張支持票，這并不是少數(shù)。而事實上，因為美國要求進行匿名投票，所以我們并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投票。

至于謝弗爾大使在1998年10月21日的第六次聯(lián)合國大會委員會上提出的異議，在我和許多人看來是極其經(jīng)不起推敲的。謝弗爾大使根據(jù)某種可能性提出，美國將比某個不承認條約的國家更為糟糕，非締約國的獨裁者將會謀殺他自己數(shù)以千計的同胞，并且逃脫國際刑事法院的裁決，而以國際救援任務干預的美國士兵將會被國際刑事法院控告戰(zhàn)爭罪。其實，在我看來，謝弗爾大使和美國極大地夸張了這種情況，并據(jù)此提出了極端的爭議?！读_馬規(guī)約》中有大量的保護措施來處理美國提出的此類情況。首先，即使謀害了數(shù)以千計同胞的獨裁者的國家不是締約國成員，它仍會被國際刑事法院根據(jù)安理會提供的參考提起控告。

其次，這種情況下誰會控告美國部隊?當然不會是獨裁者，因為他的國家并不是締約國。另外，如果美國部隊犯了如此嚴重的罪行，根據(jù)補充規(guī)定，他們會被美國的法院審判。國際刑事法院將嚴重質疑美國審判過程的真實性，實在令人難以置信。誠如我所說，《羅馬規(guī)約》中有許多安全保障來回應美國的質疑，包括國際刑事法院內的一個上訴系統(tǒng)。因此，美國的異議并不能令人信服。而不幸的事實是，美國并不愿意將它的公民和士兵置于任何被國際刑事法院審訊的風險之下，盡管他們支持這些原則用于別的國家，比如盧旺達和南斯拉夫。

美國關于國際刑事法院只有在被告人國籍國準許其被控告才能獲得管轄權的提議，將會使公正受到褻瀆。冒進型的國家只會粗暴地拒絕任何審判其公民的嘗試。而這就是談論公正的雙重標準!所幸的是，美國的這些提議被大多數(shù)國家拒絕了，它們中有許多是美國的親密盟友。美國提出的其他異議也同樣是薄弱的。他們批判戰(zhàn)爭罪的七年退出條款和相應的非締約國的后果，但是美國自己卻提出了一個十年退出條款。美國說過《羅馬規(guī)約》的制定會阻止政治上促進司法的共同努力，但是正如我指出的，安理會可以使國際刑事法院的調查和檢舉延遲13個月，同時還有五分之三的常任理事國投票支持該規(guī)約。

美國反對《羅馬規(guī)約》的原因，還包括侵略也被視為一種可能的犯罪，而美國認為侵略很難定義。但是規(guī)約說明了侵略并不包括其中，除非締約國集團給出了明確的定義。最重要的是美國將不會接受其適用于國際刑事法院，這是非常糟糕的，因為我們都很期待作為主要西方力量的美國在國際事務中表現(xiàn)其領導力，這些國際事務特別指建立一些體系，使其可以制止戰(zhàn)爭罪和種族滅絕罪，可以審判任意拘留、強奸、拷問和謀害無辜民眾的獨裁者。

美國、中國和其他一些國家不得不意識到關于國家主權的曾經(jīng)神圣不可侵犯的教條已經(jīng)需要改進了。曾經(jīng)流行的說法發(fā)生了劇烈的變化。在1953年的朝鮮戰(zhàn)爭和1991年的海灣戰(zhàn)爭之間，這個長達近40年的時間里，安理會并沒有在《聯(lián)合國憲章》的第七章[1]Charter of the United Nations，26 June 1945，Can.T.S.1945 No.7.下采取任何行動來恢復和平。但在此之后，安理會還是采取了一些行動。和過去半個世紀僅有17個行動相比，在1991年至1993年間安理會采取了15個新的和平行動，并且其中大部分是針對內部沖突(內戰(zhàn))的，這在之前是聞所未聞的。對于“國際和平和安全的威脅”構成成分的闡釋是這一安理會行動的試金石，現(xiàn)在包括了國內(內部)問題，例如侵犯公民、少數(shù)民族和異議分子的人權。新成立的國際人道主義和人權機制(例如國際刑事法院)將會協(xié)助為所有國家的每個人提供保障。他們致力于拓展人道主義規(guī)范的范疇和視野。他們?yōu)槲覀冃萜菹嚓P的全球行為指定了一個更高的標準。

這就是國際刑事法院的目標——使任意政治和軍事力量服從于全球社會的法律規(guī)范。我們希望喬治·華盛頓、亞伯拉罕·林肯、伍德羅·威爾遜、富蘭克林·羅斯福和埃莉諾·羅斯福構建的美國與我們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我們希望大家共同努力，為反對戰(zhàn)爭罪和種族滅絕而戰(zhàn)斗。我們請求你們承認這個規(guī)約，你們能從中獲利良多，損失甚少，乃至沒有。我堅信即將邁入人類歷史第三個新千年的美國人不會犯戰(zhàn)爭罪。

謝謝!

(初審:謝進杰)

[1]作者沃倫·奧曼德(Warren Allmand)，御用大律師，麥吉爾大學加拿大研究所國際人權訪問學者，曾任加拿大內閣副檢察長、國際人權與民主發(fā)展中心前主席，研究領域為國際人權法，代表作有The Vienna Declaration and Plan of Action:After Five Years；Fiftieth Anniversary of the Universal Declaration of Human Rights；The Prevention and Control of Violent Crime in Canada；等等，E－mail:allmandw＠gmail.com。

原文出版信息為:Warren Allmand，The International Criminal Court and the Human Rights Revolution，46McGill L.J.263(2000—2001)。本文的翻譯得到了作者的授權。這是作者的一篇演講稿，原文刊發(fā)時登載有關于本演講稿的提要，內容如下:“演講者表達了非政府組織和民間團體對國際刑事法院的觀點。一個有力、有效的法院是至關重要的，相比之下，羅馬協(xié)商期間的國際聯(lián)合非政府組織一如既往地佐證了一個無力的法院比沒有法院更為糟糕。因此，獨立的重要性亟須強調。演講者反駁了國際刑事法院應該適應聯(lián)合國安理會或其他締約國的提議。雖然最后在羅馬達成一致的規(guī)約沒有包含國際聯(lián)盟的所有提議，演講者仍把它視為國際人權抗爭的巨大進步。然而，對國際刑事法院的主要異議，尤其是美國政府的那些異議將會使國際刑事法院形同虛設并屈服于安理會大國的意志。演講者還特別強調，美國并不想要一個適用于它的國際刑事法院。但是國家主權的概念已逐步演變，因而美國的立場必須隨之演化，以推進國際刑事法院的目標，即讓任何政治和軍事力量服從于國際社會法律的規(guī)范?！?/p>

譯者劉楊灝，男，中山大學法律碩士研究生，E－mail:804420292＠qq.com。感謝《中山大學法律評論》主編謝進杰副教授對本文翻譯提綱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