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光輝

(衡陽師范學(xué)院中文系 湖南 衡陽 421008)

龍膺是晚明時期著名人物，在詩文戲曲理論與創(chuàng)作、園林藝術(shù)、書法藝術(shù)、古玩鑒賞、茶文化乃至軍事上都有獨到的貢獻。其詩文，曾為同時期的汪道昆、王世貞、馮時可、李維楨、顧起元、屠隆、公安三袁等所稱道，其戲曲，“雅韻炊金饌玉，新裁繡口錦心”，被呂天成《曲品》列為上品。他還撰寫了茶文化著作《蒙史》，在明代邊疆戰(zhàn)斗史上重要的戰(zhàn)事“湟中三捷”中出奇謀，建奇功，等等。同時，龍膺又是萬歷時期文壇的活躍人物，“君御樂與文士交，幾盡東南之美?！彼f歷時期的文學(xué)界，從上到下，有著廣泛的溝通。但相對于龍膺的成就和在當(dāng)時的影響，目前學(xué)界對龍膺的關(guān)注顯然不夠。更未見專門研究龍膺參與晚明社團活動的文章發(fā)表。而在考論晚明結(jié)社活動的論著或論文中，對龍膺參與結(jié)社活動的情況語焉不詳甚至出現(xiàn)錯訛。其原因在于研究者往往專注于論主的材料，而沒能旁索其他相關(guān)材料。因此，我們有必要對龍膺參與晚明結(jié)社活動進行專門深入的探討。

筆者在認(rèn)真研讀龍膺詩文，全面爬梳與龍膺參與結(jié)社活動相關(guān)的其他作家作品等相關(guān)資料的基礎(chǔ)上，擬對龍膺參與的結(jié)社活動進行較為全面的考察。

一、谼中結(jié)社:為宰白榆社

谼中，地名，在今安徽歙縣，屬古徽州。龍膺在徽州參與的結(jié)社活動就是為宰白榆社。

梁頌成教授認(rèn)為“萬歷八年(1580)進士及第后，龍膺初任徽州府推官，一到任就結(jié)識了文學(xué)巨匠汪道昆，并加入了他領(lǐng)導(dǎo)的谼中社。不久，又與汪道昆、屠緯真、李本寧、俞羨長諸名流，結(jié)白榆社”。其依據(jù)是《綸濦文集》卷八《汪伯玉先生傳》，然細(xì)查原文，并無“加入谼中社”之說。翻檢相關(guān)文獻，言及“谼中社”者，有晚清陳田《明詩紀(jì)事》與錢謙益《列朝詩集小傳》。《明詩紀(jì)事》云:“君御官徽州時，入汪司馬谼中社。由司馬以交王元美。元美贈詩云:‘不嫌詩社累，仍傍酒人過?！w君御是時以詩酒詿吏議也?！薄读谐娂鳌穭t稱方弘靜“迨入仕，汪伯玉方擅時名，倡谼中社，再三招致，匿謝不肯往”。李玉栓君“疑此即為白榆社，而陳田、錢謙益以地稱之”是有道理的。考汪道昆在谼中曾結(jié)豐干社、白榆社和肇林禪社，龍膺在谼中參與的結(jié)社活動，只有為宰白榆社。下面我們具體考析之。

汪道昆《豐干社記》云:

往余家食，竊稱詩谼中?！D中吾黨，猶奉功令，守諸生，必得近地為幸，遂盟七君子，為“豐干社”。七君子則孝廉陳仲魚，文學(xué)方獻成、方羽仲、方君在、方元素、謝少廉、程子虛。會吳虎臣將游江淮，顧以布衣來會。盟既合，虎臣行。適余起家，拱中虛無人矣。諸君子講業(yè)豐干之上，修故約如初。

可知豐干社為汪道昆于嘉靖、隆慶之際退官家居谼中時發(fā)起，參加者有汪道貫、汪道會、陳筌、方策、方簡、方宇、方用彬、謝陛、程本中、吳守淮等。其目的是切磋時文。豐干社活動當(dāng)在隆慶四年(1570)汪道昆以原職撫治鄖陽等處之前，龍膺萬歷八年(1580)才釋褐徽理，且《民國歙縣志·人物志》、紀(jì)昀《欽定四庫全書總目》、潘之恒《豐干詠序》、屠隆《方建元傳》皆言及豐干社及其成員，卻無一提及龍膺，可見豐干社與龍膺確實無關(guān)。

肇林禪社是文人禪社。肇林舊有社，文人禪社則始于萬歷十二年(1584)汪道昆所結(jié)之社?！睹駠h志·雜記》稱:“汪道昆通佛法，結(jié)肇林社?！睋?jù)汪道昆《肇林社記》所說，參加該社首次活動的僧人有十二人、縉紳學(xué)士十二人、山人二人。十二縉紳學(xué)士為:方定之、詹東圖、陳仲魚、方獻成、方君在、方羽仲、鄭夷吾、程子虛、吳無懷、吳延秋、汪仲淹。此時龍膺在徽州為司理，與汪道昆等交往甚密，但其中沒提龍膺。而龍膺《汪伯玉先生傳》稱汪道昆:“晚而佞佛，創(chuàng)肇林安禪，宇內(nèi)名德苾芻，無不參詢宗旨，一如裴公美張，無盡風(fēng)范?！憋@然是一個局外人的評判。且若龍膺曾入社，自當(dāng)言及。其他相關(guān)人的文獻中也沒提及龍膺，所以龍膺也沒有加入肇林禪社。此外，汪道昆還曾為其弟等的“潁上社”做過《潁上社記》，但潁上社以研習(xí)時文為目的，早已進士及第的汪道昆、龍膺不便加入，若以指導(dǎo)者身份加入，也會有記載。然遍搜與潁上社相關(guān)的材料，并無龍膺參與潁上社活動的記載。因此，龍膺在谼中參與的結(jié)社活動，只有在當(dāng)時名氣很大的白榆社。

結(jié)白榆社之事，龍膺《汪伯玉先生傳》中有記:

予小子釋褐徽理，為萬歷庚辰，下車首式先生之廬，……翌日，揖阿淹、阿嘉二仲，暨王仲房、謝少連、潘景升諸風(fēng)雅士。居久之，屠緯真儀部、李本寧太史、呂玉繩司法、沈嘉則、郭次甫、俞羨長諸名流先后至，乃結(jié)白榆社于斗城。集輒白墮為政，揚扢今古，辨析禪玄，衛(wèi)玠神清，支郎理勝。彼既亹亹，次亦泠泠，遞獻異聞，雜呈雅謔。無生飲一石始沾醉，以達(dá)曙為恒，時而闌及生平，猶記崖略。

萬歷八年(1580)庚辰春，龍膺進士及第，同年為徽州推官。龍膺到任后即拜訪罷官家居的汪道昆，次日又拜訪汪道貫、汪道會、王仲房、謝少連、潘之恒。后屠隆、李維楨、呂玉繩、沈明臣、郭第、俞羨長等名流先后到來，于是在萬歷十一年(1583)，結(jié)“白榆社”。而汪道昆《游黃山記》記白榆社成立經(jīng)過更為詳細(xì)，從該文的敘述可以看出，白榆社醞釀于“計吏人朝，司理兼攝郡縣事”之時，到準(zhǔn)備游黃山時已正式創(chuàng)立。發(fā)起者為龍膺，社長為汪道昆，最初參加者六人:汪道昆、龍膺、郭第、汪道貫、汪道會和潘之恒。周弘禴《白榆社草序》亦云:

鄒次父住焦山，而素習(xí)左司馬汪伯玉先生，更與其二仲善也，故往來于新安，而酷愛斗山之勝。乃就大司馬謀結(jié)社，社曰白榆，左司馬實主茲社，而余楚人龍司理君善宰之，入社者則潘景升并仲淹、仲嘉也。

龍膺《太函尺牘序》中亦言及結(jié)白榆社之事:“余以弱冠待函丈，幸?guī)子苌鐚W(xué)詩，而辱函翁國士我，屬予宰社，今集中所稱宰公者，即膺也?！倍洹秳俟麍@記》記社中活動更為詳細(xì):

遂以庚辰(萬歷八年)獲雋，筮仕理官……以公暇結(jié)社白榆，太函公屬予宰之，稱宰公云。

已，以太函為黃山游，偕者仲淹、仲嘉暨佘宗漢、郭次甫、潘景升諸子，第泉品石，紀(jì)以詩銘。已，為白岳游，則李本寧太史、何仁仲典客至自楚，晤言甚暢。居六年所，去之日，太函公祖予嚴(yán)陵釣臺之畔，輒方舟而下，大集文士于西泠，棹月六橋，筇云三竺。已，歷昆山入婁江訪弇州公，留歡五日夜而發(fā)。弇州贈予五言詩六首。已，陟虞山，陵姑蘇臺，屬周公瑕、張伯起昆季為東道主，汗漫石湖、虎邱者久之。已，如錫山，登北固，直指金焦，盤桓浹旬乃別。

文中記白榆社重大活動有:游黃山，游白岳，送宰公離任，還有大集文士于西泠，汪道昆攜龍膺于婁江訪王世貞，登虞山，姑蘇臺，游石湖、虎丘、登北固山等。

其他詩文也反映了白榆社的一些活動。如《太函集》卷一一六有《甲申春三月乙未宰公將以考績行，孫秘書、丁明府、郭次父、潘景升及不佞二三兄弟餞之扈蹕行營，去白榆社差近。是日五星聚于奎壁，適宰公攬揆之辰。問其年，春秋二十有五。相與登歌為壽，屬余先鳴》寫萬歷十二年三月十八日白榆社再聚，龍膺將以考績行，恰巧又為龍膺25歲生日。于是相與登高為壽。又如佘翔《薜荔園集》卷四有《冬至汪伯玉召集太函館，同屠長卿、徐茂吳、吳少君、龍君御、吳叔嘉、汪仲淹、仲嘉、潘景升暨悅公，得燈字》乃是萬歷十三年(1585)冬至，白榆社在太函館舉行的成立后規(guī)模最大的一次社集之事。《龍膺集》中還收有汪道昆抒寫白榆社活動的詩歌十六首?？傊?，分題斗韻、交游賞樂、飲酒賦詩是白榆社的主要活動，表現(xiàn)出文學(xué)性與娛樂性兼具的群體互動特征。

二、溫州、真州結(jié)社

萬歷十七年(1589)，龍膺到溫州擔(dān)任府學(xué)教授，與當(dāng)?shù)匚娜藙⒅腋浮⑼跫局?、何無咎等結(jié)白鹿社。二十二年(1594)秋南闈校士事畢后，龍膺游覽揚州、真州，同陸無從等結(jié)橫山詩社。

1、溫州結(jié)白鹿社

關(guān)于白鹿社，我們可以從《龍膺集》與何無咎《何白集》等了解大致情況。

龍膺《勝果園記》云:

越二年為戊子，母氏強之出，乃入長安，謫東甌?！凛m與劉忠父、王季中、何無咎結(jié)白鹿社。廣文先生無所事事，日以登臨為期會，以倡和為簿書，以拍浮為法令，依然一楚狂也。

萬歷十四年(1586)，龍膺因得罪權(quán)貴罷官，一路游山玩水后歸里侍母，過了二年，在母親的催迫下，赴溫州府學(xué)教授任，與劉忠父、王季中、何無咎等結(jié)白鹿社。其《＜秀上人詩集＞序》所云:“往乙丑，余謫居甌駱，與王季仲、何無咎諸子結(jié)白鹿社于中山，適海虞秀上人自天堂至，入社稱詩，抒思匠心，亭亭物表。”與之殆同。而《報家大人平安信》說得更為詳細(xì):

兒入越中，諸文士率操艇負(fù)笈相過，欲一切謝之不能，遂假行部，匿之云間，獨與永嘉何無咎、桐汭王孝孺俱，而云間文士，亦不乏袁履善先生、馮陸二孝廉、門人宋彥，得時時坐功德母齋中談藝?！酥幸L陸履素先生，甚重風(fēng)雅，兼好清修，與兒稱莫逆，燕集輒分韻賦詩。兒入春來，詩將成帙，得無咎偕處，更多揚扢。使返，無咎輒書兒詩一卷附呈，庶見謫居近況。

結(jié)社清修，飲酒談藝，分韻賦詩，白鹿社活動甚是頻繁。詩社的一些活動，龍膺《王季高景贊》、《無垢字贊》、《初秋與靜父無咎夜集山中》等詩中亦有抒寫。

何白也有不少詩文記錄了白鹿社的活動。其《憶昔行，寄龍君御》詩前小序云:

君御昔以司理左遷永嘉廣文，與余及二三子結(jié)白鹿社。尋，召還為祠部郎，復(fù)以言事謫武林鹽判官，招余胥會西湖。時運長云間陸履素雅好客，日預(yù)宴游。君御嗣以軍功擢莊浪參知，暫還武陵，辟濦園，頗極泉石之致，并用勸駕。

此序雖主要追憶龍膺離開東甌后的情事，但亦言及結(jié)白鹿社事。在《何白集》中，有不少詩歌與白鹿社有關(guān)。如從《白鹿社成，同諸子集謝康樂西射堂，酬社長龍君御先生，得行字》、《同龍君御、劉忠父、王季中詠得松際露微月》、《同龍君御使君過劉忠父齋中，作醉歌行》、《同龍君御再過劉忠父齋中放歌》、《同黎從典、周文美、王季中、劉忠父、楊木父集龍君御知白齋，分體得歌行》、《夜飲龍君御鹽官署中，醉后放歌寄君超長公，時君超使來，有書相聞》、《同劉忠父將軍過龍君御廣文齋中，分得官字》、《同周文美、楊木父、黎從典、王季中、劉忠父集君御廣文席上，各賦一物，分得筍韻得十四寒》、《同龍君御先生過萬壽寺》、《夜同陸履素運長集龍君御署中賞牡丹》、《龍君御知白齋新成，同用新字》、《同龍君御使君集華蓋山，得班字》、《冬夜偕季中過君御知白齋，同用南字》等詩歌，我們能看出白鹿社的活動盛況。而《寄龍君御先生》、《君御先生遷成均北上》、《嚴(yán)灘逢龍君御》、《舟次漢陽，寄懷武陵龍君超、君御二先生》、《同龍君御行部云間戲作，時君御左遷鹽判官》、《憶昔行，寄龍君御》等詩歌中，也有對白鹿社的追憶。通過研究這些詩歌，我們可以大致把握白鹿社的活動情況:宴會交游，吟詩賞景，清修談藝。文學(xué)性與娛樂性兼具外，還加上了坐禪清修的目的。

2、真州結(jié)橫山社

龍膺《綸濦文集》卷七《勝果園記》對真州結(jié)橫山社之事言之較詳:

壬辰轉(zhuǎn)官祠部，同舍狂且嫉之，謫鹽官于越。……秋，奉聘南闈校士。已，訪故好于揚州，會大雨雪，暫客真州，與陸無從諸子結(jié)橫山社。風(fēng)雅蔚蒸甚盛，不減甌海時，第乏名勝可著足耳

萬歷二十年(1592)壬辰，龍膺轉(zhuǎn)官禮部祠祭司主事，又為同官所嫉，旋謫為江浙鹽運判，未赴任，歸里;至萬歷二十二年(1594)甲午始赴貶謫任所。此年秋天，龍膺應(yīng)聘參與南闈分校，事畢，又游揚州、真州，與陸無從等在儀征結(jié)橫山社，陸弼被推為社長。陸弼，字無從，江都(今揚州)人，諸生。嘉靖四十五年(1566)從歐大任學(xué)，與大任作《廣陵懷古詩》。好博涉，多所撰述，著有《還始堂集》二十四卷、《茅樹齋集》四卷、《北戶集補注》四卷及《存孤記》傳奇。曾刊行所纂《江都縣志》二十三卷，又助同里蘇子文校訂新纂《藝文志削補》，助吳琯增輯《唐詩紀(jì)》一百七十卷。

橫山社詩歌唱和活動也很多，曾有唱和詩編為《橫山社集》，只是由于某些原因未能刻印。陸弼《鑾江集序》云:“往甲午，武陵龍君御赴卒臨洮，暫息真州。余以犬馬齒推為祭酒，得次其詩曰《橫山社集》。是時君御有客欲附其詩與姓名，余不敢假借，遂未竟殺青?！睓M山社唱和詩曾編為專門詩集《橫山社集》，只是由于龍膺友人欲纂名入集，陸弼不允，才未能即付剞劂。可見橫山社當(dāng)時盛況。

三、武陵結(jié)社

龍膺入仕前與其兄龍襄居家攻讀，入仕中多次歸武陵久居，由寧武致仕歸里后，來往于柳葉湖濦園與桃源漁仙綸嶼之間，日習(xí)禪定，詩酒唱和，直至謝世。經(jīng)考察，龍膺在武陵至少組織了陸度航詞社，參與過木奴社、青蓮社的一些活動。

1、組織陸度航詞社

陸度航詞社，是龍膺晚年居家時組織的一個詩社。其《陸度航詩序》云:

小筑如航，命曰陸度。脫身苦海，幸免淪胥。竄跡深林，冀逃塵溷。……署崔廉之廬，入延文士;訪惠遠(yuǎn)之社，禁破飲人?；射佉?，石能醒酒。于是時維孟夏，戶則長扃，主一發(fā)僧，侶惟髯叟。裔裔孤山，鶴唳解報，嘉賓嚶嚶，幽谷鶯鳴。言求勝友，乃有繡林王子天庚、渚宮朱子無逸、吳門周子宗之過訪，陪者為門人去病、家弟阿平，講業(yè)千秋，晤言一室。人符竹溪之逸，翁比香山之漁。授簡稱詩，分鬮限韻，言多破的，思望入冥。風(fēng)雨撩人，嘅發(fā)兔爰之詠;煙霞娛客，喜庚鳧藻之歌。賞獲驪珠，罰辭金谷。壓倒元白新昌，里第增榮屬和。裴王輞川，亭館永托。

從以上序文看，龍膺當(dāng)是陸度航詞社的發(fā)起者、組織者。在《重刊綸濦詩集》卷十八《陸度航雜著》中，收有龍膺的詞社詩26首，其他同社人的詩49首。從龍膺的《陸度航初成，集天庚、無逸、宗之、去病、九弟在侍，分韻得花字》、《王天庚、朱無逸、周宗之、陳去病、九弟再集陸度航，分韻得生字》、《詞社三集陸度航大雨分賦五言古得態(tài)字》、《楊修齡侍御同詞社諸子又集陸度航，分賦七言絕句各四首》、《陸度航五日集邱當(dāng)世諸詞社得六魚韻》、《同王襄父奉常、楊修齡侍御暨諸詞社夏日看海棠用六麻韻》看，入詞社者有王天庚、朱無逸、周宗之、陳去病、龍君平、夏稚元、姚信之、王少維，楊修齡、王襄父、邱當(dāng)世也經(jīng)常參與詞社活動。陸度航詞社有四次大型的集會賦詩活動，還有五日集會的規(guī)定，可見詞社的盛況。

2、參與青蓮社活動

青蓮社本為佛廬，袁宏道結(jié)社于青蓮佛廬，故稱青蓮社。龍膺《秀上人詩集》序云:“吾鄉(xiāng)德山，故是拈花勝地，上人游而樂之。異日來尋方外舊盟，當(dāng)作蓮社后一快事，以白龍?zhí)稙榛⑾啥！饼堚摺锻欣伤薜律角嗌徤纭吩娨嗫蔀樽C。

關(guān)于青蓮社結(jié)社始末，《袁宏道集箋?！肪砣摺队蔚律接洝吩?

甲辰夏月，余與衲子寒灰、冷云、雪照及居士張明教、小僧習(xí)之、弟小修，習(xí)靜荷葉山中。約以秋涼入德山。至八月初旬，暑氣微減，小修入黃山，余適有便舟，遂偕諸衲行。十七日晨，抵德山潭下……余與諸衲遍覓諸奇，如三桂林之幽敞可室，青蓮舍左崖可亭，法堂西之小靜室多方竹處可榭可閣，無論幽邃靜勝，其間百圍之樟，尺圍之篁，亦非他處所有也?！氲律蕉?，登覽略盡，兩龍君載酒來飲，極歡，盡三日夜乃罷。別后暑氣大作，遂坐山中與諸衲極談，慶快無量。至九月六日始入城。詣兩龍君。

龍膺于萬歷三十年(1602)再至南都任戶部河南司郎中，未兩月丁父憂歸里。當(dāng)萬歷三十二年(1604)秋的八月十七日至九月六日，袁宏道居德山，與寒灰、冷云、雪照、張五教等結(jié)青蓮社時，在家守制的龍膺兄弟得知消息后，第二天就載酒入山，與舊朋聚首，舉觴相樂，達(dá)三天三夜。龍氏兄弟自然參與了青蓮社的活動。

袁宏道有《入德山舟中，偕寒灰、雪照諸衲子及云影居士月中有述》、《龍君御載酒過德山見訪，一別十三年矣，感念存沒，不覺凄然。已復(fù)一笑，舉觴相樂，遂大醉》、《龍君超邀余過新置山莊，莊在翠微中，甚幽僻》(四首)、《別龍君超、君御兄弟》等詩言其事。而青蓮社活動中最有意義與特色的是袁宏道等人聚于青蓮社談禪論道即所謂的“德山塵談”。而龍膺似乎沒有直接參與其事，故此不贅述。

3.入木奴社

木奴社由楊時芳組織成立并兼任社長。楊時芳字中行，一字云眠，生于嘉靖二十五年(1546)，為楊修齡之父，楊嗣昌祖父。龍膺《壽侍御史楊中行社長七十序》云:

翁少孤，受經(jīng)于先計部，負(fù)資慧敏，而能攻苦茹淡，積學(xué)博文，……越十五年為甲午(萬歷二十二年)，翁攜其子修齡應(yīng)省試，而修齡獲俊于鄉(xiāng)，翁方需次貢于庭。乃囅然曰:“吾幸以一經(jīng)授兒曹，策名霄漢，足報吾母矣!吾安能齷齪從兒輩后作老博士耶?”遂罷去，與諸詞盟結(jié)木奴社，以文酒自娛。

龍家與楊家是晚明武陵望族，又是親族。龍膺與木奴社有直接聯(lián)系，經(jīng)常參與活動并賦詩唱酬，其《寄懷楊中行社長令子修齡枉吊母氏于涇陽，中行寄詩為誄并謝》、《塞上歸，辱禹制、中行、襄父招入木奴社分得三肴賦六韻》等詩文可為證。

四、兩京結(jié)社

兩京指明南都南京與北都北京。龍膺曾在南京與北京短期為官。作為當(dāng)時一個十分活躍的文人，自然會參與其地的文人結(jié)社活動。研究得知，龍膺在兩京參與的結(jié)社活動主要有金陵社集與海淀詩會，茲分述于次:

1、參與金陵社集

金陵社集被認(rèn)為乃“戲曲家南京集會之極盛”。據(jù)夏太娣博士考證，金陵社集始自萬歷二十五年(1597)左右，而金陵新社始于萬歷三十四年(1606)丙午，至萬歷三十六年(1608)消歇，中間十多年社集常舉，規(guī)模極為龐大。錢謙益《金陵社集詩》下列十六人名單，龍膺之名赫然在列。金陵社集人員囊括了南京本土、皖南、福建、江西、浙江、湖廣等地眾多文人，先后參加活動的戲曲家達(dá)數(shù)十人之眾。他們或擅長度曲，或喜愛觀劇;或有戲曲作品行世，或有劇品問世，對于南京劇壇的興盛，對晚明戲曲繁盛，功不可沒。

龍膺參與金陵社集活動當(dāng)在萬歷二十七(1599)年至萬歷三十年(1602)二月之間。萬歷二十三年春，龍膺赴湟塞之謫，在鞏昌四年，直至萬歷二十七年才由武陵到南京赴任。次年回武陵為父親祝七十大壽。二十九年(1601)居家侍父疾，三十年春正月赴南戶部任職，此年二月初四，其父病卒。龍膺守制三年后于萬歷三十三年(1605)補北戶部。三十四年被授陜西按察司僉事備兵甘州，第二年冬，母親卒于任所。龍膺扶櫬南歸，守制三年。因此，龍膺參與金陵社集活動只可能在萬歷二十七年至萬歷三十年二月之間。但參與金陵社集的觀劇活動對龍膺的戲曲創(chuàng)作有很大影響是不言而喻的。結(jié)社與演劇的融合為戲劇和文人的溝通起到了橋梁作用。這種文人與戲劇藝人直接的交流對話對于提升戲劇的地位、提高戲劇的藝術(shù)品味、推動戲劇的繁榮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2、海淀社集

萬歷四十四年(1616)四月，楊修齡主其事，袁中道、鐘惺、龍膺等數(shù)十人在京師海淀社集，一時號為“海淀大會詩”?！队尉邮龄洝肪硎惠d:

西直門北十余里，地名海淀，李戚畹園在焉。……宛似江南。是日，修齡作主，詞客龍君御而下若干人，工弈棋書畫者若干人，亦一時之勝會。各分韻，號為海淀大會詩。

米友石見召，同君御、修齡諸公，命歌兒演新曲城西凈業(yè)寺前。湖水晶瑩，新荷已點綴水面。邀藩參龍君御、楊修齡、太史馬康莊、民部馬仲良、水部李增華、國博蕭爾先同飲。其右為龍泉庵，即予冬間與浙中同年劉德倩永基、四川王君萬任杰，嘔心修業(yè)年也。

可知海淀社集活動有分韻為詩，相互唱和;飲酒弈棋品書畫，聽曲觀戲，內(nèi)容豐富。而“海淀大會詩”是海淀社集一次大型活動。從《珂雪齋集》卷八中《邀君御、修齡諸公小集凈業(yè)寺，并送李增華水部南還》、《同君御、修齡諸公夜飲米仲詔宅，分韻得豪字》、《后湖觀蓮，同龍君御、楊修齡、馬康莊、仲良兄弟、蕭爾先飲》等詩，我們也可以感知當(dāng)時盛況。又據(jù)鐘惺《隱秀軒集》卷三《四月三日楊修齡侍御游宴海淀園》可知海淀會詩，詩人趣味相近，雖一時聚合，但非烏合之集。其詩云:“一座四方客，趣不甚參差。能使孤衷士，酬對亦不疲。”可為明證。

五、公安結(jié)社

據(jù)何宗美考證，“公安派結(jié)社始于萬歷八年，終于天啟元年，前后持續(xù)時間達(dá)40余年”，而結(jié)社數(shù)“總共達(dá)到37例”，“除其重者，也不會少于 30 例之?dāng)?shù)”。其結(jié)社地點，不僅限于公安。龍膺與公安三袁同為兩湖文士，交情頗深，自然會參與公安派結(jié)社活動。上邊已對龍膺與公安三袁結(jié)社于公安以外的結(jié)社活動進行了考證，下邊僅對龍膺與公安三袁結(jié)社于公安的結(jié)社活動進行考察。

1.入陽春社

陽春社，或稱城南社。城南，在公安縣城南，是結(jié)社之地。萬歷八年(1580)，“三袁”舅父龔仲敏于城南創(chuàng)立陽春社。據(jù)袁宏道《送夾山母舅之往太原序》可知，其緣起乃是龔氏父子為了“點化鐘鑄”，培養(yǎng)“后進”。陽春社前后存在24年，具體成員難得其確數(shù)。而龍襄、龍膺兄弟是一定參與過陽春社活動的。至于具體時間和次數(shù)，目前未有材料可以說明。何宗美《公安派結(jié)社考論》在介紹陽春社人員龍襄時說:“萬歷十九年，他與其弟龍膺赴公安，與袁宗道、袁宏道宴于郊外，有詩唱和?！彼^唱和的詩，就是《袁宏道集箋?！肪硪凰盏摹断娜胀埦?、君善、家伯修郊外小集》。詩云:“避卻紅塵子，晴郊共舉杯。踏云穿寶閣，立馬問金臺。古木無心長，雜花不定開。東南饒勝友，喜與二郎來?！睆脑姼鑳?nèi)容無法考知具體時間。

2.參與袁宏道居鄉(xiāng)結(jié)社的活動

萬歷二十八年至三十四年(1600—1606)，袁宏道居鄉(xiāng)結(jié)社，分別在袁宏道柳浪館、浣溪莊、碧酣樓，袁中道凈綠堂、林蘭閣，袁安道旃檀館、綠蔭堂，袁寧道天花館、清梵閣、春草堂，王承光香光林、朋石館等地舉行活動。據(jù)何宗美《公安派結(jié)社考論》中公安派結(jié)社情況簡表，龍膺與其兄龍襄均參與過袁宏道居鄉(xiāng)結(jié)社活動。但《袁宏道集箋?！肪砣小断娜胀埦?、傅仲執(zhí)、蕭季星、龔散木、彭長卿、崔晦之、小修、王小白乏舟便河，得橋字》，同卷《龍君超邀集章臺，以看花臺為韻，偕游為林伯雨、傅仲執(zhí)、劉元質(zhì)、蕭季星、崔晦之、龔散木、小修三首》，《珂雪齋集》卷四有《龍君超招飲章臺，賦得看花臺三韻》，則龍襄參與袁宏道居鄉(xiāng)結(jié)社無疑。但袁宏道、袁中道的詩文中皆未沒提到龍膺。而《龍膺集》中也無明確為此次結(jié)社活動時創(chuàng)作的詩歌。

考萬歷二十八年(1600)，龍膺借公差之便回武陵為父親祝壽，二十九年居家侍父疾。三十年二月初四父病卒，龍膺居家守制三年。因此這段時間龍膺有可能去公安參與袁宏道的結(jié)社活動。

綜上考論可知，龍膺一生參與的結(jié)社活動，按結(jié)社地域分，主要有谼中結(jié)社，兩京結(jié)社、武陵結(jié)社、溫州真州結(jié)社、公安結(jié)社等。其參與的社團主要有豐干社、白榆社、白鹿社、橫山社、陽春社、海淀詩會、金陵社集、青蓮社、陸度航詞社、木奴社等。文士結(jié)社活動是中國古代文化史上一項具有重大意義的活動。文士結(jié)社既促進了文人間的情感交流，又為切磋詩文技藝，砥礪思想增添了機會，對文學(xué)流派、文學(xué)思潮的影響至為突出。因此，文人結(jié)社活動研究作為切入晚明文學(xué)研究的重要視角，應(yīng)該受到學(xué)界的高度重視。龍膺作為與同萬歷時期的文學(xué)界從上到下有著廣泛的溝通的著名人物，不但其詩文、戲曲、生平思想等值得我們研究，其交游結(jié)社活動也值得我們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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