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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緒爾的二元符號觀和語義三角理論:繼承與發(fā)展

2013-10-24 03:13
外語學刊 2013年6期
關鍵詞:索緒爾語義學所指

李 霓

(重慶師范大學,重慶 401520)

索緒爾的二元符號觀和語義三角理論:繼承與發(fā)展

李 霓

(重慶師范大學,重慶 401520)

眾所周知,現(xiàn)代語言學發(fā)端于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語義三角理論是語言學的重要分支語義學的經(jīng)典理論之一。本文研究發(fā)現(xiàn),事實上,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已經(jīng)蘊含語義三角理論的基本思想于其中;語義三角理論是對索緒爾二元符號觀的繼承與發(fā)展。

索緒爾;符號;語義三角;語言本體

1 引言

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和語義三角理論看似分屬于不同語言學傳統(tǒng),然而,目前已有學者發(fā)現(xiàn)并強調二者之間的聯(lián)系。例如,岑運強等從“語義三角”出發(fā)分析索緒爾的符號任意性原則(岑運強 徐靜 2007)。他們的研究嘗試通過“新理論”去證明和揭示“舊理論”的正確性并得出積極的結論。對此,我們認為,須要對這兩種符號學思想的內在聯(lián)系展開進一步深入研究。

眾所周知,語義三角理論是傳統(tǒng)語義學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自從奧格登(Ogden)和理查茲(Richards)(2000)在他們的著作《意義的意義》(TheMeaningofMeaning)中提出這一理論之日起,“語義三角”(semantic triangle)歷經(jīng)其發(fā)展沿流和理論變遷,然而,使得這一理論始終保持同一性的是一個基本思想,即,語言表達式和它所表達的客觀事物之間需要由“概念”作為中介。事實上,早在西方語言哲學的萌芽時期,弗雷格和羅素等語言哲學家皆有類似思想的相關論述,而首先把這一思想運用于語言符號研究的是現(xiàn)代語言學的奠基人索緒爾。由此,我們提出假設:在某種程度上,語義三角理論是對索緒爾二元符號觀的繼承和發(fā)展。

2 索緒爾的二元符號觀

現(xiàn)代語言學之父索緒爾和分析性語言哲學奠基人弗雷格(Frege)生活在同一時代。弗雷格較早從意義維度研究語言符號的指稱問題。他曾經(jīng)通過一個用望遠鏡看月亮的著名比喻生動形象地詮釋符號與其所指事物之間的關系。望遠鏡鏡片上的成像相當于連接符號和指稱的媒介,也就是涵義或意義(sense)。這就是說,具有某種客觀意義的語言符號通過其意義指稱具體事物。這和以“概念”為中介的語義三角理論的基本思想頗為相似。因此,我們認為,語義三角理論的思想源頭可追溯至弗雷格的《論意義和指稱》(1892)。

雖然,目前還沒有明確證據(jù)可以證明索緒爾受到洪堡特、弗雷格等德國語言哲學家的影響,但是他們的思想?yún)s存在顯而易見甚或不容置疑的共性。

索緒爾在關于符號學思想的表述中,首先擺明其本人對庸俗指稱論的批判態(tài)度,并且通過將指稱研究引向語言本身來澄清語言符號的意義。“在一些人看來,語言歸根結底是一份品名表,即一個與同樣多的事物相對應的術語表。這一觀念在諸多方面都可受到批判……它讓人們以為名稱與事物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一個非常簡單的程序,而事實遠非如此”(索緒爾 2001:73)。在索緒爾看來,這一簡單的觀點由于沒有澄清語言符號是以怎樣的方式與事物相聯(lián)系而暴露出局限性;并且,這種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方式是語言本身的性質,即“聲音的性質”和“心理的性質”。由此,“這一過于簡單化的觀點卻可以讓我們更加接近真理,它向我們表明:語言的單位是一種雙重性的事物,是由兩種要素接合而成的”(Saussure 1959:68)。這兩種要素就是“音響形象”和“概念”。索緒爾強調,“語言符號中所包含的兩個要素都是心理的,而且都是由聯(lián)想連接到我們的腦子里的。我們堅持這一觀點”(索緒爾 2001:74)。如下圖所示,“語言符號是一個雙面的心理實體”(同上)。

音響形象和概念“這兩個要素是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而且彼此相互指稱”(索緒爾 1999:78)。索緒爾甚至認為,作為心理實體的語言本身就是這兩個要素的“接合方式”;事實上,這一重要思想給出語言的實在性依據(jù),體現(xiàn)了“索緒爾的語言本體思想”(李洪儒 2010),卻始終沒有得到應有的強調,“假如我們要找出拉丁詞arbor的意義或用以指認‘樹’這個概念的拉丁語,在我們看來,顯然只有語言所認可的接合才是符合實在性的,我們排除其他一切可以想象的”(索緒爾 2001:76)。

然而,作為整體的符號似乎容易讓人產(chǎn)生某種誤解;人們通常只把符號視為聲音的載體和物質表達,而沒有意識到符號本身的抽象功能?!拔覀儼逊柗Q為概念和音響形象的結合,可是這個術語現(xiàn)在一般只是用來指認音響形象,例如一個詞語arbor,等等;人們忘記了如果把arbor稱為符號,那僅僅是因為它具有‘樹’的概念,結果,感覺上的部分的觀念包含了整體的觀念”(索緒爾 2001:76)。由此,為了更好地強調和區(qū)分符號本身和構成符號的兩個要素,從而消除觀念上的歧義,索緒爾提出,“仍然保留符號(signe)這個詞語來指認整體,分別用符號受指(signifié)和符號施指(signifant)來指認概念(concept)和音響形象(image acoustique)符號受指和符號施指這兩個術語有利于標明使它們彼此分離的對立,抑或是它們彼此之間的,抑或是它們與它們所屬整體之間的”(同上)。通過對符號、施指(能指)和受指(所指)這3個概念的區(qū)分和研究,索緒爾進一步提出語言符號的兩個“極其重要的特征”(Saussure 1959:69),并且由此產(chǎn)生語言學的“基本原則”,這就是符號的任意性——符號能指和符號所指之間任意對應,以及符號能指的線性特征。

3 語義三角理論

繼弗雷格之后,羅素研究意義問題的主要目的是進一步解決指稱論面臨的種種困境。在1920年的一次會議上,英國學者奧格登和理查茲一定程度上吸收羅素的建議,并在1923年出版的重要著作《意義的意義》中提出“語義三角”理論,從而構建起傳統(tǒng)的語義學模型。雖然“語義學”(semantics)這一術語并未出現(xiàn)在該書的主體部分,只是在附錄中被作者提到,但是這本書對語義學乃至整個語言研究的發(fā)展所起到的作用有目共睹。英國語言學家Palmer認為,這本書是“最著名的語義學著作之一”(Wierzbicka 1996:23);書中的一些論述經(jīng)常在各種語義學或涉及語義學的論著中被引用。這部書的問世標志著語義學作為語言學研究領域的重要分支開始發(fā)展,并逐漸形成獨立的學科領域。書中提出的語義三角理論是公認的關于意義的理論,并且是構成傳統(tǒng)語義學的經(jīng)典理論之一。

語義三角理論的整體思想是指符號、概念和所指物三者處于一種相互制約、相互作用的關系之中。它強調語言符號是對事物的指代,指稱過程是符號、概念和所指物發(fā)生關系的過程。如下圖所示,“語義三角”的具體構造傳達出以下幾點主要思想:

第一,概念或思想(concept/thought)和所指物(referent/thing)之間直接聯(lián)系。概念或思想是在客觀事物基礎上抽象概括而成的,是客觀事物在頭腦中的反映。二者用直線連接,表達概念反映客觀事物(a concept refers to a thing)這一思想。第二,概念與符號或詞(symbol/word)之間同樣直接聯(lián)系。概念通過符號被表達,二者用實線連結,說明符號表達概念(a word symbolizes a concept)這一思想。第三,符號或詞與所指物之間沒有直接的、必然的聯(lián)系,二者之間任意相關,具有約定俗成的性質。虛線說明符號或詞代表所指物(a word stands for a referent)這一思想。語義三角的基本思想在于,符號與所指物之間沒有內在的必然聯(lián)系,真正的聯(lián)系存在于人的頭腦中。

語義三角理論一經(jīng)問世便聲名大噪,在學術發(fā)展史上先后經(jīng)歷過諸多挑戰(zhàn)和修善。有學者認為,這一理論的最大缺陷是沒有將人的主觀因素或個性因素考慮其中,對此,烏爾曼(Ullmann)不乏諷刺的指出,語義學研究“不能卷入心靈主義的天真形式”,“不能拘泥于某一心理學或哲學學派”;也就是說,語義學研究應該完全地、徹底地歸屬于語言學領域。烏爾曼的相關思想在其文本中明確體現(xiàn)出來,“名稱和詞義之間有一種相互的、可逆的關系:如果聽到一個詞就會想到一樣東西,如果想到一樣東西就會說一個詞,我把聲音和詞義的這種相互的、可逆反的關系稱作詞的意義”(Ullmann 1979:91)。另外,關于語義三角中概念和所指物分別相對于符號本身的關系同樣存在爭論;對于一些反對意見,鮑丁杰(Kurt Baldinger)在《語義學理論》(1980)中指出,“我更喜歡把溉念稱為頭腦中的物體以便把哲學問題的復雜程度削減至最小”。這一樸素而又純粹的觀點意在強調,決定溉念的基礎是語言,而不是現(xiàn)實。

由于考慮到奧格登和理查茲對羅素思想的部分借鑒,傳統(tǒng)研究普遍認為,語義三角是對意義理論研究中指稱論的捍衛(wèi)。在“語義三角”中明確使用“概念”這一術語,主張“詞和所指事物之間沒有直接關系,而是以概念作為中介”(胡壯麟 2002:127),從而解決了指稱論面臨的最為嚴重的問題,也就是指稱的不確定性甚至非實存性。這一思想同樣得到利奇(Leech)(2005)的支持,他提出的著名的“7種意義”當中的“概念意義”就是在此種意義上使用的,利奇用“涵義”作為其簡稱。這樣,每個詞都有涵義,然而并不是每個詞都有指稱。也有學者指出,奧格登和理查茲的“語義三角”具有明顯的從語言符號到外在事物(符號所指對象)的“語言中心論”傾向(彭利元 肖躍田 2009:51),事實上,由于各自的出發(fā)點不同或是出于不同學科目的考量,這兩種觀點在基于意義問題的研究中稍嫌片面和狹隘。由于采納了發(fā)端于弗雷格、發(fā)展于羅素的語言哲學意義理論研究的相關思想,可以得出,“語義三角”的構造形式其實并非意在對語言中心論的說明或強調,而是力求指出作為概念的形成方式,語言是溝通意識世界和物理世界的重要媒介,或者重要本體。鑒于此,有學者提出,語義三角的3個構成要素中,思想是最重要的“推動力”,“它是所指(對象)世界與符號世界的中介,也是人類語詞世界發(fā)展的動力”(同上,52);這一觀點顯然是傳統(tǒng)研究基礎上的重要飛躍。

4 繼承與發(fā)展

相較于傳統(tǒng)語義理論,語義三角理論的重要突破主要有3點:第一,“概念”這一術語的引入;第二,將概念視為連結符號及其所指物的中介;第三,澄清了符號、符號所指物以及符號所指物在人腦中的反應,即概念這三者之間的關系。事實上,這3個重要突破點皆是對索緒爾符號學思想的繼承與發(fā)展。

第一,語義三角理論從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中借鑒了“概念”這一術語作為“意義”的另一表達,前者對后者的主要發(fā)展在于把人的因素考慮其中;由此,“概念”也可以是“思想”(concept/thought)。出于不同的研究目的,索緒爾把概念視為構成符號本身的兩個要素之一,而語義三角理論將概念視為不同于符號本身的思想媒介,符號經(jīng)由概念通達外在世界。

第二,學術界普遍認為,由于索緒爾符號學關注的重點在語言本身,即語言符號內部概念和音響形象之間的關系,卻忽略概念與客觀物的深層關系,他擱置或沒有進一步論述符號與客觀物的關系;因此,不可否認的是“語義三角”理論通過以概念為中介的思想發(fā)展了索緒爾的二元符號觀。事實上,索緒爾也注意到語言符號與民族歷史、文化傳統(tǒng)等因素的關系。他在把研究重心調整至共時語言學的同時,并沒有忽視考察歷史、地理和文化等因素對語言的歷時作用。索緒爾明確指出,“因為符號是任意的,所以它除了傳統(tǒng)的規(guī)律之外不知道有別的規(guī)律;因為它是建立在傳統(tǒng)的基礎之上的,所以它可能是任意的”(Saussure 2011:111)。索緒爾對符號的本體性研究同樣力求糾正一個普遍的錯覺,即事物和名稱有直接的聯(lián)系,“語言符號連結的不是事物和名稱,而是概念和音響形象”(同上,101)。索緒爾的二元符號觀在某種程度上就是“三元”語義理論的思想發(fā)端。

第三,索緒爾基于語言符號本身的符號學思想強調符號的兩個構成要素“能指”和“所指”的任意對應,也就是符號本身的任意性,而沒有看到符號本身同樣是對外部世界的抽象建構;語義三角中的“符號”或“詞”(symbol/words)就相當于索緒爾思想中符號的物質基礎——音響形象,即能指;由此,“關于語義三角的左邊,即意義與詞(概念與符號)的關系,后人一般理解為語言符號的音與義的關系”(岑運強 徐靜 2007:92)。在此基礎上,這一理論強調符號和其所指物的任意對應;語義三角的重大意義在于不但注意到符號內部音義之間的關系,而且注意到符號與其所指物的關系,從而在某種程度上完善索緒爾的符號學思想。

語義三角理論繼承了索緒爾的語言本體思想,堅持語言符號的抽象性及其對概念或思想的表達,在此基礎上,這一理論進一步發(fā)展并指出符號本身分別與人和客觀世界的有機聯(lián)系。

5 結束語

有學者結合從古至今的“名實之爭”探討語義三角理論的成就與不足,并認為這一理論“徹底厘清了概念、符號、外延三者之間的復雜關系,這一成就是對兩千年來西方傳統(tǒng)形而上學的重大突破, 同時也開啟了一個暫新的語言哲學時代”(譚慧穎 2011:15)。在這種意義上,把語義三角理論視為“當代哲學的一個基礎理論”或許并不為過。事實上,從語言哲學角度出發(fā),語義三角中符號所間接指稱的客觀對象物并不“客觀”,它是被概念或思想所反應的世界;因此,語言本身就是對世界的建構,世界只能是“語言的世界”(謝萌 2012:6)或“人的世界”(李洪儒 2006:19);正是出于此,甚或可以說,語義三角理論在索緒爾語言學的基礎上引導了語言學的哲學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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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ussure’sSemioticsandtheSemanticTriangleTheory:InheritanceandDevelopment

Li Ni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520, China)

It is generally known that modern linguistics is built on the basis of Saussure’s semiotics theory; and the theory of semantic triangle is one of the classic theories of the linguistic branch, semantics. This article finds out that, actually speaking, the basic ideas of semantic triangle theory have already been contained in Saussure’s semiotics. Therefore, the semantic triangle theory is both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of Saussure’s two-dimensional semiotic theory.

Saussure; sign; semantic triangle; language ontology

H030

A

1000-0100(2013)06-0006-4

2013-01-10

【責任編輯孫 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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