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陽,王琴梅
(陜西師范大學國際商學院,西安710062)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迅猛增長,國民收入也隨之增加,但與此同時,居民收入差距卻越拉越大。據統(tǒng)計,從1978年到2011年,我國城鎮(zhèn)居民人均年可支配收入增加63.5倍,城鎮(zhèn)居民最高收入組與最低收入組之間的人均年收入差距從1985年的2.9倍擴大到2011年的8.2倍,而且還有進一步拉大的趨勢①數據根據2012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數據計算所得。。巨大的收入差距不但導致了社會的不和諧,也嚴重影響內需,尤其是國內消費需求的擴大,使我國經濟的可持續(xù)增長和發(fā)展面臨嚴重挑戰(zhàn)。因此,如何盡快有效地縮小國內收入分配差距,就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一項緊迫任務。黨的十八大報告就明確提出:“調整國民收入分配格局,著力解決收入分配差距較大問題”[1]。在縮小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各種方法手段中,稅收杠桿(尤其是其中的個人所得稅)的調節(jié)無疑是最重要方式之一①個人所得稅由于采用累進稅率,它與其他調節(jié)收入分配的稅種相比,是調節(jié)能力最強的稅種,在實現(xiàn)收入公平分配的職能方面發(fā)揮著其他稅種難以替代的作用。許多發(fā)達國家的稅收都以個稅為主,如美國和日本的個稅是其政府收入的最大來源,保證了收入差距從收入環(huán)節(jié)上就被大幅度調整。。那么,目前我國個稅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的效果到底怎樣呢?對此問題作出準確客觀的回答是下一步稅制改革的前提。
關于稅收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問題,國內外學者大多集中于對個人所得稅的研究。個稅是否能真正達到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的效果,學者眾說紛紜?,F(xiàn)有的研究大多是從全國層面進行的。Joseph A.Pechman(1972)在分析1966年美國稅收與收入分配數據的基礎上,計算出美國不同收入階層和不同要素收入的個人所得稅實際稅率,得出盡管個稅具有累進性,但以勞動收入所得為主的家庭的稅收負擔遠遠大于以財產所得為主的家庭,并倡導低稅率、寬稅基,以增進所得稅的公平[2]。王亞芬等(2007)認為個人所得稅正在逐漸發(fā)揮對收入分配差距的調節(jié)作用,對高收入者課以重稅,增加低收入者可支配收入,同時將稅收政策和其他社會保障政策相結合,將會進一步縮小收入差距[3]。劉小川等(2008)通過對Kakwani累進性指數②Kakwani累進性指數,簡稱K指數,用來衡量稅負累進性水平。詳見Kakwani,Nanak C.(1977),"Measurement of Tax Progressivity:An International Comparison,"Economic Journal,vol.87(March),71-80.的研究,指出中國工薪所得的個稅累進性程度已達到發(fā)達國家水平,而經營性所得和財產性所得的個稅呈累退性,且地區(qū)差異嚴重,公平性存在較多缺失[4]。江心寧(2011)從稅收對收入分配影響的角度,分析了現(xiàn)行稅制結構不合理、相關稅種調節(jié)收入分配未到位等弊端,提出了一系列稅制改革構想[5]。王力(2012)研究了中國稅收與居民收入差距之間的定量關系,表明目前中國稅種少,個人所得稅結構復雜,中等收入階層是個稅主要來源[6]。也有少數學者從省域層面進行分析。萬瑩(2011)從地區(qū)稅負差別的角度對個稅的累進程度進行分類分析,得出我國個稅在調節(jié)地區(qū)收入差別方面未能發(fā)揮較好的調控作用[7]。楊衛(wèi)華、鐘慧(2011)以廣州市城鎮(zhèn)居民家庭收入數據為基礎通過模型研究了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收入差距的績效,得出應減輕中低收入者的負擔、調節(jié)高收入,才能縮小收入差距的結論[8]。王琴梅、趙陽陽(2012)以陜西省 2002—2010年城鎮(zhèn)居民分等級的人均收入為樣本數據,通過對稅前稅后基尼系數的比較分析,得出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功能弱化甚至是逆向調節(jié)的結論[9]。
綜上可見,現(xiàn)有的對個稅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功能效果的研究中基于中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來作比較分析的成果幾乎沒有。由于經濟發(fā)展情況不同,個稅對各省域收入差距調節(jié)狀況也有所不同,只有在比較分析中才可以找出更適合各自的稅制改革選擇。鑒于此,本文將以中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2001—2011年11年間城鎮(zhèn)居民不同收入層次家庭的人均稅前收入和稅后收入為樣本數據,并依據歷年城鎮(zhèn)居民家庭人均總收入狀況將全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劃分為高收入組、中等收入組和低收入組,通過對各考察組歷年稅前稅后基尼系數的比較分析,來揭示個稅對城鎮(zhèn)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調控功能及效果。
目前,國際上流行的個人收入分配差距衡量指標主要有洛倫茨曲線、基尼系數、阿提金森指標、泰爾指數和五等分指標;在中國,經濟學界普遍將基尼系數作為收入分配差距的衡量指標,其值在0和1之間。按照國際一般標準,基尼系數0.4為警戒線,超過0.4即視為收入不平等,可能會導致社會不穩(wěn)定,需引起高度重視。鑒于《中國統(tǒng)計年鑒》及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年鑒中不同收入層級所采集的樣本數相等,故在此選用基尼系數的通行算法[9]來分別計算全國及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歷年的稅前和稅后基尼系數(其結果如表1-表3所示)。
基尼系數通行算法計算公式:
公式(1)中G表示基尼系數,n是按收入由低到高順序分成的人數相等的組數,Wi表示第1組到第i組人口累計收入占全部人口總收入的比重。
為了準確客觀地反映我國各地的收入水平和差距狀況,本文將依據歷年人均收入水平把全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劃分為三組(按照大部分年份各省人均收入排名情況進行劃分,便于研究,此處人均收入僅指城鎮(zhèn)居民家庭人均總收入),將位列前10位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稱為人均高收入組(以下簡稱高收入組),中間的1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為人均中等收入組(以下簡稱中等收入組),位列最后的1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為人均低收入組(以下簡稱低收入組),通過對各考察組歷年稅前稅后基尼系數的比較,來揭示個稅對不同收入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城鎮(zhèn)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調節(jié)效果。
1.數據來源
鑒于2002年起國家城調總隊對城市住戶調查制度進行了較大改革,其中家庭總收入、可支配收入等主要指標口徑進行了調整,為保證數據統(tǒng)計口徑的一致性,本文選用2002—2012年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年鑒及《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顯示的2001—2011年的城鎮(zhèn)居民人均收入為樣本數據。其中,多數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年鑒中將所有調查戶依戶人均可支配收入由低到高排隊分成 10%、10%、20%、20%、20%、10%、10%七組,為便于公式計算,本文分別將前兩組和后兩組進行合并,得到調查戶數比重均為20%的五等分組。
2.數據處理說明
若某一指標統(tǒng)計期內所有年份數據均缺失,則相應的基尼系數無法計算,在表中用“-”表示;若某一指標個別年份對應數據缺失,則用單一插補法①插補技術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缺失數據處理方法,它是用適當的估計補全缺失數據。其中單一插補法是指對每一個由于無回答造成的缺失值只構造一個替代值,單一插補是以估算為基礎的方法,是在替代缺失數據后,對新合成的數據進行相應的統(tǒng)計分析。單一插補法改變了傳統(tǒng)方法將缺失值忽略不考慮的習慣,使得各種統(tǒng)計分析均可以在插補后的完整數據集上展開。將缺失數據補齊,以不影響數據傳承。表1-表3中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均由同一公式模型、同一計算過程計算所得,因此數據間具有可比性。
由于數據統(tǒng)計的口徑問題,用不同統(tǒng)計口徑數據進行計算會得出不同的基尼系數。用基尼系數表示收入分配的均勻程度,其收入應是全部實際收入,必須是真實統(tǒng)計。受我國當前統(tǒng)計體系的影響,以及大量難以統(tǒng)計的灰色、黑色等隱性收入的存在,很難計算出居民完全真實的實際收入,計算的基尼系數有可能夸大或縮小收入分配差距的實際程度,但同一統(tǒng)計口徑數據計算所得的基尼系數的變化是能夠比較客觀地反應收入分配差距問題的。且本文主要是對個稅調節(jié)收入差距效果的實證研究,即重點分析的是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歷年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的變化,而不是基尼系數本身的大小,所以我們用統(tǒng)計年鑒中的數據得出的研究結果具有客觀真實性。
依據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年鑒,城鎮(zhèn)居民收入水平用城鎮(zhèn)家庭總收入和可支配收入來表示。總收入指被調查城鎮(zhèn)居民的實際總收入,包括經?;蚬潭ǖ玫降氖杖牒鸵淮涡允杖?可支配收入指被調查城鎮(zhèn)居民家庭總收入在扣除個人所得稅、獲得補償以后的實際收入。本文將總收入視為稅前收入,可支配收入視為稅后收入。按照前述的基尼系數通行算法計算公式(1),分別計算出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歷年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其結果如表1-表3所示。
表1 2001—2011年高收入組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城鎮(zhèn)居民家庭稅前和稅后基尼系數
表2 2001—2011年中等收入組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城鎮(zhèn)居民家庭稅前和稅后基尼系數
表2 (續(xù))
表3 2001-2011年低收入組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城鎮(zhèn)居民家庭稅前和稅后基尼系數
表3 (續(xù))
從表1-表3的計算結果可以看出以下幾點:
1.收入越高的組居民收入分配差距越大,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收入差距均在不斷拉大
高收入組歷年的稅前基尼系數明顯高于中等收入組,而中等收入組略高于低收入組,這一結論可以由統(tǒng)計期內各組稅前基尼系數均值①此處的基尼系數均值是指組內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期內基尼系數均值的平均數。來說明。2001—2011年,高收入組內1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稅前基尼系數均值為0.3044,略高于全國稅前基尼系數均值0.3036,明顯高于中等收入組的0.2809和低收入組的0.2713②數據根據表1-表3數據計算所得。需要說明的是:表1-表3所顯示的我們計算得出的基尼系數小于人們實際感受到的收入差距狀況,這主要是因為我們所用的稅前稅后收入,都是統(tǒng)計年鑒所公布的合法收入,而現(xiàn)實中由于大量難以統(tǒng)計的灰色收入、黑色收入、以權謀私、權力尋租的存在以及高收入人群收入來源多樣化、稅收征管水平有限等問題,都使得實際的基尼系數要比我們計算出的高。。這說明,主要由東部沿海經濟發(fā)達省直轄市構成的高收入組,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內分等級的城鎮(zhèn)居民人均收入差距較大,收入分配更不公平;而主要由中西部省(直轄市、自治區(qū))構成的中等收入組和低收入組,其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內分等級的城鎮(zhèn)居民人均收入差距卻沒有東部大。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原因主要在于人均收入水平越高的地區(qū),高收入人群越大,其收入來源更加多樣化,并且這些富人的很多收入最后都會轉化為財產(存量),這些財產又會給他們帶來財產性收入,但這些財產并不納稅(我國迄今基本上沒有向居民征收財產稅),這樣居民間的收入差距會越拉越大,而且也說明單靠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收入(流量)會很難達到縮小收入差距的效果。
2.大部分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在多數年份個稅對收入分配差距均起逆向調節(jié)作用
從涉及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來看,浙江、四川、北京、新疆4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11年間的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均為負;而江蘇、福建、浙江、云南、四川、陜西、遼寧、貴州、黑龍江、江西、河南、湖北、河北、北京、廣西、內蒙古、寧夏、新疆18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期內超過7年個稅均起逆向調節(jié)作用。從三個時間段來看,表4顯示:稅后基尼系數均值比稅前小的省直轄市在2001—2005年只有12個,2006—2007年減少到8個,而2008—2011年僅有4個。以上分析說明目前個稅沒有真正起到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的作用,免征額的兩次調整也并沒有使其調節(jié)功能得以有效發(fā)揮,且逆向調節(jié)作用表現(xiàn)得越來越明顯。原因之一在于我國個人所得稅采用的是分類征收模式,沒有就納稅人一個納稅年度內的全部所得綜合計算征稅,這樣難以體現(xiàn)公平稅負、合理負擔的原則,無法真實反映納稅人的納稅能力;原因之二在于個稅征收的主體是個人而不是家庭,這就使得贍養(yǎng)家庭成員多寡不同的相同收入者的納稅負擔出現(xiàn)了不公的問題以及稅收的逆調節(jié)問題;原因之三在于我國稅收征管水平有限,對某些高收入者的隱性收入、灰色收入等征管不到位,使得高收入者可以游離于個人所得稅的調節(jié)之外。
表4 三個時間階段①依據個稅免征額調整的時間結點將2001—2011年劃分為三個時間階段。2006年1月1日個稅免征額從800元提高到1600元;2008年3月1日個稅免征額從1600元提高至2000元;2011年9月1日個稅免征額從2000元提高到3500元,9級超額累進稅率修改為7級。2011年只有后4個月受到個稅調整方案的影響,因此將2011年并入第三個時間階段。內全國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城鎮(zhèn)居民家庭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均值②此處基尼系數均值是指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分別在統(tǒng)計期三個時間階段內基尼系數的均值。
表4 (續(xù))
3.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即免征額)的提高沒能使其真正發(fā)揮有效的調節(jié)作用,且個稅對不同收入組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作用也不同,統(tǒng)計期內多數年份個稅均起逆向調節(jié)作用的省(直轄市)大多集中于中低收入組
從表4可看出,高收入組中2001—2005年稅后基尼系數均值比稅前小的有廣東、上海、天津3個省(直轄市),2006—2007年有廣東、上海2個省(直轄市),2008—2011年有廣東、上海、西藏3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且圖1中高收入組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折線大多都在水平線(0值)上下較小范圍波動,表明個稅對高收入組的調節(jié)作用一直都不很明顯,免征額的調整對調節(jié)作用影響很小;中等收入組中2001—2005年個稅起正向調節(jié)作用的省(直轄市)有6個,2006—2007年減少到4個,2008—2011年則只有海南1個,圖1顯示中等收入組折線大致在水平線(0值)上下較大范圍波動,說明個稅對中等收入組有一定調節(jié)作用,但近兩次免征額的提高反而使這種有效調節(jié)作用減弱;低收入組中2001—2005年有甘肅、黑龍江、河北3個省的稅后基尼系數均值較稅前小,2006—2007年有甘肅、湖北2個省,2008—2011年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均值的差值①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均值的差值=稅前基尼系數均值-稅后基尼系數均值。均為負,圖1中低收入組折線大多在水平線(0值)上下很小范圍波動,表明個稅對低收入組的調節(jié)效果最差,且免征額的提高并沒有逐步改善這種狀況。此外,2001—2011年間,超過7年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均為負的18個省(直轄市、自治區(qū))中,高收入組只有江蘇、浙江、福建、北京4個省(直轄市),而中等收入組有云南、四川、陜西、遼寧、廣西、內蒙古、寧夏、新疆8個省(自治區(qū)),低收入組有貴州、黑龍江、江西、河南、湖北、河北6個省。由此可見,個稅對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作用十分有限,尤其是個稅免征額的調整并沒有給欠發(fā)達地區(qū)帶來多大優(yōu)惠。這主要是因為現(xiàn)行的個稅起征點調整采取全國一刀切。不同地區(qū)收入水平不同、維持基本生活的費用水平也不同但卻實行同一個費用扣除標準。這種全國一刀切、不考慮和體現(xiàn)區(qū)域差別的稅收制度,其調節(jié)作用和效果在高、中、低收入組當然就不盡相同,這樣做很不合理,應該根據各地實際情況區(qū)別對待。
4.統(tǒng)計期內中間年份個稅起到了一定的調節(jié)作用,近幾年逆向調節(jié)作用越來越明顯
從全國來看,2001—2011年內只有2001年和2009—2011年4年時間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為負,中間年份均為正。與全國狀況相似,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統(tǒng)計期內個稅起正向調節(jié)作用的時間亦多集中于中間年份,如圖1所示,高、中、低收入組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折線圖均呈現(xiàn)“波浪狀”,統(tǒng)計期內中間年份折線大致位于水平線(0值)以上,兩端年份大致位于水平線以下,比較而言近幾年折線下降幅度更大、趨勢更明顯,低收入組表現(xiàn)得尤其突出。這種情況的出現(xiàn),原因之一就是2008年個稅起征點全國一刀切地從1600元提高到2000元,使中西部較高收入者免繳了部分所得稅,導致他們與低收入者的差距更大;原因之二是個稅征收的主體是個人而不是家庭,而人們的生活是按家庭進行的,這就使得贍養(yǎng)家庭成員多寡不同的相同收入者的納稅負擔出現(xiàn)了不公的問題以及稅收的逆調節(jié)問題;原因之三是近幾年我國經濟高速增長,人均收入水平也迅速提高,人民的收入來源也越來越多元化,而現(xiàn)行
個稅稅制沒有跟隨實際情況的變化作出及時適當的改革調整,分類征收的個稅稅制設計不僅不能改善收入分配差距,反而會使差距進一步拉大。
圖1 2001—2011年不同收入組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①稅前稅后基尼系數差值,即稅收的再分配效應R。通常用稅前收入與稅后收入基尼系數的絕對差異來測量個人所得稅的再分配效應,表達式為R=稅前基尼系數-稅后基尼系數。如果R>0,則稅收發(fā)揮正向調節(jié)作用(縮小收入分配差距);R<0,則表示稅收發(fā)揮逆向調節(jié)作用;R=0,則稅收沒有發(fā)揮再分配作用(沒有擴大也沒有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比較分析
收入分配主要靠個稅來調節(jié),但我國目前的個稅占財政收入的比重不足7%,很難發(fā)揮其調節(jié)再分配的功能[10]。而且如本文上述的實證研究結論,我國目前的個稅大多數年份還對收入分配差距起逆向調節(jié)作用。這種情況說明我國的稅收體制很不健全,還存在很嚴重的扭曲問題,因此必須加快我國稅制改革,強化個稅對收入差距的正調節(jié)功能。
家庭是現(xiàn)今社會最基本的組成單位,人們的日常生活消費均以家庭為單位進行,家庭成員的收入和支出一般都以家庭形式所表現(xiàn),而不同的家庭結構,要素數量多寡和質量高低的不同,都會影響其家庭收入高低不同,日常生活和教育等費用支出也不同。因此未來個稅改革的方向應該是摒棄現(xiàn)行的分類征管模式,建立健全綜合與分類相結合的個稅制,將個稅征收的主體由個人改為家庭,這樣才能更好體現(xiàn)以納稅能力確定稅收負擔的公平原則,更加人性化,也是最徹底的改革。如果實行按家庭征稅,就必須建立以家庭為單位的個稅申報制度、收入信息監(jiān)控系統(tǒng)和共享平臺,這雖然會花費很大的征管成本,但卻可以從根本上解決我國個稅因制度設計不合理造成稅負不公的問題,使其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的功能得到充分發(fā)揮,從而有助于十八大報告關于“收入分配差距縮小,中等收入群體持續(xù)擴大”目標的實現(xiàn)。
目前關于個稅免征額高低的討論有很多,有專家甚至建議將免征額提高到1萬元[11],事實上免征額并非越高越好。正如本文表4所示,我國個稅免征額的兩次提高對高中低收入組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作用均很小。2011年9月在提高免征額和降低稅率的雙重作用下,中低收入階層已不是納稅主體,工薪階層中也只有7.7%的人繳納個稅[11]。據統(tǒng)計,2011年全國城鎮(zhèn)居民人均總收入為23 979元,月均收入也就是2 000元左右,遠遠達不到3 500元的個稅起征點②數據根據2012年《中國統(tǒng)計年鑒》中數據計算所得。。以上事實表明,再提高免征額不是給廣大工薪層減稅,中低收入者得不到任何實惠,而是在給高收入者減稅,讓高收入者受益,結果反而拉大了收入差距??梢?,在我國要減輕中低收入者負擔,增加他們的收入,單靠提高免征額顯然無法實現(xiàn)這一目標。根據十八大提出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2020年人們的收入將會有大幅提高,到時免征額再據實際情況做適當調整,以求更加合理。此外,專家學者們在談論個稅免征額高低時,大多都忽略了地區(qū)因素。而上述的實證研究結果表明,個稅對不同省(直轄市、自治區(qū))收入差距的調節(jié)效果并不相同,也沒有真正發(fā)揮其調節(jié)作用。因此建議國家按各地區(qū)人均收入水平等經濟發(fā)展情況來制定不同的扣除標準和稅率等級。如北上廣等高收入組省(直轄市),個稅起征點可以比中低收入組省(直轄市、自治區(qū))高一點,以避免加重中低收入者的負擔;同時各省市區(qū)的個稅起征點和稅率層級等應隨著經濟發(fā)展的實際情況不定期調整,使個稅真正發(fā)揮出調節(jié)收入差距的效果來。
我們計算出的基尼系數比人們實際感受到和其他機構計算出的小很多,主要原因前文已經有所說明,即我們的計算數據都來自統(tǒng)計年鑒中公布的合法收入,而現(xiàn)實中大量難以統(tǒng)計的黑色、灰色等非法收入沒有考慮在內。實際的基尼系數肯定比我們計算出的要大很多。因此,要有效縮小我國的收入差距,還要建立健全稅收征管制度,強化征收管理。目前,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收入差距的作用沒能有效發(fā)揮,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稅收征管特別是對某些高收入者的隱性收入、灰色收入等征管不到位。解決高收入者納稅不足的問題,既要以嚴格執(zhí)法為前提,又要加強對其收入和財產的監(jiān)控。首先要加強銀行的監(jiān)管和財務會計制度的管理,摸清高收入者收入底數;同時規(guī)范他們的灰色收入,打擊非法收入。在此基礎上,再通過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其過高收入。此外還應推進《稅收征管法》修訂工作,加快官員財產公開等配套制度的出臺,以便建立專門的涉稅信息管理制度。除了要擴大稅務機關對涉稅信息采集的權限和程序,適當加大稅收檢查權的適用范圍,還需建立一個涉稅信息共享平臺,使稅務機關與金融機構、有關行政機關共享相關信息,以解決征納雙方在涉稅信息上的不對稱。在此基礎上,全面建立第三方涉稅信息報告制度、建立納稅人單一賬號制度、推廣個人非現(xiàn)金結算、建立和完善財產登記制度等。以此加強對高收入者的重點管理、稅源的源泉管理等。這樣才能使個稅真正發(fā)揮其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的作用。
個稅調節(jié)只起到了對個人收入流量中合法收入部分的調節(jié),而收入流量中存在的大量黑色、灰色等非法收入無法用個稅來調節(jié)。因此就需要通過適時開征房產稅、遺產稅和贈與稅等財產性稅收來調節(jié)這些由各種形式的過高收入導致的財產存量。
1.全面開征房產稅
房產稅是指以房屋為征稅對象,按房價或出租租金收入為計稅依據,向產權所有人征收的一種財產稅。由于房產稅的稅負難以轉嫁,通過對房產保有征稅,能夠有效調節(jié)社會存量財產差距,從而改善收入分配不公和調節(jié)收入差距。我國現(xiàn)在未全面開征房產稅,一方面使得高收入者囤積房產、拉高房價,另一方面也使高收入者通過炒房和出租房產得到更多的收入,進一步拉大了與低收入者之間的收入差距。可見,房產稅的開征關系到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和稅制完善,在全國范圍內征收房產稅是必須的。我國的房產稅于2011年1月開始在上海、重慶兩地試行,目前已有兩年時間,但效果不太明顯。從房產稅占總稅收的比重來看,2011年房產稅征收額為1 102億元,僅占全國財政收入10.37萬億的1.06%,即使加上城鎮(zhèn)土地使用稅的1 222億元,合計也只占到2.24%①謝旭人談簡并房產稅種,專家建議廢止契稅,第一財經日報,http://finance.sin a.com.cn/china/20121205/014113896118.shtml。。這主要是因為兩試點城市的房產稅均存在稅率過低、未覆蓋存量住房等問題。因此,當前我國深化房產稅制改革應從以下幾方面入手:統(tǒng)籌推進房地產稅費改革,對房地產交易環(huán)節(jié)征收的有關稅種進行簡并;對存量而非增量房征稅;房產稅稅率和起征點面積,應該實行類似車船稅的彈性政策,允許各地間存在差異,漸進推行免征一定面積的保有環(huán)節(jié)差異化房產稅;積極推進單位房產的房產稅改革;房產稅可以與個人所得稅結合,以家庭為單位征收;推進房產稅改革,應伴隨著信息的公開、公眾的參與和監(jiān)督;房產稅的繳納應與個人信用體系掛鉤,必要時采取行政手段催繳或查封;建立房產稅??顚S玫耐ǖ?。
2.適時開征遺產稅和贈與稅
遺產稅是以被繼承人去世后所遺留的財產為征稅對象,向遺產的繼承人和受遺贈人征收的稅收。贈與稅是指自然人在特定時期內將自己的財產贈與他人時,依法對贈與財產應課征的一種財產稅。兩稅通過調節(jié)代際之間財產轉讓差距,來調節(jié)收入分配差距。開征遺產稅和贈與稅,有助于縮小收入差距、促進財產課稅改革,也能有效調控當前房地產過熱局面,促進房地產價格合理回歸,而房產稅試點的實施更是為兩稅的征收提供了一個降低征收成本的良好機遇。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沒有開征遺產稅和贈與稅,是因為我國以前沒有很富有的人?,F(xiàn)在情況不同了,據《群邑智庫·2012胡潤財富報告》數據顯示,我國億萬富豪人數為6.35萬人,千萬富翁達到了102萬人,而擁有600萬以上資產的人群高達270萬。因此,適時開征遺產稅和贈與稅勢在必行。怎樣征收遺產稅和贈與稅?2013年3月由北京師范大學中國收入分配研究院承擔的《遺產稅制度及其對我國收入分配改革的啟示》課題的中期成果報告就提出了我國遺產稅改革的調控重點、制度構想和政策建議,并建議將500萬元作為遺產稅起征點。本文認為,我國開征遺產稅和贈與稅,制定稅制模式時應結合我國國情:采用寬稅基,盡可能包括納稅人的各類財產和遺產;按中產水平確定起征點,限額以下是中等收入家庭,其遺產和贈與不征稅,限額以上是高收入家庭,按超額累進稅率征稅;設置合理的扣除、抵免額;加快財產實名制、個人資產檔案管理和財產價值評估制度等相關配套措施的建設進程。自2012年底深圳提出試征遺產稅的建議后,已有不少富人開始考慮如何避稅。對于為了避稅,放棄或者不積極行使債權的行為,應該將債權人這一筆債權列入贈與稅的征稅范圍,并盡快設計出有效防止個人財產向國外轉移的約束制度。
總之,為了充分發(fā)揮稅收制度對收入分配差距的調節(jié)作用,我們必須進一步調整和改革個人所得稅并逐步開征房產稅、遺產稅和贈與稅等財產性稅收。
[1]胡錦濤.在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R].人民網,2012-11-18.
[2]Joseph A.Pechman.Distribution of Federaland State Income Taxes by Income Classes[J].The Journal of Finance,1972,27(2):179-191.
[3]王亞芬,肖曉飛,高鐵梅.我國收入分配差距及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作用的實證分析[J].財貿經濟,2007,(4):18-23.
[4]劉小川,汪 沖.個人所得稅公平功能的實證分析[J].稅務研究,2008,(1):43-44.
[5]江心寧.強化稅收調節(jié)收入分配職能的構想[J].稅務研究,2011,(3):95-96.
[6]王 力.稅收對中國收入分配差距的影響研究[J].統(tǒng)計與信息論壇,2012,(5):39-40.
[7]萬 瑩.個人所得稅對收入分配的影響:由稅收累進性和平均稅率觀察[J].改革,2011,(3):53-59.
[8]楊衛(wèi)華,鐘 慧.強化個人所得稅對居民家庭收入的調節(jié)作用[J].稅務研究,2011,(3):36-40.
[9]王琴梅,趙陽陽,劉衛(wèi)波.個人所得稅調節(jié)居民收入分配功能的研究——以陜西城鎮(zhèn)居民相關數據為樣本[J].西安財經學院學報,2012,(4):81-85.
[10]張車偉,程 杰,趙 文.再分配調節(jié)不足:中國收入差距拉大的主因[N].中國社會科學報,2012-05-22.
[11]李麗輝.官員稱工薪族僅7.7%納個稅,提高起征點意義不大[N].人民日報,2012-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