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 能 Zu Neng

(中國工藝美術學會工藝設計分會藝術家具設計研究中心，上海 200444)

當今古典家具行業(yè)掀起一股熱潮，極盡所能攀擎明式家具，藏家蜂擁唯材而至，紫檀，黃花梨之具，已成業(yè)內(nèi)外盈利首器，幾千年傳統(tǒng)的大漆家具，近乎灰飛煙滅、銷聲匿跡，研究和收藏者更是鳳毛麟角。

不以得失論成敗，不以牟利為目的，繼承和發(fā)揚民族大漆藝術家具，一脈相承，代代傳生，自有慧眼識珠者。收藏家馬未都先生就如此說，大漆家具乃中華古家具之宗，所謂“明式家具”僅從中擷取一枝，簡明扼要地體現(xiàn)明晚期社會富足時拜物心理，紫檀貌如綢緞，黃花梨狀似流水，都極大地滿足當時上層階級社會的奢華心態(tài)。而大漆家具，型之高古源于民族久遠的積累，色之沉著反映著宋代文化深不可測的底蘊；而明清豐饒之時的社會，僅留給它一席之地，那我輩就不能再如此這般下去。

馬未都先生還感慨地說：“我與傳生先生相識已久，當我看到古老的家具置身于古老的寺院之中，心中感慨油然而生，我們的民族之所以延續(xù)至今，就是因為有這些不計一城一池得失的人們。”

窺一斑而知全貌，今略收幾例傳生大漆家具，讓我們領略家具古韻的同時，也讓深諳大漆家具藝術和文化價值的人們，品藏鑒賞，一睹為快。

1 黑大漆多寶閣

此多寶閣為榆木扎架，外飾黑大漆，內(nèi)隔層、問板及后背均披麻灰黑大漆，漆、灰較厚，質(zhì)感稠黑斑駁，給人以靜穆古拙之感。隔層的布局構思合理，所飾紋樣獨特而少見。此閣子雖深度較淺，但由于漆灰厚所以其體量感也相對較重，這樣一來就增加了柜子的穩(wěn)定性，對其上所陳列的珍貴物品也起到了更好的保護作用。

此多寶閣的構局看似雜亂無章、平淡無奇，但若細致端詳卻處處皆為精心之筆：

1.閣子的左上部設有抽屜，尺寸相對較小，秀氣文雅，為此閣整體在突顯“蒼古”的風格之余也平添了一抹“清雅”之美，且其居于閣子的最高點，視覺感受好，而且也極具實用性：抽屜內(nèi)可存放一些精小貴重的把玩物件，因位置偏高不便于他人隨手夠到或兒童抓摸到，安全性能好。由此可視其為此閣子的點睛之處。另外抽屜面上的黑桃型矮空雕飾紋美觀古雅，在起到裝飾之余又被作為拉手，同時其也是判斷閣子年代較早的一個依據(jù)。

2.局部隔層的圍欄，空靈典雅，尤其是兩端及中間所設猴頭蓮花，取材獨特，寓意吉祥，年代感強，加之多年的自然風化，韻味濃郁。再之，猴頭、團龍之上均有描金，由此也可推斷閣子應出自于達官貴族之門，而并非我們尋常所見的通俗之物。

除此之外，閣子的獨特之處還在于：漆灰、邊框飾紋等諸多方面都講究至極，隔角的處理美觀而又結(jié)實，要做到這一點難度還是相對較大的，隔板邊緣起陽線，碰角處做委角，上凹下凸相互呼應，線腳流暢連貫渾為一體，氣韻內(nèi)斂，沉穩(wěn)不散，諸多點睛之作整體觀之，此多寶閣即便不放其他珍寶，自身就已是一件難得的藝術珍品了。

劉傳生稱，在幾十年古典家具的收藏歷程里，雖也算是見物較廣了，但在所見所聞的眾多同類物件中（包括皇家器物），除材質(zhì)外無一能與其相悖，此閣子可稱之為多寶閣中的精品、絕品，故珍藏多年。

2 黑大漆麒麟紋圈椅（7只）

此組圈椅：制式別具一格，做工考究，出自晉東南地區(qū)，距今為止發(fā)現(xiàn)此制式之數(shù)量（包括殘缺的）不過幾十件，且年份不等，綜合因素考證此風格之椅，應為明代或清早期晉東南官家旺族所有。從業(yè)幾十年未曾面過如此龐大之隊伍。

此組圈椅，木質(zhì)為本地所產(chǎn)榆木，外飾黑大漆披灰，全部為軟座面，除寬大的后借背板呈其特色外，四面牙板下的頂牙杖是較少見的。

觀其整體：沉穩(wěn)端莊，形美氣正，充分體現(xiàn)了古人（官宦世家，文人墨客）的內(nèi)心追求，審美取向以及思想境界，巧妙的構思，設計合理，加之藝人的精湛創(chuàng)作使其達到了既實用又不失藝術性。其藝術水平之高，給后人留下了豐富的精神食糧。

寬大肥碩的后借背板，有別于常見的三攢式而黃金分割成立五份，構思獨特的各部位符飾，得以充分的發(fā)揮。上面的“如意”形開光，空靈透徹。下面的亮角部分略有壓低合天地之別，相等的“海棠”型開光內(nèi)嵌有稀有貴重的象骨，飾規(guī)則的胡椒眼圖案，中間部位所飾麒麟為明代典型姿勢。神態(tài)各異，生動形象，頗具活力，給人以美的感覺及豐富的想象力。

3 黑大漆畫案

此案通體黑大漆，漆厚質(zhì)稠，色澤純凈烏黑。案面獨板，俗稱“一塊玉”，四攢邊，冰盤沿光素無飾，上、下邊抹起陰線。書案整體的制式、結(jié)構簡樸素雅，線條冼練，風格遒勁清絕，古拙而又靈秀，靜立案前，注目不語，細細品味，不由的沉穆，內(nèi)斂、端重的文雅之氣齊觀是書房難得之佳器。

本案束腰較矮，牙板面窄深厚。溢涌突起，行語稱之為“滾杠子式”。這種做法多見于明代器具，尤其黃花梨木制官箱、衣箱、藥箱、書箱，即盒等底座部。再者，此案通體披麻灰飾較厚黑大漆，故年份應為明代。書箱諸如此類做工的案子其年份都相對偏早。四腿以插肩榫形制與束腰、牙板接合于一體，且牙板與腿結(jié)合處過渡極為自然無絲毫瑕疵錯落之感，方腿直落，雖顯纖細但卻扎實穩(wěn)健，足挖小馬蹄，玲瓏秀美，是此案的獨到之處。

■圖8 明代黑大漆畫案

此案制式極簡，周體無棖，從力學角度體現(xiàn)，看似不太合理，其實不然，其前、后之牙板雖細窄但卻很厚碩，與四腿的連接又極為的密合，因此其也就承擔起了拉棖的作用，所以在歷經(jīng)了百年動蕩歲月之后，此案仍保存的如此完整也就不足為奇了。而如此簡潔、空靈、秀雅的器具，無論是材質(zhì)的名貴與否、亦或是年代的遠近，至目前為止就僅此一件。

4 黑大漆嵌骨香幾

此香幾幾面周緣起攔水線，冰盤沿素抹下部打洼，高束腰，束腰內(nèi)雕鎪空魚門洞形開光，開光內(nèi)嵌象骨，呈胡椒眼狀，這種做法在木器上是很少見的，骨質(zhì)乳白瑩潤，工筆精雕細琢，極為講究。

四面為大鯽魚吊肚型牙板，線條舒緩流暢，清逸秀美，外部所飾黑大漆，屬灰溥漆厚類，年份較早且講究，形質(zhì)不一的龜裂斷紋帶給我們美的享受。

■圖9 明代黑大漆嵌骨香幾

■圖10 明代黑大漆嵌骨香幾局部

四腿直立，著落于地，扎實而健穩(wěn)，端肩式小馬蹄腿，自上而下漸變漸細過渡得非常自然，至底足寬度僅有幾公分，纖細卻不柔弱，剛毅勁挺，與人以“驚險”之感。下足小馬蹄，兜轉(zhuǎn)有力，勾、轉(zhuǎn)、吊、起，尺度的把握都恰到好處，俊美嬌秀。

此幾整體形制清秀俊美，線條婉轉(zhuǎn)流暢，風格素樸淳古、傾仄簡約，雋永而富有張力，盡顯孤高絕俗之氣，外美內(nèi)傲，形、神俱佳，實乃美而堅之材、樸而妍之工。

[1]董伯信.中國古代家具綜覽[M].合肥:安徽科學技術出版社,2004.

[2]朱家溍.清雍正年的漆器制造考[J].故宮博物院院刊,1988(4).

[3]胡娟.張亞池.孫光瑞.江天長.楚俗在楚髹漆家具上的體現(xiàn)研究[J].家具與室內(nèi)裝飾,2011(5).

[4]馬芳.楚式家具藝術風格探析[D].長沙:中南林業(yè)科技大學,2012.

[5]張加勉.中國傳統(tǒng)家具圖鑒[M].北京:東方出版社,2010.

[6]孟紅雨.中國傳統(tǒng)家具設計[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