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松
馬哲原理在喬姆斯基言行中的體現
——以喬姆斯基的語言觀為主兼談其政治觀
李雪松
喬姆斯基一生的學術思想與政治思想中體現著否定之否定的真理。尤其是在他對生成轉換語法的研究中,先后經歷了五個階段,不斷的否定,不斷的前進。發(fā)展至今,生成轉換語法已經擁有強大的語法體系,已經將最粗劣的語法規(guī)則摒棄,為學界同仁所贊嘆。這一切都體現著一個真理,那就是否定之否定的運用,只有在否定中才能產生出更符合實際的新事物,否定也是推動事物向前發(fā)展的重要動力。
喬姆斯基;生成轉換語法;普遍聯(lián)系;否定之否定
李雪松/中國傳媒大學在讀博士(北京 100024)。
眾所周知,喬姆斯基是人類最偉大的語言學家之一,更有眾多學者評價他為“目前在世的最偉大的語言學家”。喬姆斯基在眾多領域中都有驚世駭俗的表現,但更多的則是在語言學領域中。他的語言學著作并非多如天上繁星,但每一部作品的問世都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大則是語言學界的一次革命,小則是學術界的一次波動。此外他還是一個公共知識分子。他針對美國的政治態(tài)度以及政治言論總是一針見血,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惡,極具批判力。但無論是他的語言觀還是政治觀都處處體現出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思想。這是因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是經過實踐檢驗的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用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來解釋喬姆斯基的語言觀與政治觀也是真理與實踐相結合恰到好處的體現。
事物是普遍聯(lián)系的這一思想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中最基本的原理。它的基本含義是指聯(lián)系具有普遍性。這一原理也是喬姆斯基語言觀中最基本的思想。
上個世紀50年代,喬姆斯基提出了一種看法,他認為在人腦里存在一種天生的語言機制。這種想法的提出是基于對兒童言語行為的觀察之上的。他注意到兒童在學說話時可以說出許多父母未曾教過的語言,這是一種內在的機制在起作用。不管這個兒童是哪一個族群的人,如果把他放到A族群,他就會說A族群的語言,如果把他放到B族群,他就會說B族群的語言,到哪一個族群就會說哪一個族群的語言?;谶@種事實,所以喬姆斯基認為,各民族的語言雖然外在表現形式不同,各有差異,但其有著相同的法則,也就是它們之間存在著共性。人類語言中存在著共同的語法規(guī)則,即普遍語法,而它們之間的差異只是參數不同。這種想法促使喬姆斯基對語言的研究不斷向前邁進。他所追求的是建立 “一種公式化的一般語言結構理論”,一種符合人類語言實際的普遍語法,這種語法既要高度概括又要簡單明了并且極具生成能力。這就發(fā)展成了后來的生成轉換語法。
這一語法帝國從創(chuàng)立至今已經有50多年的歷史了。盡管在這50多年中,它的發(fā)展歷經磨難,似曾滅亡,甚至還遭到一些語言學家的批判,但終究還是屹立不倒。從今天發(fā)展的語言觀來看,生成轉換語法的建立不僅是語言學史上的一次革命,更是語言學史上一次輝煌的轉折點。究其原因,是因為它符合人類社會的發(fā)展規(guī)律,更體現了事物處在普遍的聯(lián)系中這一馬克思主義哲學思想。人類社會是又共性的,人類社會中所有存在的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處于縱橫交錯的聯(lián)系之中的。那么,否定存在普遍語法的人,也就是否定事物聯(lián)系的客觀性。喬姆斯基正是意識到事物處在普遍聯(lián)系之中這一點,所以他也認為語言是處在普遍聯(lián)系之中的,于是才試圖探索出一種人類語法的普遍規(guī)則。他這一思想的具體體現還包括他對待研究與教學。在研究中,他為了更好的總結普遍語法,驗證其規(guī)律,要求收集的語言數量越多越好,涉及的語言面越廣越好。在教學中,他也充分認識到這一點,所以鼓勵他的學生努力研究各種語言,不單單是英語,甚至是完全陌生的語言。在60年代,麻省理工學院一共有28名博士生,其中有17名研究的是英語之外的梵文、日語以及若干種美洲印第安語言等。
生成轉換語法發(fā)展至今已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體系。從其發(fā)展的過程來看,我們有理由相信其未來還有無限發(fā)展的可能,而且還會有更多種類的語言加入來豐富其規(guī)則的制定,因為這一套以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為指導思想的語法規(guī)則符合人類發(fā)展的規(guī)律,符合事物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
到目前為止,在喬姆斯基的學術生涯中,他最偉大之處不是他創(chuàng)立了生成轉換語法,也不是他發(fā)表的著作或文章的多少,而是他敢于自我否定,不斷的修正自己的學術觀點。這正是否定之否定的具體體現。否定之否定,又叫 “肯定否定規(guī)律”。它揭示事物發(fā)展的全過程和總趨勢。事物發(fā)展的周期包括三個階段,即肯定階段、否定階段、否定之否定階段(新的肯定階段),反映了事物發(fā)展道路的曲折性和起伏性。
喬姆斯基的學術生涯正是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的最好詮釋。喬姆斯基在1957年發(fā)表了《句法結構》,這是他理論的開端,也是他對自己學術的修正的開端。在這之后他對自己的理論一直做出不斷的修正,這在學術史上也是很難見到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一些學者對喬姆斯基的本人及理論出現了批判的態(tài)度,他們認為喬姆斯基的理論不可信,因為自己也一直在否定自己理論的正確性。但喬姆斯基要探求的是“高度概括,簡單明了”的普遍語法,幾乎要求適用于所有人類語言的規(guī)則。隨著語言收集種類的增多與語料面的擴展,那么他的理論必然需要不斷地更新。這更體現了喬姆斯基否定之否定的科學進取精神。不斷地否定自己正是肯定自己的過程。在這否定之否定的過程即喬姆斯基不斷豐富自己理論的過程中,共分為五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1957—1965)為“第一語言模式時期”(the first linguistics model),也成為“古典理論時期”(classical theory),代表作為《句法結構》。 也是因為《句法結構》的問世,喬姆斯基開始了生成轉換語法的漫漫征程,同時也是否定他人的一個標志。因為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為后來的結構主義的創(chuàng)立奠定了基礎,喬姆斯基在大學里正是師從結構主義。然而,過了不久喬姆斯基的理論想法就與結構主義背道而馳?!毒浞ńY構》就是他同結構主義決裂的宣言書。美國結構主義的代表布龍菲爾德宣稱語言研究只能是語言現象的描述,用推理的方法建立普遍語法規(guī)則是注定要失敗的。喬姆斯基否定之路的第一箭正是射給布龍菲爾德的,對準的是它的經驗主義觀。此外,喬姆斯基還批判了當時盛行的一種觀點——人類的行為與一般自然現象不同,這種觀點在當時美國人文社會科學領域里盛行一時。喬姆斯基認為語言學理論同一些理科像物理化學這些學科的理論有共同之處。這些觀點是喬姆斯基否定之路的初始。在今天看來這些觀點也是非常正確的。但是,喬姆斯基創(chuàng)立的生成轉換句法也不是自己完全想象出來的,而是根據當時的生成語法和變換語法發(fā)展而來的。在這個發(fā)展的過程中也體現出了喬姆斯基的否定思想,他并沒有全部接收別人的思想,而是在批判的基礎上把原有的語法形式加以改造并發(fā)展起來。
第二個階段(1965—1970)為“標準理論時期”(standard theory),代表作為 《句法理論的若干問題》;第三個階段(1970—1979)為“修正后擴充標準理論時期”(revised extended standard theory),代表作為《關于動詞名物化的一些看法》、《深層結構,表層結構和語義解釋》和《轉換的必要條件》。 這兩個階段也可以分為三個階段,即標準理論、擴展了的標準理論及經過修正的擴展了的標準理論三個階段。這幾個階段的實質是對前一階段的部分否定以及為后來的兩個階段的發(fā)展奠定基礎。從各個階段的名稱我們便可以看出,喬姆斯基對自己的理論修正再修正,否定再否定。這在某種程度上很好的詮釋了喬姆斯基的否定之否定的語言觀。但確切的說,經過修正的擴展了的標準理論也有不少漏洞,這就成就了之后喬姆斯基的更大一次否定,也是生成轉換語法重大變革的前奏。隨著喬姆斯基否定觀的加深,標準理論最終還是退出了歷史的舞臺。在這之前,生成轉換語法一直受到不僅傳統(tǒng)語言學還有哲學、心理學、社會學、教育學等學科的攻擊和挑戰(zhàn)。最初,喬姆斯基還予以還擊,但是后來喬姆斯基則集中精力解決生成轉換語法內部的矛盾。標準理論時期的終結并不代表它真正的消亡了,而是轉化為了另一種更具有生命力的新階段——原則及參數時期。
第四個階段 (1979—1993)為支配和約束理論時期(the theory of government and binding),代表作為 《支配和約束論集》和 《支配及約束理論的一些概念和影響》;第五個階段(1993—現在)為“最簡方案時期”(minimalist program),代表作為《語言學理論最簡方案》、《極純短語結構》和《最簡方案》。第四個階段的建立是在整個標準理論技術不完善的基礎上發(fā)展而來的。喬姆斯基在還沒有完全形成新理論體系的情況下就推翻了自己原有的理論,不得不說,這種自我否定的精神是需要很大的勇氣的,而且在學術上是更值得贊揚的。當然,事物的發(fā)展也就是否定之否定的過程,所以喬姆斯基更強大的新理論也就應運而生了。在若干次的否定之后,喬姆斯基的支配及約束理論變得十分強大,它取人之長、補己之短。不僅繼承了生成語法的傳統(tǒng)而且還發(fā)揚了自標準理論以來的所有成就,同時也將對手遠遠的拋在身后。不過,支配及約束理論發(fā)展到后期,又逐漸變得復雜起來,這個理論的建立在最初就是要擺脫標準理論后期的繁瑣轉換規(guī)則,現在看來情況又如出一轍。于是,喬姆斯基又提出了最簡方案。這個方案將前期的理論繼續(xù)向前推進,去繁取簡,去粗取精,從而解決支配及約束理論發(fā)展到繁盛時期之后所產生的問題,就如同愛因斯坦的量子力學理論之于牛頓的三定律一樣。
喬姆斯基的這五個理論階段其實就是否定之否定規(guī)律的具體闡釋。他的理論也在自我否定中不斷地前進,不斷地完善。如果沒有喬姆斯基最初的自我否定,也就不會有今天的最簡方案的產生,而且相信最初不成熟的理論也必將滅亡。生成轉換語法發(fā)展到今天并不是已經完成了,而是還在不斷地向前發(fā)展。最簡方案也不是最完美方案,它對很多漢語的規(guī)則就無法解釋得通。所以在今天,喬姆斯基依然在為追求一種“高度概括而又簡單明了”的人類普遍語法規(guī)則而奮斗,未來的否定之路還很漫長。
喬姆斯基的另一個身份是公共知識分子。1967年他在《紐約書評》上發(fā)表文章《知識分子的責任》。他指出,公共知識分子的責任與其他人并無二致。之所以稱其為知識分子,不是因為他們特別聰明,而是他們享有一定的特權:他們享有更多的資源,他們更有影響力,他們比大眾幸運。特權賦予責任。如果你是個生活在底層的勞動者,一生都在為溫飽掙扎,你能做的肯定有限。但如果你享有特權,擁有豐富的資源,并受過訓練,等等,你能做的就更多,你的責任也就更大。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責任:發(fā)掘真相,并幫助他人找到真相;設法和當下的主流競爭并且交戰(zhàn);設法讓這個世界進步,這才是我們所謂的知識分子的重大責任。
喬姆斯基在美國社會中可以說是“異見者”,他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知識分子,他十分熱衷于政治,他在少年時期便參加反越戰(zhàn)運動。對于伊拉克戰(zhàn)爭等他給予了強烈的批評。由于他的大半生都在激烈地抨擊美國的種種陰謀與罪行,所以,他被公認為是美國政策“永遠的反對派”。2001年就在9·11事件發(fā)生的當月,喬姆斯基便出書《九·一一》。他一針見血地指出“美國本身便是頭號恐怖主義國家”,盡管拉登干出了慘絕人寰的事情,但是跟美國過去半個世紀對其他國家犯下的罪行相比仍然是微不足道的。喬姆斯基對美國的批評聲一直不斷,但是對于自己的祖國他還是辯證的看待一切,他解釋說:
國與國之間的綜合比較沒有什么意義,我也不會這么比較。不過美國有些成就,特別是在言論自由方面幾個世紀來爭得的領先地位,是值得敬仰的。
從喬姆斯基對美國的政治態(tài)度和政治言論中我們可以看出,他是一個具有鮮明社會意識的知識分子。他辯證的看待美國社會的存在,社會存在與社會意識的辯證關系在他身上也體現得很透徹。美國的社會存在被喬姆斯基定義為 “頭號恐怖主義國家”,所以他的社會意識是鮮明的——堅決反戰(zhàn)。這便是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重要體現。當然大多數美國民眾試圖掩蓋這一事實,但是他們的行為只是自欺欺人,他們能說服的只有自己,卻不是整個世界的人民。因為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社會意識對社會存在具有反作用,社會存在是客觀的,它不會因為少數人的意識而改變。就像一些美國人不承認美國所犯下的暴行,但鮮活的事實就擺在那里。喬姆斯基的社會意識是正確的,所以他還是會受一些敢于講真話的少數美國左派的擁護。
總而言之,喬姆斯基的一生就是否定之否定的一生。無論是他的學術生命還是他的政治生命,都充分的體現了這一真理的正確性。因為我們看到只有在否定之中才能前進,才能有更正確、更符合當代實際情況的事物產生。尤其是喬姆斯基的學術觀,經過若干次的自我否定,終于找到了與最初想法相接近的理論。到目前為止,喬姆斯基依然在為學術而奮斗,依然在否定中前進,相信未來的生成轉換語法體系一定會在否定中產生更大的質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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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3)12-0063-02
責任編輯:何 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