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從軍
(安徽和縣第一中學,安徽 和縣 238200)
杜默,字師雄,被詩人石介稱之為歌豪,他的詩歌受到文學家歐陽修的贊譽。清代學者厲鶚輯撰的《宋詩記事》除有杜默小傳外,還收了杜默的《月況》(不全)、《上歐陽公》兩首詩;道光年編的《泰安縣志·人物》,臺灣學者楊家駱《宋人傳記資料索引》,都有他的小傳,但未收集到他作的詩。陳應鸞先生在《文學遺產(chǎn)》2002年第五期發(fā)表的《杜默生卒年考及其詩之輯佚》一文,就杜默的生卒年及其詩歌做了可貴的探尋。他所依據(jù)的材料有兩則,一是魏泰的《臨漢隱居詩話》,二是郭紹虞先生的《宋詩話輯佚·王直方詩話》。陳先生根據(jù)兩則材料搜集到杜默兩首不完整的詩,共十二句。
筆者是杜默的家鄉(xiāng)歷陽人,曾親訪和縣豐山杜家村,從杜默的后代那里了解到一些新的材料。下面就從家譜以及相關的史料來考查,輯軼杜默的詩文,并試對其詩歌作一評價。至于杜默的生卒年及行事將另文論述。
杜族的族譜有杜默的一些材料,但族譜可不可作為史料呢?
章學誠在《文史通義》一書指出:“唐劉知幾討論史志,以謂家譜之書,允宜入史”,“譜牒之書”“而備國史之要刪,亦載筆之不可不知所務也”[1]。 “家譜、圖牒之類,凡可搜討者,亦需出示征收,博觀約取。”[1]著名的譜牒專家武新立先生在《中國家譜及其學術(shù)價值》一文中指出:“家譜是一種能夠比較真實反映歷史面貌、時代精神、社會風尚的載籍,研究各個時代、各地方的歷史,都離不開這部分著作。歷代學者都把譜系之學看成一門重要學問,是史學的組成部分?!庇终f:“人物傳記資料,這在家譜中最為豐富、最富史料價值。”“這里所指的家譜,是宋代以后的私修家譜。其存世者,明代已屬少見,主要是清代和民國時期的家譜。”[2]當然,對于族譜,我們應該結(jié)合相關的史料辯證分析,認真考定,慎重取舍。
《杜氏宗譜》基本上符合武先生所言,應該是可信的史料?!抖攀献谧V》是怎樣產(chǎn)生的呢?杜慶發(fā)先生在 《一方歷史與文化的載體——<杜氏宗譜>簡介》一文說:“康熙三十年,族人杜浩,創(chuàng)譜稿于先,公起、有皖續(xù)之于后,此乃《杜氏宗譜》最早的版本。今之族譜最早一篇譜序是杜氏十代孫杜詩所撰,其后乾隆三十四年十一世孫杜質(zhì)豐為重修家譜而作序,十三世孫杜鈺分別于乾隆五十五年、道光三年兩度作序,以上序文均見諸《杜氏宗譜》。《杜氏宗譜》最近一次續(xù)譜是在一九九四年。這一次續(xù)譜新撰之序文記敘了杜氏歷史之淵源。 ”[3]
根據(jù)《杜氏宗譜》,我們發(fā)現(xiàn)了杜默的一些詩歌。杜默寫了許多詩,單歐陽修所見到的杜默詩有幾百首,所謂“作詩幾百篇,長歌仍短行”。又據(jù)南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20卷)記載,收錄杜默詩有一卷。但只有記錄,未見詩作?!段墨I通考》記載:“《杜師雄詩》一卷。晁氏曰:宋朝杜默,字師雄。”
陳應鸞先生在兩則詩話中搜集到兩首,即《月況》八句,《送石先生入太學》詩中的四句,不完全。筆者根據(jù)《杜氏宗譜》[4]搜集到的有八首,即:《送石先生入太學》一首,《上歐陽公》一首,《下第》一首,《植梅》三首,《宿天門贈某僧》一首,《月況》一首(可能是殘篇)。此外,還有《賦海棠》詩兩句。杜默文,《清瑣高議》有一篇,為筆記小說,題目是 《用城記 記像圓清坐化詩》,劉真?zhèn)?、岳珍兩先生考定為歷陽杜默所作。
下面根據(jù)《杜氏宗譜》所提供的資料以及相關的文獻資料,將杜默的詩文公之于世,供研究者參考:
頭角警殺蝦蟹,學海波中老龍。爪距逐出狐兔,圣人門前大蟲。
推倒楊朱墨翟,扶起仲尼周公。一條路出甕口,幾程身在云中。
水浸山影倒碧,春著花稍半紅。
按,又見于宋胡仔《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二十五(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版),但只有“學海波中老龍”,“圣人門前大蟲”、“推倒楊朱墨翟,扶起仲尼周公”這四句。
又見《青瑣高議》前集卷九:“仁義途中馳騁,詩書府里從容。頭角驚殺蝦蟹,學海波中老龍。爪距逐出狐兔,圣人門前大蟲。推倒楊朱墨翟,扶起仲尼周公。一條路出甕口,幾程身寄云中。水浸山影倒碧,春著花稍半紅?!?/p>
一片靈臺掛明月,萬丈辭焰飛長虹。乞取一杓鳳池水,活取久旱泥蟠龍。
按,又見于清厲鶚《宋詩紀事》卷二七,又見《青瑣高議》前集卷九。
我聞佛法說虛無,龍宮鷲嶺何有乎?既無莊嚴文字像,云何行腳費工夫。
我佛虛無無色相,硨磲瑪瑙秘密藏。汝今悟入一發(fā)心,江上禪林嚴將將。
長江不流天門動,與汝大笑鳴大眾。捉住清風復放開,鐵蛇木馬真無用。
按,此詩只見于家譜
云暗奎光問有無,初昏老眼淚妨枯。玉經(jīng)履獻足余幾,鳴不三年口卒瘏。
世事幸無輕上檐,衡門從此樂無徒。數(shù)聲長嘯拂衣起,萬里秋空一羽孤。
按,此詩只見于家譜
其一,半畝花陰半畝園,寬通一角始周全,培根急取他山石,設檻須添杖上錢,淺筑墻頭防過酒,大開竹徑為留賢,不妨酒力兼詩思,好具藤床待晝眠。
其二 ,手植名花浪得名,名花于我是門生,幽香自足魁天下,清白由來效逸民,鐵干四垂陰射日,瑤華萬點雪飛晴,何當爛醉呼兄弟,異姓梅翁結(jié)杜
其三,何必尋梅向遠方,阿家墻畔水之旁,日營月給香蜂舉,雪寒冰團蝶陣忙,前日雨肥尤可愛,近因風瘦不曾傷,游人為指幽奇處,不是羅浮是考塘。
按,此三首詩只見于家譜。
蟾輝吐光育萬種,我公得此為心胸。 老桂根株撼不折,我公得此為清節(jié)。
孤輪碾空周復圓 ,我公得此為機權(quán)。 余光燭物無洪細,我公得此為經(jīng)濟(或:余光燭物無洪恩,我公得此為經(jīng)綸)。
按,此詩又見于魏泰的《臨漢隱居詩話》:中元,李文定公廸八月十五日生於黔中,作中秋八月詩以獻,僅數(shù)百言,皆以月況文定。其中句有“蟬輝吐光育萬種,我公蟠屈為心胸。老桂根株撼不折,我公得此為清節(jié)。孤輪碾空周復圓,我公得此為機權(quán)。餘光燭物無洪細,我公得此為經(jīng)濟”。終篇大率皆如此,雖造語粗淺,亦豪爽也。默少以歌行自負,石介贈三豪詩,謂之歌豪,以配石曼卿、歐陽永叔。晚節(jié)益縱酒落魄,文章尤狂鄙,熙寜末以特奏名得同出身。一命授臨江軍新塗縣尉,年近七十卒。
又見于清厲鶚《宋詩紀事·杜默》卷二十七
倚風莫怨唐工部,后裔誰知不解詩。
按,此詩又見于宋黃常明《碧溪詩話》卷八:
介甫〔梅〕詩:“少陵為爾牽詩興,可是無心賦海棠?”杜默云:“倚風莫怨唐工部,后裔誰知不解衣(詩)?!痹蝗魱|坡、柯邱海棠長篇冠古絕今,雖不指名(明)老杜而補世(亡)之意,蓋使來世自曉也。
又見于 《蔡寛夫詩話》:《東平郡宴賦海棠》“倚風莫怨唐工部,后裔寧知不解詩?!?/p>
又見《詩話總龜》(宋阮閱著)卷十三:“杜默預東平郡宴。太守請賦海棠詩,默云:‘倚風莫怨唐工部,后裔寧知不詩。’”
法師名圓清,姓高,住提韋州用城村院。師為人寡言語,尤不曉禪臘。默坐草堂間,請齋則辭不能,縱往,但飲食而已。亦不誦經(jīng),亦不歌贊,亦不曉鐃鈸之類。村民多鄙之,亦為鄰僧之所嘲,諸師亦顧。自是民不召師。師惟布衣,亦求化民間。
一日,師別鄰僧洎里人曰:“我明日舍去,又擾子等,故來一相別?!比艘嗖簧钚拧C魅?,師奄然端立而化去。遠近皆往觀焉。有祝師者云:“人皆坐而化,師獨立,將以此異于眾乎?”師乃復坐而化焉。
三日后,復出息,曰:“吾兄來省吾,欲見之,留少語與之,則終天之別也?!毙止腴T。
鄰僧有常所惡師者,謂師曰:“師平生未嘗齋,經(jīng)亦不能誦,何緣有此善事?師有法言,今對大眾可少留千百之妙,一言以清俗耳,以消塵累?!?/p>
師云:“子所誦結(jié)穢之言何也?子試學之。”
僧云:“蓮花不著水,心清凈。”又云:“無漏果園成佛道,此皆結(jié)齋數(shù)人也。”
師謂僧曰:“如蓮花不著水,其義如何?”
僧云:“蓮花顏殊異,花中之貴者也。故佛行步則蓮花自生,坐則蓮花中者也?!?/p>
師曰:“非也,夫蓮生于水中,而不著乎水;人生于塵,不染于塵。此其喻世?!睅熡衷疲骸靶孤┕麍@如何?”
僧云:“人之修行,貴有終始。則中道廢墮,即其果未成也。”
師云:“亦非也,夫無漏然后又果焉。漏如器之漏,則不能載物;屋之漏則不可居;天之漏,則霪雨晦泄,害及粢盛;地之漏,則水脈泛濫,不循故道;人漏若目之漏視,鼻之漏嗅,耳之漏聽,口之漏味,心之漏想,性之漏欲。目之漏于五色,心之漏之妄想,鼻之漏于美香,耳之漏于好音,口之漏于佳味,性之漏之愛欲。收其目則內(nèi)視,回其耳則反聽,塞其鼻則無香,平其口則無味,焚其心則無想,茅其性則不流。天地之漏有時焉,其功自成;人之漏無時焉,其身乃壞。無漏之義,如此而已。”
僧復云:“師平生未嘗齋戒,則常住所收,他日有余糧。”
師曰:“佛之所以立教之本,禪修行。子既云變易其衣,一褐、一缽、一食、一粥皆吾佛清儉之意,欲學者修心善皆入于寂滅虛淡中也。子之所言,非佛之心,后世傳教之誤也。子少一食無益于要,多一食無害于善。夫齋為治心之一法耳,清源本正,釋子之先行也?!睅煷箝_說百千至妙之道,無上至理之門,僧乃作禮焉。
佛乃收足敷坐,奄然化去,其真身仍存院中。向惟茅堂數(shù)間而已,因師,民竟舍財,今回廊大殿,周環(huán)百楹,壯哉![5]
《杜氏宗譜》未見此文,錄自《清瑣高議》。原書題下署:“漢川杜默。”今選自劉真?zhèn)?、岳珍選編的《歷代筆記小說精華》(第三卷宋元明)。選編者考定:杜默,字師雄,歷陽人。師事石介,石介曾以杜默詩與歐陽修并稱作《三豪詩》以增之??梢娺@篇作者杜默就是歷陽杜默?!肚喱嵏咦h》是北宋中、后葉劉斧撰輯的著名小說集。學者馮勤在《<青瑣高議>的撰輯形式簡論》一文中指出:“《青瑣高議》共收錄作品一百四十六篇,署名者僅十三篇??煽嫉氖蛔髡叩纳矸?,除歐陽修、錢易、竇弘余外,似乎也僅是些身世卑微的士人,如《孫氏記》的作者丘潛不過是小小的寺丞,而《用城記》的作者杜默也僅僅是位并不知名的詞翰之士?!?/p>
杜默詩的評價,最早應該是蘇軾,也很有影響。 蘇軾《評杜默》(《東坡文集》卷 68):
石介作《三豪詩》略云:“曼卿豪于詩,永叔豪于文,杜默字師雄者豪于歌也。”永叔亦贈默云:“贈之三豪篇,而我濫一名?!蹦?,少見于世,初不知之。后聞其篇,云:“學海波中老龍,圣人門前大蟲”,皆此等語。甚矣,介之無識也,永叔不欲嘲笑之者。此公惡爭名,且為介之諱也。吾觀杜默豪氣,正是京東學究飲私酒、食瘴死牛肉、飽后所發(fā)者也。作詩狂怪,至盧仝、馬異極矣,若更求奇,便作杜默。
蘇軾這個評價是不確切的。林語堂在《〈蘇東坡傳〉原序》說:“他(蘇東波)說自己生性不耐煩,遇到看不順眼的事物就‘如蠅在食,吐之乃已’。他不喜歡某一位詩人的作品,就說那‘正是京東學究飲私酒、食瘴死牛肉醉飽后所發(fā)者也’?!边@段話一針見血指出蘇東波是憑自己好惡評價他人之詩作,并非是公平之論;也說明這一評價不僅僅是針對杜黙,只要不喜歡就如此說。說石介不識人,說歐陽修想嘲笑而礙于石介的面子,不但不嘲笑,而且歌頌杜默,這顯然蘇軾是想當然。從杜默對石介詩風的繼承,以及后來對石介的冤屈奔走來看,可見石介是識人的;從歐陽修贈杜默詩,以及后來杜默等人向歐陽修求寫石介墓志銘之事來看,歐陽修的詩并非有嘲笑之意。相反倒見歐陽修所贈之詩的確是真心評價;而況歐陽修也并非是虛情假意之人。蘇軾初不知杜默,也很少讀其詩歌,既然如此,怎能就憑一首詩斷定杜默詩歌不好呢?
其實,這可能是蘇軾的文化偏見。
當時的北方文化,蘇軾看不上。 如蘇軾《上神宗論河北京東盜賊》云:“至于京東西、河北、河東、陜西五路,蓋自古豪杰之場,其人沉鷙勇悍,可任以事,然欲使治聲律讀經(jīng)義,以與吳楚閩蜀之人爭得失于毫厘之間,則彼有不仕而已,故其得人常少。”
山東文化風俗,當時南方文人不大看上。梅堯臣回憶他天圣末明道初在洛陽的浪漫生活時云:“山東腐儒漫側(cè)目,洛下才子爭歸趨?!保穲虺迹骸锻鹆昙肪硪蝗?《四月二十七日與王正仲飲》)稱山東文人為“腐儒”,可見對山東文人的輕蔑。
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一現(xiàn)象呢?這是因為北宋黨爭中存在著一定的地域偏見。當時,范諷、劉潛、石延年性格相投,詩風相近,因而結(jié)成密友,共同組成了“東州逸黨”。石延年,字曼卿,一字安仁,原籍幽州(今北京市一帶)人,后晉把幽州割讓給契丹,其祖舉族南遷,定居于宋城(今河南省商丘南),曾任金鄉(xiāng)(今濟寧金鄉(xiāng))知縣,故《宋史·文苑傳》干脆把他同范諷、劉潛二人一起稱作“山東人”。 “東州逸黨”們的豪放個性,表現(xiàn)在詩歌的創(chuàng)作上,就同樣是以豪放恣肆、氣魄宏大見長。石延年的詩作保存下來的較多。石氏較為有名的作品, 有 《贈劉潛歸陶丘》、《寄尹師魯》、《偶成》二首,等等。這些詩作,就像歐陽修在《哭曼卿》詩中所說的那樣:“作詩幾百篇,錦組聊瓊琚。時時出險語,意外研精粗。窮奇變云煙,搜怪蟠蛟魚?!贝蠖嗾衿姘l(fā)秀,氣橫意舉,特別是“仰天大笑出門去”之句,酣暢淋漓。蘇舜卿、石介等北宋著名的文人皆推石延年為“詩之豪者”。
石介在詩歌方面,發(fā)揚了“東州逸黨”的豪放詩風,并用“豪放”之風評論時政,大膽發(fā)表個人政治見解。他的詩作,大都是為事而發(fā),如《汴渠》、《麥熟有感》、《蜀道自勉》、《讀詔書》、《西北》、《聞子規(guī)》等。石介最有名的政治詩《慶歷圣德頌》一問世,立即震動了北宋朝野上下,“由是謗論喧然,奸人嫉妬,相與擠之,欲其死而后已”(王辟之:《澠水燕談錄》卷三《奇節(jié)》)
在石介等人的推動下,山東詩壇的“豪放”風氣日盛一日,很快就達到了“粗豪”的程度。如魏泰《東軒筆錄》即云:“皇祐已后,時人作詩尚豪放,甚者粗俗強惡,遂以成風?!保ㄎ禾骸稏|軒筆錄》卷十一,中華書局1983年版)這個風氣在山東表現(xiàn)得最為明顯。石介的學生杜默,就是當時“粗豪”之風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如《臨漢隠居詩話》所評論:“雖造語粗淺,亦豪爽也?!盵6][7]
但是杜默的詩歌也不全是這樣,如《植梅》三首風格就頗不同。
蘇軾就某一點而不顧及整體所作的評論,自然就很難使人信服。
不過,蘇軾也不否認杜默的詩歌有其獨特的一面。 盧仝有《與馬異結(jié)交詩》,馬異有《答盧仝詩》,兩人是唐代詩人,詩風奇異詭譎,在唐代詩壇有其獨特的地位。稱其詩歌“盧仝、馬異”,就是承認杜默詩歌風格的獨特性。當然,這種獨特,蘇軾不稱許。
其實,杜默詩歌創(chuàng)作的風格是有影響的,例如黃利通的《贈王侗葊》:“三代以下詩人悟,率意長吟筆有神,胡為乎趨亦趨、而歩亦歩?有時放眼乾坤內(nèi),詩思忽豪舉,當?shù)糜癍h(huán)為我捧研,飛燕為我起舞。有時寸心苦未平,慷慨欲誰語,當?shù)枚劈a為我放聲,正平為我撾鼓。時而江山尋逸事,云樹寫閑心,當?shù)孟嬷欣先藶榇岛a,海上先生為鼓琴。時而游于方之外,招招須我友,當?shù)猛趸书T下?!盵8]可見,杜默的詩歌正是為心苦未平之人而寫的,可惜的是統(tǒng)治者并不歡迎。杜默的詩歌對后人的影響也由此可見。
2.1.1 能吟鳳凰聲,“其音和且清”。
這是歐陽修的稱贊,相信不是過譽之詞。 歐陽修 《贈杜默》詩這樣稱贊杜師雄詩歌的才能:“南山有鳴鳳,其音和且清。鳴于有道國,出則天下平。杜默東土秀,能吟鳳凰聲。作詩幾百篇,長歌仍短行。”“杜子來訪我,欲求相和鳴。顧我文章卑,未足當豪英。啟如子之辭,鏗皇問鏞笙?!薄白釉姾螘r作,我耳久已傾?!盵9]
所謂“鳴鳳”,出于《詩·大雅》:“鳳皇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编嵭{:“喻賢者待禮乃行?!焙蠹匆浴傍Q鳳”比喻賢者。又南朝·梁·劉勰 《文心雕龍·風骨》:“唯藻耀而高翔,固文章之鳴鳳也?!庇址褐附艹稣?。從這里看出,歐陽修認為他是賢者,他的詩歌在當時是杰出的,很有成就。歐陽修看到杜默的幾百首詩歌,否則不會說“作詩幾百篇,長歌仍短行。”因為讀了杜默這些詩作,受其感動,才有《贈杜默》。他不僅贊揚杜默的詩歌,而且還希望再讀到杜默的詩作,看來這一贊譽并非虛言。所謂“能吟鳳凰聲”,稱譽是極高的。
2.1.2 辭鋒犀利,“筆距獰如鷹”。
杜師雄的《送石先生入太學》顯示杜默的鋒芒,稱贊他的老師“學海波中老龍”“圣人門前大蟲”,把那些反對儒學道統(tǒng)之人稱之為 “蝦蟹”、“狐兔”,而且要“驚殺”、“逐出”,足見鋒芒咄咄逼人,也難怪有些人說他“粗豪”。
他的詩作為大眾而鳴。很顯然,杜默繼承了石介的民本思想。如杜師雄《上歐陽公》,用 “鳳池”,借代朝廷。泥蟠龍,比喻處在困厄之中的人。時歐陽修任樞密副使,他希望歐陽修建議朝廷救濟那些在困厄之中的人民。這一思想符合當年歐陽修《贈杜默》中的思想:“饑荒與愁苦,道路日以盈。子何引其吭,發(fā)聲通下情。上聞天子聰,下使宰相聽?!?/p>
又如杜默在 《宿天門贈某僧》:“長江不流天門動,與汝大笑鳴大眾。”為大眾而鳴,就是他的大志。“與汝大笑鳴大眾”,與石延年的“仰天大笑出門去”風格近似。正因為如此,所以他的詩風就顯得豪放而直率,所謂粗豪也。
杜默寫了許多詩,雖然存詩不多,但其價值是不可否認的。概括地說,有下列特色:
2.2.1 詩工整而韻味豐厚,辭形象而意境深遠。
如《植梅》兩聯(lián):“幽香自足魁天下,清白由來效逸民。鐵干四垂陰射日,瑤華萬點雪飛晴?!睂φ坦ふ耆弦袈?。不僅如此,“幽香自足魁天下”,雖說的是梅花幽香、自足、天下之魁,但何嘗不是自比呢?當逸民也應清清白白?!艾幦A萬點雪飛晴”,寫梅花像萬點瓊瑤之花,在晴朗之時,猶如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飛舞。這是多美的意境??!又如“日營月結(jié)香蜂舉,雪寨冰團蝶陣忙。前日雨肥尤可愛,近因風瘦不曾傷”兩聯(lián),也十分精妙,猶以“雪寨冰團蝶陣忙”句形象生動,境界更佳。三首詠梅詩在詠梅詩歌的歷史上應占有一定地位。
2.2.2 設喻形象,用典貼切,寄寓深刻。
《下第》詩中“云暗奎光問有無”的“奎光”,就是奎宿之光,奎宿耀光為文運昌明,但是“云暗奎光”,顯然是文運不佳。同時,“云暗”,又暗喻有小人阻擋。又如“鳴不三年口卒瘏”的“口卒瘏”語出《詩經(jīng)·豳風·鴟鸮》:“予口卒瘏?!币簿褪菫槔习傩湛谝殉钠2×?。又如“乞取一勺鳳池水,活此久旱泥蟠龍”,所謂“鳳池”,即鳳凰池.指禁苑中池沼,故稱中書省為“鳳凰池”。這里借代朝廷。泥蟠龍,比喻處在困厄之中的人們。
2.2.3 對比分明,犀利潑辣。
杜師雄詩 《送石先生入太學》,詞鋒十分尖銳,把朝廷那些無用之人比之“蝦蟹”、“狐兔”,而把他的老師比作“老龍”、“大蟲”,對比分明,愛憎顯豁。詩句字詞無不體現(xiàn)對老師的贊譽、對小人的譏刺那種強烈的感情。
杜默詩風多樣,有粗豪直率,也有含蓄深遠;有吶喊呼嘯的,也有低沉呻吟的。詩不以多寡而論,而以精妙者為勝。
[1]章學誠.文史通義[M].北京:中華書局,1985:620-621,843.
[2]武新立.中國家譜及其學術(shù)價值[J].歷史研究,1988,(6):20-34.
[3]和縣文史資料(第七輯)[C].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9:352-354.
[4]歷陽杜氏宗譜(卷一)[M].康熙十三年.
[5]劉真?zhèn)?,岳珍選編.歷代筆記小說精華(第三卷·宋元明)[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74.
[6]呂肖奐,張劍.兩宋地域文化與家族文學[J].江海學刊,2007,(5).
[7]程民生.宋代地域文化[M].開封:河南大學出版社,1997.
[8]湖廣通志·卷八十五[M].文淵閣四庫全書.
[9]歐陽修.歐陽修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20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