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月
胡,本是古代中國對北方及西北方各少數(shù)民族的泛稱。本文中的胡風,指來自異域的文化和風氣。
在古代中國歷史上,唐代國力昌盛,和外族接觸尤其頻繁,大量外族人口和外域文明進入中原,造成胡風在唐人生活中的盛行,影響到唐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向達先生曰:“開元、天寶之際,長安胡化盛極一時,此種胡化大率為西城風之好尚,服飾、飲食、宮室、樂舞、繪畫,競事紛泊,具及社會各方面,陳約皆有所化,好之者不僅帝王及一二貴戚達官已也?!薄?〕
服飾上的好異首先表現(xiàn)在唐人喜歡個性和追趕潮流。唐人喜歡與眾不同、獨標一格的打扮。如《唐會要》卷三一《與服上》云:“永泰元年,裴冕為左仆射,自創(chuàng)巾,號曰仆射樣。” 《唐語林》卷四“容止”云:“開元中,燕公張說當朝文伯,冠服以儒者自處。玄宗嫌其異己,賜內(nèi)樣巾子、長腳羅幞頭。”另外,唐人喜歡追趕潮流。如《新唐書》卷三十四《五行志》云:“太尉長孫無忌以烏羊毛為渾脫氈帽,人多效之,謂之‘趙公渾脫’。”同卷又記載:“乾符二年,洛陽人為帽,皆冠軍士所冠者。又內(nèi)臣有刻木象頭以裹幞頭,百官效之,工門如市,度木斫之曰:‘此斫尚書頭,此斫將車頭,此斫軍容頭。’”
唐入服飾好異的另—個表現(xiàn)是講究裝束的新奇怪異,大量吸收胡服因素。胡服在當時頗流行。《舊唐書·輿服志》云,當時“士女皆竟衣胡服”。張守節(jié)在《史記正義》中解釋《史記·趙世家》中的“胡服”一詞為: “今時服也?!彼^“時服”,即指唐人日常所穿的衣服,足見唐代胡服之盛行。唐人服飾可以說從頭到腳都受到胡風影響。如唐代男子盛行的幞頭就是受鮮卑突騎帽影響的產(chǎn)物。胡帖在唐代盛行,著名的一個例子即《大唐新語》卷九“從善”中記載,貞觀年間長安金城坊富家被胡人劫掠,雍州長史楊纂主張將京城中所有的胡人抓起來訊問,司法參軍尹伊認為:“賊出萬端,詐偽非一,亦有胡著漢帽,漢著胡帽,亦需漢里兼求,不得胡中直覓。”從中可知,其時,胡帽也是漢人喜歡的服裝。此外,女性戴的幕離、帷帽、女胡帽等,也是在胡人服飾的影響下發(fā)展起來的,唐人衣服中的窄袖、緋綠短衣、半臂、滿襠長褲,所佩帶的蹀躞帶,所穿的統(tǒng)靴等,皆含有大量胡服因素。
在外域文化的影響下,唐代還出現(xiàn)了女著男裝、男著女裝的風氣。如《中華古今注》載:“開元初,宮人馬上著胡帽,靚裝露面,無復遮蔽,士庶咸效之。至天寶中,士人之妻,著丈夫靴、衫、鞭、帽,內(nèi)外一體也?!薄缎绿茣の逍兄尽芬草d:“高宗尚內(nèi)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帶、皂羅折上巾,具紛礪七事,歌舞于帝前。帝與武后笑曰:‘女子不可為武官,為何此裝束?!碧迫伺醒b在詩歌中也有描寫,如司空圖《劍器》詩云:“樓下公孫昔擅場,空教女子愛軍裝?!蹦兄b在唐代也有反映,甚至有時用于軍事行動中。如《舊唐書》卷五十三記載,唐初李密降唐而復反,在逃跑途中,為奪取桃林縣,采用偽裝,“選驍勇者數(shù)十人,著婦人衣,戴 (幕離),藏刀裙下,詐為妻妾,自率之入桃林縣舍,須臾,變服突出,因據(jù)縣城?!?/p>
唐人的飲食好異首先表現(xiàn)在飲食內(nèi)容的豐富多采,各種海魚海產(chǎn)和各種牲畜類的下水腳料,甚至老鼠、蛇蝎、蚯蚓、螻蛄以至臭蟲,無所不入飯桌之上。
其次,表現(xiàn)在講究做法的獨特怪異。如《云仙雜記》:“熊翻每會客至酒半,階前旋殺羊,令眾客自割,隨所好者,采綿系之。記號畢,蒸之。各自認取。以鋼刀切食。一時盛行,號‘過廳羊’?!睆堃字苍谱鞔箬F籠,把鵝、鴨放置籠內(nèi),籠中生火,置銅盆,盛五味滋,“鵝、鴨繞火走,渴即飲汁,火炙痛即回,表里皆熱,毛落盡,內(nèi)赤烘乃死。”(《朝野金裁》卷三)
其三,表現(xiàn)在胡食的大量引入。瞿宣穎《中國社會史料叢鈔·南北飲食風尚》云: “自漢以來,南北飲食之宜,判然殊異。蓋北人嗜肉酪麥餅,而南人嗜魚菜稻茗,如此者數(shù)百年。隋唐建都于此,饒有胡風,南食終未能奪北食之席。”〔2〕胡食的大量引入,包括胡地蔬菜水果食物原料及佐料等的大量輸入,飲食器具受胡風影響,以及胡族烹飪方式的輸入。唐人好胡食,對食物的特性了如指掌,甚至在生活中以食品人。 《唐國史補》卷中云:“穆氏兄弟四人,贊、質、員、賞。時人謂贊俗而有格為酪:質美而多入為酥;員為醍醐,言粹而少用:賞為乳腐,言最凡固也?!崩?、酥、醍醐都是北方胡人的常食,這個例子從側面反映出這些食物在唐人生活中的流行。
唐人居住受胡風影響也較重。首先表現(xiàn)在居住方式上直接采用了胡地樣式。如氈帳本是逐水草而牧的北方少數(shù)民族的日常住房,又稱穹廬、百子帳等,而在唐代,好住氈帳的不乏其人。最著名的例子即太子李承乾,史稱其:“好突厥語服飾,選左右貌類突厥者五人為一落……設穹廬,太子自處其中。”〔3〕再如白居易,晚年在洛陽的住宅內(nèi)張設了一頂青氈帳,伴隨他生活了十多年。白居易本人在詩文中也多次提到或專門描寫了這頂“青氈帳”。據(jù)有些學者研究;與土木結構的房子相比,居住氈帳并不是一件舒服愜意的事,且長期居住還容易引發(fā)疾病。由此看來,白居易居住氈帳和他追求個性和納異心態(tài)應當有一定的關系。另外,青廬交拜在唐人婚禮中也比較常見。青廬交拜本是北朝風習,段成式在《酉陽雜俎》續(xù)集卷四《貶誤》記載:“今士大大家婚禮,露施帳,謂之入帳,新婦乘鞍,悉北朝余風也?!碧迫嘶槎Y中設氈帳風習當是受此影響。《唐會要》卷八十三《嫁娶》記載德宗建中元年,禮儀使顏真卿等奏曰:“(嫁娶)相見行禮,近代設以氈帳,則擇地而置,此乃元魏穹廬之制,合于堂中置帳,請準禮施行?!彼未檀蟛堆莘甭丁肪硎栋僮訋ぁ窏l也云:“唐人婚禮,多用百子帳?!弊阋娖澍P影響之深遠。
唐人居住受胡風影響還表現(xiàn)在大量采用胡地物品作建筑材料。唐人建筑中常用的沉香、琉璃、龍腦等皆是來源于外域。有些建筑風格也吸取了胡文化因素。如《唐語林》卷五記載京兆尹王鉷住宅:“宅內(nèi)有自雨亭子,檐上飛流四注,當夏處之,凜若高秋?!蓖ぷ语L格當是仿西亞建筑風格所造。
玩樂方面好異的一個重要表現(xiàn)即是胡舞胡樂胡俗的大量引進。胡部新聲不斷進入隋唐宮廷,《舊層書·音樂志》曰:“自周、隋以來,管弦雜曲將數(shù)百曲,多用西涼樂,鼓舞曲多用龜茲樂?!焙鸷嘣凇短埔艄锖灐分姓f:“降至周隋,管弦雜曲,多用西涼:鼓舞曲多用龜茲;宴享九部之樂,夷樂至居其七。唐興,仍而不改。開元末,甚爾升胡部于堂上,使之坐奏,非唯不能里正,更揚其波。于是昧禁 (泛指少數(shù)民族之音)之音,益流傳樂府,浸漬人心,不可復浣滌矣?!笨梢?,當時不僅大量引進胡樂,“升胡部于堂上”,還以法定形式確立了異域音樂在大唐的崇高地位。
在唐人好異心態(tài)的影響下,胡風大量東漸,不僅在唐人的日常生活中發(fā)生了重要影響,而且深深地融入到唐人的文化生活中,成了唐文化不可分割的有機組成部分。
首先,胡風東漸帶來了大量外來詞匯,迎合了唐人納奇好異心態(tài)。唐人不僅在日常生活中大量使用這些外來詞語,而且大大豐富了唐代文人的文學語言。有唐一代,文人在詩歌、小說和其他樣式的文學作品中,廣泛采用外來詞匯創(chuàng)作。
以唐詩為例,唐詩中帶“胡”的作品很多。據(jù)筆者不完全統(tǒng)計,《全唐詩》中帶“胡”字的詞約出現(xiàn)了1990次。其中,出現(xiàn)頻率較多的,如“胡兒”,約106次;“胡騎”,約39次;“胡馬”,約99次;“胡沙”,約61次;“胡地”,約36次;“胡人”,約50次;“胡天”,約62次;“胡兵”,約49次;“胡麻”,約35次;“胡塵”,約75次;“胡雁”,約33次;“胡虜”,約21次;“胡星”,約11次;“胡床”,約19次;“胡琴”,約19次;“胡俗”,約4次;“胡國”,約6次;“東胡”,約6次;“胡飯”,約5次。除此之外,尚有胡服、胡煙、胡土、胡商、胡王、胡粉、胡餅、胡舞、胡旋舞等。不帶“胡”字的外來語也多,如與地域和風物相關的龍城 (約42次)、樓蘭 (約 48次)、瀚海 (約40次)等,與西域樂舞相關的如蘆管(約24次)、答臘鼓、蘇幕遮、潑寒胡戲、柘枝舞等。
其次,大量外來新奇事物充分刺激了唐人的想象,豐富了作家的藝術表現(xiàn)手法。正如美國學者謝弗所言:“歷史隱藏在智力所能企及的范圍以外的地方,隱藏在我們無法猜度的物質客體之中。一只西里伯斯的白鸚,一條撒馬兒罕的小狗,一本摩揭陀的奇書,一劑占城的烈性藥等等,每一種東西都可能以不同的方式引發(fā)唐朝人的想象力,從而改變唐朝人的生活模式,而這些東西歸根結底則是通過詩歌或者法令,或者短篇傳奇,或者是某一次即位儀式而表現(xiàn)出來的。外來物品的生命在這些文字描述的資料中得到了更新和延續(xù),形成了一種理想化的形象,有時甚至當這些物品的物質形體消失之后也同樣是如此。”〔4〕異域空間距離的遙遠,給唐人提供了無限想象的空間。而異域奇珍異寶、奇裝異服等的涌入,在帶給唐人驚喜與驚奇的同時,也充分刺激了唐人的想象力。唐代文人將所見所聞和想象結合起來,并將其付諸于筆端,展現(xiàn)了一幅鮮明生動的“胡”風畫卷。
就唐詩來看,唐詩中“胡”風描寫涉及到戰(zhàn)爭、飲食、服飾、娛樂、風俗等生活的方方面面。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唐詩中,描繪了大量生動的胡人生活畫面。有對胡人特異外貌特征的描寫,如“儒門弟子應難識,碧眼胡僧笑點頭”(唐明皇《佛教梵文唵字唐玄宗書并讀》),“瘦勁隆肩碧眼生,翰林親贊虎頭龍”(張祜《題畫僧二首》其一);有對其袒胸露肩的生活習慣的描寫,如“龐眉皓首無住著,偏袒右肩露雙腳”(杜甫《成為雙松圖》);有對其語言的描寫,如“閑話似持咒,不眠同坐禪”(周賀《曾胡僧》);有對胡人在長安從事的職業(yè)生活的描寫,如“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槽”(李白《送裴十八圖南歸高山》,“胡姬春酒店,弦管夜鏘鏘”(賀朝《贈酒店胡姬》);有專事歌舞的藝人,如“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飄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干匝萬周無巳時”(白居易《胡旋女》);還有傳道的僧人,如“剎利王孫字迦攝,竹錐橫寫叱蘿葉。遙知漢地未有經(jīng),手牽白馬繞天行”(劉言史《送婆羅門歸本國》);有寫胡人鄉(xiāng)國之思的,如“雪嶺金河獨向東,吳山楚澤意無窮。如今白首鄉(xiāng)心盡,萬里歸程在夢中”(清江《送婆羅門》),“十萬里程多少磧,沙中彈舌授降龍。五天到日應頭白,月落長安半夜鐘” (李洞《送三藏歸曲大國》);也有寫到他們回鄉(xiāng)路途的艱辛的:“此地緣疏語未通,歸時老病去無窮。定知不徹南天竺,死在條支陰磧中?!?劉言史《代胡僧留別》)
其二,胡人帶來的精湛的技藝和新奇的物品也成了唐代文學描寫的對象,詩歌中描寫胡族樂器、歌舞等的詞語比比皆是。如對“羌笛”的描寫:“羌笛隴頭吟,胡舞龜茲曲”(薛道衡《和許給事善心戲場轉韻詩》,“琵琶長笛曲相和,羌兒胡雛齊唱歌”(岑參《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羌笛更因王之渙《出塞》“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而家喻戶曉。有對胡笳的描寫:“胡笳本自出胡中,綠琴翻出音律同” (劉商《胡笳十八拍》), “君不聞胡笳聲最悲,紫髯綠眼胡人吹”(岑參《胡笳歌送顏真卿使赴河隴》);有描寫胡人精湛的舞藝的,如: “體輕似無骨,觀者旨聳神。曲盡回身處,層波猶注入” (劉禹錫《觀柘枝舞》);有描寫琵琶技藝的高超: “大弦嘈嘈小弦清,噴雪含風意思生。一聽曹剛彈《薄媚》,人生不合出京城?!?劉禹錫《曹剛》)描寫出類拔萃的歌唱技藝:“唱得《涼州》意外聲,舊人唯數(shù)米嘉榮。近來時世輕先輩,奸染髭須事后生”(劉禹錫《與歌者米嘉榮》),等等。
此外,唐詩中還有許多對邊地胡風的描寫:有對邊地胡地風光和環(huán)境的描寫: “殺氣朝朝沖塞門,胡風夜夜吹邊月”,“行盡天山足霜霰,風上蕭條近胡國?!?劉商《胡笳十八拍》有對戰(zhàn)事生活狀況的各種描寫:描寫邊地戰(zhàn)事緊急的如“漢家失中策,胡馬屢南驅?!?陣子昂《答韓使同在邊》),“一朝虜騎入中國,蒼黃處處逢胡人?!?劉商《胡笳十八拍》)。描寫戰(zhàn)場結果的如“大夫擊東胡,胡塵不敢起。胡人山下哭,胡馬海邊死”(高適《宋中送族侄式顏》)。描寫戰(zhàn)爭帶給人傷害痛苦的如“恨凌辱兮惡腥膻,憎胡地兮怨胡天。生得胡兒欲棄捐,及生母子情宛然?!?(劉商《胡笳十八拍》)
唐詩中不僅大量描寫了胡人的生沾世界,而且也描寫到胡風胡韻對唐人生活的影響。元禎《法曲》:“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檀滿咸洛。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便是對當時唐人受胡風影響狀況的典型描寫。
詩歌之外,在唐代的小說和詩歌領域,也出現(xiàn)了許多新的術語和形象,豐富了文學題材內(nèi)容。大量胡人的到來,其奇異的容顏體貌,詭秘的風俗習慣,玄奧的宗教信仰,激發(fā)了那些“作意好奇”的文人的創(chuàng)作靈感,成為文人們“征異話奇”的絕好材料。文學作品中有一個胡人的世界:除描寫胡姬、胡商、樂舞伎人外,還有胡鬼、胡神、胡奴等:既有現(xiàn)實生活中的胡人,如安萬善、晁衡等,更多的是想象中的形象??傊嗽谔瞥乃魉卸汲蔀榱颂拼膶W作品取材的對象。正如袁在珂《中國小說名著四種研究》“總論:中西小說之比較”所云:“唐代傳奇之興,蓋有賴外國文化之輸入,于時交通既使,異邦文物絡繹輸入中土,兼以外來宗教與本土宗教之合流,生活方式遂稱繁會,影響傳奇之制作,自非淺鮮。”
唐人的納異心態(tài)首先與統(tǒng)治者博大的胸襟和開放民族政策密切相關。整個唐代,特別是安史之亂前,統(tǒng)治者大都具有開放的胸襟和博大的氣度,民族異己心態(tài)淡漠?!杜f唐書·東夷傳》載高祖致書高麗王說:“今兩國通好,義無阻異”。唐太宗公開宣布: “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5〕并曾指出: “夷狄亦人耳,其情與中夏不殊?!薄?〕在處理內(nèi)地與邊疆事物時,他也努力做到內(nèi)外無別,一視同仁。唐太宗還把“撫九夷以仁”當作“君之體”,宣稱:“我今為天下主,無問中國及四夷,皆養(yǎng)活之;不安者,我必令安;不樂者,我必令樂。”中宗也曾說:“朕于西夷,亦信而已,來無所拒,去無所留。”(《全唐文》卷十七《賜夾厥書》)唐代這種昂揚奮發(fā)、大氣磅礴的時代氛圍的形成與李唐王室的背景有著密切關系。李唐皇帝帶有鮮卑族血統(tǒng)。陳寅恪先生在《唐代政治史述論稿》中指出:“唐代創(chuàng)業(yè)及初期君主,如高祖之母為獨孤氏,太宗之母為竇氏,即紇豆陵氏,高宗之母為長孫氏,皆是胡種,而非漢族。”〔7〕李氏家族在血統(tǒng)上的這一特征,使他們在處理同周邊各族的關系時,能夠視華、夷為一家。正是在此開放的民族政策和時代氛圍下,異質文化大量輸入中土,在各個方面對唐人生活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
其次,唐人的納異心態(tài)與其時寬松的生活環(huán)境有關。唐代國力昌盛,生活環(huán)境寬松,節(jié)假日較多,為唐人納異賞異提供了充裕的時間。《天圣令·醫(yī)疾令》附假寧令唐今1:“諸內(nèi)外官,五月給日假,九月給授衣假,分為兩番,各十五日。其田假,若風土異宜、種收不等,并隨便給之?!碧屏?:“諸京官請假,職事三品以上給三日,五品以上給十日?!痹诩偃绽铮迫丝梢员M情玩樂。玄宗在開元十九年下詔說:“三品以上……每至假日.宜準去年正月二十九日敕:賜錢造食,任逐勝賞?!?《唐大詔令集》卷八十)如此寬松的生活環(huán)境,正是促生唐人納異心態(tài)的最好土壤。
〔1〕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57.
〔2〕瞿宣穎.中國社會史料叢鈔 (上冊)〔M〕.上海書店,1985年影印本.10.
〔3〕〔5〕〔6〕司馬光.資治通鑒〔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6189-6190,6247,6215.
〔4〕謝弗.唐代的外來文明〔M〕.吳玉貴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4.
〔7〕陳寅恪.唐代政治史述論稿[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