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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女真完顏部之“靄建”與毛澤民妻毛四“娭毑”

2013-08-15 00:46:01陳士平
黑龍江史志 2013年12期
關(guān)鍵詞:語源毛澤民金史

陳士平

(蘭西縣地方志辦公室 黑龍江 蘭西 151500)

遼金時期的哈爾濱地區(qū)是生女真完顏部繁衍生息的地方。女真部落有個“靄建村”就在今哈爾濱東郊巨源鎮(zhèn)的小城子古城。女真語“靄建”出自《金史》,清朝乾隆年間武英殿版本將女真語“靄建”錯譯為“阿勒錦”。上世紀(jì)80年代以來,“阿勒錦”被設(shè)定為哈爾濱的語源,因此,破譯女真語“靄建”,就顯得尤為重要。筆者經(jīng)多年研究,破譯了女真語“靄建”的語義,還找到了它的語源:即古漢語“娭毑”及其在女真語中語義的演變。

隨著哈爾濱史志研究的不斷深入,女真語“靄建”是不是哈爾濱的語源呢?其語義又是什么呢?多年來東北史志研究者由于受“靄建”錯譯成滿語“阿勒錦”語音的影響,女真語“靄建”的本義并未真正得到破解。2002年筆者經(jīng)多方探討,終于在赫哲族民間故事伊瑪堪中發(fā)現(xiàn)了與女真語“靄建”同音同義的“愛金”一詞,從女真到赫哲,事隔千年,靄建與愛金,雖然在漢字的書寫形式上已有差異,但其語義的一致性是不容懷疑的。因為赫哲人的前世就是生活在松花江下游、烏蘇里江流域的生女真,赫哲人語言中較多地保留了生女真的語言成分。赫哲語“愛金”,漢義為“寨主、酋長、主人、大王、皇帝”等含義。遼金時女真語“靄建”就是主的意思,遼代以前女真語“靄建”當(dāng)為女長輩、女酋長的尊稱,來源于古漢語(湘方言)“娭毑”(aijie)。

往事越千年,《金史》所載的女真語“靄建”一詞,以往我們只注重了對它的語義的研究,而對它的語源則茫然不知。也許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一次筆者在讀報時竟偶然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女真語“靄建”的語源。2012年12月1日筆者在讀《北方周末報》(老照片版)刊載的《毛澤東托人鄉(xiāng)下尋親》,文中稱,毛澤民的結(jié)發(fā)妻王淑蘭被鄉(xiāng)親稱為“毛四娭毑”(文內(nèi)注,娭毑ai jie,湘方言,對祖母或老年婦女的尊稱)。這個詞如一道電光石火,一下激起了我的靈感;這難道不是女真語“靄建”的同源同義語嗎?文中寫道:上世紀(jì)60年代初,毛澤東專門囑托弟媳、毛澤民的結(jié)發(fā)妻王淑蘭去湖南華容尋親。時在1963年9月中旬,秋涼后的一天,王淑蘭坐著“三人拐”的轎子從南縣通往注滋口鎮(zhèn)(華容縣南端的小鎮(zhèn))的大路緩緩走來。在注滋口西邊的分路處,轎子停下,王淑蘭用濃重的湘鄉(xiāng)口音向地里勞作的鄉(xiāng)親打聽:“請問這里就是注滋口嗎?”當(dāng)?shù)玫娇隙ǖ幕卮鸷?,王淑蘭又問:“去新安垸怎么走?到孤兒垸還有多遠(yuǎn)?”一位中年大嫂見老太太不同尋常,反過來向王淑蘭打探:“娭毑(ai jie)您這是從哪里來,要回娘家還是走親戚???”一位轎夫快語相告:“這位是毛四娭毑,這是毛主席的親人,是從韶山專程來華容尋親的咧!”文中介紹,老鄉(xiāng)為什么稱王淑蘭為毛四娭毑呢?原來毛澤東實際排行第三,毛澤民是老四,所以家里人稱毛澤東為三哥,稱王淑蘭為四嫂,到了晚年,晚輩們尊稱王淑蘭為“毛四娭毑”。古漢語(湘方言)“娭毑”是親屬稱謂詞,這個詞至今在東北蒙古族、鄂溫克族中仍在運(yùn)用,蒙古人稱母親為“額吉”、鄂溫克人稱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為“額基”,額吉、額基、靄建,我認(rèn)為只是書寫形式不同。也許是某種意志的安排,2013年4月中旬,筆者讀《作文報》(舊文摘內(nèi)蒙古赤峰市出版)。載文《文運(yùn)昌回憶毛澤東》,再次見到“娭毑”一詞,文中寫道:毛澤東小時候厭倦了讀死書的私塾學(xué)習(xí),要輟學(xué)而與父親嘔氣,跑到鄰居家,毛的母親及“鄰居娭毑”勸他向父親認(rèn)錯一事。這個“娭毑”,雖注為湘方言,我認(rèn)為無疑也是古漢語,在漢語中運(yùn)用的歷史當(dāng)非常古遠(yuǎn)。而女真語“靄建”在九百多年以前的遼代就已成為女真人的一個重要城堡的地名。據(jù)《金史·世紀(jì)》載,公元1096年阿骨打與烏古論部兵沿土溫水(今湯旺河)過末鄰鄉(xiāng)追及跋忒于阿斯溫水濼之間,殺之?!败娺€,穆宗親迓太祖于靄建村?!边|金時期的女真完顏部已經(jīng)步入了封建社會的門檻,女真語“靄建”一詞的語義已從母系社會專稱女性長輩“老祖母、女酋長”的稱謂轉(zhuǎn)而成為男性部落首領(lǐng)的代詞了,即“主子、大王、寨主”等含義。由于《金史》沒有留下女真人對年長女性的親屬稱謂詞,我們也只能從滿語稱母親的滿語方言中去推測,滿語稱母親為訥訥(nene)這個疊音非常近似“靄建”之靄的疊音,這個音與古漢語“娭、妳、娘、奶”的發(fā)音是十分接近的,亦或就是她們的變音。

民族語言學(xué)材料證明,在東北少數(shù)民族的蒙古族、鄂溫克族人的親屬稱謂中,至今仍在沿用額吉(靄建)、阿基這一稱謂。尤其是鄂溫克人對比自己年長的女性、男性分別稱為“惡基”和“阿基”,只是語音稍有變化?!岸鯗乜巳藢ε孕∽婀?、小姑母、嬸、嫂、姊、小舅母、表嫂、妻之姊等都叫‘惡基’;對男性的叔祖、叔父、兄、堂兄、姑表兄、舅表兄、姨表兄以及妻兄等皆稱‘阿基’”(見趙振才《通古斯——滿語與文化》原載《滿語研究》1992年1期)。女真語“靄建”、蒙古語“額吉”、赫哲語“愛金”、鄂溫克語的“惡基”、“阿基”,以及滿語“額真”等都是對人即親屬的稱謂。所以其語源無疑都是古漢語“娭毑”一詞在東北少數(shù)民族中的廣泛應(yīng)用。

中原的古漢語為什么在千年前的生女真語言中存在,這應(yīng)該追溯至更為遙遠(yuǎn)的原始社會的母系社會階段。6000多年以前,生活在我國南方和中原地區(qū)的漁獵人群,她們以母系家庭為群落,一路上追逐著野獸向北方遷徙。又經(jīng)過了幾千年,她們保留了原來運(yùn)用的語言,又創(chuàng)造了一些新的語言語匯,便形成了區(qū)別于古漢語的女真語言。女真語“靄建”之jian音,無疑是古漢語“毑、姐、姊”之音變。據(jù)《廣雅·釋親》注:“媓、妣、有毑、妳、媼、姐,母也,媽?!闭f明古時姐為呼母之稱?!稄V雅疏證》注:“妳,母也”。同孃,即娘的上古音[nian]。女真語“靄建”到了遼金時期語義內(nèi)涵有了擴(kuò)大和延伸,由女性專稱外延為指男性“酋長、大王、主人”的語義。只不過,到了清代這個詞用漢字標(biāo)書為“額真”并被固定下來,清廷武英殿《金史》版本將女真語“靄建”錯譯為“阿勒錦”,這正是女真語“靄建”(即額真)語義長期未被破譯的原因之一。ejen,是滿族人使用范圍極廣的“主”的含義一個名詞,如“固山額真、梅勒額真、甲喇額真、牛錄額真”等,甚至成為君主的稱謂詞:en du ringge ejen(圣主)。靄建這個詞在北方少數(shù)民族中語義的擴(kuò)大與轉(zhuǎn)換是必然的,因為產(chǎn)生于中原母系社會的女酋長“娭毑”當(dāng)然是部族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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