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蘇鵬
閉上眼睛,可以聞到略帶苦澀的干草香味。遲遲不肯隱去的落日余暉,像是無法抹掉的愛的追憶。在淡淡的情緒里,有一種觸手可及的溫暖。《落日·草垛》是俄羅斯畫家列維坦病危中完成的最后一幅作品,契訶夫兄妹很喜歡,將它永久地掛在家中的壁爐上。
作家契訶夫是列維坦的摯交,其妹瑪莎是他唯一的真愛,直到40歲離世列維坦終生未婚。假如當初列維坦能同瑪莎結合,命運也許會是另番樣貌。但現(xiàn)實,沒有假如。晚年,始終獨身的瑪莎向世人透露深藏內心幾十年的秘密:她愛列維坦,但為了照顧哥哥,寧愿犧牲自己的幸福。
深知列維坦惆悵的契訶夫說:當久久地目不轉睛地看著深邃的蒼穹,不知何故思想和心靈就開始感到絕望的孤獨,一切認為過去是親近的,現(xiàn)在卻變得無窮的遙遠和沒有價值。生命的實質似乎是絕望與驚駭。
“露水的世,雖然是露水的世,雖然是如此?!泵棵靠戳芯S坦的畫,就涌出日本俳句大家小林一茶的這句詩。初讀,有種無可奈何的苦悶;再讀,是種無所畏懼的倔強;再后來,竟是人生無常的泰然。
一生凄苦的一茶,52歲娶妻生子,本以為從此安定,不料孩子先后夭折,妻子也早逝,垂暮之年,又遭火災,一切毀之殆盡。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號,一茶超然地說:活著,便是花影下的,美妙驚喜。
很多年前,造訪曾翻譯過《西行漫記》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梅益老人家,客廳茶幾上的瓷盤盛滿了濃艷的玫瑰花瓣,我說:您好雅興呀。沒想到老人卻隨口答道:這是愛的尸體。聽罷我相當驚愕。
老人給我講述他親歷的慘劇。日軍開進上海租界后,患嚴重心臟病的妻子擔心他的安危,幫他燒毀材料。結果一折騰,沒幾天妻子就去逝了。妻子尸骨未寒,兩歲的小兒子染上傳染病,四天后也死了。走投無路下,他把四歲的大兒子送到了育嬰堂,卻萬萬沒想到僅僅半個月,孩子就病死了。說到最痛處,老人多次停頓。此后老人義無反顧地投身革命。假如那個他深深迷戀的歡樂、清貧的家不破碎,我不知道梅益的活法是否會不同。
人生沒有如果,只有結果。法國肖像大師布列松總愛抓拍決定性瞬間,將一個人的無數(shù)可能性定格為布列松式的表達。所謂某個人,不過是一種存在、一束目光和一份眷顧。在布列松按動快門的一剎那,假如我們對每個影像所埋藏的隱私并不能確信,至少可以對留下的印象有十足的把握。布列松的視角只是成千上萬種視角的一種,但卻是布列松對這個世界、對自己真實的看法。生活一秒鐘、一秒鐘從面前流失,閃過自己所有失敗、榮辱、悲喜、離合組成的影像。
有位央企老總做過有趣的調查,1995年的世界500強中,建筑公司共有14家,而當時的日本建筑公司占到10家。13年之后,即2008年世界500強中,建筑公司依然有14家,日本建筑公司卻全部被淘汰出局。
今年世界500強,中國煤炭企業(yè)11家上榜,但70%利潤率不到1%,135歲的開灤集團是其中之一。問開灤董事長張文學中國煤炭企業(yè)是否重演日本建筑企業(yè)的一幕,他的看法是“利潤率高低有各自原因,比如內涵式發(fā)展因素構成和內部管理水平等。還有不可回避的原因,中國的金融體制和經(jīng)濟體制有問題。比如,中國9家金融企業(yè)利潤占到中國95家上榜公司的55%。說白了,中國的實體企業(yè)在為銀行打工?!?/p>
假如剔除金融因素,中國企業(yè)是否就能足夠強大經(jīng)濟的漲落有交替,企業(yè)的成長有盛衰,其實無論怎樣假如,誰都難以逃脫興亡“周期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