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濤

(河北師范大學(xué)，河北 石家莊 050090)

基督教傳入中國之前，“圣經(jīng)”、“圣誕”、“圣誕節(jié)”等詞語已見于中國古代文獻記載，表達的意義與基督教的概念不同?；浇讨饕刑熘鹘?又稱公教會)、東正教(又稱正教會)、基督新教(華人俗稱基督教)三大派別，以及其他許多規(guī)模較小的派別。1583年，意大利耶穌會士利瑪竇作為羅明堅的助手到肇慶傳教建堂，此為近代天主教在中國內(nèi)地傳教的真正開端。1807年，新教派遣馬禮遜來華傳教，新教也開始在中國傳播。鴉片戰(zhàn)爭以后，基督教以沿海通商口岸為基地迅速發(fā)展。

宗教范疇內(nèi)的“圣經(jīng)”有特指和泛稱二意。(一)特指基督教的經(jīng)典。包括《舊約圣經(jīng)》和《新約圣經(jīng)》?！杜f約圣經(jīng)》即猶太教的《圣經(jīng)》，系從猶太教承受而來?！缎录s圣經(jīng)》是基督教的經(jīng)典，包括《福音書》、《使徒行傳》、《書信》和《啟示錄》。(二)特指猶太教的經(jīng)典。包括《律法書》、《先知書》、《圣錄》三個部分。主要內(nèi)容為關(guān)于世界和人類起源的故事傳說，猶太民族古代歷史的宗教敘述和猶太教的法典、先知書、詩歌、格言等作品。

一、中國典籍中的“圣經(jīng)”

中國文獻中圣經(jīng)的泛指意有二:

(一)指儒家經(jīng)典

隋王通《中說·天地》:“范寧有志于《春秋》，征圣經(jīng)而詰眾傳。”意思是說，范寧有志于《春秋》，根據(jù)經(jīng)文考察各家之傳。據(jù)《晉書·儒林傳》，東晉人范寧著有《春秋谷梁傳集解》，其義精審，為世所重。《新唐書》卷五七《藝文志一》說:

自《六經(jīng)》焚于秦而復(fù)出于漢，其師傳之道中絕，而簡編脫亂訛缺，學(xué)者莫得其本真，于是諸儒章句之學(xué)興焉。其后傳注、箋解、義疏之流，轉(zhuǎn)相講述，而圣道粗明，然其為說固已不勝其繁矣?！钥鬃釉跁r，方修明圣經(jīng)，以絀繆異，而老子著書論道德。

宋王安石《兼并》詩:“禮義日已偷，圣經(jīng)久堙埃?！泵魉五ァ豆仕蔚瞎蓱c元府學(xué)教授魏府君墓志銘》:“先生之言其于圣經(jīng)深有合哉?！绷簡⒊吨挛橹扔剐鞘箷?“今宜倡義勸捐，凡華市繁盛之地，皆設(shè)建孔廟，立主陳器，使華工每值西人禮拜日，咸詣堂瞻仰拜謁，并聽講圣經(jīng)大義，然后安息?！?/p>

元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一百八十《經(jīng)籍考七》:“故先儒為圣經(jīng)不亡于秦火，而壞于漢儒，其說亦好?！薄度s劇·無名氏·閥閱舞射柳蕤丸記》第一折:“幼習(xí)文墨，博覽群書，圣經(jīng)寶傳，無不通曉。”

《明神宗顯皇帝實錄》卷之一百九十五:“至于《禮記》，雖多漢儒之附會，實本圣經(jīng)之微言。”《明史·席書傳》:“一遵《祖訓(xùn)》，允合圣經(jīng)，復(fù)三代數(shù)千年未明之典禮。”《西游記》第八回:“圣經(jīng)云:‘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yīng)之;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語出《周易·系辭上》。第二十七回，“圣經(jīng)云:‘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語出《論語·里仁》。清代姚鼐《古文辭類纂》卷八《歐陽永叔唐書藝文志序》:“自孔子在時，方修明圣經(jīng)以絀繆異，而老子著書論道德?！?/p>

圣人手訂的經(jīng)典和賢人闡釋的著作稱之為“圣經(jīng)賢傳”。唐韓愈《答殷侍御書》:“圣經(jīng)賢傳，屏而不省，要妙之義，無自而尋?！彼螚钊f里《題臨川李子經(jīng)文稿》詩:“圣經(jīng)賢傳緊關(guān)津，騷客詩家妙斧斤?！薄段墨I通考·自序》:“以此見圣經(jīng)賢傳終古不朽，而小道異端雖存必亡?！泵魅死钋濉睹髦榫墶返诙换?“牙簽錦軸，盡是帝典王謨;寶笈琳函，滿座圣經(jīng)賢傳?！鼻逋跏慷G《池北偶談》卷二《談故二·從祀疏》:“都察院左都御史劉宗周倡正學(xué)于浙東，皆能羽翼圣經(jīng)，發(fā)揮賢傳，有功于理學(xué)名教。”清文康《兒女英雄傳》第十回:“誰想安公子雖是個年少后生，卻生來的老成端正，一口咬定了幾句圣經(jīng)賢傳，斷不放松?！鼻遐w翼《陔余叢考》卷二《詩序》:“及后代尊朱子太過，至頒之學(xué)宮，專以取士，士之守其說者遂若圣經(jīng)賢傳之不可違?！壁w翼《廿二史劄記》卷四《后漢書》:“是光武之信讖書，幾等于圣經(jīng)賢傳，不敢有一字致疑矣。”

(二)對佛教或其它宗教經(jīng)典的泛稱

元薩都剌《贈別鷲峰上人》詩:“圣經(jīng)佛偈通宵讀，苜蓿堆盤勝食肉?！薄段饔斡洝返谝话倩?“每日家虧你馱負圣僧來西，又虧你馱負圣經(jīng)去東，亦有功者，加升汝職正果，為八部天龍馬?！泵髂┦ニ木邮烤帯抖古镩e話》第一則:“這個功德卻比唐僧往西天取來的圣經(jīng)還增十分好處?！秉S人在晚清小說雜志《＜小說林＞發(fā)刊詞》中說:“一若國家之法典，宗教之圣經(jīng)，學(xué)校之科本，家庭社會之標準方式，無一不儩于小說者。”

二、中國本土概念中的“圣誕”和“圣誕節(jié)”

圣誕一詞的含義有四，最為人們所熟知的是“耶穌的生日”?；浇虝?guī)定為每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冰心《寄小讀者》十一:“山中雖不大記得日月，而圣誕的觀念，卻充滿在同院二十二個女孩的心中?！笔捛睹绹c滴·棗核》:“這里一過圣誕，我就想舊歷年?！迸c“圣誕”聯(lián)系密切的詞語是“圣誕老人”。圣誕老人是基督教童話故事中的人物。相傳為一白須紅袍的老人，每年圣誕節(jié)前夜駕鹿橇自北方來，由煙囪進入各家，以禮物分贈兒童。一說，名圣尼古拉，原為小亞細亞每拉城主教，死后成為愛護兒童之神。至今西方各國有在圣誕節(jié)晚上扮成圣誕老人分贈兒童禮物的風(fēng)俗。

(一)中國本土概念中的“圣誕”有如下的三種含義

1.皇帝或皇太后的生日。唐李白《天長節(jié)使鄂州刺史韋公德政碑序》:“采天長為名，將傳之無窮，紀圣誕之節(jié)也?！边@里的“天長”即天長節(jié)，就是唐玄宗的生日。唐玄宗以前，沒有過“圣誕之節(jié)”的習(xí)俗?！疤扉L”取意于《老子》的“天長地久”一詞。據(jù)《舊唐書·玄宗本紀上》載，開元十七年(729年)八月癸亥(初五，公歷9月2日)，“上以降誕日(生日)”，在花萼樓下宴請文武百官?！鞍倭疟碚堃悦磕臧嗽挛迦諡榍锕?jié)。王公已下獻鏡及承露囊(承接甘露的袋子)，天下諸州咸令宴樂，休暇(休假)三日，仍編為令。從之?！雹佟短茣洹ぞ矶拧酚浻猩蠒賳T姓名:“開元十七年八月五日，左丞相源乾曜、右丞相張說等上奏，請以是日為千秋節(jié)，著之甲令，布于天下”。開元十八年“八月丁亥(初五，公歷9月21日)，上御花萼樓，以千秋節(jié)百官獻賀，賜四品已上金鏡、珠囊、縑彩，賜五品已下束帛有差”。②《舊唐書》卷八《玄宗本紀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95頁。唐玄宗曾在千秋節(jié)宴會上作詩稱:“蘭殿千秋節(jié)，稱名夏收夏種觴。風(fēng)傳率土慶，日表繼天祥?！雹邸肚锕?jié)宴》，《全唐詩》卷三。張說在奉和詩中稱“五德生王者，千秋啟圣人?！雹堋斗詈褪ブ魄锕?jié)宴應(yīng)制》，《全唐詩》卷八八。千秋節(jié)往往有大型的宮廷歌舞演出，最為人稱道的是舞馬表演。“金天誕圣千秋節(jié)，玉醴還分萬壽觴?！薄笆セ手恋屡c天齊，天馬來儀自海西。腕足徐行拜兩膝，繁驕不進踏千蹄。”⑤張說:《舞馬千秋萬歲樂府詞》，《全唐詩》卷八七。

天寶七年(748年)“秋八月己亥(公歷8月29日)朔，改千秋節(jié)為天長節(jié)”⑥《舊唐書》卷九《玄宗本紀下》，第222頁。。皇帝過“圣誕”的出現(xiàn)，一方面受到當時民間盛行的慶祝生日風(fēng)俗的影響，同時也是皇帝個人崇拜強化的表現(xiàn)。唐代以后，皇帝生日設(shè)立誕節(jié)，在全國范圍舉行慶?；顒铀斐蔀橐豁棏T例。

宋代皇帝的“圣節(jié)”有宋太祖“長春節(jié)”、宋太宗“乾明節(jié)”、宋真宗“承天節(jié)”、宋仁宗“乾元節(jié)”、宋英宗“壽圣節(jié)”、宋徽宗“天寧節(jié)”、宋高宗“天申節(jié)”等等。宋代除為皇帝立“圣節(jié)”祝壽外，也為太后、皇后、太子祝壽。宋秦觀《代賀坤成節(jié)表》:“竊以圣誕當期，嚴秋在序，協(xié)氣蟠乎穹壤，頌聲溢于華戎?！?/p>

遼朝以皇帝的生日為“圣節(jié)”，太宗始立，并以皇太后生日為永寧節(jié)。每逢圣節(jié)，有皇帝受群臣及外嚴命祝壽、祭日月等活動。如天顯三年(928年)二月甲子，天授節(jié)，“太宗御五鑾殿，受群臣及諸國使賀”⑦《遼史》卷三《太宗紀上》，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29頁。。統(tǒng)和元年十二月“戊申，千齡節(jié)，祭日月，禮畢，百僚稱賀”。⑧《遼史》卷一○《圣宗紀一》，第112頁。

明沈德符《萬歷野獲編》卷一《列朝一·賜百官食》:“太后圣誕、皇后令誕(舊指皇后生日)、太子千秋，俱賜壽面，又不在此例。”《萬歷野獲編補遺》卷一《禁革齋醮》條:嘉靖六年(1527年)秋，“時屆圣誕”，世宗皇帝詔曰:“朕思每年初度，一應(yīng)該衙門援例請建齋祈壽，夫人君欲壽，非事齋醮能致，果能敬天，凡戕身伐命事，一切致謹，必得長生。今將內(nèi)二經(jīng)廠，外二寺，凡遇景命初度，一應(yīng)齋事，悉行禁止。”

清昭槤《嘯亭雜錄·內(nèi)務(wù)府定制》:“凡遇列圣、列后諸圣誕、忌辰及元宵、清明、中元、霜降、歲除等日，于后殿行禮，神位前設(shè)有鐙酒脯果實焉。”《欽定大清會典事例》對慶賀皇帝、皇太后圣誕的禮儀有非常詳細具體的規(guī)定，此不贅述。卷三百《禮部》說:“皇太后萬壽圣誕，普天同慶。凡大小臣工，咸服蟒袍七日，不理刑名，永著為例?！?/p>

“圣誕”的同義詞有“圣旦”，亦指天子的誕辰。宋楊萬里《舟中追和張功父賀赴召之句》:“賓日扶桑遭圣旦，客星釣瀨愧天文。”宋趙師俠《永遇樂·重明節(jié)》:“瑞應(yīng)皇家，祥開圣旦。”明王鏊《震澤長語·食貨》:“圣旦、千秋等節(jié)用三十九萬千八百余兩?！?/p>

2.泛指神、仙、佛、菩薩的生日?！督鹌棵吩~話》第十四回:“今日會門外玉皇廟圣誕打醮，該我年例做會首。”清李漁《比目魚·狐威》:“那平浪侯晏公是本境的香火，這位神道極有靈驗的，每年十月初三，是他的圣誕，一定要演戲上壽?！薄都t樓夢》第二九回:“前日四月二十六日，我這里做遮天大王的圣誕?！鼻鍩o垢道人《八仙得道》:“聞蘇人最信呂祖，每年四月十四日呂祖圣誕之辰，他的廟中香火極旺?！?/p>

3.特指孔子的生日。魯迅《三閑集·述香港恭祝圣誕》:“今年圣誕，尤為熱鬧，文人雅士，則在陶園雅集，即席揮毫，表示國粹。”1939年，國民黨政府教育部決定以中國教育家孔子的誕辰8月27日(農(nóng)歷)為教師節(jié)。

(二)圣誕節(jié)

現(xiàn)在多指基督教紀念耶穌誕生的節(jié)日。舊指慶賀皇帝或皇太后生日的節(jié)日。圣誕節(jié)一詞的出現(xiàn)晚于圣誕，可能首見于《金史》卷三八《禮志十一·朝辭儀條》。大定二十九年(1189年)三月，金章宗因為正在居喪期間，打算免去宋朝使者入朝告別的禮儀，太常寺認為:“如果不當面授予國書和傳達皇帝的言語，恐怕以后會有別的失誤。”于是，金章宗令宋朝使者先到靈堂告別，然后到仁政殿辭行，接受國書。右丞相完顏襄進言:

伏見熙宗圣誕七月七日，以景宣忌辰避之，①金熙宗，完顏亶，(1119年2月28日-1150年1月9日)，金朝第三位皇帝(1135年2月10日—1150年1月9日在位)。女真名合剌，漢名亶，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之嫡長孫，其父為金太祖嫡長子完顏宗峻，母為蒲察氏。在位15年，終年31歲。景宣，諱宗峻，本諱繩果，太祖第二子。熙宗即位，追上尊謚曰景宣皇帝。更為翌日，復(fù)用正月十七日受外國賀。今圣誕節(jié)若依期，令外方人使過界，恐為雨潦所滯，設(shè)能到闕，或值陰雨亦難行禮，乞以正月十一日或三月十五日為圣節(jié)，定宋人過界之期。

很多大臣反對完顏襄的意見，“上初從之，既而竟用襄議，令有司移報，使明知圣誕之實，特改其日以示優(yōu)侍行人之意”。

據(jù)上文，金國“圣誕”并非都是皇帝的誕生時間。熙宗生日本為七月七日，因為這一天是其父“景宣皇帝忌辰”等原因，于是改作正月十七日為“萬壽節(jié)”。②《大金集禮》卷二三“圣節(jié)”。光緒二十一年廣雅書局本。章宗生辰本為七月二十七日，初以生辰為天壽節(jié)，后亦因“雨水淫暴，外方人使赴闕，有礙行李”，改作九月一日，并通報鄰國。后來又改為十月十五日。③《金史》卷八三《張汝霖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867頁。

《金史》卷三六《禮志九·元日圣誕上壽儀條》詳細記載了金國皇帝慶賀“圣誕”的儀式，場面熱鬧壯觀，形式繁復(fù)。

皇帝升御座，鳴鞭④鳴鞭，古代皇帝儀仗中的一種，鞭形，揮動發(fā)出響聲，使人肅靜，故又稱靜鞭。、報告時辰完畢，殿前班向皇帝請安后回到侍立位置。舍人導(dǎo)引皇太子、臣僚和各國使節(jié)賓客一起列隊進殿，至丹墀，舞蹈五拜，平身站立。合門使向皇帝呈上各地祝賀的表章目錄，皇太子以下的官員全部再拜。舍人導(dǎo)引皇太子上殿至褥位，⑤褥位，鋪有錦褥的座位。皇太子把笏板插在腰帶上，捧著放酒盞的盤子，向皇帝敬酒，皇帝接過放在案上。皇太子退回褥位，把盤子轉(zhuǎn)交給執(zhí)事官，抽出笏板，兩位合門使拱手為禮請皇太子進入欄桿內(nèi)，皇太子跪拜致祝辭說:

“元正啟祚，品物咸新，恭惟皇帝陛下與天同休。”若圣節(jié)則云⑥圣節(jié)，唐開元十七年(729年)八月五日玄宗生日，左丞相源干曜、右丞相張說等上表請以是日為千秋節(jié)，制許之。后歷代皇帝生日或定節(jié)名，或不定節(jié)名，皆稱為圣節(jié)。:“萬春令節(jié)，謹上壽卮，伏愿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p>

祝頌完畢，跪拜，站起，再返回褥位，和殿下的臣僚一起再拜。宣徽使說“皇帝有令”，在位官員全部再拜，宣徽使宣布皇帝的答詞說:

“履新上壽，與卿等內(nèi)外同慶?！笔ス?jié)則曰:“得卿壽酒，與卿等內(nèi)外同慶。”

宣讀答詞完畢，皇太子和臣僚向皇帝行舞蹈之禮并五次下拜，然后整齊站立?；侍影洋税宀逶谘鼛希p手捧盤，官員們分班排列，教坊奏樂?；实叟e起酒盞，殿上殿下侍立的官員們?nèi)吭侔?。皇太子接過空酒盞，退下站立在褥位，把盤盞轉(zhuǎn)交給執(zhí)事官，皇太子抽出笏板，從左邊下殿，音樂停止，合班排列，在位的官員們?nèi)吭侔荨?/p>

之后，分別導(dǎo)引參加宴會的官員上殿。接著導(dǎo)引宋國使節(jié)和隨從至丹墀，再拜，不出隊列向皇帝奏呼“圣躬萬?！保侔?。贊禮人高呼皇帝“有敕賜酒食”，又再拜，各自恭敬地平身侍立，導(dǎo)引至左廊站立。接著導(dǎo)引高麗、夏國的使節(jié)和隨從，按照前面的禮儀行禮完畢，分別導(dǎo)引他們到左右廊站立。供皇帝用的果品案端進，向皇帝進酒?；实埏嬀茣r，在宴席上就座的官員和侍立的官員全部再拜。敬酒官接過酒盞回到原位，在宴席上就座的官員再拜，再坐下。輪流斟酒，傳旨請飲酒，眾官員站立飲酒，完畢，再拜，坐下。接著是隨從再拜，坐下。敬三盞酒，致祝詞，拱手請使臣與隨從站立。誦讀祝壽詩完畢，在宴席上就座和侍立的官員全都再拜，坐下，接著是隨從再拜，坐下。食物端上宴席。喝完七盞酒，樂曲將要結(jié)束，拱手請隨從站立，再拜完畢，導(dǎo)引出殿。聽樂曲時，拱手請使臣起立，再拜，下殿。端果品案出殿。至丹墀，合班排列感謝賜宴，向皇帝行舞蹈之禮五次下拜，各自恭候，分別導(dǎo)引出殿。

據(jù)《金史》卷三十九《樂志上·雅樂條》:“元日、圣誕稱賀”，“曲宴外國使”，教坊演奏散樂。

到了元代，圣誕節(jié)一詞的出現(xiàn)逐漸增多，僅《元史》就有20見，都是指皇帝的生日。元世祖至元二年(1265年)六月，“高麗國王王禃遣其臣榮伯奉表來賀圣誕節(jié)”。三年八月“戊子(二十八)，高麗國王王禃遣其大將軍樸琪來賀圣誕節(jié)”。四年八月壬午(二十七)，“高麗國王王禃遣其秘書監(jiān)郭汝弼來賀圣誕節(jié)”。五年十二月，“敕二分、二至及圣誕節(jié)日，祭星于司天臺”。①《元史》卷六《世祖紀三》，中華書局，1976 年版，分見第107、112、115、120頁。七年八月，“高麗世子王愖來賀圣誕節(jié)”。八年八月“己未(二十七)，圣誕節(jié)，初立內(nèi)外仗及云和署樂位”。②《元史》卷七《世祖紀四》，第130、137頁。至元十年(1273年)八月“丁丑(二十八)，圣誕節(jié)，高麗王王禃遣其上將軍金詵來賀”;十一年八月“辛未(二十八)，高麗王愖遣其樞密使樸璆來賀圣誕節(jié)”;十二年八月，“丙寅(二十八)，高麗王王愖遣其樞密副使許珙、將軍趙珪來賀圣誕節(jié)”。③《元史》卷八《世祖紀五》，分見第151、156、169頁。十六年，“以每歲圣誕節(jié)及元辰日，禮儀費用皆斂之民，詔天下罷之”。④《元史》卷一○《世祖紀七》，第217頁。十八年八月，“高麗國王王賰遣其密直司使韓康來賀圣誕節(jié)”。⑤《元史》卷一一《世祖紀八》，第233頁。十九年八月，“甲寅(二十八)，圣誕節(jié)，是日還宮”。⑥《元史》卷一二《世祖紀九》，第245頁。

上文中的“圣誕節(jié)”，指的都是元世祖忽必烈的生日。忽必烈乙亥歲八月乙卯生，即元太祖十年八月二十八日出生，公元1295年9月23日。不過，至元二年六月，高麗國遣使來賀圣誕節(jié)，此時未到元世祖圣誕，時間可能有誤。下文慶賀圣誕的時間亦令人不解?！妒雷婕o十》:二十一年十一月“庚寅，占城國王遣使大羅盤亞羅日加翳等奉表來賀圣誕節(jié)”。再者，至元四年八月壬午和八年八月己未都是二十七日，而不是二十八。

元成宗，世祖之孫，至元二年九月庚子(初五)生。至元三十一年“九月壬子(初五)，圣誕節(jié)”。⑦《元史》卷一八《成宗紀一》，第387頁。元貞二年(1296年)九月“辛未(初五)，圣誕節(jié)，帝駐蹕安同泊，受諸王百官賀”。大德二年(1298年)“九月己丑(初五)，圣誕節(jié)，駐蹕阻媯之地，受諸王百官賀”。⑧《元史》卷一九《成宗紀二》，分見第406、420頁。三年“九月癸未(初五)，圣誕節(jié)，駐蹕古柵，受諸王百官賀”。⑨《元史》卷二○《成宗紀三》，第428頁。九年“九月戊申(初五)，圣誕節(jié)，帝駐蹕于壽寧宮，受朝賀”。十年九月“壬申(初五)，以圣誕節(jié)，朵瓦遣款徹等來賀”。[10]《元史》卷二一《成宗紀四》，分見第465、471頁。至大二年(1309年)五月“丁酉，以陰陽家言，自今至圣誕節(jié)不宜興土功，敕權(quán)停新寺工役”。[11]《元史》卷二三《武宗紀二》，第511頁。元武宗生于至元十八年七月十九日。

元代圣誕節(jié)，亦稱天壽節(jié)，圣節(jié)、圣節(jié)本命日等。從忽必烈開始，全國各地都要在皇帝誕辰日舉行盛大慶典?！笆ス?jié)拈香，前期一月，內(nèi)外文武百官躬詣寺觀，啟建祝延圣壽萬安道場，至期滿散?！盵12]《元典章》卷二八《禮部一·朝賀》，天津古籍出版社，2011年。宮內(nèi)準備過節(jié)用的服裝用品等，“官家明日慶生辰，準備龍衣熨帖新。奉御進呈先取旨，隨珠錯落間奇珍”。①柯九思《宮詞十五首》，《草堂雅集》卷一。中華書局，2008年。天壽節(jié)當天，在京城的朝臣都要詣闕稱賀。外地官員則要“望闕”慶祝。“元自世祖以來，凡遇天壽圣節(jié)，天下郡縣立山棚，百戲迎引，大開宴賀。至庚申帝(元順帝)當誕日，禁天下屠宰，不宴賀，慮其多殺以煩民也?！雹谌~子奇:《草木子》卷三下《雜制篇》。中華書局，1959年。

洪武三年(1370年)，明太祖詔，“凡圣誕節(jié)及五月十一日神誕，皆遣太常寺堂上官行禮”。③《明史》卷四九《禮志三·吉禮三·城隍條》，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286頁。永樂七年(1409年)，“圣誕前一日，(明成祖)以酒果告列圣帝后于奉先殿”。④《明史》卷四九《禮志三·吉禮三·祭告條》，第1277頁。嘉靖初年，沿用先朝舊儀，“遇正旦、冬至、圣誕節(jié)，于奉天殿丹陛上行禮。既定郊祀，遂罷冬至之禮。惟正旦、圣誕節(jié)行禮于玄極寶殿”。⑤《明史》卷四八《禮志二·吉禮二·令節(jié)拜天條》，第1262頁?！凹尉甘哪?1535年)定內(nèi)殿之祭并禮儀。清明、中元、圣誕、冬至、正旦，有祝文，樂如宴樂。”⑥《明史》卷五二《禮志六·吉禮六·奉先殿條》，第1332頁。萬壽圣節(jié)則致詞曰:“具官臣某，欽遇皇帝陛下圣誕之辰，謹率文武官僚敬祝萬歲壽?！雹摺睹魇贰肪砦迦抖Y志七·嘉禮一·大朝儀條》，第1349頁。“皇太后圣誕，正統(tǒng)四年賜宴午門”。⑧《明史》卷五三《禮志七·嘉禮一·大宴儀條》，第1360頁。

將儒家經(jīng)典視為“圣經(jīng)”，反映了儒家經(jīng)典在中國古代政治、社會生活中的統(tǒng)治地位和人們對儒家學(xué)說的尊崇。西方的圣誕節(jié)對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產(chǎn)生了嚴重的沖擊，風(fēng)頭日盛，這已是不爭的事實。中國近代以前的圣誕節(jié)已經(jīng)是歷史了。雖然享受這個節(jié)日名稱的有眾多的神、仙、佛、菩薩，還有孔子，而主角無疑是唐代以來的皇帝和皇太后。不少皇帝的生日除了稱圣誕，還有各自名目繁多的專門的節(jié)名。自唐迄清，“圣誕”是流行的詞語，只不過和基督教的洋節(jié)沒多少關(guān)系。這可能就是基督教傳入中國以后，將Christmas翻譯為“圣誕”的原因吧。中國歷史上的圣誕節(jié)已逐漸為人們所淡忘，近代中國社會變化劇烈，經(jīng)歷政治革命和文化革命的巨大沖擊，昔日受尊崇的對象被拉下神壇，“圣”既不存，“誕”節(jié)焉附?我們當然不必為中國“圣誕”的消失而惋惜，但傳揚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和豐富中國傳統(tǒng)節(jié)日的文化內(nèi)涵在任何時候都不應(yīng)該忘記。

2013年9月5日，國務(wù)院法制辦公布了“教育法律一攬子修訂草案”的征求意見稿，教師法的第六條“每年九月十日為教師節(jié)”擬修改為“每年9月28日為教師節(jié)”。經(jīng)權(quán)威部門共同研究測算，孔子誕生于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傳統(tǒng)的祭孔日期定在農(nóng)歷八月二十七日，據(jù)說是出自孔子五十一代孫金代孔元措的《孔氏祖庭廣記》(卷八)，原文是“周靈王二十一年庚戌歲，即魯襄公二十二年，冬十月庚子日，先圣生，即今之八月二十七日(陽歷為9月28日)”。1971年，中美建交前，美國參眾兩院以立法形式規(guī)定孔子誕辰為美國的教師節(jié)?，F(xiàn)在，中國政府擬將教師節(jié)改為孔子的誕辰，不管最后能否通過，這一動議都反映了“孔子圣誕”對現(xiàn)代社會仍然具有影響力，體現(xiàn)了中國社會對教師節(jié)文化內(nèi)涵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