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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思和學術年譜

2013-03-27 01:30:34金理
東吳學術 2013年1期
關鍵詞:文學史文學

金理

學術年譜

陳思和學術年譜

金理

一九五四年一月二十八日,陳思和出生于上海一戶平民家庭,留下的記憶是:“金華路全長不足五百步,寬不足十五步,一端連接南京路,正面對著時裝公司;一端連接九江路,頂頭就是大舞臺劇場,東面是華聯(lián)商廈(永安公司),西面是一排舊式的住房,我就出生在那里,一間不知屬于什么類型的房子里?!雹訇愃己停骸渡虾5墓示印?,《黑水齋漫筆》,第251、262、263頁,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一九五五年,二歲。

父親響應“支援西北新興城市建設”而遠赴西安工作。從此,母親毅然挑起撫育子女辛勤持家的重擔,“在我們做子女的印象里,媽媽歷來是家庭的主心骨,她像一棵大樹一樣為我們擋掉了許多風沙暴雨,保證我們不受社會侵害而健康成長”。②陳思和:《平安的祈禱》,《草心集》,第2、3頁,廣州:廣東教育出版社,2004。

一九五七年,四歲。

母親在南京路商業(yè)局里當電話總機接線員,白天就由外祖父和外祖母來照看陳思和。外祖父是個舊學底子很好的老人,收集了一套畫著《水滸》人物的舊香煙牌子,一張張貼在窗下的墻壁上,每天喂飯的時候,就把陳思和放在窗下,指著墻上的人物興致勃勃地講故事,于是陳思和三歲就成了《水滸》專家,可以把一百零八將連綽號帶姓名背得滾瓜爛熟。

因為家里臨近大舞臺劇場,雖然當時陳思和人還太小,看不懂戲,但從小在鑼鼓聲中長大,慢慢培養(yǎng)起對京劇的愛好。

一九五八年,五歲。

中國現(xiàn)代歷史之舟已經(jīng)風風雨雨地駛過了“反右”運動、“大躍進”等一系列“坎”,開始朝“三年自然災害”的大饑餓進軍。家境越來越差,但家境的窘迫從未影響過陳思和對童年生活的美好回憶。外祖父經(jīng)常拉著陳思和在外面到處逛,“漫無目標地在太陽光下亂走,我這個從小在城市里長大的孩子認識了大自然孕育的各種可愛的生命。我學會了摘桑葉養(yǎng)蠶,鉆草叢捉蟋蟀和小河里撈魚蟲”。③陳思和:《上海的故居》,《黑水齋漫筆》,第251、262、263頁,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一九六〇年,七歲。

讀小學,外祖父給陳思和灌了一腦子的懸梁刺股故事,“我習慣了黎明即起,溫習課文”。④陳思和:《上海的故居》,《黑水齋漫筆》,第251、262、263頁,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

家附近有一家醬園,陳思和經(jīng)常去看工人們制作醬菜,看到光著腳丫踩出來的咸菜,以為不衛(wèi)生,外祖父就開導說:人的身體是最干凈的,人腳踩出來的咸菜就像用手包的餃子,有人氣啊?!巴庾娓刚f的‘人氣’,是指人的氣味,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有了人的生命信息在里頭了。這些教誨,對我后來的精神成長是有很大的幫助?!雹訇愃己停骸锻林杏迹ǖ谝徊浚何遗c楊浦》,未刊。該自傳是陳思和關于楊浦生活的回憶,曾陸續(xù)發(fā)表在《楊樹浦文藝》雜志上。本文的相關引用,一律依據(jù)《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

一九六七年,十四歲。

前一年小學畢業(yè)。這年十一月進入中學?!拔母铩焙平俳蹬R,無法接受完整的中學教育,“惟在市井民間受到自發(fā)的啟蒙教育和文化熏陶”。②陳思和:《三十年治學生活回顧——陳思和三十年集序》,《當代作家評論》2009年第3期。

百無聊賴中開始讀《水滸》,外祖父擔當起最好的輔導教師,認真輔導陳思和理解《水滸》中各種人情世故,并且滲透了其自己的人生經(jīng)驗。此后外祖父又提供了 《蕩寇志》、《水滸后傳》,慢慢地陳思和開始閱讀越來越多的舊小說,包括 《三國演義》、《西游記》、《三俠五義》、《紅樓夢》等。

一九六八年,十五歲。

陳思和作為長子,擔當起家里的“主管”任務,“那時學校里鬧革命,斗教師,外祖父堅決不讓我到學校參加任何活動”,“反正也閑著無事,媽媽就把每月大約六十元錢交給我,由我來負責開銷這個家,上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下有兩個妹妹,一家的柴米油鹽醬醋和三頓飯菜安排全要管”。③陳思和:《上海的故居》,《黑水齋漫筆》,第268、269頁。

“文革”期間看了很多批判電影,如《早春二月》、《林家鋪子》、《舞臺姐妹》、《不夜城》、《阿詩瑪》、《北國江南》、《紅日》……陳思和為這些電影所著迷,“隨著一部一部‘批判電影’的放映,在我的眼前漸漸展露出一個與粗暴的現(xiàn)實世界完全對立的、澄明而豐富的電影藝術世界,也漸漸地接觸到現(xiàn)代文學的信息……通過電影我對文學產(chǎn)生極大的興趣,開始去尋找這類文學作品去閱讀,開始感受到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所蘊含的豐富的藝術力量,自覺地成為一個文學的愛好者”。④陳思和:《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未刊。該自傳是陳思和關于楊浦生活的回憶,曾陸續(xù)發(fā)表在《楊樹浦文藝》雜志上。本文的相關引用,一律依據(jù)《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

冬,中學里響應“學工”,被安排去靠近吳淞口的上海第五鋼鐵廠勞動兩個星期,在此過程中“有機會看到整個車間的全貌,在我充滿好奇的幼稚眼光里,這是一幅波瀾壯闊的勞動生產(chǎn)的宏圖。車間里光線昏暗,一排排機器都有條不紊地工作,行車在上面來來回回地行駛,工人在下面各種崗位上勞動,人來車往,整個車間就像是一座龐大的機器,包括人和機器在內(nèi)的所有物體都是機器構造中的各個部件,配合得如此有序和完美。那一刻我突然感動起來,意識到這就是一種集體主義的力量”。陳思和日后憶及這次“學工”的影響時說:“我后來的人生道路上,對社會抱有善意和積極參與,相信有一種努力可以使我們變得更加完美,起點都是在這次學工勞動。”⑤陳思和:《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未刊。該自傳是陳思和關于楊浦生活的回憶,曾陸續(xù)發(fā)表在《楊樹浦文藝》雜志上。本文的相關引用,一律依據(jù)《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

一九六九年,十六歲。

“文革”是一個破壞文化的時代,惟有魯迅著作與毛澤東詩詞成為人們通向文化學習的渠道。通過對毛的詩詞的誦讀,陳思和逐漸喜歡上了舊體詩詞;又借助王力的《詩詞格律》,開始學寫舊體詩,“到了中學畢業(yè)時竟然有十幾首,有新詩也有舊體詩詞,我自己裝訂成一本小冊子,還自己取了一個古怪的名字叫《鰷濠集》,自己用古怪的篆體字設計了封面”。⑥陳思和:《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未刊。該自傳是陳思和關于楊浦生活的回憶,曾陸續(xù)發(fā)表在《楊樹浦文藝》雜志上。本文的相關引用,一律依據(jù)《土中蛹(第一部):我與楊浦》。

在“文革”初期的幾年里,陳思和讀完了《烈火金鋼》、《平原槍聲》、《敵后武工隊》、《紅巖》等大部分當代長篇小說,并開始著迷地閱讀巴金的“愛情三部曲”和《憩園》。尤其是《憩園》給予陳思和難以磨滅的感動和影響,“‘文革’中泛濫成災的暴力事件與小說描寫的溫馨故事完全背道而馳,風馬牛不相及,我的內(nèi)心遭受了很大沖擊。每天黃昏的時候,太陽斜斜地照過來,樹的影子慢慢地長下去,我就呆呆地朝著樹底下看,仿佛眼前就會轉出這么個人來——我腦子里想,這個人是灰白的長頭發(fā),胡子很臟,穿一件綢的藍布大褂,是個很瘦的老乞丐。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是覺得看見過這么一個人,腦子里老是出現(xiàn)這樣的形象。然后我就想,如果他出現(xiàn)了,我就會像書中的孩子一樣給他什么東西。其實生活里從來沒有過這么一個落日、黃昏、老人的衰敗的形象,但是這個故事卻讓我激發(fā)了全部內(nèi)在的同情心,激發(fā)了人性中的善良的道德力量,幫助我辨別當年的形勢和以后的人生道路”。①陳思和:《文本細讀的意義和方法》,《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篇十五講》,第9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陳思和日后經(jīng)常以這個例子來說明文學、人文精神的魅力以及對人潛移默化的影響。

一九七〇年,十七歲。

夏,初中畢業(yè)。正值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陳思和母親因為丈夫已經(jīng)遠赴西安“支內(nèi)”,想方設法把兒子留在了上海。

一九七二年,十九歲。

參加上海市盧灣區(qū)圖書館書評小組,參與編輯一本名為《圖書館工作》的油印刊物。盡管條件有限,但多少為陳思和提供了一個還算滿意的小環(huán)境:書評組由志同道合的文學青年組成,在閱覽室里可以讀到當時政策允許的開放的圖書和報刊。此外,圖書館政宣組負責人董耀根很有組織能力,為了提高書評組的寫作能力,他特地把“文革”前葉以群主編的《文學的基本原理》分章節(jié)拆開影印,分給大家學習。這是陳思和最早接觸的文學原理,也為他日后的學術之路打下了一些基礎。陳思和的編輯能力與組織工作能力也漸漸培養(yǎng)起來。

一九七四年,二十一歲。

“文革”后期的學習運動雖然離不開黨內(nèi)高層的權力爭斗,但對于馬列原著和魯迅著作的學習,還是為后來陳思和的學術工作打下了基礎。

為響應“評法批儒”運動中所構造的儒法斗爭的文學史模式,盧灣區(qū)圖書館兩位研究古代文學的館員接受了編寫《劉禹錫評傳》的任務,陳思和正好跟著這兩位師傅,學習古典文學。后來他進入復旦大學中文系后,曾發(fā)表學術論文《試論劉禹錫〈竹枝詞〉》,基礎就是先前打下的。

一九七六年,二十三歲。

國家經(jīng)歷天災人禍,陳思和個人命運也發(fā)生深刻變化,聚少離多的父親在打完退休報告、辦理戶口遷移手續(xù)的時候突發(fā)腦溢血辭世,“在我懂事起,他與我在一起的時候不會超過一年半。小時候我怕他,稍長時敬他,懂事后怨他,也想著他,可是他死了”。②陳思和:《西安》,《黑水齋漫筆》,第102頁。

一九七七年,二十四歲。

《精練集中 深入開掘——談王愿堅同志的幾篇近作》,刊《解放日報》十一月二十日。

一九七八年,二十五歲。

春,入復旦大學中文系學習。

《藝術地再現(xiàn)生活的真實》發(fā)表于《文匯報》八月二十二日,這是為同學盧新華的小說 《傷痕》而寫的評論,大學期間發(fā)表的第一篇文章,標志著陳思和開始“真正進行當代文學批評”。③陳思和:《編年體文集(一九八八-一九九九)新版后記》,《當代作家評論》2010年第4期。

九月,長期受迫害的“胡風分子”賈植芳結束在復旦大學印刷廠的勞改,回到中文系資料室工作。陳思和有幸拜見賈植芳,結下終生的師生緣。

一九七九年,二十六歲。

四月,《思考·生活·概念化》刊《光明日報》四月三日,后被《新華文摘》轉載。此文探討劉心武小說中概念化的毛病?!逗葱l(wèi)誠實的權力——讀〈重放的鮮花〉》,載《讀書》第八期。此文給以一九五七年“反右”中被打成“毒草”的作品高度評價。

在賈植芳的指導下,與同班同學李輝一起研讀巴金著述,以及國際無政府主義思想文獻?!鞍徒鹗且粋€信仰無政府主義的作家,為什么一個非馬克思主義者會在現(xiàn)代中國社會的發(fā)展中逐漸走到思想與創(chuàng)作前列,成為當代知識分子的杰出代表?”——這是陳思和進入巴金研究的動機。而上述“一個與傳統(tǒng)的現(xiàn)代文學史敘述不一樣的敘述系統(tǒng),從巴金的激進自由主義創(chuàng)作進入文學史,再整合到魯迅-胡風的左翼文藝傳統(tǒng)”,也成為陳思和研究文學史的一個基本思路和方法。④陳思和:《三十年治學生活回顧——陳思和三十年集序》,《當代作家評論》2009年第3期。

參加《上海文學》雜志社的青年評論隊伍活動。

一九八○年,二十七歲。

與李輝合作撰寫的第一篇討論巴金與無政府主義思潮關系的論文 《怎樣認識巴金早期的無政府主義思想》,經(jīng)賈植芳推薦,刊于《文學評論》第三期?!鞍徒鹣壬x到了這篇文章,明確支持我們的觀點”,受到鼓勵,也成為陳思和“學術道路的開始”。①陳思和:《三十年治學生活回顧——陳思和三十年集序》,《當代作家評論》2009年第3期。

一九八一年,二十八歲。

《試論劉禹錫〈竹枝詞〉》刊于《復旦學報》第二期。《一部頗有特色的歷史小說——讀長篇小說〈一百零三天〉》刊《文匯報》七月二十五日。

一九八二年,二十九歲。

《關于性格化的通信》載《上海文學》第一期。

一月,陳思和與徐秀春女士結婚。妻子做醫(yī)護工作,后因體弱長期在家休養(yǎng)。夫婦伉儷情深,在電腦普及之前,妻子長年承擔抄寫員工作,為陳思和抄寫文稿。

二月,留校,先在語言文學研究所當代文學室工作,一年后調(diào)到中文系現(xiàn)代文學教研室,擔任助教。下半年開始擔任八二級新生的班主任,歷時四年。

五月,赴海南島參加第二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年會。會議主題是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四十周年。陳思和提交論文《毛澤東文藝思想是黨的集體智慧的結晶》(《復旦學報》第三期),意在強調(diào)毛的文藝思想是發(fā)展變化的,而不是“凡是派”認為的一成不變。這是其第一次參加全國性的學術會議,得以謁見王瑤、李何林、唐弢、馬良春等現(xiàn)代文學領域前輩。

與李輝合作的論文《巴金與俄國文學》、《記文化生活出版社》、《巴金和法國民主主義》,分別刊于 《文學評論叢刊》第十一輯、《新文學史料》第三期、《文學評論》第五期。

一九八三年,三十歲。

開始主講《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課程。畢業(yè)論文《論巴金的文藝思想》被評為上海市第一屆大學生優(yōu)秀論文。

擔任賈植芳的助手,協(xié)助主編國家項目《外來文藝思潮、流派、理論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影響》資料匯編。六月赴京查閱有關資料。

一九八四年,三十一歲。

《關于凡宰特致巴金信》載《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叢刊》第二期。

十二月,在“杭州會議”上作了《中國文學發(fā)展中的現(xiàn)代主義》的發(fā)言,載于次年《上海文學》第七期(《新華文摘》第九期轉載)。

評為講師。

一九八五年,三十二歲。

論文《巴金與歐美恐怖主義》(與李輝合作)載《文學評論叢刊》第二十一輯,《當代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外來影響》載《文藝理論研究》第一期,《文學批評的位置》載《當代作家評論》第三期,《巴金和外國文學》(與李輝合作)載《外國文學》第七期。

四月,參加廈門大學舉辦的文藝理論研討會。恰逢思想解放時期,文學研究者從“文革”和“清污”的陰影里走出來,沖破思想牢籠,文藝理論領域出現(xiàn)新方法熱。在廈門會議上,陳思和受到時潮鼓舞,結合自身文學史研習經(jīng)驗,寫出《新文學研究中的整體觀》一文,刊于《復旦學報》第三期(《新華文摘》第八期轉載)。

五月,參加現(xiàn)代文學學會在北京萬壽寺舉辦的“現(xiàn)代文學青年學者創(chuàng)新座談會”。陳思和以“整體觀”為題發(fā)言,與北京大學黃子平、陳平原、錢理群的聯(lián)合發(fā)言《論二十世紀中國文學》遙相呼應。此期間陳思和開始撰寫旨在打通中國現(xiàn)代文學和當代文學的系列論文,已發(fā)表的《中國新文學研究的整體觀》與《中國文學發(fā)展中的現(xiàn)代主義》,皆以五四新文學傳統(tǒng)為參照來論述當代文學的經(jīng)驗教訓,由此,陳思和開始形成巴金研究之后,以“整體觀”為核心和方法論的第二個研究系列。

年底在杭州九溪附近舉辦了長江三角洲的文學研討會,陳思和在會上作了一個關于王安憶《小鮑莊》的發(fā)言,后寫成文章《雙重疊影深層象征——談〈小鮑莊〉里的神話模式》(《當代作家評論》一九八六年第一期)。陳思和對王安憶作品的跟蹤式閱讀即從這個時候開始,此期間相關成果還有 《雯雯的今天與昨天》(《女作家》第三期)、《古老民族的嚴肅思考——談〈小鮑莊〉》(《文學自由談》一九八六年第二期)、《城市文學中的尋根意識——評王安憶〈好姆媽、謝伯伯、小妹阿姨和妮妮〉》(《北京晚報》一九八六年四月十八日)、《根在哪里?根在自身——評王安憶〈小城之戀〉》(《當代文壇報》一九八七年第二期),以及與王安憶的對話《兩個六九屆初中生的對話》(《上海文學》一九八八年第三期)。文學史上批評家與作家互相砥礪、互為激發(fā),長時間共同成長的佳話不乏其例,這又是其中之一。

一九八六年,三十三歲。

譯作 《中國現(xiàn)代作家的浪漫一代》(作者李歐梵)載《中國比較文學》第一期,《換一種眼光看人世——趙本夫小說藝術的初探》刊于 《萌芽》第二期,《中國新文學發(fā)展中的懺悔意識》刊于《上海文學》第二期,《中國新文學對傳統(tǒng)文化的認識及其演變》刊于《復旦學報》第三期,《中國新文學發(fā)展中的現(xiàn)實主義》刊于《學術月刊》第九期,《中國當代文學中的現(xiàn)代戰(zhàn)斗意識——論現(xiàn)實戰(zhàn)斗精神在新時期文學中的一種變體》載《當代作家評論》第五期,《當代文學中的文化尋根意識》載《文學評論》第六期。

四月,與李輝合著的《巴金論稿》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書中一些論文在《文學評論》等刊物上發(fā)表時,就已“產(chǎn)生過比較強烈的影響”。該書被認為 “是在新時期巴金研究中有比較突出成就的一部書”,“特點和成就在于更接近于巴金本體的實際。他們不是按照一般作家的模式去研究巴金,而是按照巴金本身的實際研究巴金”,①陳鳴樹:《巴金研究的新收獲——評陳思和、李輝的〈巴金論稿〉》,《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1987年第3期?!帮@示出八十年代研究者超越成說定論的獨立思考和探索創(chuàng)新精神”。②李存光:《二十世紀中國巴金研究掠影》,《我心中的巴金》,第64頁,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2001。

五月,去海南島參加批評家郭小東、陳劍暉等舉辦的青年文藝批評家會議,幾乎全國的青年批評家都到會,盛況空前。

為復旦大學中文系八二級學生開設選修課“新時期文學專題研究”。當代文學面對的研究對象既無時間積淀,又容易受到各種干擾,所以在教學上很難把握。陳思和嘗試將這門課程分作三個部分:一是由他自己主講“新時期文學十年風雨”;二是由同學們討論當代作家作品,討論對象有王蒙、張承志、阿城、劉索拉等;三是請作家高曉聲、王安憶,批評家吳亮、程德培、李潔非等與同學們座談對話,共同探討、交流文學創(chuàng)作與批評的現(xiàn)狀。這樣的課程設置顯然讓學生可以直接沐浴在當代文學的氛圍之中,課堂討論也相當熱烈,發(fā)言實錄整理成文后,在《文學自由談》、《當代文藝探索》等雜志發(fā)表,一九八七年以《夏天的審美觸角》為題結集出版(工人出版社),二○○四年收入《談話的歲月》再版(復旦大學出版社)。當時這個班級中參與討論的學生,如郜元寶、宋炳輝、王宏圖、嚴鋒、包亞明等,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文學批評與研究領域的中堅力量。陳思和素來將教育視作第一職業(yè),“我早說過我的職業(yè)首先是教師,其次才是評論家什么的。對于教師來說,他的工作價值只在于幫助年輕一代及時發(fā)現(xiàn)并利用自己的才華,使中國知識分子的事業(yè)在目前的處境下真正做到薪盡火傳”。③陳思和:《筆走龍蛇》“新版后記”,《筆走龍蛇》,第426頁,濟南:山東友誼出版社,1997。

一九八七年,三十四歲。

《〈隨想錄〉:巴金后期思想的一個總結》刊于《上海文論》第一期,由此開始一個上海作家研究的寫作計劃。后續(xù)之作有《趙長天的兩個側面:人事和自然》(《上海文學》一九八七年第十二期)、《近于無事的悲劇——沈善增小說藝術初探》(《當代作家評論》一九八七年第二期)、《〈金甌缺〉:對時間帷幕的穿透》(《上海文論》一九八八年第二期)、《笑聲中的追求:沙葉新話劇藝術片論》(《新劇本》一九八八年第三期)?!侗臼兰o初現(xiàn)代思潮在中國的影響——王國維魯迅比較論》載《復旦學報》第三期,《中國新文學發(fā)展中的現(xiàn)實戰(zhàn)斗精神——現(xiàn)實戰(zhàn)斗精神與現(xiàn)實主義的分界》載《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第二期,《聲色犬馬皆有境界——莫言小說藝術三題》載《作家》第八期,《同步與錯位:中西現(xiàn)代文學比較》載《上海文論》第五期。

六月,《中國新文學整體觀》出版(上海文藝出版社,“牛犢叢書”之一)。這是陳思和前一階段文學史研究的總結,也是其代表性的學術著作,在學術界影響深遠。該著于一九九○年獲得全國第一屆比較文學優(yōu)秀圖書一等獎,一九九四年獲得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二等獎。談及構思機緣,陳思和曾多次表示受惠于李澤厚對不同代際中國知識分子的劃分與論述,“在大四準備寫畢業(yè)論文時,我一度就想用李澤厚劃分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方法來研究中國新文學史,但終因沒有形成系統(tǒng)的方法而中止,直到一九八五年在‘方法論’的推動下,才開始完成《中國新文學研究的整體觀》,從方法論的角度來描述新文學史”。①陳思和:《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緒論》,《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第13、14頁,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將新鮮的創(chuàng)作現(xiàn)象與文學史的解釋結合起來,構成互動與對話,這是“整體觀”的旨趣與方法,“中國新文學史是一個開放型的整體,惟其開放,所以作為一種文學史而沒有時間的下限,它將在不斷的文學實踐中不斷發(fā)展和自新;惟其是一個整體,所以任何一種新的文學因素的滲入都會引起整體格局的變化,導致對以往文學史現(xiàn)象的重新理解和解釋”。②陳思和:《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緒論》,《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第13、14頁,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1。整體觀追求的并不只是客觀的歷史研究,而是希望通過與歷史的對話來參與當代文學、文化環(huán)境乃至當代生活環(huán)境的改善。研究的目的,仍然包括通過對二十世紀文學史的探索來探討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道路和命運。該著也決定了陳思和此后學術研究的 “基本經(jīng)緯”:“一是把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作為整體來研究,不斷發(fā)現(xiàn)文學史上的新問題,并努力通過理論探索給以新的解釋;二是關注當下文學的新現(xiàn)象,關注中國新文學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結合發(fā)展的最大可能性?!碑斎辉撝安⑽赐瓿伞?,先后有過兩次增訂,也不斷有文學史理論探索的新成果加入其中。

一九八八年,三十五歲。

四月,陪同導師賈植芳夫婦去香港中文大學作兩周訪學,同時受李達三博士邀請,陳思和留中文大學英文系作四個月的訪問,課題是收集港臺文學外來影響的資料。在中文大學盧瑋鑾教授介紹下,結識了來自臺灣的林耀德、龔鵬程、李瑞騰、陳信元等青年才俊。中國內(nèi)地、香港和臺灣三分天下的文學史概念進入陳思和的研究思路,除了中外文學關系以外,三個領域的互動關系也逐漸成為其關注當代文學的基本思路。

《上海文論》第四期開辟 “重寫文學史”專欄,由陳思和與王曉明聯(lián)袂主持。被“重評”的作家有趙樹理、丁玲、柳青、郭小川、何其芳、茅盾,等等,頓開一時之風氣。根據(jù)專欄主持人的設想,“重寫文學史”“原則上是以審美標準”來“重新研究、評估中國新文學重要作家、作品和文學思潮、現(xiàn)象”,質(zhì)疑“過去把政治作為唯一標準研究文學史的結果”,“沖擊那些似乎已成定論的文學史結論”,“探討文學史研究多元化的可能性,也在于通過激情的反思給行進中的當代文學發(fā)展以一種強有力的刺激”,“并且在這個過程中激起人們重新思考昨天的興趣和熱情”。③陳思和、王曉明:《“重寫文學史”專欄主持人的對話》,《筆走龍蛇》,第121、146頁。專欄的設立及陸續(xù)刊發(fā)的文章在學術界引起普遍關注與熱烈爭論。包括王瑤④王瑤:《文學史著作應該后來居上——在〈上海文論〉主持的“重寫文學史”座談會上的發(fā)言》,原載《上海文論》1989年第1期,又收入《王瑤全集》第8卷,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在內(nèi)的不少前輩師長給予鼓勵,同行稿件更是紛至沓來?!爸貙懳膶W史”是一次意義深遠的事件:建構了全新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學科話語,從對于革命史傳統(tǒng)教育的從屬狀態(tài)中擺脫出來,成為獨立、審美的文學史學科。它與一九八○年代中期“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等研究思潮緊密呼應,是學術研究發(fā)展到當時必然會產(chǎn)生遞進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其次,通過將先前面貌統(tǒng)一僵化的文學史改變?yōu)槎嘣?、個性的文學史,表達了一代人文知識分子在特殊時期高揚主體性的共同訴求,也彰顯了文學史闡釋中“當代性”與“歷史性”的辯證。再次,“重寫文學史”是一場知識分子參與歷史的實踐行為,它與一九八○年代諸多擁有共同價值指向的社會文化思潮一起,介入到現(xiàn)代化意識形態(tài)的建構中。對于陳思和個人來說,“重寫文學史”過程中的觀念與實踐,既是其長期思考的賦形,也顯示了其此后文學史研究中的若干路向。比如,“重寫文學史”集中應對的主題之一:從思考文學作品中的思想內(nèi)容與美感形式發(fā)生何種聯(lián)系,以何種形態(tài)存在出發(fā),將新文學史上的作品分為兩種——“一種是作家對生活、對社會的強烈關注和責任通過獨特的、個人化的審美形式表達出來”,“另一種是為了急于表達社會內(nèi)容而忽略了作品的審美特性,以致使作品沒有能夠獲得應有的藝術效果”,①陳思和:《關于 “重寫文學史”》,《筆走龍蛇》,第118頁。這一問題,在其一九九六年發(fā)表的長篇論文《共名與無名》中得到了周徹的論證。而“重寫文學史”所追求的“歷史的審美的文學史”在其日后主編的“文學史教程”中得到了體現(xiàn)。

《當代文學觀念中的戰(zhàn)爭文化心理》載《上海文學》第六期。文章指出,從抗戰(zhàn)爆發(fā)——一九四九年后——“文革”,這四十年是中國現(xiàn)代文化的一個特殊階段,戰(zhàn)爭因素深深地錨入人們的意識結構之中,影響著人們的思維形態(tài)和思維方式。尤其當帶著滿身硝煙的人們從事和平建設事業(yè)以后,文化心理上依然保留著戰(zhàn)爭時代的痕跡,可以概括為戰(zhàn)爭文化心理。在抗戰(zhàn)的特殊環(huán)境與文化氛圍中形成的、以毛澤東《講話》為核心的戰(zhàn)爭文化規(guī)范,與先前知識分子通過自我解放運動而建構起的五四新文化規(guī)范之間構成沖突。胡風的文藝理論,緊密依附五四新文化傳統(tǒng),又與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強烈的主體意識、使命感與戰(zhàn)斗精神血脈相連。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當然不見容于戰(zhàn)爭中嚴格的軍事文化體系,也無法與戰(zhàn)后依然要把文學當作政治斗爭工具的文化要求相協(xié)調(diào)。他所提倡的現(xiàn)實主義真實論,必然有悖于被戰(zhàn)爭所強化了的文學宣傳意識;胡風提倡人格力量和主觀戰(zhàn)斗精神,必然沖犯了戰(zhàn)爭培養(yǎng)起來的高度集體主義原則;胡風強調(diào)了對‘精神奴役創(chuàng)傷’,對‘民族形式’的鞭辟入里的批判,也沖犯了戰(zhàn)爭中崛起的主體力量農(nóng)民的精神狀態(tài)”。②陳思和:《中國新文學發(fā)展中的戰(zhàn)爭文化心理》,《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第97-98頁。《關于解放以來的文藝實踐情況的報告》(“三十萬言書”)始終堅持用知識分子人文主義傳統(tǒng)、五四新文化的價值觀來分析、評判戰(zhàn)后出現(xiàn)的、依然延續(xù)著的戰(zhàn)爭文化規(guī)范的各種理論觀點。胡風在當時不可避免地失敗,正標志了五四新文化傳統(tǒng)在某種意義上的中斷,從此,戰(zhàn)爭文化規(guī)范基本上支配了整個文學界,對當代中國的文學觀念產(chǎn)生相當廣泛的影響,直到“文革”中在極端形式下走向自身的反面。

《胡風文學理論遺產(chǎn)》刊于《上海文論》第六期,這是為“重寫文學史”欄目而作的論文,改寫后以《胡風對現(xiàn)實主義理論建設的貢獻》為題收入《筆走龍蛇》(增訂本)。胡風研究一直在陳思和的學術視野中,受其影響,陳門弟子如張業(yè)松、魯貞銀等都為胡風研究作出了突出貢獻。

《方法·激情·材料——與友人談〈中國新文學整體觀〉》刊《書林》第七期,在被問及寫作《中國新文學整體觀》一書的“最大動力是什么”時,陳思和的答復是“熱愛當代生活”:“至少在我能夠被吸引的,只是與當代生活、當代文學發(fā)生著密切關聯(lián)的歷史文化現(xiàn)象……一個知識分子,如果對當代生活沒有激情,沒有熱望,沒有痛苦,沒有難言的隱衷,那么,他的知識,他的學問,他的才華,都會成為一些零星而沒有生命力的碎片;文學研究雖然不同于文學創(chuàng)作,但在冷靜的學術研究背后,仍然需要精神上的熱情支持”。

秋,被評為副教授。

一九八九年,三十六歲。

《七十年外來思潮通論(上)》載《鴨綠江》第二期,下篇載《鴨綠江》一九九二年第六期?!锻懽兤诘挠『邸纶w本夫》載《文學評論家》第一期。陳思和將趙本夫的長篇小說理解為“準文化”熏陶下的產(chǎn)物:“‘準文化’來自真正的民間,它是民族歷史上的非正統(tǒng)文化,所含的文化內(nèi)涵與審美觀念,都具有民間粗俗,因之也更有生活原始形態(tài)的色彩。民俗民風,鄭衛(wèi)之音,桑濮之聲,通常是它的生命力最為強烈的表現(xiàn)。由于它并非與正統(tǒng)文化絕然對立,而往往是在正統(tǒng)文化制約力較薄弱的環(huán)節(jié)小心翼翼地構筑符合自身道德觀念與審美觀念的文化體系,所以一般很難被人們從獨立的意義上給以重視。”陳思和日后提出“民間”理論,已可于此觸摸到先聲。

一組 “賈植芳印象記”:《“人”字應該怎樣寫》、《大難不死與鐵桿夫婦》、《君子坦蕩蕩》、《桃李盛郁郁》刊于香港《大公報》九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二十九日。

《五四與當代——對一種學術萎縮現(xiàn)象的斷想》,刊于《復旦學報》第三期,論文應中國社科院文學所舉辦的“五四運動七十周年”學術研討會而寫。是時正逢知識分子的廣場意識與啟蒙激情臨界沸點之時,陳思和開始對五四以來的精英傳統(tǒng)有了反思,他將五四新文化運動與歐洲的文藝復興作比較:在后者過程中,“近代資本主義文化精神與西方文化傳統(tǒng)發(fā)生了溝通和融合,由此產(chǎn)生出無限的生機,促使了歐洲近代文明的騰飛”,而五四新文化運動恰恰缺少這一精神,“新文化的產(chǎn)生基本上是得助于西方文化的引進。它始終沒有把現(xiàn)時的文化傳統(tǒng)即封建文化和歷史的文化傳統(tǒng)即中國文化的本體相區(qū)別;沒有認識到五千年以上的中國民族文化傳統(tǒng)與兩千年的封建文化傳統(tǒng)有著質(zhì)的區(qū)分”,“沒有復活那早已被封建文化中斷了的古代文化的積極的生命內(nèi)核”,“沒有將當時的民主革命精神與中國文化的精神貫通起來”,文化上的無根狀造成了“政治為本”、“主義為大”等簡單化思維。由此陳思和提出知識分子應該將學術責任與社會責任分清楚,在學術專業(yè)里建立自己的規(guī)范。此后,中國知識分子在當代文化承傳過程中的作用、意義及其價值所在,一直是陳思和思考的課題之一。

《黑色的頹廢——王朔作品札記》刊于《當代作家評論》第五期,該文先后寫過兩遍,初刊于香港《博益》雜志。當時王朔的作品被主流批評家指為“痞子文學”,陳思和卻認為其作品所顯現(xiàn)的“頹廢文化心理”,與知識分子的理性精神不妨 “陰陽交合地構成了正負兩面的力量”,催化時代的變化與更新。而處身于彼時社會中風雨波瀾的心情,也寫在了此文中。

本年度獲上海市共青團頒發(fā)的 “青年突擊手”稱號和五四獎章。

一九九○年,三十七歲。

《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由臺灣業(yè)強出版社出版增訂本。

發(fā)表論文《中國新文學發(fā)展中的啟蒙傳統(tǒng)》(《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第四期),將啟蒙分為兩種傳統(tǒng):“啟蒙的文學”,文學作為手段而存在,新文學用文體的變革來承擔起新文化運動中的思想啟蒙工作;“文學的啟蒙”,重點在文學,指新文學的文體革命與審美觀念的變革過程,用白話文建構起一種新的審美精神,在現(xiàn)代意義上重新界定何為文學。論文描述了兩種啟蒙傳統(tǒng)的特征、宗旨與演變,既是“整體觀”研究的成果,也是陳思和對手邊工作的一個呼應,比如不妨視作對此前“重寫文學史”遭受質(zhì)疑的一種回應與廓清: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作審美評價是否可能?只有厘清兩種啟蒙傳統(tǒng)的關系,才能正視長期以來文學史觀的片面,以及所謂主流、支流、逆流的人為制造,真正重視文學的審美精神與美感形式,更新民族的審美素質(zhì)。

《但開風氣不為師——論臺灣新世代小說在文學史上的意義》收入林燿德、孟樊主編的《世紀末偏航》(臺灣時報出版社,一九九○)。此后又有 《創(chuàng)意與可讀性——試論臺灣當代科幻與通俗文類的關系》一文,收入林燿德、孟樊主編的《流行天下》(臺灣時報出版社,一九九二)。這期間還寫了一組以王尚義、吉錚、王楨和、羈魂等港臺作家為論述對象的文章,這是陳思和港臺文學研究的一批最初成果。

九月,在復旦大學外文系學習德語,每周十六節(jié)課,整整兩年。

一九九一年,三十八歲。

元月,論文集《筆走龍蛇》由臺灣業(yè)強出版社出版。此為陳思和別具特色的“編年體文集”的第一種?!熬幠牦w文集”將各類不同的文體編在一起,“希望讀者在文字里讀到的不僅僅是‘文’,而應該是作者在這一時期的心情自然流露和所思所想”。①陳思和:《馬蹄聲聲碎》序,《馬蹄聲聲碎》,第3頁,上海:學林出版社,1992。除文學史研究之外,《筆走龍蛇》中還收錄了一組以王安憶、莫言等為對象的文學批評,這幾位都是陳思和私心喜歡且長期追蹤閱讀的當代作家。這也體現(xiàn)了陳思和文學批評的經(jīng)驗與方法:“當代文學研究受到時間限制,很難做到蓋棺定論,必須有長期地追蹤的耐心,才能夠比較完整地把握作家,同時也能夠準確地把握時代風氣的變異?!雹陉愃己停骸毒幠牦w文集(一九八八-一九九九)新版后記》,《當代作家評論》2010年第4期。

與臺灣業(yè)強出版社合作,策劃、主編了“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和“青少年圖書館”。前者是一套大型的現(xiàn)代文化人物傳記,計有三十來種,如王曉明的《魯迅傳》、張文江的《錢鍾書傳》、郭齊勇的《熊十力傳》、王觀泉的《陳獨秀傳》、吳方的《張元濟傳》、丁言昭的《丁玲傳》、金梅的《傅雷傳》等,都名重一時?!扒嗌倌陥D書館”共編一百多本,以文史為主,分多種類型,主要介紹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西方文學名著。以上圖書的策劃推出,在特殊時期打開了一條朝向海外的文化輸出通道,反過來也有力推動了大陸文化市場。

七月,《人格的發(fā)展——巴金傳》作為“中國文化名人傳記叢書”一種,由臺灣業(yè)強出版社推出。簡體字版次年六月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這是第一本以研討巴金人格發(fā)展為寫作中心的傳記,“從傳主的整體生活史和創(chuàng)作史出發(fā),將傳主的人格生長發(fā)展史,分為七個環(huán)節(jié),即:胚胎、形成、高揚、分裂、平穩(wěn)、沉淪、復蘇,從人格發(fā)展史的角度,重新塑造巴金的形象,顯示了一個人性大循環(huán)的歷程”,這種人格重塑的寫法,“完全沖破了過去流行的按文學史分期,即按現(xiàn)代和當代兩個歷史范疇,來撰寫中國現(xiàn)代作家傳記的傳統(tǒng)模式,是一種創(chuàng)新之舉”,“從巴金先生漫長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的歷史實踐來看”,這種新式的立傳手法,“也是更能貼近實際的,因為他寫出了一個人的歷史真實”。①賈植芳:《序一:一個人的歷史真實》,《人格的發(fā)展——巴金傳》,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

十月,《巴金研究的回顧與瞻望》,作為“學術研究指南叢書”一種,由天津教育出版社出版,評估和總結了近十年來學術界巴金研究的成果。該書二○○九年收入巴金研究會編印的“巴金研究叢書”修訂再版,書名改為《巴金研究十年(一九七九-一九八九)》,由香港文匯出版社出版。

一九九二年,三十九歲。

五月,第二本編年體文集《馬蹄聲聲碎》由學林出版社出版。

《余華小說與世紀末意識》刊于《作家》第五期。發(fā)表《還原民間:關于〈九月語言〉的敘事與意蘊》(《文學評論家》第六期),借評論張煒的長篇小說《九月寓言》,提出了關于民間理論的初步觀念。陳思和從當時開始恢復活力的文學創(chuàng)作——張承志《心靈史》、王安憶《叔叔的故事》、賈平凹《廢都》——中感受到一股與意識形態(tài)分道揚鑣、走向民間的思潮。

本年,獲國家教委頒發(fā)的霍英東基金優(yōu)秀青年教師三等獎。

一九九三年,四十歲。

散文 《殊途同歸終有別——記賈芝和賈植芳》載《作家》第五期。

上海知識界發(fā)起人文精神尋思的大討論,引起激烈爭論。陳思和參與的對話主要有:《人文精神何以成為可能?——人文精神尋思錄之一》(《讀書》一九九四年第三期,對話者:張汝倫、朱學勤、王曉明、陳思和)、《道統(tǒng)、學統(tǒng)與政統(tǒng)——人文精神尋思錄之二》(《讀書》一九九四年第五期,對話者:許紀霖、陳思和、蔡翔、郜元寶)。陳思和個人意見的集中表述可參考:《關于人文精神的獨白》(收入《犬耕集》)、《關于“人文精神”討論的一封信——致坂井洋史》(《天涯》一九九六年第一期,收入《犬耕集》②見陳思和 《關于人文精神討論的一封信》(外兩封),《腳步集》,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0。)。陳思和認為,人文精神討論深刻地顯示出無名時代的到來,大一統(tǒng)的價值理念無法再維持其權威性,這是文學界自身引發(fā)的、完全沒有官方授意的、對于未來精神走向的激烈爭論;其理論探討的落腳點則應該回到知識分子的現(xiàn)代傳統(tǒng)和民間崗位。

《現(xiàn)代出版與知識分子的人文精神》刊于《復旦學報》第三期、《知識分子在現(xiàn)代社會轉型期的三種價值取向》刊于《上海文化》創(chuàng)刊號。陳思和將轉型期知識分子的價值取向概括為三種意識:失落了的古典廟堂意識、虛擬的現(xiàn)代廣場意識和正在形成中的知識分子崗位意識。這是陳思和關于現(xiàn)代知識分子課題研究的又一成果,反思五四知識分子廣場意識的虛妄與褊狹,并不是要取消知識分子的精英傳統(tǒng),而是希望知識分子在新的歷史環(huán)境下對自身的處境立場、工作崗位有更加清醒和更加積極的認識。所謂“崗位”,一方面是指知識分子的具體職業(yè),當然在謀生之外,還包括了學術責任與社會責任;另一方面蘊含了一層 “更為深刻也更為內(nèi)在的意義”,即知識分子對文化傳統(tǒng)精血的維系與發(fā)揚。這是一個辯證的概念,具體而微的工作中有“上出”的旨向,而超越性的精神則融化于普普通通的崗位中;這甚至不只是一個抽象的理論概括,而必須通過生命實踐來踐履。陳思和的學術活動,大致不出著書立說、編輯出版、教書育人,有意探索三者之間達致圓通的可能性與限度,正以此來把握知識分子的民間崗位。

本年,被評為教授、博士生導師,跨兩個學科指導研究生: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指導二十世紀文學史的研究方向,比較文學專業(yè)指導中外文學關系的研究方向。并獲上海市教衛(wèi)辦頒發(fā)的上海市優(yōu)秀教育工作者稱號。陳思和如今已桃李滿天下,對其言傳身教,作為學生的張新穎這樣說:“陳思和老師的職業(yè)在教育,直接形式是口傳,那就只有身受者得益了。對教育,他的熱愛是難以言說的。他講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已經(jīng)有許多年了,但每次上課前必備課,常常是上午的課,早晨四點多鐘即起,找參考書,寫內(nèi)容提綱。同樣一個名字的課業(yè),卻有不少學生聽了不止一次……陳思和對他周圍的學生傾心傾力地關懷,往往使身受者無以言謝。而看著自己所關心的青年人一步步地成長,他也深感欣慰。他營造了一種很令外人羨慕的師生關系,在其中投射了具有提升偉力的精神能量。精神能量的循環(huán)流通在當代人間,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也正因此更加凸顯了身受者的幸福感?!雹購埿路f:《一個當代知識分子的文化承擔》,《歧路荒草》,第168、169頁,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

一九九四年,四十一歲。

一月,連續(xù)發(fā)表兩篇探討民間文化形態(tài)與文學史關系的論文:《民間的沉浮——從抗戰(zhàn)到文革文學史的一個嘗試性的解釋》(《上海文學》第一期,該文獲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第二屆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成果獎”三等獎)、《民間的還原——“文革”后文學史某種走向的一個解釋》(《文藝爭鳴》第一期),將“民間”這一早已有之的概念放入文學史研究領域,作為一種新的研究視角來探討文學現(xiàn)象;通過梳理現(xiàn)代知識分子立場、文學文本的審美內(nèi)涵及其現(xiàn)實意義,來闡釋民間的多層次理論意義,并且探討其在不同歷史階段呈現(xiàn)出的不同性質(zhì)和特點?!懊耖g”是一個極具“生產(chǎn)性”的文學史理論,衍生出“民間隱形結構”、“民間理想主義”等概念,以此視角來梳理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史,解決了很多以往的文學史框架中無法容納的問題。對此,王光東、羅興萍等學者“接著做”了不少深入的后續(xù)性研究。同時,“民間”也為一九九○年代以來的文學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和研究空間,對于張煒、張承志、莫言、余華、賈平凹、閻連科等一批優(yōu)秀作家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新的解讀方式。“民間”理論的提出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南帆肯定其“強大的整合功能”,②南帆:《民間的意義》,《文藝爭鳴》1999年第2期。王光東認為“關于民間的理論以及在大板塊整合文學史的學術研究是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在此一個具有新意和深意的文學史世界正變得愈來愈明晰”。③王光東:《陳思和學術思想的意義》,《文藝爭鳴》1997年第3期?!懊耖g”不僅是一個文學史理論,也是陳思和思考現(xiàn)代知識分子歷史傳統(tǒng)和現(xiàn)實處境的延續(xù),陳思和屬于在五四新文化傳統(tǒng)中醒悟人生的一代學者,理所當然地將五四的知識分子傳統(tǒng)視為自己的傳統(tǒng),并且有意無意地作為自己行動的參照,“但在事實的經(jīng)驗上,我又十分明顯地看到了這一傳統(tǒng)自身所存在的局限”,“在后來的知識分子道路上埋下了嚴重的隱患”,因此,“希望在堅持五四傳統(tǒng)的同時再進一步跳躍出去,融入到更大的學術傳統(tǒng)中去安身立命”。④陳思和:《犬耕集》后記,《犬耕集》,第251頁,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民間”的意義也并不僅在理論層面上,還包括尋覓、發(fā)揚被散落在民間世界里的人文信息與傳統(tǒng),結合潛在的健康力量參與到對當代生活的改造中,發(fā)揮一個知識分子應該承擔的職能。關于民間理論和知識分子崗位意識的探討,都可以看作是在這方面的努力。

三月,第三本編年體文集《羊騷與猴騷》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內(nèi)收“自己的書架”甲、乙兩集,分談外國文學與中國文學,文章原先發(fā)在《海南日報》副刊、香港《大公報》副刊與上海《文學角》雜志上,皆為制式短小的讀書隨筆,雜駁隨意而下筆自由,“曲曲折折也罷,聲東擊西也罷,終能讓人一吐而快”。①陳思和:《羊騷與猴騷》自序,《羊騷與猴騷》,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4。在寫作其中一組現(xiàn)代文學書話的同時重讀“二周”,論魯迅的雜文與罵人等篇,心境與筆法皆步武前賢,而“自己的書架”之名,取自知堂“自己的園地”。

得到某企業(yè)家的資助,建立起“火鳳凰學術著作出版基金”,掛靠在巴金、王元化等前輩領銜的“上海文學基金會”旗下正式運作?;I劃出版的第一套叢書即由陳思和與王曉明聯(lián)袂主編的“火鳳凰新批評文叢”,由學林出版社陸續(xù)推出,共十二種。出版社出這套文叢,起先沒有把握,初版印了三千冊,結果在圖書訂貨會上一經(jīng)推出,征訂數(shù)達到四千多冊,后來重印多次。此舉既在當時文壇空氣普遍沉悶的狀況下開出一片文學批評的“綠洲”,又不妨視作新形勢下“君子善假于物”的嘗試,在經(jīng)濟大潮中尋覓、把握宏揚人文精神的契機。這也是陳思和素所追求的,通過切實的工作與實踐,承傳、播散知識分子的理想與精神?!盎瘌P凰新批評文叢”(以及稍后陳思和策劃的“逼近世紀末批評文叢”)推出了一批一九九○年代成長起來的上海文學批評新人與年輕學者,如郜元寶、張新穎、胡河清、王彬彬、羅崗、薛毅等(“火鳳凰”出版的基本上都是他們的第一本學術著作),除胡河清不幸早逝外,其余日后都在自己的學術領域內(nèi)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

十二月,第四本編年體文集《雞鳴風雨》由上海學林出版社出版。該著后獲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三等獎。

一九九五年,四十二歲。

繼“火鳳凰新批評文叢”后,和李輝策劃了第二套叢書“火鳳凰文庫”,以一批老知識分子的風骨文章為主打,如巴金《隨想錄》、賈植芳《獄里獄外》,抗衡文化市場流行的軟性讀物,也切實實現(xiàn)了“火鳳凰學術著作出版基金”實踐知識分子的理想、探索其傳播可能性的目標。叢書由遠東出版社陸續(xù)出版,共二十五種。其中較有影響的還包括沈從文《從文家書》、張中曉《無夢樓隨筆》、于光遠《“文革”中的我》等。

九月,《逼近世紀末小說選 (卷一,一九九○-一九九三年)》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編選者為陳思和、張新穎、李振聲與郜元寶,原計劃逐年推出一卷,直到二○○○年,共八卷,后實際出版五卷。該書系既是對九十年代文學一次極具個人化的存檔,其所出具的眼光、對當代小說在跨越世紀之門時呈現(xiàn)的可能性的探討、求證,在今天看來無不應驗了超前性、預見性。比如,卷二曾選入王小波的《革命時期的愛情》,而當時王在國內(nèi)并無太大名聲。陳思和為每卷撰寫的長篇序言,②這幾篇序言后來一并收入陳思和論文集 《不可一世論文學》(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中,修訂后的題名分別為:《跨越世紀之門——〈逼近世紀末小說選(卷一,1990-1993年)〉序》、《變化中的敘事與不變的立場——〈逼近世紀末小說選(卷二,1994年)〉序》、《碎片中的世界與碎片中的歷史——〈逼近世紀末小說選(卷三,1995年)〉序》、《個人經(jīng)驗下的文學與所謂“沖擊波”——〈逼近世紀末小說選 (卷四,1996年)〉序》、《多元格局下的小說文體實驗——〈逼近世紀末小說選(卷五,1997年)〉序一》、《“何謂好小說”的幾個標準——〈逼近世紀末小說選 (卷五,1997年)〉序二》。提出九十年代“無名”文化的特征,及在此文化狀態(tài)下小說創(chuàng)作的新變;同時顯示出批評家的獨到眼力與其文學批評的顯著特征。比如,《逼近世紀末小說選》中多次選入韓東、朱文的小說,陳思和在各卷序言中也不惜篇幅地加以解讀,而在當時一般的評論意見中,置身于社會邊緣的新生代作家很難得到負責的理解。陳思和這樣解釋他的“鐘愛有加”:“我之所以不強調(diào)小說里的放浪形骸因素,也不是不看到,只是覺得這些因素對這些作家來說并非是主要的精神特征。‘無名’的特點在于知識分子對某種歷史趨向失去了認同的興趣,他們自覺拒絕主流文化,使寫作成為一種個人性的行為。但個人生活在社會轉型過程里仍然具有自己的精神立場”。③陳思和:《“無名”狀態(tài)下的90年代小說——答〈小說界〉編輯問》,《豕突集》,第285、286頁,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8。在“放浪形骸”中提取出含藏其間的銳氣,這多少得冒一點火中取栗的風險,“我愿意把這些作品中一些隱約可見的創(chuàng)意性因素發(fā)揚出來,愿意看到這一代作家潛藏在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真正激情被進一步發(fā)現(xiàn),而不愿意看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理論去助長新生代創(chuàng)作中的平庸傾向”;①陳思和:《碎片中的世界與碎片中的歷史——〈逼近世紀末小說選 (卷三)〉序》,《不可一世論文學》,第195頁?!罢f得坦率些,在多元的世紀末的文學語境里,我更企望看到的正是那些從個人性敘事立場中提升的知識分子的現(xiàn)實戰(zhàn)斗精神”。②陳思和:《“何謂好小說”的幾個標準——〈逼近世紀末小說選(卷五)〉序》,《不可一世論文學》,第252頁。上述話語清晰顯示出陳思和文學批評的重要特征,“君為李煜亦期之以劉秀”,③陳思和曾這樣來表述其文學批評的關懷:“我明知當時的創(chuàng)作至少在作家主觀上并沒有達到我所想象的程度,但我總是愿意把我認為這些創(chuàng)作中最有價值的因素說出來,能不能被作家們認同或有所得益并不重要,我始終認為文學評論家與作家本來就應該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用不同的語言方式來表達對同一個世界的看法?!标愃己停骸豆P走龍蛇》“新版后記”,《筆走龍蛇》,第424頁。始終以建設性的態(tài)度,擴張、敞亮創(chuàng)作者在追求“藝術真實”的過程中原先構想的“微弱的影子”,④雪萊說過:“流傳世間的最燦爛的詩也恐怕不過是詩人原來構想的一個微弱的影子而已?!币娧┤R《為詩辯護》,伍蠡甫、胡經(jīng)之主編:《西方文藝理論名著選編》(中),第78頁,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6。進而將批評者主體的理想中的“應當怎么樣”放入具體分析,由此,文學批評成為一種實踐,以求改變文學創(chuàng)作乃至社會生活中不盡人意的因素。

《民間與現(xiàn)代都市文化》刊于《上海文學》第十期。陳思和指出,現(xiàn)代都市民間的價值取向具有“虛擬性”。至于民間文化形態(tài)在現(xiàn)代都市文學中出現(xiàn),即新文學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都市通俗文學達成了藝術風格上的真正融合,卻是在淪陷中的現(xiàn)代都市上海完成的??梢詮倪@種歷史性轉變的角度出發(fā),探討張愛玲的傳奇創(chuàng)作?!懂敶际行≌f創(chuàng)作中的民間形態(tài)之一:現(xiàn)代讀物》載《文學世界》第六期。在龐大復雜的現(xiàn)代都市民間文化領域中,現(xiàn)代讀物只是其中一個部落,而文學性讀物又是這個部落中代表較高層次的部分。知識分子對讀物的參與,或許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讀物的品位,但也必然會付出代價,比如消解知識分子的啟蒙精神,使人們“放棄對現(xiàn)實世界的改造和批判責任”。

九月,參加新加坡國家文藝局舉辦的文學評獎活動。

十一月至次年四月,作為早稻田大學交換研究員,在東京住了半年。讀書寫作,收集有關臺灣文學的資料,應一些大學的邀請作學術講演。當時與日本學者的交流,主要圍繞知識分子的處境,以及中國學界關于人文精神的討論而展開。

十二月底,從日本去香港,參加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主辦的中國文學史研討會,與王曉明教授聯(lián)合發(fā)表對話 《知識分子的新文化傳統(tǒng)和當代立場》(《當代作家評論》一九九七年第二期)。

本年,擔任復旦大學人文學院副院長。

一九九六年,四十三歲。

二月,第五本編年體文集《犬耕集》由上海遠東出版社出版,這是陳思和最喜歡的一本文集。陳思和認為自己的學術道路與格局大致有三個方面:從巴金、胡風等傳記研究進入以魯迅為核心的新文學傳統(tǒng)的研究,著眼于現(xiàn)代知識分子人文精神和實踐道路的探索;從新文學整體觀入手,探索文學史理論創(chuàng)新,梳理學術傳統(tǒng)和學科建設;從當下文學的批評實踐出發(fā),嘗試去參與和推動創(chuàng)作。《犬耕集》是以上學術道路和格局“初具形態(tài)的一個文本”,“‘犬耕’一詞固然有力不從心之意,但也包含了努力實踐、不計成敗的決心”。⑤陳思和:《編年體文集(一九八八-一九九九)新版后記》,《當代作家評論》2010年第4期。

四月,在日本早稻田大學作講演《我往何處去——新文化傳統(tǒng)與當代知識分子的文化認同》。講演稿整理后,由坂井洋史翻譯,刊于日本《世界》雜志第六、七期,后刊于《文藝理論研究》第三期。文中介紹了陳思和從導師賈植芳身上感受到的魯迅-胡風的承傳意義,這樣的匯合,大致上可以表達陳思和對于新文學精神傳統(tǒng)流變的清理和思考,也表達了其自身的當代立場。

六月,赴臺灣參加《中央日報》副刊舉辦的百年中國文學研討會。結識了梅新、無名氏、焦桐、王德威等臺灣朋友。

七月,《理解九十年代》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收錄了陳思和與李振聲、郜元寶、張新穎、嚴鋒等幾位朋友在一九九四-一九九五年間的文學對話。這組對話曾在《作家》雜志上連載,逐個討論余華、張承志、張煒、王安憶、劉震云和朱蘇進六位作家的新近創(chuàng)作,“尋找和確定描述九十年代文學的某種有效的價值原點,以及世紀末文學向過去和未來伸展的多種精神渠道”,①郜元寶:《理解九十年代》序,《理解九十年代》,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書中還有一組內(nèi)容是陳思和為《上海文學》雜志“批評家俱樂部”欄目主持的兩次討論和一篇訪談錄。正逢市場經(jīng)濟大潮沖擊人文學科的時候,“我們當時很寂寞,但是希望在不斷的對話與交流中鞏固我們自己的專業(yè)理想和崗位意識”。②陳思和:《談話的歲月》前言,《談話的歲月》,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該書二○○四年收入《談話的歲月》再版(復旦大學出版社)。

九月,第六本編年體文集《寫在子夜》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論文《共名與無名:百年中國文學管窺》,刊于《上海文學》第十期?!肮裁迸c“無名”是一對指涉文化形態(tài)的相對立的概念。所謂“共名”,是指時代本身含有重大而統(tǒng)一的主題,知識分子思考問題和探索問題的材料都來自時代主題,個人的獨立性因而被掩蓋起來。所謂“無名”,則是指當時代進入比較穩(wěn)定、開放、多元的社會時期,人們的精神生活日益變得豐富,那種重大而統(tǒng)一的時代主題往往攏不住民族的精神走向,于是出現(xiàn)了價值多元、共生共存的狀態(tài)。共名與無名理論,陳思和最早在一九九五年為《逼近世紀末小說選》(第二卷)所寫序言里提出;后來以“這兩種狀態(tài)下的文學創(chuàng)作現(xiàn)象為考察對象,對百年來的中國文學發(fā)展規(guī)律作一些討論”,形成論文《共名與無名:百年中國文學管窺》;此后在《試論九十年代文學的無名特征及其當代性》、《簡論抗戰(zhàn)為文學史分界的兩個問題》等文章中又有所發(fā)揮、深入。上述文學史理論的提出,一方面是“整體觀”方法論觀照下的又一成果,另一方面則體現(xiàn)出陳思和對一九九○年代文學的理解。在很多論者眼里這是一個退步、讓人失望的文學年代,陳思和卻是從積極意義上來給出整體把握:隨著知識分子精英集團的瓦解與商品大潮的沖擊,曾經(jīng)彌漫在一九八○年代“改革開放”的“共名”周圍的二元對立思維模式逐漸發(fā)生改變,意識形態(tài)爭斗逐漸淡化,整個社會文化空間日益開放,文化的共名狀態(tài)開始渙散,為那種更偏重個人性的多元化的無名狀態(tài)所取代,而作家的立場也發(fā)生變化,從共同社會理想轉向個人敘事立場。盡管從政治熱情、人文精神以及道德節(jié)操等方面衡量,九十年代是一個節(jié)節(jié)敗退的時期,但異端叢出、王綱解紐卻為文學提供了自由的想象與創(chuàng)作空間,“從發(fā)展的眼光看,一九九○年代對于大多數(shù)作家來說是一個分化、并且醞釀著巨變的時期,直接導致了二十一世紀頭一個十年文學創(chuàng)作的新的飛躍”。③陳思和:《編年體文集(一九八八-一九九九)新版后記》,《當代作家評論》2010年第4期。無名狀態(tài)與民間立場相配合,基本上構成了陳思和觀察一九九○年代以來文學的理論視角。

十一月,接受斯德哥爾摩大學文學院的邀請,去瑞典參加主題為“溝通”的國際研討會,與許多作家們有了直接交往。

一九九七年,四十四歲。

主持編輯了兩套 “逼近世紀末”系列叢書(山東友誼出版社出版):“逼近世紀末批評文叢”(七種)和“逼近世紀末人文書系”(十種),分別對應此前推出的“火鳳凰新批評文叢”和“火鳳凰文庫”,內(nèi)容上都有延續(xù)性。五月,《筆走龍蛇》(增訂本)作為“逼近世紀末批評文叢”之一出版。

六月,論文集《還原民間》由臺灣東大圖書公司出版。

七月,學術隨筆集《黑水齋漫筆》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本月,獲得臺灣聯(lián)合報系資助,在臺灣中研院學術訪問一個月,閱讀大量臺灣文學資料,對陳思和以后的學術研究有了進一步的開拓。

九月,“火鳳凰青少年文庫”(十五輯共九十種)由海南出版社分批推出。這是“火鳳凰系列”的又一品種,內(nèi)容涵及古今中外,有傳統(tǒng)文化、古典文學、現(xiàn)代文學、外國文學等。陳思和在一九九七年前后一直在做中學生人文教育的嘗試,向青少年提供這樣一套課外讀物,正是為改善中學生的閱讀環(huán)境做些努力。

九月,《陳思和自選集》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次年該書獲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一等獎。

《也談“批評的缺席”》載《南方文壇》第六期。出于對無名狀態(tài)的深刻體察,陳思和對“批評的缺席”之類的說法不以為然:“這種抱怨背后的社會心理相當復雜,既有權力者對批評失控的惱怒,有知識分子對文學批評與時代 ‘共名’傳統(tǒng)姻緣的追懷,也有批評自身在新的文化狀態(tài)下的不適應?!薄叭藗冎愿械脚u的缺席,只是表明了關于批評的傳統(tǒng)觀念沒有改變,一種陳舊的批評觀念仍在作祟,那就是片面地以為批評必須與話語權力形態(tài)結合在一起,希望樹立起批評的權威意識,使批評成為主宰輿論導向的力量,對文學創(chuàng)作構成某種威懾作用?!雹訇愃己停骸兑舱劇芭u的缺席”》,《豕突集》,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8。亦可見陳思和《“無名論壇”之一:關于無名時代的批評》,《牛后文錄》,第213、214頁,鄭州:大象出版社,2000;陳思和:《個人經(jīng)驗下的文學與所謂 “沖擊波”——〈逼近世紀末小說選 (卷四)〉序》,《不可一世論文學》,第214頁。

一九九八年,四十五歲。

九月至次年春,接受韓國瑞南財團的項目資助,以漢城大學(現(xiàn)改名首爾大學)訪問研究員的名義,赴韓國參觀訪問,并應邀在漢城大學中文系為研究生教授現(xiàn)代文學課程。半年中結識了不少韓國朋友,尤其是與以《創(chuàng)作與批評》雜志為中心的一批韓國知識分子建立起友誼。次年三月,與全炯俊教授展開對話《東亞細亞的現(xiàn)代性與二十世紀的中國》,后刊于《東方文化》二○○○年第一、二期。

《重建精神之塔——論王安憶九十年代初的小說創(chuàng)作》(《文學評論》第六期)、《試論王琦瑤的意義》(《文學報》四月二十三日)、《林白論》(《作家》第五期)、《人性透視下的東方倫理》(《中央日報》四月三、四日;《文匯讀書周報》七月十一日)等評論文章,對王安憶、林白、嚴歌苓等當代作家的作品作系統(tǒng)分析。

與王光東、張新穎在《當代作家評論》雜志上共同主持“無名論壇”,從本年第六期開始,歷時三年。著重對當代作家作品和文學現(xiàn)象進行重新評價,以此實踐無名時代批評立場的自由、追求批評家的主體性;同時也引申出對當代文學史上各種問題的討論,可視作“重寫文學史”的接續(xù)。該欄目先后刊文所探討的對象包括:臺灣作家無名氏的創(chuàng)作、“潛在寫作”、巴金的《隨想錄》、聶紺弩的舊體詩、香港文學、少數(shù)民族文學等。

十二月,第七本編年體文集《豕突集》由漢語大詞典出版社出版。

本年,在第七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學會年會上當選副會長。

一九九九年,四十六歲。

七月,論文集《新文學傳統(tǒng)與當代立場》由山東教育出版社出版。

九月,主編《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教程》雖是集體編寫,但主要體現(xiàn)了陳思和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開始研究一九四九年以后的文學史的基本觀念和理論創(chuàng)新,可謂其個人文學史理想的實踐。該著出版后,連獲 “上海市優(yōu)秀教材”三等獎 (二○○○年)、“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三等獎(二○○○年)、“教育部優(yōu)秀教材”一等獎(二○○二年)。《教程》是目前中國高校通行的教材之一,據(jù)統(tǒng)計,截至二○○八年十二月,已十八次再版,發(fā)行十七點五萬冊,在韓國、日本均有翻譯介紹。并得到學術界同行們的熱情鼓勵,洪子誠認為,《教程》“雖定位在大學文科低年級用書,但探索新的評述體系的努力顯而易見。提出‘潛在寫作’的命題,發(fā)掘曾被壓抑、掩埋的文本,并在另一些文本中發(fā)現(xiàn)裂縫,以顯現(xiàn)‘一體化’時期仍存在的多種文化構成。這是這一工作的價值所在”。②洪子誠:《近年的當代文學史研究》,《鄭州大學學報》2001年第2期。陳曉明指出:《教程》以“‘潛在寫作’和‘民間意識’作為理論支撐點,重新清理現(xiàn)當代中國文學史”,無疑是“開創(chuàng)性的,并且卓有成效”,盡管若干問題引起爭議,③見李楊《當代文學史寫作及相關問題的通信》,《文學評論》2002年第3期;李楊:《當代文學史寫作:原則、方法與可能性》,《文學評論》2000年第3期;李潤霞:《“潛在寫作”研究中的史料問題》,《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2001年第3期。但“這些探索和爭論都表明文學共同體的一種努力,那就是回到更豐富復雜的歷史本身。在一個更廣大深遠的視角去看待現(xiàn)代以來的中國文學”。①陳曉明:《現(xiàn)代性與文學研究的新視野》,《文學評論》2002年第6期。楊揚認為:“作為本科生的教學課本,我感到這本書開創(chuàng)了一種文學史的趣味。我們不妨去翻閱一下現(xiàn)在所用的各種文學史教程,可以說絕大多數(shù)教程都是面目可憎,不僅內(nèi)容千篇一律,而且文筆枯澀,簡直讓人難以閱讀。但面對這本文學史教程,我感受到一種閱讀的愉快?!雹跅顡P等:《重寫文學史:建構與檢討——〈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學者談》,《杭州師范學院學報》2000年第5期。

《試論當代文學史 (一九四九-一九七六)的“潛在寫作”》刊于《文學評論》第六期?!皾撛趯懽鳌笔钱敶膶W史上的特殊現(xiàn)象:由于種種歷史原因,一些作家的作品在寫作其時得不到公開發(fā)表,要等到特殊的歷史時期結束之后(例如“文革”結束后)才公開出版發(fā)行?!皾撛趯懽鳌边@一概念的提出,是為了說明二十世紀中國文學創(chuàng)作的復雜性,“潛在寫作”的文本所反映的那個時代知識分子嚴肅的思考,是當時精神現(xiàn)象不可忽視的有機組成部分,也只有將這些屬于過去時代的文本放在其醞釀和形成的背景下考察,將地底下的被遮蔽的民間思想文化充分發(fā)掘出來,才能夠打破“萬馬齊喑”的時代假象,真正展示時代精神的豐富性和多元性。陳思和的弟子劉志榮在 《一九四九-一九七九:潛在寫作》(復旦大學出版社,二○○七)一書中對這一問題接著作了周徹的論述。

二○○○年,四十七歲。

《傳媒批評:一種新的批評話語》刊《文匯報》三月十八日。從一九九○年代開始,在傳統(tǒng)的與政治權力相結合的批評話語以及以啟蒙、審美為特征的知識分子的批評話語之外,傳媒批評登場了,作為大眾文化的一翼有其自身運作方式與規(guī)律,知識分子的獨立批判精神誠然與傳媒批評本質(zhì)上不相容,但并不意味著知識分子完全不能參與到傳媒機制中去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如何正面發(fā)揮它的社會批判能量,使之成為當代社會文化建設的組成部分,正取決于知識分子多大程度上參與了其中的工作”。

《現(xiàn)代都市的欲望文本——對“七十年代出生”女作家的一點思考》載《小說界》第三期,該文對衛(wèi)慧、棉棉反抗主流社會秩序的“另類”寫作表示出同情的理解。

四月,第八本編年體文集《牛后文錄》由鄭州大象出版社出版。

四、五月,應美國芝加哥大學唐小兵教授之邀,去芝加哥大學講授中國當代文學一個學期。同時訪問了哈佛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等。

《關于二十世紀中外文學關系研究中的世界性因素》刊于《中國比較文學》第四期。該理論視角的提出有一長期的醞釀過程:一九八○年陳思和跟隨賈植芳從事 “外來文學思潮流派理論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影響”的理論資料匯編,此后在研究中外文學關系的過程中,深感于傳統(tǒng)的影響研究及其背后作為方法論支撐的歸納法無法整合中外文學關系現(xiàn)象,陸續(xù)寫過《二十世紀中外文學關系研究的一點想法》(《中國比較文學》一九九三年第一期)等論文,對傳統(tǒng)思維方法提出質(zhì)疑。一九九七年曾發(fā)表論文《〈馬橋詞典〉:中國當代文學的世界性因素之一例》(《當代作家評論》一九九七年第二期),運用比較文學中分析世界性因素的方法,為韓少功長篇小說《馬橋詞典》被誣抄襲一事作辯護。正是在上述過程中,“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世界性因素”的概念逐漸清晰化:既然中國文學的發(fā)展進程已經(jīng)被納入了世界性格局,那么它與世界的關系就不可能是完全被動的接受,它已經(jīng)成為世界體系中的一個單元,在其自身的運動中形成某些特有的審美意識,不管其與相關的外來文化是否存在著直接的影響關系,都是以獨特的面貌加入世界文化的行列,并豐富了世界文化的內(nèi)容。此后,陳思和又運用該理論來研究五四新文學的先鋒性與西方先鋒文學的對應關系。《中國比較文學》曾設專欄討論該論題長達兩年。謝天振教授指出,這是個“有著巨大研究空間的課題”,“為進一步開展中外文學關系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對傳統(tǒng)的拘泥于求索‘事實聯(lián)系’的研究方法提出了質(zhì)疑”,且把“研究引向了文學本身”,“還促使我們對比較文學方法論進行反思”。③《“20世紀中國文學的世界性因素”討論會紀要》,《中國比較文學》2000年第2期。

論文 《鳳凰·鱷魚·吸血鬼——臺灣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幾個同性戀意象》載《南方文壇》第四期。

九月,赴臺北參加中央大學舉辦的兩岸文學發(fā)展研討會,會上提交論文 《海底事,說不盡——論臺灣九十年代創(chuàng)作中的海洋題材小說》(《學術月刊》第十一期)。

本年,獲教育部跨世紀優(yōu)秀人才培養(yǎng)計劃(人文社會科學)。擔任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副會長。

二○○一年,四十八歲。

一月,《中國新文學整體觀》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再版,字數(shù)擴大到三十萬字。

六月,出任復旦大學中文系系主任。改革本科生基礎教學、創(chuàng)設原典精讀課程。其主持的“中國語言文學原典精讀”系列課程后來獲得教育部精品課程、國家級優(yōu)秀教學團隊等獎項。

六月,第九本編年體文集《談虎談兔》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從一九九一年出版《筆走龍蛇》開始,已經(jīng)完成了十二年的編年體文集。

與賀圣遂聯(lián)袂主編 “火鳳凰學術遺產(chǎn)叢書”,由復旦大學出版社推出,包括陳子展《詩三百解題》、潘雨廷《易學史發(fā)微》等五冊。許多老學者畢其一生心血著書立說,留下了傳世之作卻身后無人問津,蓋棺有論,出版無期。這套叢書正是資助這些著作出版、搶救學術遺產(chǎn)。至此,從青少年閱讀、青年學者的批評、著名人文學者的文集,到老學者身后著作,都已囊括在“火鳳凰系列”的視野之中,在當時出版環(huán)境惡劣的情況下,“火鳳凰”嘗試了知識分子自覺的抗爭和努力。

八月,為海南出版社編寫的中學生讀本《人文知識讀本》出版,其序言《人文教育的位置在哪里》(載《中國教育報》九月六日,《新華文摘》第十二期轉載),呼吁加強青少年的人文教育。本月,編著《墨磨人生:柯靈畫傳》由上海書店推出。

年底,任馬來西亞《星洲日報》“花蹤”世界華人文學大獎終身評委。年底,赴法國參加法國高研院舉辦的學術會議。本年起,擔任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

二○○二年,四十九歲。

《我們?nèi)绾蚊鎸π率兰o的文學》載《當代作家評論》第二期,該文為春風文藝出版社推出《二十一世紀中國文學大系》(二○○一卷)總序。陳思和指出,“一個真正直面生活本身、與廣大社會底層的人類呼吸與共的藝術家,他本來是不會舍棄那種來自生活、又是與生命血肉相連的藝術感受的,而他所要舍棄的,恰恰是來自生活以外的,屬于人類觀念性的因素。如果從這樣一個角度來討論文學,那么,從上一世紀的九十年代以來,文學創(chuàng)作所發(fā)生的悄悄變化正是趨向這一軌跡。放棄高調(diào),腳踏實地,以具體的個別的感性的藝術追求來開辟文學的新境界”,“新世紀第一年的文學創(chuàng)作,正是上一世紀文學走向的順理成章的自然發(fā)展”。

上半年連續(xù)完成《試論閻連科〈堅硬如水〉中的惡魔性因素》(《當代作家評論》第四期)、《欲望:時代與人性的另一面——試論張煒小說中的惡魔性因素》(《文學評論》第六期)。論文嘗試將歐洲文學傳統(tǒng)中提煉出來的惡魔性因素移用到當下文學批評領域,探索中國當代文學中對世界性因素的反映。惡魔性是指人性中有一種陰暗的因素,以創(chuàng)造性與毀滅性同時俱在的狂暴形態(tài)出現(xiàn),它是一種人格形象、人性因素、也直指我們今天的社會生活狀況。陳思和首先討論了“文革”題材書寫中的惡魔性因素,進而討論全球化歷史進程中的惡魔性因素的特征及其相關問題,“面對惡魔性其實就是面對人性自身在當今社會的種種考驗與應對,因此研究惡魔性因素不僅對藝術創(chuàng)作而言,也是對社會發(fā)展中某種人格重鑄都會帶來積極的意義”。①陳思和:《欲望:時代與人性的另一面——試論張煒小說中的惡魔性因素》,《文學評論》2002年第6期。

八月二日,慈母逝世。因父親常年在西安工作,陳思和自小由母親辛勤撫育成人,感情深厚,“臨終前她還親自選定了一張照片,要放到她的追悼會上。她說,我的兒子有許多學生,他們會來參加追悼會,我要選一張好的照片給他們看”。②陳思和:《平安的祈禱》,《草心集》,第2頁。

十月,論文集《中國當代文學關鍵詞十講》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將文學史理論研究的成果與當代文學批評結合在一起,每組湊成兩篇論文,以這樣一種編選體例來示范“一種學術研究的循環(huán)過程”:以理論研究來推動文學批評,以批評實踐來檢驗理論探索。

十二月,參加上海作家代表團訪問埃及,在埃及文化局發(fā)表講演“巴金和他的作品”。

十二月,主編《巴金圖傳》由廣東教育出版社出版,次年獲國家圖書獎提名獎。

二○○三年,五十歲。

四月,接受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黨組委托,出任《上海文學》雜志主編。

《從細節(jié)出發(fā)——王安憶近年短篇小說藝術初探》刊《上海文學》第七期。從這一期開始,《上海文學》推出“月月小說”為主打的小說創(chuàng)作,即每月(每期)推出著名作家的兩部短篇,通過這樣的方式來鼓勵和推動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繁榮。為什么要提倡短篇小說,陳思和認為,近年來流行讀物市場上長篇小說泛濫成災,“而短篇小說正是因為失去了市場的青睞,它反而少了許多牽制和雜質(zhì),從藝術的角度說反而顯得純粹”。①陳思和:《為什么要提倡短篇小說》,《海藻集》,第297頁,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陳思和堅持為每一期的“月月小說”撰寫相關評論,探討該作家短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風格,除前述王安憶之外,陸續(xù)討論的對象包括:嚴歌苓、劉慶邦、阿成、張學東、肖克凡等。

十一月,成立上海巴金文學研究會,擔任會長。

十二月,課堂講稿經(jīng)整理后,編輯成《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著十五講》,由北京大學出版社出版。次年,該著獲得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類二等獎。陳思和有感于“輕視文本閱讀的治學態(tài)度漸漸地成了一種風氣”,而希望通過此書對文學名著的講解而示范如何進行 “文本細讀”。文本細讀應當從文學性出發(fā),探討一部作品“可能隱含的豐富內(nèi)涵與多重解釋,窺探藝術的奧秘與審美的獨特性,而不是重返以往庸俗社會學所做過、并被實踐已經(jīng)證明是錯誤的所謂的社會學分析”。力倡文本細讀也與陳思和對文學史構成與教學的設想相關,“只有在建立以讀解作品為主型的文學史的基礎上,我們才能進一步探討以文學史知識傳播為主型和以知識分子人文精神為主型的兩種文學史的教學意義與可能性”。②陳思和:《文本細讀的意義和方法》,《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名著十五講》,第5、10頁。

本月,論文集《不可一世論文學》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所謂“不可一世”,是指必須將二十世紀末的文學與新世紀初的文學聯(lián)系起來,有些問題和現(xiàn)象才能看得清楚。

本年,獲上海市寶鋼優(yōu)秀教師獎。

二○○四年,五十一歲。

教育部首次遴選文科長江學者特聘教授,被聘為中文學科首位長江學者特聘教授。

四月,第十本編年體文集《草心集》由廣東教育出版社出版。

《探索世界性因素的典范之作:〈十四行詩〉》刊于《當代作家評論》第三、四期。該文于二○○六年獲得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二等獎。

十一月,赴德國特里爾大學、波恩大學等地作系列學術講演“世紀之交的中國文學”。

本年,曾應山東出版集團邀請,去濟南作講演《當代文化趨向與出版策略》(《文匯報》二○○五年二月二十日),發(fā)表后引起過較大反響。

二○○五年,五十二歲。

一月,《上海文學》第一期因發(fā)表作家張煒的 《精神的背景——消費時代的寫作和出版》,引起激烈爭論。

四月,語錄集《秋里拾葉錄》由山東友誼出版社出版。

五月,巴金研究會主編的《巴金研究集刊》第一卷《生命的開花》由文匯出版社出版。同時策劃“你我巴金”系列叢書,陸續(xù)由上海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

九月,《上海文學》編輯部與甘肅文學院聯(lián)合舉辦聲勢浩大的“甘肅小說八駿”上海之旅的論壇活動,推出雪漠、張存學、王新軍、葉舟、閻國強、馬步生、史生榮、和軍校八位作家。同月,與法國人文之家基金會等聯(lián)合開展“兩儀文舍”的中法作家對話活動。

十月十七日,巴金去世。陳思和連續(xù)發(fā)表《從魯迅到巴金:新文學傳統(tǒng)在先鋒與大眾之間——試論巴金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意義 (一)》(《文學評論》二○○六年第一期,二○○八年獲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論文三等獎)、《從魯迅到巴金:新文學精神的接力與傳承——試論巴金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意義 (二)》(《文藝報》二○○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從魯迅到巴金:〈隨想錄〉的淵源及其解讀——試論巴金在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意義(三)》(《文學報》二○○五年十月二十七日)三篇論文(后收入《海藻集》),系統(tǒng)闡述了新文學傳統(tǒng)的接力從魯迅到巴金的發(fā)展軌跡。

論文 《試論五四新文學運動的先鋒性》載《復旦學報》第六期,被《新華文摘》二○○六年第十期、香港浸會大學學報《人文中國》第十二期 (香港浸會大學編,上海古籍出版社,二○○六)全文轉載,英文版The avantgarde elements in May Fourth New Literature Movement,發(fā)表于Frontiers of Literary Studies in China V.1N.2(高等教育出版社,二○○七),在多次國際學術交流平臺上被提及和討論,在國際學界具有較高的知名度和影響。該文于二○一○年獲得教育部中國高校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優(yōu)秀成果一等獎。此后《先鋒與常態(tài)——現(xiàn)代文學史的兩種基本形態(tài)》(《文藝爭鳴》二○○七年第三期)一文在先鋒文學和主流文學兩者的關系上進一步展開討論。陳思和提出中國文學的古今演變中存在著“變”的兩種形態(tài),一種是依循了社會生活的發(fā)展而自然演變的文學主流,謂之“常態(tài)”;另一種是以超前的社會理想和激進的斷裂實行激變的先鋒運動,謂之“先鋒”。作為一場先鋒運動的五四新文學猛烈地沖擊了當時的文學主流,促進了文學史的激變,但是其本身先鋒的性質(zhì)也決定了它的短暫過程,決定了它和文化主流之間復雜的關系。陳思和認為,五四新文學運動作為一個帶有先鋒性的革命文學運動,它和當時席卷歐洲的先鋒運動構成了世界性的對話,都以激進的政治批判態(tài)度、顛覆傳統(tǒng)文化的決絕立場、求新求變的語言探索以及對唯美主義文藝觀的批判為標志。由此來回應海外漢學家們抬高晚清、貶低五四的傾向,進而解決五四新文學的主流與其他各類文學(通俗文學、舊體文學等)之間的關系?!跋蠕h”與“常態(tài)”這一理論視角引出了對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作重新評估的價值體系(這無疑將成為陳思和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教程》中的敘述主線之一);而對“先鋒性”的召喚,也是陳思和考察當下文學發(fā)展的重要依據(jù),比如其對新世紀文學的評估(見《從“少年情懷”到“中年危機”——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研究的一個視角》、《對新世紀十年文學的一點理解》)。因在文學史研究和當下文學批評等方面所提供的生產(chǎn)性與輻射力,“先鋒”與“常態(tài)”理論在學界引發(fā)熱烈反響。吳福輝在《當新舊文學界限的堅冰被打破》一文中評價道,“陳思和提出的問題其實并不局限在五四,而是牽涉現(xiàn)代文學研究‘整體性’、‘全局性’的一個看法,即消解歷來的所謂新舊文學的厚障壁,來重新闡釋中國二十世紀文學的歷史”。①吳福輝:《當新舊文學界限的堅冰被打破》,《中華讀書報》2006年3月15日。而《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文藝爭鳴》、《中華讀書報》等都組織了專題討論,參與的專家包括吳福輝、王嘉良、劉勇、吳曉東、欒梅健、羅崗、李楠等。

《簡論抗戰(zhàn)為文學史分界的兩個問題》刊于《社會科學》第八期。將抗戰(zhàn)作為文學史的分界,主要理由來自這樣的思考:第一,抗戰(zhàn)改變了知識分子在中國現(xiàn)代化進程中的社會地位及其與中國民眾的關系。戰(zhàn)爭文化規(guī)范的形成取代了知識分子啟蒙文化規(guī)范。第二,抗戰(zhàn)使中國的政治文化地圖發(fā)生了改變,文學也相應地分布在不同政治性質(zhì)的三個區(qū)域。而與五四新文化規(guī)范形成沖突的、當代文學觀念中戰(zhàn)爭文化心理的形成,正可視為戰(zhàn)爭對文學發(fā)生的具體影響。文章還討論了劉志榮提出的議題——抗戰(zhàn)使一種以魯迅為標志的文學精神產(chǎn)生分離,使之或者內(nèi)斂,或者消失,或者潛隱,著意從文學自身審美的內(nèi)在特征來界定文學史的變遷。不僅僅滿足于外緣條件,而觀照文學史演變的“內(nèi)在理路”,此一方法亦見諸對“先鋒”與“常態(tài)”理論的設想。

《關于“都市文學”的議論兼談幾篇作品》刊《當代作家評論》第六期。陳思和認為,“中國經(jīng)濟發(fā)展與都市經(jīng)濟的繁榮都不能也不應該簡單化地比附文學的發(fā)展軌跡,更不能預設一個‘都市文學’的模式,輕易地宣布下一輪的文學主流就非他莫屬了。文學固然要密切反映社會生活的變化,但是這種反映形態(tài)也應該是充分主觀化的、精神化的和審美的”。

二○○六年,五十三歲。

一月,主編的“潛在寫作文叢”(十種)由武漢出版社推出。文叢將被時代喧囂所淹沒的個人性、獨立性之聲整理出版,包括阿垅、張中曉、無名氏、彭燕郊、胡風、綠原等人的作品。

二月起,書評專欄“自己的書架”在《文匯讀書周報》上重新開張,兩周一期,延續(xù)兩年半,計五十篇。

六月,與丁帆合編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社團史研究書系”(第一輯,共七種)由東方出版中心推出。該書系為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成果。

連續(xù)發(fā)表《論〈秦腔〉的現(xiàn)實主義藝術》(《中國現(xiàn)代文學論叢》第一卷一期)、《再論〈秦腔〉:文化傳統(tǒng)的衰落與重返民間》(《揚子江評論》創(chuàng)刊號),討論賈平凹長篇小說《秦腔》中“法自然”的精神、敘事者的意義、藝術手法,以及“秦腔”所象征的傳統(tǒng)鄉(xiāng)土文化在當下的處境與命運。

七月,任香港浸會大學“世界華文文學長篇小說大獎·紅樓夢獎”決審評委。同月,辭去《上海文學》主編之職。

十、十一月,為臺灣政治大學“王夢鷗講座”連續(xù)作三場公開講演:《中國大陸當代文學史(一九四九-一九七六)的潛在寫作》、《巴金〈隨想錄〉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的意義》、《新世紀以來大陸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狀況》。

二○○七年,五十四歲。

在《當代作家評論》雜志上開始主持“文本細讀與比較研究”的專欄。

《我對〈兄弟〉的解讀》刊于《文藝爭鳴》第二期,借助巴赫金的理論對余華長篇小說《兄弟》所引起的爭議作出回應。

五月,去大連參加由《當代作家評論》、上海大學中文系、渤海大學國際寫作中心等單位共同主辦的王安憶作品研討會。發(fā)表《讀〈啟蒙時代〉》(《當代作家評論》第三期),討論王安憶的長篇新作。

《新世紀以來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的兩種現(xiàn)實主義趨向》刊《渤海大學學報》第三期。論文通過對賈平凹的《秦腔》和余華的《兄弟》這兩部具有標志性的長篇小說的具體分析來探討新世紀以來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趨向,《秦腔》可以稱作是一種模擬社會、模擬自然、模擬生活本來面目“法自然的現(xiàn)實主義”;《兄弟》是以夸張和怪誕的手法創(chuàng)作的怪誕的現(xiàn)實主義。這兩種審美風格的出現(xiàn)呈現(xiàn)出新世紀小說重新回到現(xiàn)實社會、重新關注當代生活、關注當代精神狀態(tài)的趨向。同時也提示人們對文學的現(xiàn)實主義批判精神需要重新認識。

八月,獲得教育部國家高校名師獎。同月,復旦大學中文系在教育部新一輪的評估中獲得國家一級學科重點學科。

十二月,第十一本編年體文集《海藻集》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

二○○八年,五十五歲。

《我們的學科還很年輕》刊《文學評論》第二期(《新華文摘》第十一期轉載)。陳思和指出,近年來“國學熱”、儒家熱、傳統(tǒng)文化復興、傳媒炒作流行快餐等等社會思潮,并不會構成現(xiàn)代文學學科的生存危機,挑戰(zhàn)來自學科內(nèi)部必須面對的艱巨任務:“我們當然要維護自己學科作為二級學科的生存理由,要維護五四新文學精神在本學科所擁有的核心地位,但也不能回避,‘現(xiàn)代中國文學’,確實包含了許多非‘中國現(xiàn)代文學’所能夠容忍的文學因素”,比如通俗文學、舊體詩詞等,“要承認過去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的觀念是從新文學史的觀念演變而來,比較狹隘的新舊對立思維模式再加上戰(zhàn)爭文化心理構成的思維模式,建構起來的一套所謂主流、支流、逆流的文學史敘事模式不能適應今天學者們寬闊的學術視野和本學科所取得的學術發(fā)展”。陳思和倡導“從理論上著手,通過理論創(chuàng)新提出新的文學史觀念,來重新整合文學的各種現(xiàn)象,達到新的文學整體觀”,其近期提出的 “先鋒”與“常態(tài)”理論視角即是這一方向上的努力。此外,“我們的學科存在下去的理由,就在于它不是依靠歷史的久遠和觀念的凝固不變,而恰恰它的依憑就在于它永遠與當下生活結合在一起,生活的未來有多長,我們的學科的生命就有多長,它的特點就是不斷對應當下出現(xiàn)的文化現(xiàn)象和文學現(xiàn)象,解釋當下文學和生活的關系,推動文學事業(yè)的發(fā)展”。

四月二十四日,賈植芳仙逝,連續(xù)作三篇《我心中的賈植芳先生》(《文匯報》六月二十日、《隨筆》第五期、《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第四期)悼念恩師。陳思和曾有詩句云“師前承教千般足,身后留名總是殘”,賈植芳過世后,頓感“千般足”的境界打破,“日本友人山口守前來參加追悼會,對我說了一句真切的話:‘我有一種孤兒的感覺?!@句話也同樣說出了我的心情”。①陳思和:《獻芹錄》跋,《獻芹錄》,第283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9。

發(fā)表《“歷史家族”民間敘事模式的創(chuàng)新嘗試》、《人畜混雜、陰陽并存的敘事結構及其意義》(《當代作家評論》第六期)兩篇論文,討論莫言長篇小說《生死疲勞》的民間敘事。

十一月,獲《當代作家評論》設立的首屆“當代中國文學批評家獎”,“授獎辭”中說:“陳思和在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中形成了自己的學術思想,是八十年代以來本學科最重要的學者之一,又是學院派批評的代表性人物。在提出‘新文學整體觀’、倡導‘重寫文學史’等之后,又相繼提出了‘當代文學史中的戰(zhàn)爭文化心理’、‘民間文化形態(tài)’、‘共名與無名’、‘潛在寫作’等概念或命題,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新論述提供了話語資源,拓展了當代批評的理論空間,并對文學的知識生產(chǎn)發(fā)生了重要影響。他以文學史家的身份介入當代文學前沿問題,熱情而冷靜,持久而深入,從容而堅定,推動了當代文學批評的學院化進程?!雹谝浴爱敶袊膶W批評家獎”評委會撰寫的《當代中國文學批評家獎:陳思和授獎辭》,《當代作家評論》2008年第6期。

《時代·文學·人》刊《當代作家評論》第六期,該文表達了陳思和對我們這個時代中文學與文學批評的特質(zhì)、以及兩者之間關系的看法:在今天,全球化已經(jīng)構成了一個巨無霸式的板塊結構“迅速把社會表面推向超穩(wěn)定的繁榮,同時有力地掩蓋住內(nèi)部所包容的各種混亂與矛盾沖突,個體的生命變得微不足道”,然而文學“作為一種完全個人化的精神勞動”,“與主流的全球化板塊相分離,完全成為精神曠野上的孤魂野鬼”,飽含了“難以排遣的孤獨感、自身的精神上的失敗感和與世界的緊張關系”。與此相應,我們這個時代文學批評應當呈現(xiàn)出鮮明的個性,“體現(xiàn)在評論家個人的人文立場的傳承與獨特”,由此出發(fā)對于創(chuàng)作文本的解讀,“就是在精神曠野里尋求、呼喚、理解那些孤魂們,尋求一種熱血的刺激和生命的共融,以此抗衡像鋼板一樣鋪天蓋地壓下來的全球化”。

本年,獲復旦大學校長獎。

二○○九年,五十六歲。

一月,擔任香港賽馬會設立的首任嶺南大學現(xiàn)代文學杰出訪問教授之職,共五個月。講授現(xiàn)代文學課程。

三月,顧艷著《讓苦難變成海與森林——陳思和評傳》由武漢出版社出版。

五月,第十二本編年體文集《獻芹錄》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收集了陳思和為《文匯讀書周報》所設專欄“自己的書架”而撰寫的書評文章,可視作對《羊騷與猴騷》的接續(xù)。

《從“少年情懷”到“中年危機”——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研究的一個視角》載《探索與爭鳴》第五期,論文以人的生命與文學生命相參證,對兩個“新世紀”文學提供了比較研究的視角:在二十世紀初,中國社會發(fā)生現(xiàn)代轉型,“少年”、“青年”作為現(xiàn)代性的特征被反復強調(diào)?!扒嗄辍毕笳髦鴮ΜF(xiàn)狀的不滿足,富有批判精神,并被賦予青春期反抗、內(nèi)在沖動和樂觀主義等特征,同時又包含了偏激、破壞、狂熱、粗暴的先鋒精神。新文學運動一直延續(xù)著“青年”的特征。但經(jīng)歷了“文革”后,中國社會結束了“青春期”,逐步進入告別理想、崇尚實際的“中年期”。該文及次年發(fā)表的《對新世紀十年文學的一點理解》(《文藝爭鳴》二○一○年第四期)系統(tǒng)表達了陳思和對當下文學發(fā)展的評估,尤其是對新世紀文學遭遇“中年危機”的憂慮:從一九八○年代成長起來在今天進入中年的作家們,如王安憶、莫言、賈平凹等,是三十年來中國文壇的中流砥柱,但是文學畢竟 “不是依靠個別作家而是依靠一代代作家的生命連接起來延續(xù)繁衍的”。所謂“中年危機”并不來自中年作家自身創(chuàng)作的難以為繼,而是指中年作家的文學趣味,通過一系列的獲獎、收入選本、文學批評和教學等,形成強力規(guī)范,對“他者”的創(chuàng)作造成遮蔽,“初出茅廬的青年是很難在中年的成熟規(guī)范下輕易取勝的”。所以文學代際的“斷裂”并不是“事實上的青年文學的萎縮,而是在我們既成的整個文學話語體系下誤以為他們萎縮了”,“今天主流的作家和主流的批評家都已經(jīng)是中年人,作為同代人他們之間是存在著很好的溝通。而在更加年輕的作家崛起于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的時候,文學批評和文學理論顯然是嚴重滯后了”。在陳思和看來,部分“七○后”作家(見陳思和《低谷的一代》,《當代作家評論》二○一一年第六期)以及更年輕的“八○后”,顯然迄今還未得到文學批評負責的支持與解讀。

六月,主編的 《中國新文學大系 (一九七六-二○○○)·文學理論卷》由上海文藝出版社推出,共分三卷:人文的復興 (偏重基礎理論)、思潮與爭鳴、作家作品論。陳思和與王進、金理聯(lián)袂為《大系》所作的序言既是對批評史的歷史總結,也表達了在新形勢下的瞻望:在當下文學評論領域,學院批評、傳統(tǒng)的意識形態(tài)批評以及媒體批評構成了鼎足而三的局面。在這樣的局面中,學院批評如何發(fā)出獨立的聲音、建立可能?一方面,“意識形態(tài)的宣教化與媒體的娛樂化互相利用親密結合,形成了一種媒體主流批評的勢態(tài)”,學院批評面對這種不利形勢,應該學會拒絕,并充分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 (講臺和教育)。另一方面,“學院派的批評并不意味著要脫離社會現(xiàn)實”,“文學批評的生命力就在投入文學實踐,介入社會進步”,“發(fā)展學院派的批評,還是需要把握與調(diào)整與媒體之間的關系,要充分利用媒體來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文學中的“身體”象征了什么?——序朱崇科的〈身體意識形態(tài)〉》刊于《文藝爭鳴》第七期。盡管是一篇書評,但是卻體現(xiàn)了陳思和在相關問題上的重要思路:從人文主義的發(fā)展路向考慮,一九九○年代并非是“倒退”,而是某種程度上對“個人的發(fā)現(xiàn)”的落實:在一九八○年代,“人的自覺與解放的命題,主要集中在人的公民權利的捍衛(wèi)與重新認識”,而一九九○年代則“在非政治說教,非思想道德,以及人性在頹廢松弛的環(huán)境中”,落實了“對于人作為一個個體的獨立生命的存在合理性——人的諸種欲望的發(fā)展、純粹感官的追求享受、人性中惡魔性因素的爆發(fā)”等。惟有敏感的文學創(chuàng)作,能夠撥開人欲橫流的社會表象,發(fā)掘到“隱藏于民間日常生活的革命性因素”,它們“往往是以極為微弱的信息存在于聲色犬馬的欲望激情之中”。一方面是知識分子重拾獨立思想與戰(zhàn)斗精神,另一方面是伸張人的感官追求,強調(diào)人性欲望的合理性,以上兩者陰陽交合,構成了一九九○年代文學思想領域追求人性實現(xiàn)的形式。這也是陳思和之所以與眾不同地對九十年代的文學給出肯定評價的立據(jù)之一。

十一月,《當代小說閱讀五種》由香港三聯(lián)書店出版,簡體字版于次年八月由復旦大學出版社推出。內(nèi)收關于閻連科、余華、賈平凹、莫言和張煒五位作家的評論。這幾位本就是陳思和長期跟蹤閱讀的對象,他們的創(chuàng)作在新世紀又有飛躍,“水漲船高,我借了創(chuàng)作的水勢,發(fā)表了數(shù)篇評論,共同參與新世紀文學建設”。①陳思和:《三十年治學生活回顧——陳思和三十年集序》,《當代作家評論》2009年第3期。陳思和在對此時期重要長篇小說的評論中,運用了其先前所提出的“世界性因素”的分析視角,例如,將閻連科、張煒小說與來自古希臘的惡魔性因素相溝通,在對莫言、余華小說的分析中引出了巴赫金首倡的、拉伯雷式的民間狂歡因素,解讀賈平凹小說時探討了現(xiàn)實主義、自然主義的文學因素。

十二月,主編的資料集《中國當代文學六十年》(四卷)由上海大學出版社出版。

二○一○年,五十七歲。

《當代作家評論》第四期特辟“陳思和研究專輯”,收入張新穎、孫晶、金理、黃平、楊慶祥等學者的文章,討論陳思和所提出的“民間文化形態(tài)”、“共名與無名”、“潛在寫作”等文學史理論。

八月,《腳步集》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書前有長序《三十年治學生活回顧》。

九月,《當代文學與文化批評書系·陳思和卷》由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推出,結集了對當代作家賈平凹、莫言、王安憶、閻連科、張煒、余華、林白、嚴歌苓等作跟蹤研究的批評文章。

九月,主編“二十世紀文學史理論創(chuàng)新探索叢書”由山東教育出版社出版,為國家社科基金項目成果。共計五種:陳思和《新文學整體觀續(xù)編》(該著于二○一二年獲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著作一等獎)、郜元寶《漢語別史》、王光東《新文學的民間傳統(tǒng)》、張新穎與坂井洋史《現(xiàn)代困境中的文學語言和文化形式》、姚曉雷《鄉(xiāng)土與聲音》。該成果體現(xiàn)了陳思和及其學術團隊多年來對文學史理論問題的創(chuàng)新研究。從新文學整體觀進入重寫文學史、民間理論、戰(zhàn)爭文化心理、潛在寫作等一系列文學史理論創(chuàng)新的探索,梳理學術傳統(tǒng)和學科建設,建立知識分子的工作崗位和學術目標,這是陳思和學術道路的重要一脈。所謂“文學史理論”,指的是一種與文學史寫作實踐緊密交織在一起,具體解釋文學史寫作中的問題,并對一般文學史寫作有實際指導意義的理論假設。陳思和對文學史理論的探討實踐,可追溯至“民間”理論的提出,將一般的理論概念運用到文學史研究領域,從文學發(fā)展的動態(tài)中發(fā)現(xiàn)問題,進而把理論概念作為關鍵詞來剖析文學現(xiàn)象。章太炎嘗謂“清朝一代能夠考史,而不能撰史”,“考史”滿足于材料的征集與考掘,而“撰史”則需要史家“通古今之變”的識斷,移諸文學史寫作領域,需要的正是理論的有效整合能力。近年來的文學史寫作,一方面史料的發(fā)現(xiàn)與整理固然成績斐然,著作數(shù)量甚至泛濫,但另一方面注意力只在材料的拼湊和領地的占有,于是造成文學史的邏輯混亂、觀念與框架充滿不和諧,借個比方形容,“人人從事于造零件,作螺絲釘,整個機器,乃不知其構造裝置與運用”(錢穆:《〈新亞學報〉發(fā)刊詞》)。問題的瓶頸正在于文學史理論缺乏突破與創(chuàng)新。而陳思和所提出的文學史理論都是為了嘗試實踐整合能力。比如“五四新文學運動的先鋒性”與“文學史上先鋒與常態(tài)”的問題,就是試圖從理論上來解決五四新文學的主流與其他各類文學(通俗文學、舊體文學等)之間的關系。提出“民間”、“潛在寫作”等理論是為了解決和解釋當代文學史上政治與文學的關系;“世界性因素”是為了應對中國文學與外來文化影響的關系,等等。以上都不是空洞的理論探討,而具有實踐性的價值。該叢書由陳思和與其學生共同完成。往往是,陳思和首申其義,由其弟子接下去深入研究,陳門弟子中,如王光東、姚曉雷對民間文化狀態(tài)的研究,劉志榮對潛在寫作的研究,張新穎、陳婧祾對世界性因素的研究,都取得了顯著成果。文學史理論正是在師徒們的反復討論、磨礪和切磋中得到完善。盡管很多學術觀點都領風氣之先,但陳思和并不只是孤身突進的先鋒,他具有長遠的學術眼光,對學科發(fā)展有整體的規(guī)劃,在個人研究之外,善于維護身邊健康的“小環(huán)境”,①陳思和自述:“我一向少有單獨追求個人功名的興趣,卻偏喜師生好友集體追求某種理想事業(yè)。我有恩師良友,學生群體,以賴學術傳統(tǒng)營造良好的小環(huán)境,聲氣相求,以沫相濡?!币婈愃己汀度曛螌W生活回顧——陳思和三十年集序》,《當代作家評論》2009年第3期。聚合多方資源,形成學術團隊和“集眾的事業(yè)”。文學史教程的編寫,以及“二十世紀文學史理論創(chuàng)新探索叢書”皆是“集眾事業(yè)”的體現(xiàn)之一。

《六十年文學話土改》刊《中國現(xiàn)代文學論叢》五卷二期。論文以文史互現(xiàn)的方法將歷史研究領域中有關土改運動的新發(fā)現(xiàn)、新認識,與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中有關土改題材的小說創(chuàng)作進行對照比較和文本分析,揭示土改書寫的嬗變軌跡;六十年的當代文學史幾乎沒有產(chǎn)生過土改題材的杰作,深層的原因在于作家在土改題材上遇到了如何描寫暴力的美學問題;對土改暴力認真、深刻的反省始于“文革”以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此時文學與歷史的意義已經(jīng)截然分開,歷史學者推斷土改運動的是非功過,而文學創(chuàng)作則直逼人性,“將無法在歷史領域保留下來的種種民間暴行的材料藝術地再現(xiàn)出來,將來在官方文件里無法找到的關于人類暴行的歷史文獻紀錄,可能在同時代的優(yōu)秀文學創(chuàng)作里被保存了下來,這就是藝術真實比歷史真實更加長久的道理”。

十二月,主編《中國現(xiàn)代文論選》、《中國當代文論選》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

本年起,在復旦大學中文系推行“比較文學學科研究生精英化培養(yǎng)計劃”的教學改革。這份計劃包括:實行碩博研究生連讀制度,延長博士生培養(yǎng)學制,要求學生在碩士期間掌握三到四種外語,開設古希臘語、拉丁語、梵語等課程,要求研究生學習高級古漢語、文獻學等課程,等等,并且努力使研究生培養(yǎng)工作走國際合作的道路。這項改革的目的是培養(yǎng)掌握多種學科知識及多種語言技能、具備崇高理想主義的人文學科人才。①見陳思和 《比較文學與精英化教育》,《中國比較文學》2010年第1期;楊乃喬執(zhí)筆、陳思和審定:《復旦大學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yè)碩士生與博士生精英化培養(yǎng)規(guī)劃》,《中國比較文學》2010年第1期。

二○一一年,五十八歲。

一月,與丁帆合編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社團史研究書系”(第二輯,共八種),由武漢出版社推出。該書系為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成果。

《試論陳映真創(chuàng)作與五四新文學傳統(tǒng)》刊《文學評論》第一期,《如何當家,怎樣作主——重讀魯煤執(zhí)筆的話劇〈紅旗歌〉》刊《現(xiàn)代文學研究叢刊》第四期。

《當代作家評論》第二期刊出《致力于現(xiàn)代知識分子人文精神和實踐道路的探索》專輯,此為二○一○年七月二十八日由《當代作家評論》雜志社、渤海大學、沈陽師范大學文學院共同主辦的“陳思和文學思想學術研討會”紀要。《當代作家評論》主編林建法指出:“在文學研究領域行走多年,陳思和以其學士風范、仁厚胸襟和個人魅力贏得了批評家、作家群體、編輯出版業(yè)界人士的尊重?!背坦鉄樈淌谡J為,陳思和“三十年來兼及中國現(xiàn)代和當代文學研究,一直在個人高峰的狀態(tài)下從事研究”,且其“研究有某種‘規(guī)劃’的色彩,這種‘規(guī)劃’對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的發(fā)展脈絡和進程都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王堯教授指出:陳思和的貢獻兼及學術、教育和出版等諸多方面;其學術和思想總是介入中國本土與社會現(xiàn)實,以自身“原創(chuàng)性的思想”來進入文學批評與知識生產(chǎn);他親身示范了如何“做一個教育家”?!蹲骷摇冯s志主編宗仁發(fā)則通過陳思和主持《上海文學》期間的編輯實踐活動來總結其貢獻:“其一就是向五四以來的傳統(tǒng)的回歸,將當代文學編輯與五四以來的文學期刊的編輯傳統(tǒng)相對接”,“其二就是在文學期刊中呈現(xiàn)出民間立場”,“其三是對純文學理想堅定不移的捍衛(wèi)”。

六月,《中國文學中的世界性因素》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該論文集收入了陳思和在中外文學關系研究領域,圍繞“中國文學的世界性因素”而展開的代表性論述。

七月,第十三本編年體文集《萍水文字》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

二○一二年,五十九歲。

《作為學科的比較文學之精神基礎》刊《上海師范大學學報》第一期。比較文學作為一門學科其精神基礎究竟是什么?論文從此追問入手,重新梳理“比較文學是人文主義”的命題。陳思和主張,我們應該返回到提出此命題的法國比較文學學者勒內(nèi)·艾田伯的立場,結合現(xiàn)在科學研究所獲得的新成果,重新來理解“比較文學是人文主義”的意義,站在人類的某些共同性的立場上,恢復對文學表達人類生命感受的信心。

與王曉明、張汝倫、高瑞泉的對話《人文精神再出發(fā)》刊《東方早報·上海書評》五月二十七日。“人文精神討論”過去十八年后,四位學者針對當年的討論特別是其對當下的意義展開對話。陳思和認為,“‘人文精神’的核心問題,還是涉及人如何合理地被對待。這個問題很復雜”,這二十年來,中國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以前因為社會生產(chǎn)力低下而不可能得到滿足的人的欲望逐漸在恢復,這自有其正面意義,“人的欲望與自我尊重、人的權利意識都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但由于欲望過大,也傷害了人類社會。“這樣一些問題,人文科學本來是應該深入探討,面對新的實踐來產(chǎn)生新的理論創(chuàng)新,人文學科的根本問題是要改造人的心靈,讓人的良知不斷擴大,讓社會發(fā)展越來越趨向人性化”。

由《當代作家評論》與杭州師范大學聯(lián)合舉辦的“批評家講壇”上作講演《批評與創(chuàng)作的同構關系》,發(fā)表于《當代作家評論》第三期。陳思和結合文學史、批評史,及其自身的批評實踐經(jīng)驗,提出創(chuàng)作和批評的同構性(主要依據(jù)是這兩者呈現(xiàn)的都是對當下生活的理解),進而回到新世紀的現(xiàn)場,接續(xù)其近期關于“中年危機”及文學代際“斷裂”的思考,表達了文學批評面臨的危機與挑戰(zhàn):“我這一代的批評家也都是一九八○年代成長起來的,與知青作家差不多的經(jīng)歷。我們把一九八○年代逐漸形成的、向五四新文學傳統(tǒng)靠攏的一種批評規(guī)范,變成了我們的批評標準。當我們拿這種標準來衡量今天的文學的時候”,能夠發(fā)現(xiàn)賈平凹、王安憶、莫言等成熟作家的優(yōu)秀,但卻發(fā)現(xiàn)不了更年輕的一代,因為“某種意義上說,我們這一代批評家與主流作家已經(jīng)形成了同構的關系”,所以出現(xiàn)了“代際斷層”的現(xiàn)象。在同期刊出的與金理的對話《做同時代的批評家》中,陳思和進一步指出,當下學院制度的強勢、常態(tài)文學的緩慢演進,都有可能壓抑批評家的成長;但即便面臨多重困境,依然需要召喚年輕批評家的出現(xiàn),“如果說文學發(fā)展的流程中有突變,有先鋒文學的出現(xiàn),有一些對社會有巨大推動性的文學現(xiàn)象、思潮出現(xiàn),就需要有批評家在里面起作用”。陳思和勉勵年輕的批評家、現(xiàn)當代文學的碩士生、博士生們“做同代人的批評家”:“把眼光放到自己的同代人身上”,憑借自身對生活的感受去把同代人對生活的理解和所追求的美學境界挖掘出來,“當你們學會了表達自己的時候,你們就可能成為新一代卓越的批評家”。

六月,辭去復旦大學中文系系主任職務。

二○一二年七-八月寫,八月三十日改定

金理,復旦大學中文系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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