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月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 100191)
《三國演義》鄧羅譯本評析
馮月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北京 100191)
《三國演義》是我國首部章回體歷史演義小說,具有高度的文學價值,深受國內外讀者的喜愛。近年來,國內對《三國演義》英譯本的研究發(fā)展迅速,但主要集中在羅慕士的譯本上,對鄧羅譯本的關注則相對較少。本文以鄧羅的譯本為研究對象,分別從譯本的翻譯背景、譯本的特點和譯本的影響三個方面對該譯本進行了評析。
《三國演義》;鄧羅;典籍翻譯
三國的故事在我國民間非常流行,元末明初時,羅貫中根據(jù)民間傳說、戲曲和話本,結合陳壽的《三國志》和裴松之所注史料,創(chuàng)作了《三國志通俗演義》。小說描寫了魏、蜀、吳三個政治集團之間的政治和軍事斗爭,刻畫了近五百個膾炙人口的人物形象。作為我國首部章回體長篇小說,《三國演義》具有高度的文學價值,也是歷史演義小說的經典之作?,F(xiàn)存的最早刊本于明朝嘉靖年刊刻,俗稱“嘉靖本”,共24卷,每卷10則。現(xiàn)今通行的120回本《三國演義》由清朝康熙年間的毛綸和毛宗綱父子修訂而成?!度龂萘x》采用淺近的文言,簡明流暢,故事情節(jié)與歷史相融合,雅俗共賞,深受古今讀者的歡迎。通過國內外譯者和學者的翻譯和介紹,《三國演義》在世界范圍內也流傳甚廣,約有二十余個語種的外文譯文,其中英文譯文的數(shù)量最多,影響最大。
《三國演義》現(xiàn)有的英文全譯本僅有兩種:一種為鄧羅(即布魯威特·泰勒,C.H.Brewitt-Taylor)所譯的《三國志演義》(Sanguo,or Romance of Three Kingdoms),1925年由上海別發(fā)洋行出版,共二卷。美國塔特爾公司重印本增加了羅伊·安德魯·米勒(Roy Andrew Miller)所作的導言一篇(王麗娜,杜維沫 2006)。本文使用的是Tuttle Publishing于2002年重新編排印刷的版本。另一種譯本為美國漢學家羅慕士 (Moss Roberts)翻譯的Three kingdoms,1992年由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和北京外文出版社聯(lián)合在美國出版,1995年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在中國首次出版,該譯本包括上中下三冊,共1698頁。
進入21世紀后,國內對《三國演義》英譯的研究取得了較大的發(fā)展。根據(jù)中國知網(wǎng)(CNKI)和萬方數(shù)據(jù)知識服務平臺的檢索結果,與《三國演義》英譯相關的論文有近百篇之多,從研究綜述、翻譯技巧、譯本對比研究、文學性研究、語言學研究等多個角度對《三國演義》的英文譯本進行了探討(文軍,李培甲 2011)。其中,羅慕士的譯本是主要的研究對象,針對鄧羅譯本的研究則相對較少。因此,本文將簡單介紹《三國演義》鄧羅譯本的翻譯背景,并對該譯本的翻譯特點及影響加以評析。
鄧羅出生于英國蘇塞克斯郡的金斯敦出生,于1880年來到中國,在Foochow Arsenal Naval College(福州船政學堂)教授航海和數(shù)學,之后一直作為海關官員在中國的天津、北京、沈陽和長春等多地就職。鄧羅于1885年開始翻譯中國作品,翻譯《三國演義》使他成為第一個全譯中國經典名著的譯者。他曾經兩次翻譯《三國演義》(Romance of the Three Kingdoms),第一譯稿在義和團運動中完全被毀,第二次翻譯完成后于1925年出版(陳德用,張瑞娥 2012)。
通常情況下,翻譯活動的發(fā)起者為譯者或出版機構。鄧羅翻譯《三國演義》的目的可以由其在前言中所寫的內容推出:The San Kuo is distinctly eastern,a book adapted for the storytellers;one can almost hear them.It abounds in names and genealogies,which seem never to tire the readers or listeners....Manchu,Japanese,Siamese,and possible other versions of the San Guo have been made,and now to these I have attempted to add one in English.With what measure of success I leave to curious readers qualified to compare my rendering with the original…… 據(jù)此推斷,鄧羅翻譯《三國演義》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鄧羅認為這是一部非常具有吸引力和東方特色的小說,希望讀者能夠了解原著的魅力;其次,當時《三國演義》已有滿族語、日語、泰語等多個外語語種的譯本,卻沒有英文譯本。因此,作為一名了解中國文化的學者,他希望將這樣一部文學巨著譯成英文。
從出版機構的角度來看,首次印刷發(fā)行鄧羅譯本的出版社是別發(fā)印書館(Shanghai Kelly&Walsh ltd.),又稱別發(fā)洋行,1870年由英國商人在上海成立,主要經營西文書籍的印刷和出版,先后在黃浦灘路匯豐銀行隔壁及南京路22號等處營業(yè)。別發(fā)印書館將有關中國書籍的出版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其目的在于“增進中國文化之流人歐美各地(尤以英國及其海外屬地為主),同時并協(xié)助歐美文化之流入中國”。為了到達這一目的,別發(fā)洋行先后出版了23種與中國古典文學相關的書籍。這些書籍的作者有些是漢學研究領域的專家,有些則長期僑居中國從事傳教、外交、貿易、教學活動(孫軼旻2008:106),他們的譯作在當時造成了較大的影響,鄧羅所譯的《三國演義》正是其中之一。
2.1.譯本的特點
作為《三國演義》的第一本英文全譯本,鄧羅譯本在業(yè)界所獲的評價可謂是褒貶不一。國內最早評析《三國演義》不同譯者得失的周燕和周維新認為,鄧羅忠實地譯出了原著的結構:既曲折多變,又脈絡分明,構成了一個完美的藝術整體(周燕,周維新 1988)。而西方評論界一致認為,鄧羅的譯文不確切以至錯誤的地方不少,且原文中的詩多半被刪去了,不能使讀者順利地全面地理解原文(王麗娜,杜維沫 2006)。但不可否認的是,鄧羅譯本在整體上十分精彩,也具有自已的特色。
首先,鄧羅在音譯人名與地名時,采用了威妥瑪(Thomas Francis Wade,1818-1895)設計的拉丁字母標音法,如曹丕(Ts’ao P’ei),龐統(tǒng)(Pang Tung)等,這是清朝末年至1958年漢語拼音方案公布前,中國和國際上流行的中文拼音方案,真實地反映了漢語的發(fā)音狀況(陳曉莉,張志全2011)。
其次,鄧羅在翻譯中采用了靈活的翻譯策略,使目的語讀者更加容易接受。僅以第一回中的帝王封號為例,鄧羅就采用了直譯、異譯、增譯等翻譯策略。例如:采用直譯法,將“獻帝”和“漢景帝”譯為“Emperor Xian”和“Emperor Jing”;采用異譯法,將“光武帝”譯為“Liu Xiu the Latter Han Founder”;采用直譯法和增譯法相結合,將“漢高祖”和“桓、靈二帝”分別譯為“Liu Bang the Supreme Ancestor”和“two predecessors of Emperor Xian —Emperors Huan and Ling”。直譯和增譯相結合,可以使原文信息表達地更加充分,也有利于目的語讀者清楚地了解事件發(fā)生的時間以及人物關系。而在翻譯度量詞時,鄧羅采用的是歸化策略。仍以第一回為例,鄧羅將“三十里”譯為“some ten miles”,將“一千丈”譯為“one thousand five hundred pounds of steel”。 將中文度量詞譯為目的語讀者使用的計量單位,大大增強了譯文的可讀性。
再次,鄧羅對詩歌的處理也有自己的特色,他采用以詩譯詩的方式,努力使?jié)h英詩句相互對照,達到聲情并茂的效果。例如:
英雄露穎在今朝,一試矛兮一試刀。
初出便將威力展,三分好把姓名標。(選自《三國演義》第一回)
鄧羅將此詩譯為:
Two heroes new to war’s alarms,
Ride boldly forth to try their arms.
Their doughty deeds three kingdoms tell,
And poets sing how these befell.
譯文將原詩譯成英文中的四音步抑揚格律詩,韻腳為AABB,句子簡潔,工整而美觀。
2.2.譯本的缺陷
盡管鄧羅的譯本具有一定的優(yōu)點,卻也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缺陷。
(1)由于鄧羅的翻譯目的是呈現(xiàn)一部原汁原味的中國古典小說,因此其譯本中缺少地圖、注解等有助于目的語讀者理解文章內容的部分。此外,鄧羅使用了較多古英語,以便迎合《三國演義》的古典小說特征,這更加降低了譯文的可讀性。
(2)鄧羅的譯文中有相當數(shù)量的句子翻譯地不夠準確,主要體現(xiàn)在對中國特色文化詞匯的處理上。張亦文認為,鄧羅的翻譯只能算是重述,不能稱為譯本(張亦文1985)。身為非母語譯者,再加上文言文本身的復雜性,鄧羅很難透徹地理解源語的內涵。舉例來說,在第一回中,“因本處勢豪倚勢凌人,被吾殺了;逃難江湖,五六年矣”,其中“江湖”一詞在武俠小說十分常見,表示抽象的概念,暗指非常險峻的人生旅途。但鄧羅卻將其譯為“waters”,顯然是誤解了原文的意思,錯誤地傳達了信息。
(3)遇到難點選擇回避或漏譯。以第一回中的“字”為例,據(jù)《禮記·曲禮》記載:“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即說不管男女,成年后都會取字,而取字的目的是為了讓人尊重他,供他人稱呼。因此,“字”這個詞具有典型的中華文化特色。在《三國演義》第一回中,有“姓劉,名備,字玄德”,“某姓張,名飛,字翼德”,“吾姓關,名羽,字長生,后改云長”。 鄧羅分別譯為:“His name was Liu Bei”,“Zhang Fei is my name”和“I am Guan Yu”。很顯然,鄧羅在翻譯時對其不了解的內容選擇了直接回避,這一做法忽視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使譯文質量大打折扣。
2.3.譯本的影響
20 世紀初,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不斷受到西方列強侵略,國內舊民主主義革命和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爆發(fā)也使時局變得更加動蕩。中國的國際地位較低,中國文化也無法得到關注。在這一特殊的時代背景下,鄧羅翻譯的《三國演義》在很大程度上填補了文化的空白,對《三國演義》在英語世界的普及和傳播做出了獨特的貢獻。此外,鄧羅的譯本也是《三國演義》的第一種英文全譯本,對《三國演義》之后的英譯也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羅慕士曾在其譯本的序言中提到,其在翻譯《三國演義》之前就曾經讀過鄧羅翻譯的版本,并從中受到了很大的啟發(fā)。
《三國演義》作為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反映了許多中國深層的傳統(tǒng)價值觀念和民族文化內涵。鄧羅的譯本是第一個英語全譯本,對推動海外讀者全面了解《三國演義》有著重要的意義,也促進了中華文化的對外傳播。鄧羅主要采用了直譯,意譯,增譯等翻譯策略,靈活度較高,對詩歌的處理也獨具匠心,所譯詩歌工整優(yōu)美。此外,鄧羅的譯本也有許多不足之處,例如對含有中國特色文化內涵的詞語翻譯的不 夠準確,對無法理解的內容選擇避而不譯,使譯文質量大打折扣。但是,作為一名非母語譯者,鄧羅的譯文可以稱作一部比較完美的文學作品。雖然現(xiàn)今探討《三國演義》英譯本的論文越來越多,但主要都以羅慕士的譯本為研究對象,對鄧羅譯本的研究相對較少。在今后的研究中,應關注更多的譯本,從更多的角度對多個譯本進行對比,相信在國內外學者的努力下,《三國演義》的英譯研究將會取得更大的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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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