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京華
(湖南科技學院濂溪研究所,湖南永州425100)
一
《莊子因》六卷三十三篇,林云銘撰。
林云銘,字道昭,號西仲,又號損齋。福州侯官人。其地古有閩縣、閩侯縣,故又稱閩人、閩侯人。晉置晉安,唐置福州,而城內(nèi)有於山、烏石山、屏山,故林氏又自稱晉安人、三山人。世居會城濂江(即連江),故又稱濂江人。其先則出自河南之固始。
林云銘有《楚辭燈》一書,收入《四庫全書》楚辭類,另有詩文集《挹奎樓文集》和《吳山鷇音》,收入《四庫全書》存目類?!端膸焯嵋吩u價說:
《楚辭燈》四卷,國朝林云銘撰。云銘字西仲,侯官人。順治戊戌進士。官徽州府通判。王晫《今世說》稱:“云銘少嗜學,每探索精思,竟日不食。暑月家僮具湯請浴,或和衣入盆。里人皆呼為‘書癡’?!比挥^所著諸書,實未能深造。是編取《楚辭》之文,逐句詮釋,又每篇為總論,詞旨淺近,蓋鄉(xiāng)塾課蒙之本。
又說:
《挹奎樓文集》十二卷,國朝林云銘撰。云銘有《楚詞燈》,已著錄。耿精忠之叛,云銘方家居,抗不從賊,被囚十八月,會王師破閩,始得釋。其志操有足多者,然學問則頗為弇陋,所評注選刻,大抵用時藝之法,不能得古文之源本,故集中諸文亦皆不入格云。
其中稱道林氏之“嗜學”、“志操”兩方面,皆有褒揚,但論及詩文著述,則頗有貶損。民國初,徐世昌編纂《晚晴簃詩匯》稱:“西仲《古文析義》、《楚辭燈》、《莊子因》、《韓文起》,流傳鄉(xiāng)塾,頗為通儒所譏。”所云“通儒”,即指《四庫提要》而言。
按乾隆間四庫館代表有清一代的國家學術(shù),其境界端正嚴整,集往古之大成,非四方所可妄議。古稱“冠雖敝必加于首,履雖新必關于足”,民國以后學者自居亂世,鼓吹反題,而對歷代相沿的綱常正題往往加以否定,因之輕賤四庫館,以暴易暴,自陷矛盾,是不對的。可惜我國歷代官學,“冠新”的時候少,“冠敝”的時候多,故“冠”與“履”雖然不可正反顛倒,而四方的批評卻不能不常受之?!端膸焯嵋纷I評“時藝”與“鄉(xiāng)塾課蒙”,其實處在“鄉(xiāng)塾課蒙”的層面上,“時藝”正是它的合理形態(tài),這要比之于清初的三禮之學固然不及,比之于民初的歌謠、白話則有益極多了。早在乾隆元年,清帝即曾命“工于時文”的方苞,“裒集有明及本朝大家時藝,精選數(shù)百篇,匯為一集,頒布天下,以為舉子指南”。其它坊本“倘果有學問淹博,手眼明快者”,也準許刊刻,“但不得徇情濫觴,及狂言橫議,致醸惡俗”。(《高宗實錄》卷二十一)
二
林云銘是明末清初人,生于明崇禎元年,卒于清康熙三十六年。他的父親林兆熊,明末為郡諸生,當時僅十七歲。入清雖繼續(xù)科舉,卻一直不利,應當與明清之際的動蕩有關。林云銘在明亡時雖僅十八歲,但讀書已有多年。清朝于開國的第三年,開始會試天下舉人。第五年,即順治五年戊子,林云銘參加了本地的鄉(xiāng)試,成為舉人。他有一段回憶說到父親與其兄云鑲及自己清貧堅忍的苦讀生活:
(林兆熊)讀書明大義,年十七……補郡諸生。性剛直,好氣節(jié),弗事家人產(chǎn),常務解人之紛,周人之急,傾橐無所吝,坐是貲產(chǎn)驟落。雖當晨炊不舉,不肯作寒乞態(tài)。遇族屬富人,輒訶為“守錢奴”。??蛔詩^曰:“丈夫?qū)幨苋嗽?,不受人憐?!币怨守氁嫔?。然自知不能與世俯仰,朝齏暮鹽,泊然無所營,卜筑小齋于道山之麓,環(huán)堵僅足容膝,日執(zhí)一編,督不孝二人苦讀,戊夜弗休,啙窳則怒之。如是者十余年如一日。(《挹奎樓選稿》卷十一《先府君行狀》)
從時間上看,這十余年中間正當甲申鼎革,林氏父子對于前明與滿清不能沒有所感,是否亦有“無敢言而烏能言”(《挹奎樓選稿》卷十二《四禽言》詩引)之隱,已不得而知,在現(xiàn)存詩文敘述中,一切都被處理得淺淡無甚痕跡了。
中舉以后又十年,順治十五年戊戌,林云銘考取了進士,授職為徽州府推官,專治刑獄。他在徽州因為受到誣枉,斷斷續(xù)續(xù),拖延了九年,大概實際在官的時間累計還不滿一任,到康熙六年丁未,朝廷裁撤推官一職,林云銘也就未再做官了??滴跫暗拦狻痘罩莞尽ぢ毠僦尽范加杏涊d云:“推官,康熙六年裁?!薄傲衷沏懀洪}縣人,進士,十五年任。”
林云銘的從孫林枝春,后來給他作過一篇傳記,收錄在民國二十七年《福建通志》卷三十九《文苑傳》中,說道:
林云銘,字道昭,號西仲。父兆熊,邑諸生。少時,父為人構(gòu)訟,陷獄,幾不免。云銘與伯兄云鑲發(fā)憤讀書,以《春秋》中順治戊子鄉(xiāng)試,戊戌成進士,授徽州推官。治事精敏,聽斷如神,他郡有疑獄不決,皆賴以剖。時諸大吏蒞江左者,以徽素稱善地,每有所求索,不應,則于審案中爬梳其瑕釁,詰駁指參,承問官則解任候質(zhì)。久之,事無左驗,不能坐以贓罪,則奏請予官如故。云銘在徽九載,去而復,復而去,凡如是者三,后遇裁缺,拂袖歸里。而向之構(gòu)陷者故在,乃密疏罪狀,走告當事,置其人于法以伸父?!跁昧ψ钋冢T子百家率皆瀏覽成誦,旁及二氏,莫不摉抉奧蘊,而能言其所以然。其為文,周規(guī)折矩,動合古人。嘗言:‘后人不患不如古人之作,特患不如古人之讀?!沏懰小稉p齋焚余》、《西仲文集》、《莊子因》、《楚辭燈》、《韓文起》、《吳山鷇音》等書,及評選《古文析義》前后二集,皆行于世。初居省會,筮仕后始遷建寧,遭逆耿之變被籍,僑寓武林,與仇〔兆〕鰲、毛際可輩友善。其卒也,遂葬于杭。……
近人鄧之誠給林云銘作了另一篇小傳,見《清詩紀事初編》卷八,說道:
林云銘:《損齋焚余》八卷,《吳山鷇音》四卷。
林云銘,字西仲,閩縣人。順治十五年進士,官徽州府推官。康熙六年以裁缺歸,十三年為耿精忠所囚,逾二年得釋。居杭州,以賣文為活。所著有《莊子因》、《古文析義》、《挹奎樓選稿》。未詳沒于何年。其詩文集有《損齋焚余》八卷(后增為十卷),刻于康熙八年;《吳山鷇音》四卷(后增為八卷),刻于二十年。云銘喜言神鬼,以《林四娘記》知名。他文殊纖仄,近鍾譚,差不及毛際可,而與陸次云相亞。《焚余》中《徽鹽銷引議》、《漕船足料議》、《南米改折議》、《絲絹改折議》、《勸當議》、《追借支錢糧議》,皆在官時所作,足知當時地方利病。詩詞不多,郁勃之情如見。
這兩篇傳記,前者重在肯定他的為官政績,卻同時對其文學成就多有推崇;后者重在評論他的文學成就,卻同時對其為官政績多有推崇。二者可謂殊途同歸,對于林云銘的居官經(jīng)歷都予以好評。據(jù)《挹奎樓選稿》卷三中的兩篇《自序》,林云銘曾在離任這一年及稍后,將自己在官文稿編成《新安讞牘》三十卷,其它詩文編成《損齋焚余》十卷,其勤于職守亦可見一斑。
三
林云銘的著作傳布最廣泛的有《莊子因》、《韓文起》、《楚辭燈》,中間并有《古文析義》初編和二編,題名都是“評述”、“評注”和“論述”,逐句有評,各篇有評,乃至全書加以總評,明顯是偏于文章之道,即今日所說文學的。但是林氏的學問,其實亦由經(jīng)學而入門徑。他有若干篇章,雖然仍然偏重于時藝,但內(nèi)容是圍繞著經(jīng)學的,后來編為《四書存稿》。《挹奎樓選稿》卷三《四書存稿自序》說道:
余十余齡學為制藝,即嗜先正諸大家傳文。時當明季,風氣數(shù)變。始而駢偶,繼而割裂,終而詭異。余雖不能盡屏時趨,然必以講貫題旨、理會題神、相度題位、闡發(fā)題蘊為第一義,但苦無可與語。嘗撫幾自奮曰:“文章定價,寸心千古,若僅粗記二三百篇爛時文,影響剽竊,逐隊棘栫中,學做謄錄生,走筆寫就,縱掇上第通顯,亦不過如乞兒弄猢猻拌鬼臉,戲唱幾套爛熟曲子,向市井駔儈手中討得百十銅錢,途遇群丐,持出相夸,誠可哀也!人咸以為迂,嘲侮訕斥,余益不顧?!薄撼螅瑳Q計不上春官,鍵戶平遠之麓,日取先正諸大家傳文,苦心探索,窺見其斂之愈約,味之彌永。自是凡有所作,誓不復留浮蔓片詞。而且博綜《五經(jīng)大全》,辟闔濂洛諸儒語錄,以參其理;縱讀左史秦漢莊列,唐宋諸公名篇,以佐其氣。人有問者,必答曰:“使我再得十年讀書,方敢言文章定價?!薄瓡r制藝既廢初復,文風萎苶。余又嘆明季之文如人病狂,于不當言而謬言之;近日之文如人病瘵,于所當言而力不能言??傆陬}旨、題神、題位、題蘊,茫未問及。
在《贈別張公永庵》一詩的《引》中,他又說:
吾道自關閩濂洛以后,至姚江(王陽明)一變。大約紫陽(朱熹)多言其分,文成(王陽明)多言其合。龍溪(王畿)繼之,而章句訓詁之學始詘。余生也晚,恨不及二先生之門,負笈立雪,入芝城來,自慚體驗未至,矻矻印證,經(jīng)歲不窺戶牖,每嘆閉門有師友,而出門無師友。(《挹奎樓選稿》卷十二)
在中舉之后,他能夠用十年時間,隱居山麓,苦心探索于《五經(jīng)》、周程、二王之書,因之能夠明了明季和清初的弊短,發(fā)誓糾正俗文的偏頗,這不是一般文章家所能比及的。林云銘著作的根柢及其價值,正在“文所以載道”上,這是必須加以強調(diào)的。
林云銘一生坎坷,不僅止于長官的誣枉,還有鄉(xiāng)里小人的構(gòu)陷,以及康熙十三年的耿精忠之亂。康熙四年乙巳,林云銘為自己命號為“損齋”,《挹奎樓選稿》卷六《損齋記》說道:
余少好矜勝,讀書務博,凡經(jīng)子史而外,及道釋二氏,星數(shù)卜筮雜學,無不涉獵粗知。人多詘焉,遂益自負,以為天下事惟吾欲所為耳。逮既壯而仕,常慨然自許曰:‘不侮鰥寡,不畏強御’,為人不當如是耶!乃數(shù)年以來,一困于同僚之蔽獄,再困于奸人之伏闕,三困于墨吏之尋仇,而此日之雄心盡矣。
所說“奸人之伏闕”,林氏亦稱為“寅卯閩變”。關于此劫,清鄭祖庚《侯官縣鄉(xiāng)土志·兵事錄一本境兵事》中以“耿精忠之亂”為題有詳細記載,稱靖南王耿精忠反,囚閩督范承謨七百余日,巡撫劉秉政陰附之,福州知府王之儀、建寧同知喻三畏罵賊死,侯官知縣劉嘉謨死亂軍中,守備廖有功拔刀奮擊殺傷十余人,亦被殺。眾不知所為,“是日天地皆暗,日色無光”。耿精忠分三路出寇,“沿海為之震動”。
兵變對林云銘有直接的打擊,他在當時大概費了很多周折才幸免于一死。
《挹奎樓選稿》卷十二中收錄的幾首詩有林云銘的題下自注,其中《七歌》注云:“乙卯六月,余以佯狂被囚籍產(chǎn),時屏絕筆札,用炭屑畫壁而成,縱橫隱現(xiàn),監(jiān)視弁卒過之亦不能省,以余為真病狂也。”《斗雞行》注云:“時余在獄久,耿逆常與海爭,天兵將入閩矣?!薄蹲頃r歌》注云:“丙辰九月十九日,余方出獄。”可知他是靠了佯狂才避開從亂的罪責,但在獄中的一年零三個月則可能每天都面臨著會被處死的危險。在《王陽明全集·序》中,林云銘說道:“耿逆變亂后,幽囚十有八月,就戮者三,不復作生死想?!痹凇豆盼奈隽x》的最后一篇、毛際可《吳山鷇音序》文末,林云銘有評語說道:“記甲寅閩變坐系,乙卯二月,余夢余頭自落幾上,已而飛去,吷然有聲,六月十三日籍家,牽余就戮者三,皆仍送侯官邑獄?!?/p>
同時他的書稿,特別是有關經(jīng)學的未刊著作全都被毀。在《增注莊子因序》中,林云銘說到:“寅卯閩變,余家盡為逆氛毀奪,所注經(jīng)書藏稿十余種同作劫灰?!?/p>
這樣一種苦難,是一般文人所未嘗經(jīng)受的。
四
關于林云銘的生卒年與行跡,有官桂銓《林云銘的生卒年》及韓國金淵洙《〈楚辭燈〉作者林云銘生卒考及行年疏證》二文,前者依據(jù)印有林云銘《重修族譜序》的《濂江林氏家譜》,后者依據(jù)《挹奎樓選稿》詩文加以推斷,而二人的結(jié)論完全吻合,皆可信賴。而關于《莊子因》等著作,則有香港陳煒舜《林云銘及其文學》與臺灣錢奕華《林云銘〈莊子因〉“以文解莊”研究》兩部學位論文,論斷極其精細,讀者足資參研,毋庸贅述。這里想要稍加提示的是,林云銘時隔二十七年前后兩次評注《莊子》,與他本人的真實性情有關。無論其為文解、文評,無論其以儒解、以禪解,亦姑不論其學問淺深,《莊子》一書差不多融入了他整個的性命當中。所以他的評可讀,他的解可參,他的精神祈向可取。
在《莊子因》舊序中,林云銘已經(jīng)說到:“余支離成性,不為事物所宜,于《莊》為近,故少而好之,久而彌篤?!背蓵@年,他畫了一幅肖像,穿的是道士服飾,《癸卯小像自贊》題注云:“時年三十有六,為黃冠之服?!痹谧伞肚f子因》的第三年,他有《自塑小像記(乙巳)》云:“余行年三十有八,歷宦者七載,輒以不善逢合獲罪。常命篆一圖章以自嘲曰‘天下第一癡人’?!边@年他自號“損齋”,《損齋記》云:“乙巳春,林子行年三十有八,自署其齋曰‘損’,遂號為‘損齋居士’?!薄皳p齋”一語的寓義,其一是《道德經(jīng)》之“損之又損”,其二是《易經(jīng)》之“懲忿窒欲”。
到林云銘五十歲時,他出獄,出閩,又畫肖像為“科頭跣足”之容。《戊午小像自贊》如是說道:
呵呵,此老是誰耶?也曾蕓窗挾冊,也曾上苑看花,也曾南郡明刑,也曾中澤無家。今日科頭跣足,任行海角天涯。先離東冶,后棄富沙。舉目山河大地,縱橫不盡煙霞。我疑此老何能爾,想是胸中必有一部《南華》。
似乎他整個身心的支柱,都在于《莊子》一書。而在十年以后,他也終于按捺不住重新評注了一遍《莊子》。
以性命評注出來的《莊子》,境界當然不比尋常。譬如開篇《逍遙游》,林氏下語即徑直指出:“‘游’,即所謂‘心有天游’是也?!惫沤窠狻肚f》者不計其數(shù),今人尤其喜歡解莊子之“游”,往往將“逍遙游”理解為“自由”、“游世”。讀過此書,乃知林氏之“天游”方是清醒而精準的確解,乃知今人的種種理解率皆只是誤解,乃知林氏“僅為世俗虛贊”、“不如還以莊子解之”、“絕不許前人開發(fā)一字”諸評恰中時弊。
要之,《莊子因》之為書,重在一個“因”字,因天地,因萬物,因自然。世俗既然對于“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的取徑已經(jīng)無知,對于人類所要因依的母體尤其茫然,那么閱讀林云銘此書,多少會增多一些真性,尋回一些古意,則《莊子因》一書為當代出版物中不可缺少的一個品種,其若干的學術(shù)價值與一定的積極意義是可以肯定的。
五
《莊子因》有原刻本與增注本兩種。
原刻本《莊子因》刊于康熙二年癸卯,有林云銘的自序,署款“康熙癸卯歲秋七月望前三日題于金陵報恩墖寺”。其最明顯的識別標志,是“音注”部分獨立在全書卷首。這個版本現(xiàn)在很難見到了。
增注本全名題為《增注莊子因》,刊于康熙二十七年戊辰,有林云銘的《增注莊子因序》,署款“康熙戊辰季秋望日三山林云銘西仲氏題于西湖畫舫”。書名上方題“新鐫定本”,下方有林云銘“挹奎樓主人”的小段識語。此本有康熙五十五年丙申重刻本,題“康熙丙申年重鐫”,版式與二十七年原刻相同。此本最明顯的識別標志,是《增注莊子因序》排為六行大字,十分醒目。
《增注莊子因》還有白云精舍刊本,書口刻“白云精舍”字樣,光緒六年庚辰曾有重刊,而初刻年代不明,或以為在乾隆間。此本不僅刪掉了康熙二年林云銘的自序(康熙五十五年丙申重刻本題為“舊序”),而且刪掉了書名頁的“挹奎樓主人”識語和錄自《史記》的《莊子列傳》,最為重要的是還刪掉了《雜篇》中《讓王》、《盜跖》、《說劍》、《漁父》四篇。但《無求備齋莊子集成初編》、《中華續(xù)道藏初輯》都據(jù)此本影印,故而較易見到。
《增注莊子因》已見有二種日本刊本。一在寬政九年,題為《補義莊子因》,將胡文英《莊子獨見》刻在頁端,稱為“獨見附標”。一在明治十五年,題為《標注補義莊子因》,除保留“獨見附標”外,更標明“秦鼎補義”和“東條保標注”。日刊本的注音是在正文旁邊,又有林云銘“再識”的《凡例》,所以依據(jù)的應當是《增注莊子因》。雖然沒有了康熙二年的《舊序》,但三十三篇的內(nèi)容是完全的。寬政本刊出時,恰當林云銘卒后百年,正是對林氏極好的紀念。(據(jù)錢奕華《林云銘〈莊子因〉“以文解莊”研究》,二本前尚有寬政四年源暉辰的《校訂增注莊子因》,其書未見。)
康熙刊本《增注莊子因》書名下有小段識語,署款“挹奎樓主人謹識”,為林云銘自評自道,也很重要,謹錄于末。
是書原本掃盡諸家紕繆,久為海內(nèi)賞識,茲恐學者或費探索,因損益原注,別作新詮,逐字細話,逐句辨定,逐段分析,細加圈點截抹,俾古今第一部奇書面目畢呈,開卷便得,真古今第一部奇解也。先生嘉惠苦心,比原本較切矣,識者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