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冠美
(四川省都江堰東風(fēng)渠管理處,四川成都 610072)
佛教作為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主流之一,其包容、慈悲、超脫的精神,對中華民族品格的形成有極其重要的影響。佛教是大河文明的宗教,在浩如煙海的佛教經(jīng)典中有不少對水、河流、海洋的論述,構(gòu)成佛教的經(jīng)典水論。
提婆菩薩釋楞伽經(jīng)中《提婆菩薩楞伽經(jīng)中外道小乘涅槃?wù)摗返谑朔畮熣撜f:“水是萬物根本,水能生天地,生有命無命一切物。下至阿鼻地獄上至阿迦尼咤天,皆水為主。水能生物,水能壞物,名為涅槃。是故外道服水論師說,水是常名涅槃因?!?/p>
在二十種心外求法的外道中,能生萬物的不僅僅有水,還有“風(fēng)造萬物能壞萬物”,“以無形相而能生諸有命無命一切萬物”,“微塵是常能生一切物”,“男女和合生一切物”,“自在天常生一切物”,“自然是常生一切物”,“時作一切物”等等?!毒闵嵴撚洝肪砹f:“一因生法,決定無有。”[1](P133)《華嚴(yán)經(jīng)》卷三十說:“彼諸佛子如是知,一切法性??占?,無有一法能造作,同于諸佛悟無我?!保?](P165)顯然否認(rèn)“第一因”或一元論,強(qiáng)調(diào)多因、多元論的合理性。
關(guān)于世界本源的認(rèn)知,歷來有一元論和多元論之爭。佛學(xué)在世界本原問題上,雖也明確“水是涅槃因”,始終采用多元論,可以是五元,也可以是二十元,這和印度的多元文化有著必然的聯(lián)系。美國歷史學(xué)家斯塔夫里阿諾斯在其著作《全球通史》中也指出:“印度與中國不同,在中國,是長期的帝國統(tǒng)一間隔以短暫的分裂;而在印度,則恰恰相反,是短暫的統(tǒng)一和長期的分裂。”地理的隔絕,造成了經(jīng)濟(jì)的閉塞和政治的分裂,這又影響了印度文化的走向,形成了印度文化的諸多特點(diǎn),主要是它的多樣性和包容性。印度有177種流行的語言,544種地方語言,在一張十盧比的紙幣上,要印上12種文字,這正是印度文化多樣性的生動寫照。恒河文明和印度河文明雖都是大河文明,但恒河的流向自北、西北至東南,匯入孟加拉灣,印度河的流向自東北至西南,匯入阿拉伯海,兩大河流的主流向相互垂直,兩大流域反映不同的特征。黑格爾就指出兩大流域的對峙:“在印度人當(dāng)中就不同了,成為他們的根本特性的,不是中國這種‘統(tǒng)一’,確是紛紜的‘區(qū)分’”[2](P153)“印度河上又住著屬于武士階層的真正印度部落?!薄昂陀《群硬煌模褪呛愫佑泻芏啻笸鯂?,因?yàn)樗鼈兊目茖W(xué)十分發(fā)達(dá),所以恒河邊上的各邦比印度河上的各邦更為著名?!保?](P133)
《隨相論》論及“五大”、“五根”[1](P158)。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五行”是:“天有五行:一曰木,二曰火,三曰土,四曰金,五曰水。木,五行之始也;水,五行之終也;土,五行之中也。此其天次之序也……木居左,金居右,火居前,水居后,土居中央?!表樞蛳嗌?,隔位相克。
第一,五大之上有“自性”,“五大”是“自性”的產(chǎn)物,“五大”生“五根”,“五大作因、五根是果”,構(gòu)成邏輯循環(huán)。儒家的“五行”則是自然的產(chǎn)物?!拔宕蟆迸c“五根”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是:空與聲對應(yīng),風(fēng)與觸對應(yīng),火與色對應(yīng),水與味對應(yīng),地與香對應(yīng)。
《大毗盧遮那成佛神變加持經(jīng)卷第五·秘密曼荼羅品》云:“真言者圓壇,先置于自體,自足而至臍,成大金剛輪,從此而至心,當(dāng)思惟水輪,水輪上火輪,火輪上風(fēng)輪,次應(yīng)念持地,而圖眾形像?!保?](P31)用人體來描述“五大”,足至臍為大金剛輪(地大),臍至心為水輪(水大),胸為火輪(火大),頭部為風(fēng)輪(風(fēng)大),頂上為空輪 (空大),依次觀想為:方、圓、三角、半月、團(tuán)形的五輪塔,也就是五輪成身曼荼羅。
第二,“五大”各要素之間有“破”、“雜”關(guān)系,“空來破風(fēng),風(fēng)雜于空”,“風(fēng)來破火,火雜于風(fēng)”,“火來破水,水雜于火”,“水來破地,地雜于水”,“五大”不構(gòu)成循環(huán)。五行有生、克關(guān)系,順序相生,隔位相克,構(gòu)成循環(huán)。
第三,克與破、生與雜,意思有較大區(qū)別?!稌ず榉丁吩?“二曰剛克,三曰柔克?!薄墩f文》:“破,石碎也。”《廣雅》云:“破,壞也?!笨耸强酥?,破是破壞;《說文》云:“生,進(jìn)也。象草木生出土上。”《說文》對“雜”的解釋是:“五彩相會。”《廣雅》的解釋是:“雜,聚也?!焙茱@然“生”是因果關(guān)系,而“雜”是混合、參雜,不具備因果關(guān)系。
第四,“五根既從五大生,五根滅還歸五大”,“五大”(空、風(fēng)、火、水、地、)對應(yīng)“五根”(耳、皮、眼、舌、鼻),五根是指人體對外界的傳感器。
第五,“五大”的五個要素“水”、“火”、“地”與“五行”相同,而“風(fēng)”、“空”是“五行”中所沒有的,“五行”中的“金”、“木”是“五大”所沒有的。土與地的概念既有聯(lián)系,又有不同。
第六,五行有全方位對應(yīng)關(guān)系,五音:宮、商 、角、徵、羽;五臟:心、肝、脾、肺、腎;五味:甘、酸、苦、辛、咸;五方:南、東、中方,西、北;五色:赤、青、黃、白、黑?!拔逍小钡膶?yīng)比“五大”更加系統(tǒng)、全面。
第七,以“細(xì)”為度量,空 >風(fēng) >火 >水 >地,“空”無物能破之,故不構(gòu)成循環(huán)。五行的各要素相互平等,五大的各要素有等級差??掌骑L(fēng),風(fēng)破火,火破水,水破地,順次相破,風(fēng)、火、水、地均以“他德”與“空”發(fā)生聯(lián)系。
被禪宗依奉為經(jīng)典的《楞嚴(yán)經(jīng)》在論述“行陰”(即五遍行中思心所)時,“佛問圓通,我以水性一味流通,得無生忍,圓滿菩提,斯為第一”[1](P130)。以水性見心性、悟佛性。在“自性”的問題上,印度佛教與中國佛教的區(qū)別是性凈和性覺、性空和性有[3](P247)。
性覺:《壇經(jīng)》云:“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但用此心,直了成佛。”[1](P347)“菩提自性”指的是人的自性具足成佛智慧,具有覺悟性。
性凈:“若因水有,則此暴流性應(yīng)非水。有所有相今應(yīng)現(xiàn)在。若即水性,則澄清時,應(yīng)非水體。若離空水,空非有外,水外無流。”[1](P115)指的是心性本來是寂靜、明凈、寂滅的。
性有:“如是流性,不因空生,不因水有,亦非水性,非離空水?!保?](P115)“水的動力流性,不從虛空而生,也不是水自身具有,更不是水一定要流,但是又離不開空間與流水作用,即包含性有又包含性空。心性是本覺的、有知的、性有靈明常住不空之體。
性空:“性水真空,性空真水,清凈本然,周遍法界?!保?](P115)“水性”有如下特征:一“不定”,二“同一”,三“真空”,以諸法無性為性。“海所以在水也,魚龍死生在海,而不見乎水,道所以在心也?!?/p>
見性:《壇經(jīng)》云:“猶如大海,納于眾流,小水大水,合為一體,即是見性?!保?](P350)慧能以水性詮釋“見性”,強(qiáng)調(diào)“見性”就是心性合一、心境合一、體用合一、個體與宇宙整體合一。
《佛說恒水經(jīng)》描寫釋迦牟尼率眾弟子在恒河邊悟法:“天下大雨水,水流入水溝,水溝流入溪澗,溪澗流入江,江流入海中,海水不增不減?!彼^“不增不減”,這里揭示的是地球水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雨、溝、溪、江、海的傳輸路線和動態(tài)平衡[1](P817)。
《佛說除蓋障菩薩所問經(jīng)》在解釋103種修行時,每種修行均按十法展開,對“水性”有具體的解說:“菩薩若修十種法者即得如水,一者善法如水流潤赴下,二者種植諸善法種,三者信樂歡喜,四者漬壞諸煩惱根,五者自體無雜清凈,六者息除煩惱炎熾,七者能止諸欲渴愛,八者深廣無涯,九者高下充滿,十者息諸煩惱塵坌。”[1](P704)
縱觀“如水十法”,水的功能可分為自然和社會兩大類,“流潤赴下”、“種植諸善法種”、“深廣無涯”、“高下充滿”為自然功能;“信樂歡喜”、“漬壞諸煩惱根”、“自體無雜清凈”、“息除煩惱炎熾”、“止諸欲渴愛”、“息諸煩惱塵坌”為社會功能,涉及休閑、娛樂、教化。在十法中,自然功能與社會功能相互交融,物質(zhì)功能與精神功能相互轉(zhuǎn)化。
《宗鏡錄》(卷7)對水的解析更為深刻:“夫水喻真心者,以水有十義,同真性故。一水體澄清,喻自性清凈心。二得泥成濁,喻凈心不染而染。三雖濁不失凈性,喻凈心染而不染。四若泥澄凈現(xiàn),喻真心惑盡性現(xiàn)。五遇冷成冰,而有硬用,喻如來藏與無明合,成本識用。六雖成硬用,而不失濡性,喻即事恒真。七暖融成濡,喻本識還凈。八隨風(fēng)波動,不改靜性,喻如來藏隨無明風(fēng),波浪起滅而不變自不生滅性。九隨地高下排引流注,而不動自性,喻真心隨緣流注,而性常湛然。十隨器方圓,而不失自性,喻真性普遍諸有為法,而不失自性。又書云:上德若水,方圓任器,曲直隨形故?!保?](P451)
與《佛說除蓋障菩薩所問經(jīng)》不同,《宗鏡錄》對水的詮釋有自己的特色,由物理推演事理,再歸入佛理。與老子的“上善若水”、“上德若谷”如出一轍?!蹲阽R錄》的水有十義,恰恰是按照河流動力學(xué)的諸要素展開論說:一至四義講水、沙的此消彼長,造成水態(tài)的差異;五至七義講水、冰的轉(zhuǎn)化造成物相的變化;八至十義講邊界條件對水的影響和制約,分別是“隨風(fēng)波動”、“隨地高下”、“隨器方圓”,這里的風(fēng)、地、器恰恰就關(guān)系到邊界條件。這可視為河流動力學(xué)的佛學(xué)版,佛教說到底是大河文明的宗教。
《宗鏡錄》卷6對系統(tǒng)流的時空序進(jìn)行探討:“然此流注,有十義,不相知而成流注。一前流不自流,由后流排故流,則前流無自性,故不知后;二后流雖排前流,而不到于前流,亦不相知;三后流不自流,由前流引故流,則后流無自性,故不能知;四前流雖引后而不至后,故亦不相知;五能排與所引無二故不相知;六能引與所排無二故不相知;七能排與所排亦無二故不相知;八能引與所引亦無二故不相知;九能排與能引不得俱,故不相知;十所排與所引亦不得俱,故不相知?!保?](P450)
流是系統(tǒng)的信息流、意識流、能量流、物質(zhì)流等。對流而言,這里涉及前與后、引與排、能與所三對矛盾,前與后對系統(tǒng)而言既是時間順序又是空間順序,引與排是指系統(tǒng)的輸入和輸出,能與所是指系統(tǒng)的允許流量和實(shí)際流量,三對矛盾相互交織,組合排列就構(gòu)成流的時空序即流注十義。在討論對系統(tǒng)的認(rèn)知時,提出“不能知”、“不相知”、“不得俱”三個概念,“不得俱”是指不能同時發(fā)生,“不得俱”是因,“不相知”是果,不能知”是由“無自性”產(chǎn)生,“不相知”是由“無二”產(chǎn)生,由此得出系統(tǒng)自主運(yùn)行的特性是“無知無性,方有流注,則不流而流也”的結(jié)論。
達(dá)摩、慧可、僧璨都極力推崇的《楞伽阿跋多羅寶經(jīng)》(以下簡稱《楞伽經(jīng)》)以恒沙說法,說明佛教確實(shí)是大河文明的宗教?!斑^去諸佛,如恒河沙。未來現(xiàn)在,亦復(fù)如是?!保?](P479)以沙比喻佛的無處不在。
沙在河流動力學(xué)中占有重要地位,河流動力學(xué)主要研究水流與河床的相互作用規(guī)律。而《楞伽經(jīng)》抓住恒沙這個河流動力學(xué)的主題,分七層圍繞恒沙的特性展開佛法的論說。
恒河有“大力神通”,恒沙是承載體,有抗干擾性,雖“人獸踐踏”,仍“自性清凈”,比喻佛本性清凈、自在無垢;沙本身是河床的組成部分,河床屬地,故沙是四大中的“地”的屬性,“恒沙不壞”比喻法身自性也是不壞的;從數(shù)量上說明沙的無限,類比佛法的無邊,如來普度眾生;恒沙沙性不改,沙性單一,沙就是沙,沒有其他異沙,比喻如來的自覺圣智沒有生滅變異;以沙的增減不可預(yù)測,比喻如來的智慧的深不可測,以沙的總量的動態(tài)平衡,比喻法性的不增不減,色身有成有壞,而法身無相,無始無終,不滅不壞;恒沙的抗壓性,無論你怎么施壓,總榨不出油。比喻一切眾生,用種種極其苦惱的事來逼迫如來,但如來還是不會染污少許苦惱的,他仍然一味慈悲,濟(jì)度眾生;講水沙的互動,由沙隨水動,水滯沙駐的特性得出如來隨順眾生,又不同流合污的品相。
《楞嚴(yán)經(jīng)》云:“有佛出世,名為水天。教諸菩薩修習(xí)水觀,入三摩地?!薄拔矣谑菚r,初成此觀。但見其水未得無身。當(dāng)為比丘,室中安禪。我有弟子,窺窗觀室,唯見清水遍在室中,了無所見。童稚無知,取一瓦礫投于水內(nèi),激水作聲,顧盼而去。我出定后,頓覺心痛。如舍利弗遭違害鬼。我自思惟,今我已得阿羅漢道,久離病緣。云何今日忽生心痛,將無退失。爾時童子捷來我前,說如上事。我則告言:汝更見水,可即開門,入此水中,除去瓦礫。童子奉教。后入定時,還復(fù)見水,瓦礫宛然,開門除出。我后出定,身質(zhì)如初。”[1](P130)
《楞嚴(yán)經(jīng)》在這里提出“水天”、“水觀”、“水性”、“水身”、“水?!钡母拍?,由“水通”求“圓通”。《續(xù)高僧傳卷第十八》對“水觀”也有類似記載,這兩段關(guān)于“水觀”的論說,大同小異,可看出水觀應(yīng)有以下條件:室內(nèi)、水清、環(huán)境要求靜謐、不應(yīng)有外界干擾,如投瓦拋石之類。
南懷瑾對“水觀”的解釋又有不同,“水觀”的環(huán)境可以在室外,“山之巔”、“水之涯”水邊林下,能使心境自然安靜?!八煲簧?,物我兩忘,渾然成為一體,這是水觀的初步。再進(jìn)而忘其所忘,空其所空,水色清光,都了不可得,自然進(jìn)入了水觀的三昧。”[4](P264)
顯而易見,“清水”是“水觀”的充分必要條件,水的體量大小尚屬其次,由清而靜,進(jìn)而寂,方能忘其所以。
《佛說觀無量壽佛經(jīng)》在“十三觀”中提出“水想”:“次作水想,見水澄清,亦令明了,無分散意。既見水已,當(dāng)起冰想。見冰映徹,作琉璃想?!保?](P365)由“水想”、進(jìn)而“冰想”、再而“琉璃想”,此三想雖均有透視功能,但層級逐步提高,透視最初看到的是“八方八楞”的全方位,進(jìn)而看到的是百寶,最終由百寶看到“八萬四千色”的“一一光明”。有心而觀稱作“想”,“無心”而觀稱作“照”。無心而觀,故能“無私輕重”,“平理若衡”,達(dá)“玄鑒”之妙。
佛家用的“水觀”、“水想”是觀池水、靜水、清水,向內(nèi)參悟心性。而儒家的“水觀”則明顯不同,孟子云:“觀水有術(shù),必觀其瀾?!薄盾髯印氛f孔子見大水必觀之,由此得出水之九似,似德、似義、似道、似勇、似法、似正、似察、似善化、似志等,幾乎涵蓋了中華民族全部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儒家不觀池水,而必觀江水、動水,并由此導(dǎo)出儒家的倫理觀。
《佛說大乘無量壽莊嚴(yán)經(jīng)》“泉池功德第十七”談及水浴。佛家的水浴有以下特點(diǎn):一是“其水清凈”;二是佛教的水浴是自主完成的,“若彼眾生,過浴此水”;三是水浴要徹底、全面,“欲至足者,欲至膝者,欲至腰腋,欲至頸者,或欲灌身,或欲冷者、溫者、急流者、緩流者,其水一一隨眾生意”,自下而上,冷熱交錯,緩急相間,由浴身進(jìn)而浴神、浴心;四要生態(tài)環(huán)境和諧,“又水兩岸,復(fù)有無數(shù)栴檀香樹,吉祥果樹,花卉恒芳光明照耀”,足以“開神悅體,凈若無形,寶沙映澈,無深不照,微瀾徐回,轉(zhuǎn)相灌注”;五要水聲交融,“波揚(yáng)無量微妙音聲,或聞佛法僧聲、波羅蜜聲、止息寂靜聲、無生無滅聲、十力無畏聲,或聞無性無作無我聲、大慈大悲喜舍聲、甘露灌頂受位聲”。“聲”若有若無,時隱時現(xiàn),忽實(shí)忽虛,如此聞聲方達(dá)到“其心清凈,無諸分別,正直平等,成熟善根 ”的極樂世界[1](P322)。
中華先民對水浴采用實(shí)用主義,“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保ㄇ稘O父》)干凈水洗頭,不太干凈的水洗腳,以保證身心健康為目的,上下皆洗,清濁均用。
恒河干流坡降很小,河面寬闊,所以流速緩慢。從德里至孟加拉灣沿程長約1 600km,落差僅210m,最小比降處于112km的哈丁橋至戈阿隆多段,比降為1/28000。緩慢的流速為佛教的冥思苦想提供了適合的外部環(huán)境。佛教的河流觀無論是水觀、水浴、水想,還是對河流動力學(xué)的詮釋,都帶有強(qiáng)烈的宗教色彩,無一不是和自性掛鉤,和修行相聯(lián)系,體現(xiàn)其河流觀的宗教性和內(nèi)省性。
佛教雖說是大河文明的宗教,但對海的解說完全不同于儒家、道教,透露出對海的異常濃厚的宗教興趣?!斗ê=?jīng)》論海之八德:第一德:“大海之水,無滿不滿,吾法如之。”第二德:“大海潮水,尋以時而來,不失常處,吾四部眾,受吾戒者,不犯禁戒違失常法?!钡谌?“大海之水,唯有一味,無若干味,無不以咸為味?!钡谒牡?“大海既深而廣,無能限者。僧法如是,無不深妙,八方之大,莫大于僧法,僧法最為弘大?!钡谖宓?“大海之中,金銀琉璃水精珊瑚車磲馬瑙摩尼之妙,無不備有。”第六德:“大海之中,神龍所居,沙竭龍王?!钡谄叩?“大海吞受百川萬流,江恒之水,無不受之,終日終夜,無盈溢滅盡之名?!钡诎说?“大海清凈,不受死尸,無諸穢濁,唯海之類而受之耳?!保?](P818)
與此類似還有《佛說除蓋障菩薩所問經(jīng)》對“?!钡慕庹f和《華嚴(yán)經(jīng)》中海云比丘與善財童子的對話談到對海的“十思”。
《大方廣佛華嚴(yán)經(jīng)》卷六“如來現(xiàn)相品第二”對海進(jìn)行宗教分類:“十方世界海一切諸佛,皆為諸菩薩說世界海、眾生海、法海、安立海、佛海、佛波羅蜜海、佛解脫海、佛變化海、佛演說海、佛名號海、佛壽量海,及一切菩薩誓愿海、一切菩薩發(fā)趣海、一切菩薩助道海、一切菩薩乘海、一切菩薩行海,一切菩薩出離海、一切菩薩神通海、一切菩薩波羅蜜海、一切菩薩地海、一切菩薩智海?!保?](P26)分類是人類認(rèn)識世界的基本工具,而找出差異則是分類的前提。
《大方廣佛華嚴(yán)經(jīng)》卷七“世界成就品第四”指出,世界海呈十方:東、南、西、北、東北、東南、西南、西北、下、上;分別展現(xiàn)十云:菩薩身相云、摩尼王云、樓閣云、莊嚴(yán)樹云、師子座云、帳云、蓋云、圓滿光云、光明云、光焰云;又具十事:起具因緣、所依住、形狀、體性、莊嚴(yán)、清凈、佛出興、劫住、劫轉(zhuǎn)變差別、無差別門;形又分十類:或圓、或方、或非圓方、或如水漩形、或如山形、或如樹形、或如華形、或如宮殿形、或如眾生形、或如佛形[1](P33-38)。方位是空間的展開和度量,云為天地的中介及聯(lián)系,事起因緣終歸無差別,形為力之果,力為形之因。海的方位、云、事、形均以十來描述,體現(xiàn)色彩斑斕、絢麗無比的多樣性、層次性、差別性,最終歸為一一世界海,名號無差別。
上述三經(jīng)對海的解說大致相同,恰恰是按照海洋動力學(xué)的諸要素展開論說,基本上從海的自然屬性出發(fā)詮釋海洋文明的特性:大、廣、深、包容、吞受。佛學(xué)對海的詮釋有自己的特色,由物理推演事理,再歸入佛理。由自然海,度生死海,入佛智海。佛教視海洋為佛堂、修身之所,其海洋論具有多樣性、浪漫性、想象性、宗教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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