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采夫:先生生前常下館子,那時的飯館和家里飲食雖不豐富,但也至少無害,現(xiàn)在看到毒奶粉、瘦肉精、毒大米、毒蔬菜之類,先生能吃得下嗎?
魯迅:底層的人們,也會互相傷害的。他們是羊,同時也是兇獸;但遇見比他更兇的兇獸時便現(xiàn)羊樣,遇見比他更弱的羊時便現(xiàn)兇獸樣……(《華蓋集·忽然想到·七》)
潘采夫:這讓我想起了有的人抱怨社會不公,卻揮刀奔向學校的小孩子。
魯迅:勇者憤怒,抽刃向更強者;怯者憤怒,卻抽刃向更弱者。(《華蓋集·雜感》)對手如兇獸時就如兇獸,對手如羊時就如羊!那么,無論什么魔鬼,就都只能到他自己的地獄里去。(《華蓋集·忽然想到·七》)
潘采夫:強者向弱者,弱者向更弱者,這是一種全面的變壞,敬畏與信仰怎么突然丟失了?
魯迅:然而看看中國的一些人,至少是上等人,他們的對于神、宗教、傳統(tǒng)的權威,是“信”和“從”呢,還是“怕”和“利用”?只要看他們的善于變化,毫無特操,是什么也不信從的,但總要擺出和內心兩樣的架子來。(《華蓋集續(xù)編·馬上支日記》)
潘采夫:先生對愛國青年怎么看?
魯迅:大約滿口激烈之談者,其人便須留意。(《書信集·致姚克》)激烈得快的,也平和得快,甚至于也頹廢得快。(《二心集·上海文藝之一瞥》)
潘采夫:有個不敬的話題,如果先生恰巧活在當下,先生將如何推廣自己的主張,如何給報館寫文章呢?
魯迅:凡有一人的主張,得了贊和,是促其前進的,得了反對,是促其奮斗的,獨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無反應,既非贊同,也無反對,如置身毫無邊際的荒原,無可措手的了,這是怎樣的悲哀啊……(《吶喊·自序》)
潘采夫:如果那樣,你能想象自己的樣子嗎?
魯迅:人們滅亡于英雄的特別的悲劇者少,消磨于極平常的,或者簡直近于沒有事情的悲劇者卻多。(《且介亭雜文二集·幾乎無事的悲劇》)
潘采夫:先生寫文章的時候,最瞧不起的對手是什么?
魯迅:從指揮刀下罵出去,從裁判席上罵下去,從官營的報上罵開去,真是偉哉一世之雄,妙在被罵者不敢開口。(《而已集·革命文學》)
潘采夫:最后,先生還有什么可說的?
魯迅:人生苦痛的事太多了,尤其是在中國。(《華蓋集·導師》)
(曉凡摘自《文苑》2011年12月上,劉春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