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渝江

翻轉課堂（Flipped Classroom）無疑是當下最熱的教育改革和教育創(chuàng)新話題之一。2012年6月，美國教育咨詢公司ClassroomWindow發(fā)布了一項調查報告揭示了翻轉課堂的應用價值，報告顯示：

88%受訪教師表示翻轉課堂提高了他們的職業(yè)滿意度；

67%受訪教師表示學生標準化考試成績得到提高；

80%受訪教師聲稱他們的學生的學習態(tài)度得到改善；

99%受訪教師表示下一年將繼續(xù)采用翻轉課堂模式。

翻轉課堂有很多名稱，諸如：顛倒教室、翻轉教學、顛倒課堂、翻轉學習等，其實意思都一樣。到底什么是翻轉課堂呢？就是在正式學習中，學生在課前利用教師分發(fā)的數字材料（音視頻、電子教材等）自主學習課程，接著在課堂上參與同伴和教師的互動活動（釋疑、解惑、探究等）并完成練習的一種教學形態(tài)。目前的定義還不是最準確的，因為翻轉課堂還在快速發(fā)展和完善中。不管怎樣，引入翻轉課堂實踐的學校越來越多，翻轉課堂也正在給教育帶來顛覆性的變革。本文將從多角度全面引導你認識這場進行中的變革。

翻轉課堂早期實踐研究

早期翻轉課堂的實踐和研究，主要是在高校進行，這與技術的發(fā)展和普及有關。這里羅列了部分有影響的研究，以期能追溯翻轉課堂的本源。

哈佛大學物理教授埃里克·馬祖爾在這一領域最早開展了研究工作，他在20世紀90年代創(chuàng)立同儕互助教學（Peer Instruction）方式。馬祖爾教授認為，同儕互助教學能使學習更具活力。他論述了學習分為兩個步驟，首先是知識的傳遞，其次是吸收內化。過去教學只重視學習過程第一步“知識傳遞”，忽略了第二步“吸收內化”。實驗證明同儕互助教學能促進學習的吸收內化，使學習正確率增加1倍。馬祖爾教授接著發(fā)現(xiàn)，計算機輔助教學可以幫助解決知識傳遞這一步驟。他認為教師角色可以從演講者變成教練，把重心放在吸收內化、指導學生間的互助學習，并幫助學生解決一些常見的卻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誤解。

莫林拉赫，格倫·普拉特和邁克爾·特雷格拉在2000年發(fā)表了論文《顛倒課堂：建立一個包容性學習環(huán)境途徑》。在論文中，他們論述了在美國邁阿密大學開設“經濟學入門”課程時采用翻轉教學（當時稱為“顛倒教學”或“顛倒課堂”）模式的情況，并著重談到了如何使用翻轉教學激活差異化教學，以適應不同學生的學習風格。不過文中并未正式引出“翻轉教學”和“差異化教學”的名稱。

J.韋斯利·貝克在第11屆大學教學國際會議上發(fā)表了論文《課堂翻轉：使用網絡課程管理工具（讓教師）成為身邊的指導》。其中教師“成為身邊的指導”替代以前的“講臺上的圣人”成為大學課堂翻轉運動口號，并被多次引用。論文中，貝克提出的翻轉課堂的模型為：教師使用網絡工具和課程管理系統(tǒng)以在線形式呈現(xiàn)教學作為分配給學生的家庭作業(yè)。然后，在課堂上，教師有時間深入參與到學生的主動學習活動和協(xié)作中。

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從2000年秋季開始，在計算機科學課程中使用eTeach軟件的流媒體視頻（講解與PPT結合的視頻）進行演示，以取代教師的現(xiàn)場講座。放在網上的講座視頻允許學生在有空且最細心和注意力最集中的時候觀看。同時還允許學生和教授用上課時間解決問題，增加導師和學生之間的互動。

杰里米·斯特雷耶在2007年的博士論文《翻轉課堂在學習環(huán)境中的效果：傳統(tǒng)課堂和翻轉課堂使用智能輔導系統(tǒng)開展學習活動的比較研究》中，論述了翻轉或顛倒課堂在大學的設置。在作者講授的統(tǒng)計和微積分課程中，他把教學錄制為視頻作為家庭作業(yè)分發(fā)給學生觀看，課堂上則組織學生參與到項目工作中。該課程的課堂活動利用了在線課程系統(tǒng)Blackboard的交互技術。作者在論文中談到學生能夠控制正在觀看的視頻，因此他們能機敏地接受新信息。

翻轉課堂在K12流行

隨著技術的成熟與普及，特別是互聯(lián)網的廣泛應用和在線視頻的流行。翻轉課堂在K12學校落地生根，快速生長。

2007年，在美國科羅拉州的林地公園高中，兩位化學教師喬納森·伯格曼和亞倫·薩姆斯成為勇敢的先行者。他們在自己的化學課上大膽地實踐了翻轉課堂，并取得了成功。他們不僅受到學生的喜愛，也得到了眾多同行的認同，翻轉課堂也在兩位教師的推動下在全美推廣開了。而在此之前，他們并不知道有一些大學教師曾經做過實踐和研究，當然更沒預料到他們取得的成就比其他人都高。因為這是在冰封不動的K12課堂的創(chuàng)新，在眾多新技術進入K12課堂又鎩羽退出后，并非技術推動，而是基于應用設計的翻轉課堂落下了打破傳統(tǒng)教學堅冰的第一錘。

2011年薩爾曼·罕和他的可罕學院突然紅遍全球，原因是他的教學視頻受到無數人的喜愛。而與此同時，一些一線教師也把可罕學院的視頻加入到了自己的翻轉課堂策略中，省去了教師錄制教學視頻的環(huán)節(jié)。畢竟錄制高質量的教學視頻除了熟悉技術操作外，更需要高超的教學講解技能，這是引入翻轉課堂的門檻。而可罕學院的免費在線教學視頻正好降低了學校和教師實施翻轉課堂的門檻，推動了翻轉課堂的進一步普及。薩爾曼·罕在TED的演講“用視頻變革教育”中也談到了可罕學院參與到了K12學校的翻轉課堂實踐中?？梢赃@樣說，翻轉課堂是跟隨著可罕學院躥紅全世界，被更多教育工作者了解的。現(xiàn)在已經有包括中國在內的越來越多的國家和地區(qū)的教師開始了自己的實踐，翻轉課堂在K12日漸流行。

翻轉課堂的典型范式

隨著翻轉課堂的實踐者越來越多，一些有特色的典型范式浮出水面。這里歸納了5種模型。希望能給后來者以借鑒和參考。

1.林地公園高中模型

美國林地公園高中率先在K12學校實踐創(chuàng)立了經典的翻轉課堂模式：把觀看在線教學講座視頻作為家庭作業(yè)，把本該是家庭作業(yè)的練習題放到課堂上完成。當發(fā)現(xiàn)部分學生沒有電腦或無法上網時，他們?yōu)檫@部分學生準備了DVD光盤，讓學生回家在電視機上觀看。而課堂上除了練習外，還加入了探究活動和實驗室任務。

2.可罕學院模型

可罕學院與美國加州洛斯拉圖斯學區(qū)合作，利用其廣受歡迎的教學視頻和其開發(fā)的課堂練習系統(tǒng)進行翻轉課堂實踐。其中最大的亮點是：課堂練習系統(tǒng)能快速捕捉到學生被問題卡住，教師能及時施加援手進行幫助；同時還引入了游戲化學習機制，對學業(yè)表現(xiàn)好的學生給予徽章獎勵。

3.河畔聯(lián)合學區(qū)模型

美國加州河畔聯(lián)合學區(qū)的翻轉課堂最大的特點是采用了數字化互動教材。這套用于試驗的代數I的互動教材，融合了豐富的媒體材料，包括文本、圖片、3D動畫和視頻等，還結合了筆記、交流與分享功能。與其他地區(qū)教師通過自備視頻和教學材料開展的翻轉課堂相比，互動教材更節(jié)省教師的時間，更吸引學生沉浸其中。類似的還有KIPP學院。

4.哈佛大學模型

埃里克·馬祖爾博士提出并實踐了翻轉學習和同儕互助教學方法的結合模式。其要點是：學生在課前，通過看視頻、聽播客、閱讀文章或調動自己原有知識思考問題來做準備；然后要求學生反映出所學到的知識、組織問題和提出不懂的地方。接下來，學生登錄到社交網站，發(fā)表他們的提問。而教師則要對各種問題進行組織整理，有針對性地開發(fā)教學設計和課堂學習材料，學生已經明白的內容則不再準備。在課堂上，教師采用蘇格拉底式的教學方法，學生提出質疑和難點，并相互協(xié)作共同回答質疑或解決難題。教師的作用是聆聽對話和參與到有需要的個人和小組中。

5.斯坦福大學模型

斯坦福大學進行的翻轉課堂的實驗認為，僅僅把講座視頻搬到網上就跟傳統(tǒng)課堂一樣乏味，因此，大約每15分鐘左右，在線講座就會彈出一個小測驗以檢驗學生掌握的情況。此外，斯坦福在實驗中還增加了社交媒體的元素，它允許學生互相之間提問。結果顯示，在實驗中學生可以快速回答問題。這種“共同學習”的模式非常有效。

翻轉課堂的優(yōu)勢

翻轉先驅喬納森·伯格曼和亞倫·薩姆斯經過了多年的實踐和調研，總結了翻轉課堂在實施中體現(xiàn)出來的優(yōu)勢。

1.可以幫助繁忙的學生

今天的學生都很忙，學生會工作、義工、訓練、比賽、演出等常常讓一部分學生沒辦法安靜地坐著聽老師講課。但是又不可能放棄這些課外活動，因為不僅是大學招生需要它們。因此，這些學生非常需要能夠快速傳遞的課程內容，不至于在忙的時候錯過學習。

顯然，翻轉課堂能提供很棒的機會。其巨大的靈活性讓學生能自主安排忙碌的時間——提前學習或事后補課，做到課程和活動兩不誤。

2.可以幫助學習有困難的學生

在傳統(tǒng)課堂教學方式中，最受教師關注的往往是最好和最聰明的學生。他們在課堂上積極舉手響應或提出很棒的問題。而與此同時，其他學生則是被動聽講，甚至跟不上教師講解的進度。

翻轉課堂的引入改變了這一切。最讓學生興奮的是能夠暫停、倒帶、重放講座視頻，直到聽懂為止。而課堂上，教師的時間被釋放，可輔導每一位有需求的學生，而往往大部分時間圍繞著學習有困難的學生。

3.增加了課堂互動

許多實施翻轉課堂的教師強調，翻轉課堂最大的好處是改變了教師與學生相處的時間。翻轉后，教師可與學生進行一對一的交流，也可以把有相同疑惑的學生聚集在一起給以小型講座或演示。顯然，教師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有更多的時間與學生互動，而不是在講臺上表演。

與此同時，學生之間的互動也比以前更多了。在教師忙于與某部分學生對話時，學生可以發(fā)展自己的合作小組。學生間互相幫助開展學習，而不是依靠教師作為唯一的知識傳播者。

翻轉課堂無形中幫助我們形成了一種學習文化，那就是學生不再將學習當做完成任務，而是一件自我需求且有意義的活動。

4.讓教師更了解學生

一位好的教師總能與學生建立良好的關系。翻轉課堂能讓教師花更多的時間與學生在一起，因此能更好地了解學生，更清楚地知道誰有學習困難，誰能迅速地掌握學習內容并可從一些額外的挑戰(zhàn)性工作中受益。

進一步，教師還能了解學生的生活。并有機會確認他們需要幫助的點在哪里，或者識別和跟蹤他們潛在的問題。

5.實現(xiàn)了學生個性化學習

每位學生的學習能力和興趣都不同。雖然教師早已認識到這一點，但傳統(tǒng)教學統(tǒng)一的課堂卻無法真正分層教學。翻轉課堂承認了學生的不同，并能真正實現(xiàn)分層教學，每位學生可以按自己的速度來學習，學習速度快的學生可以掌握更難的課程內容，速度慢的學生則可以反復學習，并尋求教師的幫助。

初期的翻轉課堂仍然要求學生在同一天晚上看完同一個視頻，回到課程完成同樣的活動或作業(yè)。而進化的翻轉課堂將改革這種統(tǒng)一的部署，允許學生按照自己的進度安排學習和完成與之匹配的作業(yè)。當然這需要網絡技術的支撐。

6.改變了課堂管理

在傳統(tǒng)教學課堂上，教師必須始終密切注意課堂上的學生動向。因為一些學生稍有分心就會跟不上進度或者影響其他人的學習。他們通常要么是無聊要么是簡單地不守規(guī)矩。

當我們翻轉課堂后，我們發(fā)現(xiàn)許多課堂管理問題消失了。搗亂課堂的學生的表演失去了觀眾，因為其他同學都在忙于活動或小組協(xié)作。無聊的學生也沒時間無聊，因為太忙了。

翻轉課堂的學科實踐

許多翻轉課堂的論述都只是提出了大體的操作策略，而不同的學科和學習項目在實踐操作中又各有區(qū)別。

1.外語課

教師會預先錄制好語法課程和聊天話題，這樣可騰出課堂時間用于學生練習和應用語言，諸如更多外語口語聊天、閱讀外語文學作品、用外語寫故事等。例如，在一節(jié)西班牙語課上，學生不但按教師指導的方式用口語和手勢進行對話互動，還回答教師的提問。這一切都得益于視頻釋放了課堂時間，才有機會開展這樣有趣的活動。

2.數學課

在翻轉數學課中，數學教師用視頻講解的時間來幫助學生深入理解數學基本概念。其他時間則進行數學演算和使用新技術工具，讓學生不只是學習算法計算，還更能深入理解復雜的數學概念。翻轉數學課演變成發(fā)展計算思維、探究和連通其他STEM學科的實驗室。

3.科學課

翻轉科學課讓教師創(chuàng)造出更多時間和機會在課堂上開展探究式學習。初期的模式是學生在課前觀看教師錄制的視頻，課堂上學生開展探究式活動和進行更深入的科學實驗。現(xiàn)在的模式是利用POGIL（面向過程的引導式探究學習），在探究活動中幫助學生對概念的理解。由于POGIL活動已經替代了視頻所起到的作用，很多情況下已經沒必要錄制直接講解的視頻。但是視頻講解仍然被一些學生作為補救資源加以利用。

4.社會科學、語文課

社會科學課教師說，翻轉課堂后，他們有了額外的時間，可在前一天晚上的教學視頻中來論述目前發(fā)生的事件，課堂上則有更多時間組織學生辯論、演講、模擬法庭等，讓學生學習更深入。語文教師說，他們在視頻中對原始文本進行深入的分析解讀，課堂上則有充裕的時間讓給學生寫、寫、寫，甚至更多的時間通過同行評議來分析和討論各自的寫作。

5.體育課

體育教師對翻轉課堂尤其興奮，他們往常花了太多時間給學生講解比賽規(guī)則或技術動作示范。而體育課主要是讓學生運動起來，而不是坐著看和聽。因此，他們錄制了翻轉視頻，這樣體育課上，學生一到操場就能迅速地動起來了。

6.基于項目的學習

翻轉課堂與基于項目的學習（PBL）也能結合起來。PBL是由興趣和問題驅動學生去發(fā)現(xiàn)探索現(xiàn)實世界的學習方式。不過這個過程需要他們有相應的知識儲備。教師面臨的選擇是：讓全班學生先坐下來聽教師講解，還是創(chuàng)建視頻讓需要的學生隨時查詢和學習？如果選擇后者，那么準備較好的學生可以直接開始他們的項目，而準備不足的學生可以在過程中按需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