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旭才
近年來,中國高校女教師隊伍日益壯大。截止2010年底,女教師為595310人,占普通高校專任教師總數的45.96%[1]。與2000年相比,高校女教師的總數翻了1.6番。若僅從數量上來看,高校女教師的發(fā)展的確蔚為壯觀,但是否據此就可以說,我國高等教育界歷史上的“男中心女邊際”格局已不復存在?女教師在發(fā)展過程中所遭遇的獨特問題已自行解決?
為此,我們主要做了三方面的調查研究:一是在湖南?。ㄆ胀ǜ咝H谓處熆倲禐?6421人,其中女性為24709人,占教師總數的43.8%)[2](P47)13所普通高校,進行了問卷調查。樣本總體共計1145人,其中男教師566人;女教師548人,占總數的49.2%。二是從學位、學術資格、科研立項等8個大方面,研究生導師、學科帶頭人等23個具體方面,收集了這13所高校近5年來女教師進入學?!熬⒓w”的原始數據。三是對25位女教師、10位男教師進行了深度訪談。通過對相關數據、訪談記錄的統(tǒng)計、整理與分析,研究表明,上述問題并沒有消解,相反,邊緣化危機與性別迷思仍然是制約當下高校女教師發(fā)展的兩大主要困境。
“邊緣化”(Marginality)概念,是美國社會學家帕克(R·E·Park)在1928年首次提出的。近年來,研究者開始將“邊緣化”概念引入教師發(fā)展領域[3]。所謂高校女教師發(fā)展的邊緣化,指相對于男教師而言,女教師不僅在話語權、發(fā)展權、社會聲望和資源分享等方面明顯處于劣勢,而且在精神與心理上也處于劣勢的一種生存狀態(tài)。本文借用楊鳳關于女性邊緣化的提法[4],認為女教師發(fā)展的邊緣化也以顯性的、隱性的與反向的三種形式存在著。
在高等教育發(fā)展的歷史長河中,如果說女教師發(fā)展的顯性邊緣化最突出的表現是被剝奪了參與高等教育的權利,那么在當下,則主要表現為遠離高?!昂诵募w”。
1.遠離高校學術“核心集體”
教學和研究猶如大學的一體兩翼,可謂眾人皆知。然隨著19世紀初科學研究成為德國大學的本質特征,進而成為世界大學的特征后,科學研究就比教學擁有了更尊貴的地位。甚至,因“科研和教學的分化導致了大學教師中一等公民和二等公民的形成”[5]。這種景象,目前在我國大學中并非鮮見,這在客觀上將女教師推向了邊緣。具體表現為以下三個方面:
(1)科研的邊緣者。即相當一部分女教師沒有真正進入學科或專業(yè)領域,男性所處的中心位置使得他們比女性有多得多的機會獲得科研基金和晉升的機會[6]。這反過來讓女教師更加難以進入科研的中心。主要表征如下:
其一,女教師大量聚集在教學領域,并且在教學課程或等級上存在明顯的性別差異。即課程層次越高,女性的課時就越少,尤其是在擔任研究生課程方面,女教師明顯少于男教師。此外,在公共“理論課”和公共外語教學中,女教師占了絕對的優(yōu)勢。如湖南省女教師占高校教師總數的43.8%,但擔任公共基礎課的女性卻占教師總數的50.4%,占女教師總數的30.2%,而擔任公共基礎課的男性只占男教師總數的23.1%[2](P46)。從全國范圍看,女教師擔任公共課(基礎課)的比例也一直比男教師高,其中擔任公共課的女教師占其總數的32.2%,而男教師只占其總數的26.3%[7]。其二,科研隊伍中即使有少量女性,也只是些處在邊緣地帶的研究者。調查結果顯示,男性人均主持的國家級課題是女教師的4.37倍、省級課題是女教師的3.32倍、校級課題是女教師的1.40倍;在科研項目研究中,女性大多充當參與者的角色;在著作出版方面,女教師的人均數同樣遠遠低于男性。其三,女教師參加各種學術交流的機會遠遠少于男教師。如男教師出國留學的人均次數(0.094)是女性(0.028)的3.56倍,男教師國內訪學的人均次數(0.045)是女性(0.018)的2.5倍。此外,在參加各層次的學術會議、加入學術團體等方面,女教師的人均數均遠遠低于男教師。
(2)理工的邊緣者。即女教師在理工專業(yè)中所占的比例遠遠低于其在高校教師總人數中的比例,進而出現了“男性友好專業(yè)”或“女性友好專業(yè)”的分化。應該說,知識體系本身并不存在知識的高貴與低賤之分。但在一個人為地將知識體系中的學科分成不同的等級,人為地賦予理、工科更重要的價值、文科次要的價值,并通過政策使各種資源得以偏斜,甚至人為地將理工與男性緊密相連,人文與女性相連的時空中,這就會使得從事不同學科的人產生分離和等級。
在我們調查的548名女教師中,竟然有408人屬文科領域。有研究指出[8][9],女教師占全國文科教師總人數的47%,高出了同時期女教師占全國教師總人數百分比(37%)近10個百分點,但女教師在理工科及高新技術專業(yè)、學科中所占的比例很低。工科、農科、師范、醫(yī)科、語言(外語)的專任女教師,占各科教師總數的比例依次為:28.6%、31%、32.4%、42.7%、49.2%。此外,劉云杉等通過對北京大學2005年新生專業(yè)的性別分布狀況進行分析發(fā)現,女性明顯處在理工科的邊緣,主要聚落在語言文學、歷史等專業(yè),而男性明顯聚落在物理、力學與工程等專業(yè),一些學科男生比例接近90%。而男女學生在高等教育領域的專業(yè)分布狀態(tài)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男女教師專業(yè)分布與地位的預演,因此,女大學生的學科分布對女教師在學術中的地位及人生的發(fā)展機會具有深遠的意義[10]。
(3)學術權力的邊緣者。即在“學術權力”集體中,女教師話語權微弱。主要表現有三:其一,教授比例低。以湖南省普通高校為例,女性教授僅占教授總數20.4%[2](P43);從全國范圍看,女性也僅占教授總數的25.6%[1]?!敖淌谔幱诖髮W的核心地位,在過去的30年間,教授控制著課程和學位,并繼續(xù)保留著他們大部分權力”[11]。盡管中國的大學教授還不能享受到國外大學教授那樣大的權力,但相對于低職稱的教師而言,他們是最有話語權的[12]。其二,博士比例低。湖南省普通高校中,女教師比例僅占博士總數的21.3%[2](P53);從全國看,女教師僅占博士總數的25.6%[1]。其三,學科帶頭人比例低。湖南省普通高校博導共計636人,女性70人,僅占11%[2](P54);女學術帶頭人更是少得可憐。從全國高??矗圆H占總數的12.8%[1]??梢?,從教授到博士再到博導這一“學術權力”集體中,女性處于明顯的劣勢。此外,在各高校學術委員會、學位評定委員會、職稱工作領導小組等把持著種種學術權力的機構中,女性更是呈現出“作為點綴,或者無”的客觀事實①課題組成員通過從職稱、學位、學科帶頭人、學術委員會成員、職稱工作領導小組成員等23個具體方面,收集了湖南省13所高校近5年來女教師進入“學術權力”集體的原始數據,分析后得出的結果。。
2.遠離高校行政“核心集體”
不可否認,大學高層管理中男性獨領風騷的情形已成歷史。但從整體上看,中高層女性管理者的人數還十分有限,女性的話語權還很不充分。
調查結果表明,湖南省校級領導中女性僅為4.4%,正處級干部女性不足11%;2007年,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大學校長素質研究”課題組,通過對國內1792所各級各類高等院校的校長的調查,結果顯示:大學校長中女性為4.5%[13];誠然,這不是中國特產,如在法國88名校長中,只有10名女性;在國家科學研究中心(CNRS)這種純粹的研究領域,雖然男女比例大致一樣,但在研究主任這一級別,女性僅占22%[14]。而且,各國不約而同地呈現這樣的情形:高校女性領導很少處于權威崗位,如大學校長、院長等職務。
由此可見,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與高等教育的改革,高校女性管理者的邊緣化地位并沒有明顯的自然提升。這在客觀上可能導致女性利益的忽視,不利于女教師獲得公平發(fā)展的環(huán)境。
高校女教師發(fā)展的隱性邊緣化主要可歸納為以下兩個方面:
1.性別盲視
性別盲視,即在學術活動中以同一尺度、同一標準來“平等”地、“公平”地要求男性和女性,它是一種看似“中立”、“客觀”而實質是一種男性中心主義的標準和尺度。這種性別盲視在觀念與實踐中都不同程度地存在。在觀念上主要是將“男女平等”誤認為“男女等同”或“男女平均”。例如,女教師在懷孕期間,其教學與科研任務的下限與男教師是等同的,如果沒有完成基礎工作量,也就不能取得全額工資。在實踐中主要表現在制度層,以男性的標準為準繩。由于歷史上高等教育中的教學、科研、管理等都是男性創(chuàng)造的,因此其價值規(guī)范或價值標準在客觀上具有男性取向。而能夠進入高校“內圈”的女性又十分有限,這在客觀上導致了女性的價值標準很難對學校的制度設計產生必要的影響,女教師的特殊經驗難以得到關注。
2.性別偏好
一是表現為公開的性別偏好。近年來,隨著高學歷人數的增加,遴選范圍的擴大,高校在招聘教師時的性別偏向又時有顯露。一些高校招聘公開聲明“限招男性”、“謝絕女性”或提高女性的門檻。二是隱性的性別偏好。有高校在看應聘者的求職函時,先將男性的挑出來,一一考察,中意者不夠時才會去考慮女性。即存在著“寧要2分男不要5分女”的偏向??梢姡瑯邮歉呒壷R分子,同樣是進入高校,僅僅因為性別身份,女性進入高校的機會與權利就在一定程度上受限乃至被剝奪。
事實上,每當大學教師生源充足時,首先遭到高校排斥的總是女性。這與歷史上任何一次經濟波動而引起的就業(yè)問題,女性都是首當其沖的受害者不謀而合。這其中深層次的原因是對女性的一種隱性歧視,也是阻礙女教師發(fā)展的一種隱性形式。
反向邊緣化在當今高等教育領域主要表現為對“賢妻良母價值”的固化和對“女強人”稱謂的褒少貶多,其結果都是將高校女教師局限在一個傳統(tǒng)價值觀所設定的領域,從而制約著女教師的發(fā)展。
1.對“賢妻良母價值”的固化
“賢妻良母”價值在當今高校依然倍受推崇。筆者在訪談中發(fā)現,絕大多數男性持女教師應“先做好母親、妻子,再談其它發(fā)展”的觀點,女教師中也有65%的人認同此觀點??梢?,高校主流觀點對女教師發(fā)展的理想期望隱含的公式是,女性事業(yè)必須建立在“賢妻良母”的基礎上。這在實質上有對女性傳統(tǒng)角色的認同乃至強化之嫌,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對女性及其發(fā)展的異化的危險。因為主流社會所歌頌的“賢妻良母”是社會文化的產物,“賢妻良母美德”在某種意義上是一種“極端的文化要求”,是“文化對人性的異化”,“限制了女性的社會發(fā)展”[15]。因此,過度凸顯“賢妻良母”角色,恰恰是妨礙女性進步、邁向真正自我的重負。因此,如果不從性別的視角關懷女教師的獨特困境,就在很大程度上無異于讓她們在兩難中做出選擇,要么繼續(xù)做“賢妻良母”所不兼容的、社會文化所不認同的女性,要么放棄自身發(fā)展,回歸傳統(tǒng)角色。
2.對“女強人”的稱謂褒少貶多
行走在大學校園,常常聽到學人給事業(yè)有成的女性(如女博士、女領導等)冠以“女強人”的稱號。而“中國人愛把事業(yè)成功的女人叫做女強人,認為這些事業(yè)上特別成功的女人缺少女人味。我覺得這種觀點對女性是一種壓迫”[16]。我們通過對大學“女強人”稱謂褒貶意蘊的調查,結果顯示:47.7%的人認為是貶義,只有10.5%的人持褒義的觀點;接受調查的女性中,48%的人認為“女強人”是貶義,只有9%的人認為是褒義。
此外,筆者在訪談中問到:面對“女強人”與“賢妻良母”,您更希望旁人給您以哪種稱呼?25位女教師中竟然無一人選擇“女強人”,有20人希望被稱為“賢妻良母”。追問其原因:“賢妻良母是社會上絕大多數人都認可的,而女強人通常情況下有反諷之意”。但一個奇怪的現象是,高校男性普遍希望身邊的女同事能把足夠的時間與精力花在教學與科研上,但當問及他們是否希望他們的妻子也成為女強人時,少有人理直氣壯持肯定的回答。
可見,象牙塔內依然殘留著那份不該保存的傳統(tǒng),同樣難以給事業(yè)有成的女性提供一種真正寬松的心理環(huán)境?!芭畯娙恕痹谝欢ǔ潭壬贤瑯雍挟惢酥猓嗍菍κ聵I(yè)成功女性的歧視性別標定。
性別迷思,即指針對男女性別特征,大多數人都這么想或這么說的事,抑或是從理論上說應該是這樣或那樣的事,而實際上卻很少有人深入其中真正體味是怎樣的以及為什么會是那樣。長此以往,人們就很少去探究其是非真假。隨著高等教育的改革與發(fā)展,高校教師的學術能力、社會性、精神性、個性等邏輯地要求得到相應的發(fā)展。為此,高校教師都必須重新調整自己的生存位置、設計自己的發(fā)展空間。然而,高校女教師在自身的發(fā)展與重塑的過程中,卻陷入了種種迷思。這里擬從形象認同與個性發(fā)展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賢妻良母+事業(yè)強者”的“新賢妻良母”形象可謂是當前衡量高校成功女性的黃金標準。調查數據表明,76%的女教師把“新賢妻良母”形象奉為自己的理想形象,65.4%的男教師也十分推崇女教師充當“新賢妻良母”。至此,高校女教師的角色沖突似乎不復存在,其形象認同似乎達成了比較一致的意見,但實際上它只不過是一個破滅了的神話[17]?!爱斔齻兿氤蔀楠毩⒆灾鞯娜藭r,就被社會排斥出正常女人的領域,當她們成為好妻子、母親、好女兒時,就成為遠離獨立自主的人”[18]。因此,一到實踐中,這便成為了女教師精神世界的一大困擾。
1.大學與家庭:兩個貪婪的組織
一方面,大學組織是一個日趨貪婪的機構。這是因為大學原本就是建立在探究高深學問基礎之上的一種特殊組織機構,高深學問的探究不同于簡單重復的生產勞動。第一,它不是只需要一定的時間就可以進行;第二,它不是僅靠已有的知識就可以進行。而是要求進入其中的成員全身心地投入,并不斷更新知識,進行國內外的學術交流,更需要創(chuàng)新的意識與敢于批判的精神。這些對男教師而言,并不矛盾。因為男教師只要事業(yè)有成,即使為家庭付出的時間和精力很少,也可能得到社會的贊賞。因此,男教師社會角色的實現就意味著其家庭角色的實現;可對于女教師,家庭角色和社會角色之間常常是分離的,甚至是對立的。
另一方面,家庭也是貪婪的。隨著社會的轉型,家庭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一是核心家庭的普遍化,女教師自然成為了家務勞動的主要承擔者,而不像以前家務自然由上輩老人料理。二是雖說只生一個孩子,但隨著家庭對獨生子女期望的增高,基本由女教師承擔的教養(yǎng)負擔沒有減少反而加重。三是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部分家務勞動雖然實現了現代化,但與此同時許多家務勞動變得更為復雜和精細,需耗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我們的調查結果顯示,僅家務一項(不包括教養(yǎng)小孩等),57.1%的女教師平均每天要花1-3個小時,15.1%的女教師平均每天要花3小時以上。四是近年來高校教師離婚率日趨增高,這一方面需要女教師去精心營造溫馨的家庭,另一方面也給女教師增加了無形的精神壓力。
總之,一邊是貪婪的教學與科研,另一邊是貪婪的妻職與母職,高校女教師因時間精力不濟常常顧此失彼,無法不成為“蹺蹺板上的女人”。她們面臨著一種難以忍受的孤獨、空虛和人格的分裂,處于“渴望成功”又“避免成功”的兩難境地,受著“被撕成兩半的折磨”[19]。
2.公共領域與私人領域:兩種矛盾的評價體系
高校女教師受制于來自學術領域與家庭兩種不同的角色規(guī)范,必須接受兩個領域各自的價值評價。
一是兩個領域角色規(guī)范的矛盾。學術角色規(guī)范要求高校女教師最大限度地將時間與精力投入到高等教育活動中,像男性一樣努力拼搏,以獲取更多的學術成就;家庭角色規(guī)范要求她們恪守傳統(tǒng)的女性特質,任勞任怨,甘于奉獻,將個人的人生價值寄托在丈夫與孩子身上。這就意味女教師每天都要在兩種完全不同的規(guī)范下頻繁地進行角色轉換,在此過程中,任何角色規(guī)范的打破,不僅會招致外在的負面評價,而且會形成內在的欠缺感。
二是兩個領域角色目標的矛盾。在物質目標上,學術角色要求高校女教師不斷提高學歷、晉升職稱,高度關注其教學與科研的前沿問題,即高度關注其自我發(fā)展,從而勇挑學術重擔;家庭角色則要求她們無止境地為家人營造一個溫馨的港灣。在精神目標上,學術角色要求女教師獨立自主、大膽創(chuàng)新、有主見、好追根究底、能獨當一面;家庭角色卻要求其溫順賢淑、知足常樂、長于忍耐、甘于奉獻。這種目標上的矛盾,使女教師不同程度地感到身心疲憊,從而導致心理上的矛盾,情緒上的緊張,行為上的沖突,
三是兩個領域評價標準的矛盾。事實表明,學術領域常常是以男性的標準來衡量女性,家庭卻常常或更傾向于用傳統(tǒng)的賢妻良母標準來衡量女教師貢獻的大小,而女教師大多對自身的要求較高,既想達到學術標準,又不愿舍棄傳統(tǒng)的女性標準。因此,女教師一方面必須按照學術角色的期待和標準去塑造自己,從而贏得學術人形象與社會成就;另一方面又必須按照家庭角色的期待和標準塑造自己,從而獲得家庭和社會的認可。這使得女教師常常處于尷尬的境地。
高等教育的改革與發(fā)展要求高校教師的自由個性得到充分的發(fā)展。誠然,當前女教師自由個性得以發(fā)展的政治條件得到了較好的保障,但正如波夫娃在《第二性》中指出的:“婦女的徹底解放,除政治的和經濟的條件以外,還有賴于男人和女人觀念的改變、傳統(tǒng)習俗的改變,有待于整個人類的改造”。但與傳統(tǒng)觀念的決裂是比經濟政治的變更更為艱難的過程。就高校女教師的個性發(fā)展而言,現實的狀況是,幾千年來形成的所謂的“女性特征”,常常與女性主體性和獨立性的發(fā)展發(fā)生沖突,制約著女教師自由個性的生成。主要表現在:
第一,女教師主體能力發(fā)展受阻。為保持“女性特征”而產生的“成功恐懼感”,是女教師主體能力發(fā)展的主要障礙之一。筆者在訪談中發(fā)現,當40歲左右的教師做出“讀博”的決定時,男性迎來的往往是贊揚聲一片,而女性卻面臨不少來自各方善意的建議乃至背后的指點。我們的調查結果顯示,多達61.3%的男教師與40.6%的女教師認為“妻子的成就不宜高于丈夫”。這無形之中壓抑了女教師的事業(yè)心,阻礙著高校女教師主體能力的發(fā)展。
第二,女教師主體意識發(fā)展受阻。對“女性特征”魚龍混雜的認定中,消極的性別觀念是女性主體意識確立的主要障礙。在訪談中,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女性在高校做個小老師就可以了,讀博士,做科研,是男性的要務。顯然,女性是“第二性”的消極性別觀念在當下的象牙塔內仍然大有市場,這種自我貶抑心態(tài)長此以往將阻礙女教師主體意識的提升,并可能在現實生活中演繹為對事業(yè)的冷落與自信的不足。調查結果顯示,對“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表示認同的女教師達50%,“認為孩子、丈夫的成功是自己最大的成功者”達60%;認同“女教師不太適合從事學術研究”的女性為31%,男性為53%;有53.2%的男教師認為“男性能力天生比女性強”,有26.4%的女教師也同意此觀點??梢?,消極的傳統(tǒng)性別觀念,導致女教師認同自己的客體地位與輔助作用,阻礙著女教師從客體向主體的轉變。
第三,女教師獨立人格形成受阻。前文已述,當下社會一方面存在對女強人的否定和丑化,另一方面,又通過社會輿論與傳媒大勢歌頌“賢妻良母”,贊美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這一方面使得許多女教師遲遲不敢邁進成功女性的行列,另一方面又使得女教師無時無刻不處在賢妻良母的不斷規(guī)訓中。直接的結果是,使得高校女教師大多仍然停留在“二保一”與“替代成功”的角色中,致使其自我發(fā)展滯后甚至停止。
可見,這些“女性特征”的規(guī)范作用,勢必使得女教師主體意識減弱、自我價值虛無、自我位置邊緣化,因而與獨立自主的人格要求相去甚遠。
高校女教師發(fā)展面臨的邊緣化危機與性別迷思共同說明,女教師的生存狀態(tài)與發(fā)展環(huán)境,并沒有隨著其人數的增長而同步優(yōu)化,數量的增長并未“改變權利結構、知識形式和認知方式,也未改變意識的性別結構,這一結構仍然在生產當前社會性別制度并在它所生產的學校、課程話語和社會中占優(yōu)勢。”[20]然而,高校女教師作為女性中一個具有代表性的群體,她們的生存與發(fā)展狀況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反映著時代的變遷與社會的文明和進步。因此,我們需高度正視高校女教師發(fā)展中存在的問題,高度關注高校女教師的利益訴求與未來的發(fā)展趨勢,通過觀念更新、制度重構等方式,為高校女教師的發(fā)展創(chuàng)設更為公平與寬松的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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