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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封神演義》的“重復”與“反重復”*

2012-04-02 09:07李建武孟華
楚雄師范學院學報 2012年7期
關鍵詞:封神模式化文學

李建武孟華

(廣東培正學院,廣東 廣州 510830)

《封神演義》(以下簡稱為《封神》)是一部富有爭議性的中國古典小說,譬如在“重復”問題上。以下將嘗試對這一問題作出一些論述。

一、重復:題材內容

鐘伯敬評本《封神演義》第45回總評說闡教破“十絕陣”的打斗敘述幾乎是一個模式:“破一陣,必先用一個賠償性命的,此便是佛家輪回報應之說,執(zhí)一而不可破。”[1]其實,這里涉及到中國古人美學取向上的重復原則。

首先,重復并不會影響作品成為經典文學,因為這涉及到民族風格的問題。中國人喜歡重復,并不排斥重復。比如中國人喜歡看熱鬧,喜歡多,一個人來了不夠,人越多越好,所謂“多多益善”,用現今的話說,就是中國人喜歡“熱”。80年代以來,中國內地興起言情小說、武俠小說閱讀熱,瓊瑤等創(chuàng)作了那么多大同小異、愛恨離愁的愛情小說,金庸、梁羽生等創(chuàng)作了那么多大同小異、豪俠俊杰的武俠小說。盡管作家在大量創(chuàng)作同一題材的小說,各種言情故事之間大同小異,各種武俠內容都是幫派斗爭,但就是有那么多讀者喜歡看。由于有這么多讀者喜歡“熱鬧”,并不忌諱重復,也就形成作家們對此題材作品的綿綿不斷的創(chuàng)作“熱潮”。

現今的中國讀者喜歡“熱鬧”,其實古代也是如此,詩詞創(chuàng)作方面就是這樣。山水詩、田園詩、贈別詩、詠史詩、寫景詠物詩等各種題材都有接連不斷的詩人在重復著寫,并且效果也是異彩紛呈。詞的創(chuàng)作一直以婉約風格見多,但并沒有因為前人在婉約詞方面作出了巨大成就,就不再有人問鼎這一領域了。從歷代都有婉約詞創(chuàng)作的杰出代表(如溫庭筠、歐陽修、柳永、蘇軾、李清照等)就可看出,作品的題材是可以重復的。小說也是如此。明代歷史演義小說一大摞,并不會因為有了經典代表《三國演義》,其他歷史小說就不看了;神魔志怪小說也是一大摞,不會因為有了經典力作《西游記》、《封神》,其他神怪小說就不看了,這里面有中國讀者喜歡重復的審美趣向的原因。當然,從文學的長遠發(fā)展來看,文學作品需要尋找突破口,尋求不茍雷同的模式,表現不同的文學趣味,而追求“熱鬧”、母題重復、模式相近的創(chuàng)作局面會制約文學的生命力,使文學創(chuàng)新形成“瓶頸”。

的確從根本上講,回避重復,文學才會有新鮮的面孔。從文學文體來看,先秦諸子散文、漢賦、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與戲曲等文學經典文體是在不斷地變換著面孔,這激活了文學的生命力,而固守某一種模式和套路來創(chuàng)作,必然會制約文學發(fā)展的原動力。但從某個階段來說,也并不完全如此,文學也不是完全排斥重復原則,有時重復反而是文學作品成為經典的必經之路。

中國古代就有很多結局是大團圓的敘事文學被奉為經典,如《西廂記》、《琵琶記》、《牡丹亭》,作家們在重復著大團圓的敘事模式,但觀眾和讀者就是百看不厭。同一母題的文學創(chuàng)作,則更是中國古代文學經典化的一個重要途徑。如李隆基與楊玉環(huán)的婚戀母題,唐代有白居易的詩歌《長恨歌》,元代有白樸的雜劇《梧桐雨》,清代有洪昇的傳奇戲劇《長生殿》。這三種文學作品母題相同,但并沒有影響它們成為李、楊婚戀題材文學的經典之作。再如張生與崔鶯鶯的母題,唐代本已有元稹的傳奇小說《鶯鶯傳》,金國已有董解元的《諸宮調西廂記》,但元代的王實甫還要寫雜劇《西廂記》。這表面看似重復,但“王西廂”并非在原有文學作品的基礎上簡單重復,而是加工潤色,進行再創(chuàng)造,致使“王西廂”成為崔、張愛情故事中最有成就的藝術作品??梢姡鋵嵵貜驮瓌t把一些作品推到了經典文學的高度。

小說方面也是如此。中國古人寫歷史或歷史小說也是一個接一個,關于各朝各代的史書都有,關于各朝各代的歷史演義小說也很多。盡管各朝之間有很多相似的歷史事件,如外戚專權、宦官專政等,但仍然有人寫歷史小說,仍有大量的讀者要看這種近乎雷同的歷史小說。作為經典小說的《三國演義》盡管在題材內容上,與史書《三國志》、小說《三國志平話》有許多重復之處,但這并沒有影響它成為一部經典小說。它雖然實踐著“重復原則”,如“三氣周瑜”,“三顧茅廬”,“六出祁山”,“七擒孟獲”,“過五關”,“九伐中原”等,但卻有著“同樹異株,同枝異葉,同葉異花,同花異果之妙”。[2](P14)這實際上涉及到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犯”與“避”的問題?!胺浮笔侵袊鴤鹘y(tǒng)小說批評家們所用的一個概念,指故事情節(jié)或人物性格等方面的“相同或相近”,粗略地講,就是指重復。毛宗崗贊賞《三國演義》的重復之妙,因為它們不是簡單機械的重復,而是同中見“異”?!端疂G傳》也是如此。盡管它的題材取自于《大宋宣和遺事》和元代“水滸戲”雜劇,人物和故事都有些重復,但《水滸傳》還是能在宋江起義題材的敘事文學作品中脫穎而出,成為一部經典小說?!斗馍瘛芬彩侨绱?,盡管它在題材上取自于《史記》和《武王伐紂平話》、《列國志傳》等,內容上與它們有些重復,但這并不影響它成為一部極受大眾歡迎的神怪小說。因為它們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既有重復,又有反重復。即重復的只是題材與母題或局部內容,反重復的是不同的細節(jié)、文體、文學表達(藝術價值)和整體情節(jié)等。正是因為作品有更多的創(chuàng)新——反重復,才贏得了很高的文學地位。

其次,有時模式化的敘事可以起到反復加強,給讀者留下極深印象的積極作用,因為它貫注了循環(huán)美學的創(chuàng)作思想。如破十絕陣時的模式化描寫是不是就完全是弊端?回答是卻也未必。假若有人說《封神》寫諸神和諸將打斗,很多次都是先由助周方“一人挺身”,然后是助紂方破口大罵,再引出一場唇槍舌劍,那這種看法是錯誤的,因為這樣的敘述僅在闡教破十絕陣時比較突出,其他打斗敘述并非如此(后詳)。當然,我們必須首先承認,破十絕陣時的模式化敘述確有弊端。托名李卓吾先生評本《三國演義》的評點者就抱怨:“讀《三國志演義》到此等去處,真如嚼蠟,淡然無味,陳法兵機都是說了又說,無異今日秀才文字也,山人詩句也然。”(第110回評)這是為何呢?因為“讀《演義》至此惟有打頓而已,何也?只因前面都已說過,不過改換姓名、重疊敷演云耳。真可厭也?!?第112回評)[3]顯然評者是貶抑這種重復的。但是這就完全不好嗎?其實是見仁見智。浦安迪先生則說這種“重復迭文”“倒不如說那是它所以成為不朽文學名著的關鍵手法。”[4](P384)浦安迪還肯定了循環(huán)美學作為早期經典化詩歌形式(如《詩經》)的標準。[5](P295)的確,《封神》中程式化打斗描寫也涉及“循環(huán)美學”。循環(huán)美學講重復,講究“一詠三嘆”,認為重復、疊用也是一種美。筆者認為在某些局部進行重復是可以的,尤其對于戰(zhàn)爭題材的長篇小說而言。事實上,《封神》的重復敘事也是局部性的,基本上只限于“十絕陣”的打斗描寫,并非整部小說的戰(zhàn)爭敘事都是重復性、模式化的,這樣就把它重復敘事的負面影響降低了許多,而呈現出來的更多的是循環(huán)美。這種體現循環(huán)美原則的敘事可以起到反復加強,給讀者留下極深印象的積極效果。

當然,文學作品的循環(huán)重復是有限度的,這就需要反重復。盡管從局部看來,《封神》存在重復相似的神魔打斗,但從根本而言,它的藝術表現是反重復的。以下筆者將以意外敘事為例,論述《封神》反重復的成就。

二、反重復:意外敘事

《封神》的打斗描寫看似重復,但其實并未真正重復。楊義先生曾提到“重復中反重復”的敘事謀略。[6](P52—54)《封神》打斗情節(jié)的反重復主要是靠意外敘事,也就是打破現有的敘事模式,制造令人意外的結果。正如托名鐘伯敬評點的第45回總評所指出的那樣,或許闡教在破截教擺的“十絕陣”時有些程式化、模式化的寫作弊病,但綜觀其他回目的打斗描寫,卻有很多反重復的藝術價值,其結果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封神》在敘事上還會使用饒有趣味的小技巧,插入小情節(jié),筆者套用俗語形容之為“插一腳”或“插一杠子”。如第57回蘇護父子本已決意向子牙投誠,卻恰巧此時來了幾位由申公豹請來的截教中人呂岳、周信等人,他們又來“插一腳”,致使蘇護投誠受阻,后來又有殷洪等人的阻攔。直到第61回殷洪絕命,前前后后共跨了5回之多,蘇護才完成投誠助周的心愿,這種敘述令讀者感到意外。第71回寫洪錦命斬胡雷,情節(jié)不長,本來一旦胡雷被斬首,此情節(jié)就結束了。結果讀者意想不到的是轅門外又冒出來一個胡雷討戰(zhàn),此乃是胡雷用替身法躲過殺戮。這種注意小技巧的點綴,使讀者讀來頗感趣味。該回紂將胡升本來將于第二天早上向洪錦投降,卻恰巧當天晚上來了火靈圣母,要替門徒胡雷(胡升之弟)報仇,此又帶來一陣是非廝殺與血戰(zhàn)。

《封神》講究戰(zhàn)斗的多樣性與復雜性。如第62回寫助紂方羽翼仙就用栽贓的形式挑釁子牙:“你有何能對人罵我,欲拔吾翎毛,抽吾筋骨,我與你本無干涉,你如何這等欺人?”這與截教其他人與子牙陣營會戰(zhàn)就迥然不同。而且這一回打斗,助紂方羽翼仙就根本沒有先得勝,而是首先就被楊戩、哪吒、黃天化等人打得一敗涂地,接著他施毒計、指望西岐變?yōu)椴澈5年幹\也未得逞。可以說,羽翼仙一直是敗退,并不像其他各回多有助紂方先獲勝,次后是助周方反敗為勝的模式。

第73回有周兵戰(zhàn)紂將邱引一事。由于《封神》在敘述闡教破“十絕陣”時,往往是周方先是一名小卒失足犧牲,然后才是周方派一名大將戰(zhàn)勝紂方將領,因此,一般讀者本以為周方這次也會先失去一兩名無名小卒,但結果并沒有,而是紂方一味地失掉將領。這次卻是鄧九公先殺了紂將馬方,次是黃天祥殺了紂將高貴,再是鄧九公殺了紂將余成、孫寶。邱引還被黃天祥打得“吐血不止”,而周方毫發(fā)未損,沒有喪失一兵一卒。這種結果也是讓讀者頗感意外的。

本來按一般邏輯,闡、截雙方開戰(zhàn)之前如果紂方有道人拜訪,定是幫助他們滅周的,但有時也有不同。如第80回截教道士李平就是來勸呂岳放棄阻撓周武、姜尚的。而且,李平是心向周營的,按理應該最后投誠周營了,但是結果并非如此。本來闡教過了萬仙陣,可謂大的戰(zhàn)斗場面過去了,整個征戰(zhàn)過程進入了尾聲,但仍有零星的小戰(zhàn)斗,這些小戰(zhàn)斗的結果也出人意料。如赫赫有名、法力無窮,會使三千烏鴉兵的“哼將”鄭倫竟死于名不見經傳的“牛精”金大升手里,并且,最后幫助楊戩收服金大升、猿精袁洪的竟然是第1回出現的女媧娘娘。第86回讀者本以為崇黑虎重回周營又會立下大功,可是結果并非如此,他竟然很快就被張奎夫婦戰(zhàn)敗致死了。

再如第42回末寫到聞太師知道子牙會晚上劫營,故早作應對準備,讀者滿以為聞仲會打贏這場夜戰(zhàn)??墒?,出乎讀者意料的是聞仲“退走往岐山”。這種激活情節(jié)、造成波譎云詭的意外結果,形成跌宕起伏的敘事在《封神》中還有很多。

第48回趙公明已知陸壓用“釘頭七箭書”射殺自己,故派陳九公、姚少司深夜去搶書。一般讀者讀到這里,以為趙公明會挽救自己一條性命,因為根據“對手看破一方的陰謀,往往另一方就失敗了”的邏輯,結果應該如此。的確,接下來,陳、姚二人搶得了箭書,故讀者會更加堅定自己的先前判斷。然而令讀者感到意外的是,陳、姚二人搶得的箭書中途又被周營人馬搶回去了,最后趙公明是眼睜睜地看著陸壓、姜子牙射死自己。第49回云霄等人誓為趙公明報仇,而且她們用混元金斗擒住了陸壓,根據截教人物剛出場往往得勝的邏輯,讀者會以為這次陸壓沒命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陸壓竟化作長虹逃走了。這種出其不意的敘事策略和手段,既造成絢麗多姿的場景效果,又能獲得新奇多變的刺激和滿足感,從而產生了吸引讀者眼球的閱讀效果。

再如,讀者以為闡教破了“十絕陣”,就意味著反(紂王)征伐之大事業(yè)就基本告成,因為紂營中原本只有兩人很有能力,即“文有聞仲,武有黃飛虎”,再就是兩個佞臣費仲、尤渾比較重要。費仲、尤渾早在第39回就被姜子牙施“冰凍岐山計”斬首了,黃飛虎早在第34回就已投誠了周武王陣營,因而紂營有影響的就只剩聞仲一人了?!笆^陣”是聞仲邀請截教道友擺設的,可以說,闡教一破“十絕陣”就相當于破了聞仲。的確“十絕陣”一破,緊接著聞仲就在絕龍嶺喪命了(第52回)。故此,讀者一般會預感后來沒什么大的戰(zhàn)斗了,然而此后還有比“十絕陣”更厲害的“誅仙陣”、“萬仙陣”。再如,作者有意贊揚闡教和周方,這是非常明朗的,致使許多讀者以為闡教知名道士和周營著名將領都不會犧牲,但結果卻出乎意料之外,他們中相當多的人都上了“封神榜”。

第72回洪錦夫婦倆被火靈圣母接連打敗,于是向姜子牙求救,子牙說道:“此非我自去不可?!弊x到這里,讀者往往以為子牙能降住火靈圣母。哪知緊接著的結果并非如此,而是子牙也被火靈圣母打得一敗涂地,被“砍開皮肉,血濺衣襟”,又被一錘打中“后心,翻斤斗跌下四不象去了”。姜子牙這種命運就頗令人感到意外。在險象環(huán)生、遭此大難之際,哪知局勢發(fā)生急速回轉——廣成子跑來相助,用番天印打死火靈圣母,救活了姜子牙。本來子牙在第72回已被火靈圣母打死過一次,讀者或以為子牙可以安穩(wěn)地過一段時光了,哪知就在該回,作者又插敘申公豹一“腳”:申用一顆天珠將子牙打死。一回之內子牙竟連死兩次,這也是一般讀者料想不到的。再如黃飛虎之死竟被作者安排在截教最大陣“萬仙陣”之后(第86回)。因為第85回還在寫鄧昆、芮吉二侯歸降周營,這意味著眼看就要勝利了,作者還借鄧、芮二侯之口說道:“如今天時已歸周主”、“今三分天下,周有其二,眼見得此關,如何可守?”“周日強盛,商日衰弱,將來繼商而有天下者,非周武而誰?”然而就在這種形勢下,黃飛虎等人卻壯烈犧牲了。

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胡升被殺。本來在之前的敘述中,讀者能深切感覺到胡升投誠于子牙的真誠心理,如第71回他勸胡雷投降子牙,后獻降書給洪錦,讓他轉交子牙。這種敘述乍看起來,頗類同于蘇護的投誠過程。那么,一般讀者都會以為胡升最終會成為姜子牙的部將。尤其是讀到子牙對洪錦等人說:“以我觀胡升,乃是真心納降也。公毋多言”時,按前面的敘事邏輯,讀者都會輕易推斷出:胡升投誠應該像蘇護一樣成功了??墒?,結果恰恰相反,子牙說話出爾反爾,竟下令斬殺了胡升(第73回)。這種結果真令讀者感到相當意外。從塑造人物的角度看,這有作者任意驅使筆下人物的嫌疑,造成人物思想、行為的割裂。但從反重復的角度看,它卻是有積極意義的。正是這種不停地出乎意料的敘述形成了作品的反重復敘述,而這種反重復敘述所帶來的變化莫測的命運和結果,會讓讀者普遍感到意外、新穎,從而吸引他們閱讀。

或許在許多小說里,結果讓讀者頗感意外并不是件好事。譬如《紅樓夢》的結局基本上早在第5回就已經預設好了,故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的最終命運都不會讓讀者感到特別意外,相反,還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們說,這是《紅樓夢》在敘事藝術上的優(yōu)點,它能暗設“草蛇灰線”,“伏脈千里”。那么,這種手法在重打斗或戰(zhàn)爭情節(jié)的小說里,是不是也適合呢?筆者的意見是:卻也未必。筆者認為,不預設伏筆,讓讀者時時對事件的發(fā)展和結果感到意外,這種寫法更適合于重打斗情節(jié)的小說的敘述。因為一旦打斗陷入一種模式,就會老是讓讀者想到結果,那就吊不起他們的胃口和興趣,甚至會讓他們感到厭倦,譬如《西游記》在這方面就要比《封神》遜色多了?!段饔斡洝访恳浑y的結果大多是孫悟空向觀音菩薩求救,或是觀音主動下凡收服妖魔來救他,得到觀音菩薩的幫助最終才成功。這種敘述就有些模式化,讓人感覺雷同。而《封神》就要好得多,它既有模式化敘述,讓讀者誤以為它就是絕對的模式化打斗,但實際上又并非如此,它時不時地跳出和打破這種套路,讓讀者感到新鮮、意外,保持較旺盛的閱讀精力與興趣。這就是《封神》反重復和意外敘述的好效果,這種效果正如毛氏父子在《毛宗崗批評三國演義》第43回首評中所言:“文章之妙,妙在猜不著?!保?]

從上我們可以歸納出《封神》的意外敘事有這樣幾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置之死地而后生,身逢絕境,又出現生還的轉機;生還之后,眼看勝利在望,但卻意想不到的是又戰(zhàn)死了。以上可見,作品某些局部看似有敘事上的套路,但其實它也經常變換敘事方式,力圖回避模式化敘事,呈現出敘事過程的多樣性和不可預見性。這是作品值得肯定的地方,也是它吸引讀者的一大優(yōu)點。

[1](明)鐘伯敬.新刻鐘伯敬先生批評封神演義[M].臺北:天一出版社,1985.

[2](清)毛宗崗.讀三國志法[A].(明)羅貫中著,(清)毛宗崗評訂.毛宗崗批評三國演義[M].濟南:齊魯書社,1991.

[3]明清善本小說叢刊:第13輯·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M].臺北:天一出版社,1985.

[4](美)浦安迪.明代小說四大奇書[M].沈亨壽譯.北京:三聯書店,2006.

[5]樂黛云,陳玨編.北美中國古典文學研究名家十年文選[C].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96.

[6]楊義.中國敘事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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