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雪珂

摘要： 隨著對外漢語教學熱潮的掀起，作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載體的漢字，當然是對外漢語教學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然而漢字難寫、難識、難記的現(xiàn)狀一直成為困擾學習者和對外漢語教師的一個大問題。如何掃除這一障礙，讓漢字學起來更輕松有趣，同時又能讓漢字課程承載和傳達給學生更多的信息量？本文從語文分體教學法的角度，提出用蒙學讀物《三字經(jīng)》《千字文》作為對外漢語漢字教學的教材。作者提出了將漢字，以及漢字承載的文化信息結(jié)合起來教學的方法和構(gòu)想。

關(guān)鍵詞： 對外漢字教學中國傳統(tǒng)文化教學語文分體教學法蒙學讀物

一

“語言文字大論壇”于2011年4月至9月舉辦了“漢字之我見”的專題學術(shù)研討會。在會上，國內(nèi)外專家、學者們對當前語言文字界一些熱點問題展開了激烈討論和爭辯，旨在進一步促進我國語文教學和對外漢語教學的發(fā)展，弘揚中華文化。

這次會議，很多學者提出了各自在漢字教學實踐中的嘗試和創(chuàng)新。其中有代表性的有趙德明的魔方教學法，以更加生動有趣的形式提高學生學習漢字的興趣；趙澤宗的集中識字、分段鞏固的教學法，提高學生漢字學習的效率；羅業(yè)健的九宮格書寫教學法，提出學生不僅要學漢字，而且要寫好漢字，等等。

此次會上，張朋朋先生再次提出自己語文分體教學法的主張。張朋朋先生不是第一個提出“語文分體”教學法的學者，早在1953年我國著名語言文字學家周祖謨先生就指出“漢語和漢字不是一回事”，并明確區(qū)分了漢語教學和漢字教學。張朋朋先生認為“語文一體”“語文并進”只會使“語”“文”互相阻礙而得不到想要的效果，造成漢字難認、難寫、難記的局面。漢字教學成為整個漢語學習中的難點，甚至使學習者對整個漢語學習產(chǎn)生畏難情緒，失去學習漢語的興趣。

要使?jié)h字教學得到發(fā)展，采取“語文分體”的教學法不失為一條好的途徑。將整個漢語學習課程分為“漢語課”和“中文課”，“中文課”又分為“寫字課”和“識字課”。先教寫字，再教識字。漢字課程以字本位理念為指導，以字為單位，而本文主要討論的是識字這一方面。另外，對外漢語教學的目的是培養(yǎng)非漢族者的漢語交際能力。我們注意到這一現(xiàn)象，許多母語者之間常用到的不會影響交際與理解的詞語，在外族人交際時卻表現(xiàn)出我們未能預料到的種種困難，這種困難是由文化背景造成的。所以，程棠教授這樣說道：“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引入文化因素，目的在于排出外國留學生用漢語跟中國人交際中的文化障礙，克服因文化背景、思維方式、價值觀念、道德倫理觀念的差異造成的交際困難?！痹購耐鈬说慕嵌葋砜?，不管他們處于何種目的學習漢語，都有學習中國文化的強烈愿望，絕大多數(shù)學生希望了解中國文化。中國五千年悠久的燦爛文化，由漢字保存了下來，并且一代代傳承下去。中國傳統(tǒng)文化蘊含在漢字中，這是毋庸置疑的。從這個角度來說，漢字的教學與中華文化的傳播原本就應該是融為一體的，而在長期的教學實踐中，我們卻多采用將兩者分開教學的方法，這違背了發(fā)展的規(guī)律，無疑起不到促進作用，所以漢字教學課變得枯燥乏味，或者變成了口語課程的重復。

二

如何將漢字教學和中華文化教學結(jié)合起來呢？本文試圖從古代蒙學讀物中尋求答案。

在浩如煙海的中國古代經(jīng)典之中，為幼童編寫的蒙學讀物無疑是能實現(xiàn)對外漢語漢字和中華文化教學結(jié)合得很好的現(xiàn)成教材。蒙學讀物由于是針對幼童編寫的，是古代幼童識字和普及文化知識的教材，一般具有以下三個特點：（1）語言精練，篇幅短小，使兒童在識字的同時也滿足了知識的要求；（2）文字平易，闡述豐富深刻的人生哲理；（3）運用韻語、聯(lián)語，朗朗上口，且極易誦讀和記憶。將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的學習者雖然不乏成人，但他們的漢語水平卻是處于“幼童”階段。因此蒙學讀物的這些特點是非常適合漢語水平較低，甚至沒有漢語基礎(chǔ)的學習者的。

有學者把蒙學讀物按內(nèi)容分為三個類型：（1）識字性讀物，主要有《急就篇》《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2）知識性讀物，在認識一些基本漢字的基礎(chǔ)上，開始講述歷史知識、成語典故、詩韻等方面的內(nèi)容，有《十七史蒙學》《龍文鞭影》《東萊博儀》《聲律啟蒙》；（3）思想性讀物，在認字、掌握基本知識的同時，偏重進行思想教育，如《增廣賢文》《神童詩》《朱子家訓》《小兒語》等。

蒙學教材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號稱“三、百、千”的《三字經(jīng)》《百家姓》和《千字文》，這三部經(jīng)典都屬于識字類讀物。從內(nèi)容上來看，比較理想的對外漢字教學教材主要是《三字經(jīng)》和《千字文》。這兩部經(jīng)典更加突出地表現(xiàn)了漢字教學與文化教學的結(jié)合，下面我們來談談這兩者。

《三字經(jīng)》全書僅1140個字，結(jié)構(gòu)嚴謹且文字簡練，內(nèi)容豐富又涵蓋面廣。比如僅用三百字就概括了中華五千年的文明發(fā)展、朝代更迭、帝王興廢的歷史。全文的句式都是三字一斷，而且句句押韻，讀起來朗朗上口。它相傳是南宋名儒王應麟編撰的，后經(jīng)世代文人學者增添，內(nèi)容大致可以分為六個部分：（1）講述教育和學習對兒童成長的重要性；（2）教導兒童要遵守禮儀規(guī)范；（3）介紹生活中一些基本的事物常識；（4）介紹中國古代重要典籍和兒童讀物的程序；（5）講述朝代變革，一部中國從伏羲神農(nóng)到清朝的基本面貌圖像；（6）強調(diào)勤奮努力學習的重要性。

《千字文》，學者劉宏毅將其稱為“我國最優(yōu)秀的一篇啟蒙教材”。它用一千個漢字勾勒出完整的中國文化史的基本輪廓，代表了傳統(tǒng)教育啟蒙階段的最高水平。這篇文章與《三字經(jīng)》一樣也是音韻諧美，朗朗上口。它既是一篇四言長詩，又是一部袖珍百科知識全書。全篇主題清晰，章句文理一脈相承，層層推進，語言優(yōu)美，辭藻華麗，幾乎是句句引經(jīng)，字字用典。這是其他幾篇也被公認為不錯的訓蒙讀物不能相比的。也正是因為這個特點，它學習起來要比《三字經(jīng)》難度大一些。其作者是南朝時齊梁的周興嗣，奉梁武帝蕭衍之命編寫。全文可以分為四個部分：（1）對天文地理、氣象物候、人類社會的出現(xiàn)和中國最早的政治制度的介紹；（2）對人的本質(zhì)的認識，以及如何正視人的雙重屬性，從而升華自己的內(nèi)心；（3）與上層建筑，即國家、政治有關(guān)的內(nèi)容，最后贊美了祖國遼闊的疆域，壯麗的山河和秀美的景觀；（4）描述了溫馨的人情關(guān)系和恬淡的田園生活，贊美了那些甘于寂寞、默默奉獻且不為名利所絆的人。

三

漢字教學與漢語教學的分開，意味著把漢字教學提高到了與漢語教學平等的地位，而不再是從屬地位。跟漢語教學從基礎(chǔ)開始一樣，漢字教學也必須從最簡單和最基本的部分開始。對于漢字來說，最基本的不外乎筆畫筆順和部件。漢字教學必須先從這些開始，跟修房子一樣，這些準備就是漢字教學的“地基”。在完成這一步過后，我們才能進入正式的識字課程。

通讀《三字經(jīng)》，我們能很容易地發(fā)現(xiàn)，它的內(nèi)容是所有蒙學教材中最通俗易懂，而又不乏趣味性的，可以用它作為初級課程的教材。文章三字一組，字數(shù)較少，且句句切韻，朗讀起來賦予音韻美，可以讓學生在接觸之初，消除畏難情緒，甚至對漢語的這一特點產(chǎn)生興趣，消除心理障礙，以積極的態(tài)度面對漢字課程。這樣，學生學習起來就更具有主動性。對外漢語教師可以利用學生的這一點，在漢字教學過程中增加更多的互動環(huán)節(jié)，這樣漢字教學就變得生動有趣起來。相比之下，辭藻華美的《千字文》難度更大，適合作為中高級漢字教學的教材。它跟《三字經(jīng)》一樣是韻文，在學生接觸之初，都可以通過其押韻的特點，讓學生提起學習興趣。

漢字是表意體系文字，所以學習漢字不能離開其意義的理解。這個環(huán)節(jié)就與文化教學緊密聯(lián)系起來，而這個步驟也是漢字教學中非常重要的一步，是改變現(xiàn)在漢字難識，難記狀況的重要的一步。對外漢語教師一定要每個字每個字地跟學生講解清楚，讓學生理解每個字的含義?！度纸?jīng)》《千字文》的每句背后都蘊含著豐富的傳統(tǒng)文化知識，尤其是句句用典的《千字文》。這些傳統(tǒng)文化知識正是文化教學的內(nèi)容，也正是這些知識造成了學習者自身文化與漢語的文化差異和思維差異的所在。教師對這些知識的講解能減少和消除這些差異，能讓學生在運用漢語進行交際時擺脫“洋腔”，變得更加得體。這也能讓學生更加深入地了解漢語母語者思維方式形成的歷史根源。教師更要把學生的母語群體文化與漢語群體文化有差異的地方當做課程的重點。正如劉宏毅博士所說：“講者‘解字說文，學者‘隨文入觀。講的人將字義、文義講明白，聽的人要隨著文句的展開，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去觀去想?！苯處熯€可以通過布置作業(yè)的方式，把漢字課程與口語課程或者寫作課程相結(jié)合。

在給學生逐字講解過后，學生對所要學習的漢字會有一個感性認識，并且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增進了解。然后，結(jié)合漢字筆畫筆順和部件教學的成果，讓學生對漢字進行“解剖”，將漢字與自己所理解的文義和中國文化，以及漢字部件的知識結(jié)合起來，對漢字產(chǎn)生自己的認識。這一環(huán)節(jié)教師要起到引導的作用，注意師生的充分互動，讓學生充分動手比劃和動腦聯(lián)想，這一點尤為重要。因為這一環(huán)節(jié)是讓學生增進對漢字的理解，并且識記的過程，對漢字識記的效果是否長久是緊密相連的。

四

有人認為漢字是“中世紀的茅坑”，將其抨擊得體無完膚，甚至認為它是中國一度落后于世界的根源。令人吃驚的是，提出這些言論的人中不乏擁有深厚的漢字和中華傳統(tǒng)文化功底的文人，如魯迅、瞿秋白等。也有人將其認為是中國古代的“第五大發(fā)明”，如安子介。然而不管怎樣，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漢字作為人類最古老的文字，是唯一被使用到現(xiàn)在，并將繼續(xù)使用下去的文字。它是中國文化的有機組成部分，所以每一個中國人都有義務將其繼承下去。漢語熱的興起，讓眾多的外國人涌入古老的中國，學習漢語。然而漢字難寫、難識、難記的現(xiàn)狀讓很多外國人，甚至很多中國人都望而生畏。怎樣改變這一現(xiàn)狀，讓漢字更好地被傳承，成了需要學者們深入探討的話題。每一個語言學家和語言工作者都應該用屈原的名言來作為自己的座右銘：“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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