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并不一定意味著堅硬的拒絕或痛苦的妥協(xié)。溫和的助推同樣能幫助人們在泛濫的欲望中獲得理性價值。
希臘史詩《奧德賽》講述了奧德修斯在特洛伊戰(zhàn)爭勝利后返航的故事。在他的歷險經歷中,抗拒女妖塞壬的誘惑是其中最被后人所銘記的故事。
塞壬天籟般的歌聲令人無法抗拒,以至于無數(shù)乘船經過的水手觸礁或者從船上跳下來溺水而亡。奧德修斯得到了女巫喀耳刻的提醒,他告訴船員們,在途經塞壬所在的島嶼時用蜂蠟堵住耳朵。至于自己,他向水手們傳達了以下指令:
“你們必須用結實的繩子牢牢捆住我,讓我一動也不能動。如果我懇求或者命令你們放開我,請把我捆得更緊些!”
在塞壬的誘惑下,奧德修斯開始失控,但是船員將他捆得更緊,直到脫離危險。即使在古希臘,人們都知道需要在非常規(guī)的情況下做出更好的選擇。防止意志被欲望攻破的一個辦法是一開始就切斷欲望的源頭。但是,這種方法只在一定程度上有效。如果我們想要主動約束自己,并且讓約束持續(xù)盡可能長的時間,更好的辦法是借助外力來束縛自己。
奧德修斯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他在死與生之間做出了選擇,然后將選擇的執(zhí)行權交給其他已經杜絕誘惑侵害的船員。同樣,我們也可以在事前做出理性選擇,然后將執(zhí)行權交給“身在廬山之外”的其他人。我們不需要費盡心思消除或者替換某一個選項,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足夠鐵面無情的船員和一堆繩索。
現(xiàn)在已經有不少服務和設備可以幫助我們實現(xiàn)預先承諾,以減少和避免做出錯誤選擇的可能。比如,賭場使用復雜的數(shù)據(jù)庫系統(tǒng)和面部識別技術來阻止騙子等上了黑名單的人進入賭場。由此,那些希望戒除賭癮的人可以自愿將自己的信息提供給賭場,通過禁人系統(tǒng)或者警察的治安處罰來防止自己輸個精光。
對于經常睡過頭的人,捐款鬧鐘是一種很好的工具。每次當你按下止鬧按鈕,準備再睡幾分鐘時,鬧鐘會自動通過網絡連接你的銀行賬戶,向預先設計好的慈善機構捐贈10美元或者更多的錢。這款鬧鐘的發(fā)明者建議:為了達到最佳效果,你應該選擇一個你討厭的機構(比如一個“反慈善機構”,而不是捐了錢之后還有機會進行自我安慰的慈善機構)——比如說,如果你堅決支持嚴格的槍支控制,就請設定美國槍支協(xié)會作為捐贈對象;如果你喜歡皮草,那么不妨選擇“善待動物組織”作為捐贈機構。
另一個已經開展預先承諾業(yè)務的是一個名為stickK,corn的網站。它是由耶魯大學經濟系副教授迪安·卡倫和同事一起創(chuàng)建的。在卡倫攻讀哲學博士期間,他和一位朋友打賭:如果減肥失敗,就將自己年收入的一半作為禮物送給朋友。結果他減掉了38磅。幾年之后,他萌發(fā)了創(chuàng)建一個“預先承諾商店”的想法,于是stickK.com就誕生了。這家網站是這樣運行的:你需要和網站預先簽訂一份合同。一旦合同簽訂,就不允許更改條款;如果不能履行合同,便會面臨懲罰:向某些“反慈善機構”捐贈之前設定數(shù)額的款項。如果你愿意,stickK.com還允許你招募他人做裁判或者“船員”,以免你損失這筆錢。
stickK.com創(chuàng)建于2008年1月,到2008年3月它的用戶已經達到了1萬人。會員們的承諾五花八門,有人承諾減肥,有人承諾戒煙,有人承諾使用可充電電池,甚至還有人承諾不在公共場所打嗝。他們所設定的懲罰數(shù)量也有多有少,少的可能是連續(xù)4個月每周1美元。有的會員對自己下手比較狠,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設定了連續(xù)一年每周150美元的合同來幫助自己戒除網癮。這份合同令人印象深刻,最了不起的是,他還會每天上網匯報自己當日情況以供其他會員監(jiān)督。
當然,這種一開始就與金錢掛鉤的懲罰方式可能非常有效,因為它直接影響到我們的財務狀況。的確,網絡上也有很多預先承諾是不會罰錢的,但是它們所起到的作用只能用蜻蜓點水來形容。如果會員不愿意用罰錢的方式來限制自己,那么它就會像我們每年的新年計劃一樣成為浮云。
如今也有一些預先承諾服務是可以幫人們存錢的。比如說我們可以選擇“明天節(jié)約更多”計劃或者SMarT計劃。這兩個計劃是由理查德·泰勒和施洛摩·貝茨納教授聯(lián)合設計的。它們通過讓人們預先承諾增加存款率以幫助人們儲蓄退休金。SMarT計劃建立的前提是了解人們討厭處理小額薪水,又為惰性所困,于是它巧妙地繞過了這些非理性并將其轉化為優(yōu)勢。
企業(yè)財務顧問通常比較了解SMarT計劃。他們發(fā)現(xiàn)人們儲蓄的實際情況與目標相差甚遠——平均儲蓄狀況只達到了薪水總額的4%,而理想狀況是15%。一般來說,他們會建議人們向401(k)計劃(美國企業(yè)為員工提供的最普遍的退休金福利計劃)中多存人5%的薪水,但是對于那些覺得改變太大的用戶來說,財務顧問會建議他們選擇SMarT。
在簽訂協(xié)議時,加入SMarT計劃的用戶不需要增加他們的存款率,但是,一旦用戶得到了晉升,其存款率會自動上調3%(晉升之后薪水平均提升幅度為3.5%),用戶并不會因此感覺薪水變少,而且自動劃賬的方式產生的心理痛楚相對較小。用戶可以在任何時候取消協(xié)議,但是實際情況是,很少人會這樣做。在登記之后的5年內,人們的平均儲蓄率達到了13%。實際上,選擇SMarT計劃的雇員比選擇401(k)計劃的人儲蓄更多。
人們永遠希望在面對選擇時,可以享受最大限度的自由。因此,當選擇的限制非常明顯時,人們會產生抵觸情緒,即便該選項顯然更符合長期價值。但是,如果同樣的限制以一種更加溫和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人們也許就會欣然接受。
例如,大部分的美國人都會遵守宗教行為規(guī)范,但是它們通常會將人們的行為限制在一定范圍之內,或者干脆明令禁止。忽略這些規(guī)則會讓人付出代價,比方說繳納不同額度的罪惡稅。但是教徒們會擁護這些限制條款。他們甘愿用放棄選擇權來換取歸屬感和道德正直感。的確,任何一種信仰,至少都會勸人們信任他人,讓他人幫助自己進行理性選擇?!澳銢Q定吧,”他們會說,“我相信你。”
對于哈姆雷特而言,當“選擇與放棄選擇”成為一個問題時,“心痛和大量令人震驚的不快”便會產生。生活不但會通過心痛和不快來考驗我們,還會讓我們在其中進行選擇。但是,大量研究告訴我們:我們有能力減少選擇的負面效應,而且不需要通過增加或替換選項的方式,而是將部分選擇權交到更理性的人手中,或者使用更溫和的方法來幫助自己限制欲望。我們可以咨詢專業(yè)人士,或者利用類似SMarT等計劃來激勵自己做出更有益于長期利益的選擇。事實上,沒有什么方法可以完全避免選擇:面對“選擇還是放棄選擇”的問題,你都需要做出選擇。但是你可以記?。哼x擇并不一定意味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