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升,陸在春,金 濤
社會轉型視角下體育糾紛解決機制研究
——兼論ADR機制的應用與完善
高 升,陸在春,金 濤
隨著我國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體育越來越呈現出社會化、商業(yè)化和國際化等特征。體育蘊含著巨大的社會利益和經濟利益,各方在利益的追逐與分配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導致體育糾紛的發(fā)生,錯綜復雜的體育糾紛已經嚴重制約了我國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就目前我國體育糾紛解決機制建設看,單一的糾紛解決方式已經難以應對,當務之急是引入ADR機制,才能及時有效地解決體育糾紛。以我國社會轉型時期為背景,從體育糾紛實發(fā)案例出發(fā),探討社會轉型對我國體育事業(yè)的影響以及對體育糾紛解決機制帶來的挑戰(zhàn),在結合ADR機制的特點和功能,并借鑒相關體育糾紛解決機制與發(fā)達國家應用ADR機制經驗的基礎上,提出完善我國體育糾紛解決機制的幾點建議。
社會轉型;體育糾紛;ADR
社會轉型,一般是指社會體制轉型、社會結構變動或社會形態(tài)變遷,特別體現在社會中個體或組織主體的機制轉軌、利益調整和觀念更新等嬗變過程。我國自1978年實行改革開放以來,整個社會發(fā)生了巨大而深刻的變化,以市場為取向的改革凸現了個人和社會組織在社會中的主體地位,單一的經濟活動主體為多元的經濟活動主體所替代。與此同時,社會分工和社會流動導致職業(yè)交換加快。短短30年的時間,我國國家與社會一體化的社會格局迅速被打破,社會“用利益導向行為取代了價值導向行為”[1],其結果是出現了多元化的利益主體和多層次的利益結構。多元利益主體的存在和多元利益意識的發(fā)育,造成了各種利益之間分庭抗禮的格局,形形色色的糾紛頻繁發(fā)生,呈現出新的特征,其中紛繁復雜對我國現有的糾紛解決機制提出了新的挑戰(zhàn)。
本文以我國社會轉型時期為背景,從當前發(fā)生的兩則體育糾紛實例出發(fā),探討社會轉型對我國體育事業(yè)的影響以及對體育糾紛解決機制帶來的挑戰(zhàn)。在結合ADR機制的特點和功能,并借鑒相關體育糾紛解決機制與發(fā)達國家應用ADR機制經驗的基礎上,提出了完善我國體育糾紛解決機制的幾點建議,以求促進我國體育事業(yè)的健康發(fā)展。
2010年11月5日,江蘇南鋼俱樂部“代簽門”事件又一次引發(fā)了人們對體育糾紛的關注。據江蘇南鋼俱樂部籃球運動員唐正東透露,2008年,在未經他同意情況下,俱樂部代簽了一份3年的注冊合同,這份合同將到2009年8月底結束,而這份“偽造合同”限制了他轉會的權利。為此唐正東甚至聘請了律師團,如果籃協不能為其主持公道,他將作好訴諸法律的準備[2]。無獨有偶,2010年9月,當時還是火箭球員的麥克·哈里斯與CBA浙江稠州銀行簽訂了新賽季合約,并確認“只要在NBA訓練營期間火箭隊與哈里斯解約,浙江稠州與哈里斯這份合同就生效?!庇谑窃诨鸺?0月19日宣布把哈里斯裁掉之后,哈里斯就已成為浙江稠州的簽約外援。就在合同生效后,哈里斯以家事為由不能來CBA。然而,2010年12月,哈里斯卻突然簽約上海大鯊魚俱樂部,新賽季將代表上海出戰(zhàn)。這種單方毀約的行為讓浙江稠州大為惱火,一方面他們向籃協提出申訴,另一方面表示將要向國際籃聯狀告哈里斯[3]。
以上兩則案例,無論是江蘇南鋼俱樂部與唐正東之間的簽約糾紛,還是哈里斯與稠州銀行的違約糾紛,其根本原因都在于當事人雙方的利益博弈,這可能是職業(yè)體育發(fā)展的一種結果,同時,也體現了我國社會轉型過程中體育糾紛開始呈現出向商業(yè)化發(fā)展的趨勢。隨著市場經濟條件下我國職業(yè)體育的發(fā)展、傳統(tǒng)體育項目向現代競技運動演變,以及大眾觀賞高水平體育競賽與表演的強烈需求,一些體育項目開始以市場為價值取向,導致了商業(yè)化對體育的滲透。在計劃經濟體制下,我國政府出于國家和社會利益的需要投資競技體育,所以競技體育完全被視為提供公共服務。而社會轉型過程中,競技體育在市場經濟體制的影響下,項目自身經濟價值與社會價值被充分發(fā)掘,私人資本也因此大量進入體育市場。中國職業(yè)體育的發(fā)展,也將經歷一個生產公共產品——準公共產品——私人產品的過程[4]。
一般認為,體育糾紛可以分為體育商業(yè)性糾紛、體育勞動糾紛、體育組織糾紛和體育處罰糾紛[5]。體育事業(yè)不斷向商業(yè)化運作模式發(fā)展的同時,由此產生的體育糾紛也呈現出商業(yè)化的基本特征。然而,無論是商業(yè)性糾紛還是非商業(yè)性體育糾紛,商業(yè)利益因素都是糾紛發(fā)生的主要原因之一。如,體育勞動糾紛大部分因商業(yè)利益而發(fā)生;服用違禁藥物而遭受體育處罰糾紛,也是在現代商業(yè)社會條件下運動員受巨大的獲獎收益誘惑所致。而面對諸如此類的糾紛,我國現有的體育糾紛解決機制卻不盡如人意。
在我國,現有體育糾紛的解決,除了當事人自行和解與體育社團組織內部解決外,大多采取行政部門調解和裁決的方式。而司法訴訟也是解決體育糾紛的重要途徑之一,然而,由于體育糾紛的某些特殊專業(yè)性和技術性,直接訴諸法院的糾紛為數不多。之外,則缺乏其他公正、獨立的體育糾紛救濟手段。而法律所限定這幾種體育糾紛解決方式難以適應社會轉型的現實需要,在實踐中存在幾個突出問題:
第一,體育協會內部糾紛解決機制應對社會轉型之不足。由于體育的特殊專業(yè)性、技術性,加上糾紛解決的效率要求以及體育協會管理的內部性等特點,體育行業(yè)需要以自治的方式進行管理。對此,“特別權力關系說”為體育自治以及體育糾紛的內部救濟機制提供了理論支持。依據該理論,體育組織內部糾紛處理權之類的權力,屬于體育協會的“特別權力”,它的產生是基于體育組織成員對體育組織有關權力的特別承認,體育組織與組織成員之間存在一種“特別權力關系”[6]。然而,這種內部糾紛處理機制難以適應我國社會轉型的要求。社會轉型在上層建筑層面上集中地表現為由高度集權的傳統(tǒng)政治向民主政治體制轉變,反映在體育糾紛解決機制上,就是原有高度集權的內部解決機制必須進行民主化改造,向公平、公開和公正的方向發(fā)展。在內部糾紛解決機制民主化和中立化思路的影響下,2009年3月份成立的新一屆中國足球協會紀律委員會組成人員,改變了過去由中國足協相關部門人員和部分地方足協負責人組成的情況,主要由社會法律界人士9人和體育界人士2人組成,主任和副主任均由法律界資深人士擔任。紀律委員會按照修訂后《紀律準則及處罰辦法》和確定的工作程序,進行相對獨立的工作,對比賽中出現的違紀違規(guī)行為進行處理。然而,現有體育協會內部糾紛解決機制在應對社會轉型中的體育糾紛上,仍存有不足:一方面是體育協會內部糾紛解決機制排斥外部救濟,致使體育糾紛成為法律“盲區(qū)”。我國足協在章程中規(guī)定:會員協會、注冊俱樂部及其成員,應保證不得將他們與本會、其他會員協會、俱樂部及其成員的爭議提交法院,只能向本會的仲裁機構提出申訴;訴訟委員會的裁決是最終裁決。章程還規(guī)定:對紀律委員會的處罰不得申訴。這些規(guī)定明顯完全排斥法院的管轄,外部司法介入成為難題[7]。另一方面,我國體育協會組織行業(yè)自治規(guī)章制度僅僅起到規(guī)范和約束的作用,并不具有絕對強制力。當出現一些體育糾紛超越了行業(yè)自治權限可以控制的范圍,比如:裁判枉法和球迷暴亂等社會問題涉及的違法犯罪時,往往體育協會內部自治對此類糾紛解決顯得無能為力,甚至使行業(yè)內部的自我調解機制陷入混亂和癱瘓[8]。
第二,社會轉型條件下體育糾紛的司法介入存在局限性。在我國由計劃經濟步入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同時,由人治走向法治,由傳統(tǒng)的權力、利益、主體的一元化走向多元化的社會轉型時期,各種新舊體育關系互動糾纏,催生出大量而新型體育訴訟和體育糾紛,而這些體育訴訟和體育糾紛既不同于傳統(tǒng)的體育訴訟和體育糾紛問題簡單易斷,又有別于法治社會下可以依法厘清裁決。那么,如何公正有效處理社會轉型背景下的體育糾紛,是對新時期司法機關提出的全新而又緊迫的考驗與挑戰(zhàn)。然而,從我國目前司法的實踐來看,訴訟方式在解決體育糾紛時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首先,體育行業(yè)的特殊性、職業(yè)性與技術性特征導致了有些體育糾紛不適宜用訴訟方式來解決。與行政機關一般公權力相比,體育行業(yè)組織行使的是特別權力,它的特性是由行業(yè)領域內行為的職業(yè)性與技術性決定的。例如,在足球比賽中,裁判員的當場裁判與比賽的結果都具有不可逆轉性,而這種結果的不可逆轉性形成了足球界必須接受比賽過程中可能發(fā)生的錯誤,并且不可事后更改的通行做法,在此種情形下,司法介入一般是被行業(yè)領域嚴格排斥的。其次,司法救濟途徑具有滯后性,難以適應體育糾紛的時效性要求。一方面,訴訟途徑有著嚴格的法定程序規(guī)定;另一方面,近年來,法院受理的案件數量也大幅度上升,而我國目前司法資源相對不足,導致大量案件不能及時結案。然而,有些糾紛的解決具有緊迫性,如奧運會中運動員參賽資格的問題,比賽即將開始,如果就運動員的參賽資格產生了爭議,若把爭議提交給法院來處理,等法院按照嚴格的法定程序審理完畢,比賽可能已經宣告結束了。因此,滿足不了體育糾紛的時效性要求,無法達到解決糾紛的根本目的。再次,訴訟解決途徑對于當事人的成本過高。一方面是要承擔一定的律師費、訴訟費等訴訟成本;另一方面還可能存在機會成本,因為無法及時參加比賽帶來經濟上的損失對一名優(yōu)秀運動員來說難以補救的。此外,從客觀上看,體育糾紛有著很強的專業(yè)、技術色彩,作為普通法官很難做出準確的判斷。
第三,社會轉型時期我國體育仲裁制度缺失。仲裁作為一種起源于民間的替代性糾紛解決機制,具有自治性、中立性、民間性、快捷性等制度優(yōu)點,能夠有效適應社會轉型期預防和化解社會糾紛的需要。國外體育糾紛解決實踐也表明,仲裁比較適合專業(yè)性較強的糾紛,并且其結果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而從我國目前體育糾紛仲裁解決的實際情況來看,雖然《體育法》第33條規(guī)定“在競技體育活動中發(fā)生糾紛,由體育仲裁機構負責調解、仲裁。體育仲裁機構的設立辦法和仲裁范圍由國務院另行規(guī)定?!倍聦嵣鲜鞘畮啄陙?,我國的體育仲裁機構還未設立,有關機構也未制定專門的體育仲裁條例,這就導致發(fā)生體育糾紛時出現普通司法程序無法介入又沒有體育仲裁機構的尷尬局面,出現法律管理的盲區(qū),一些體育糾紛無法利用法律手段得到真正妥善解決。目前從事體育仲裁性質工作的是一些體育行業(yè)主管部門附屬的紀律委員會和訴訟委員會,負責對違紀違法事件進行調查和作出判罰。這是一種集規(guī)則制訂、裁決、執(zhí)行多種權力于一體的機制,當然有失事件處理的公平性。雖然一些大型賽事都會成立由資深體育工作者組成的仲裁委員會,但這個仲裁機構只是臨時的,缺乏時效性,法律對它的責任及裁決是否具有強制力都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所以,不少運動員和教練員對這種仲裁并不信任。
在我國現有體育糾紛解決機制應對社會轉型面臨困境時,國外的理論研究和實踐經驗為我們提供了一種解決困境的思路,作為現代社會條件下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ADR機制在國外解決體育糾紛實踐中顯示了獨特的價值與魅力,值得我國在體育糾紛解決中加以借鑒。
ADR(Alternative Dispute Resolution)源于美國,指的是“替代性糾紛解決方式”,目前已引申為國際上普遍存在著的、各種訴訟制度以外的非訴訟糾紛解決方式或機制。ADR因其靈活、高效、友善等特征越來越顯示出其獨特的價值與魅力。學理上一般稱作“替代性糾紛解決方式”或“非訴訟糾紛解決程序”,主要有和解、調解、仲裁等。具體ADR機制具有以下特點:第一,靈活性和可控性,當事人可以自己選擇糾紛解決、控制程序,并達成解決方案,如不能達成和解,仍有向法院起訴的權利。第二,程序快捷、費用低廉,尊重當事人在糾紛解決中的自主性,糾紛解決的程序比較快捷、費用低廉,糾紛解決的效率高。第三,非對抗性、非公開性,以妥協而非對抗的方式來解決糾紛,與訴訟程序中的那種針鋒相對的對抗比較起來,ADR有利于維護當事人雙方之間的關系和長久的合作;另外,程序都是非公開的,糾紛能在不透露給外人的情況下解決。第四,結果非強制性(仲裁裁決除外)。因此,當ADR不能有效解決爭議時,最終仍要通過法院訴訟解決,基于雙方當事人是在友好協商基礎上達成的,一般情況下能得到雙方當事人的承認和自覺執(zhí)行。第五,較強適應性,對新穎的、特殊的糾紛具有較強的適應性,一些新穎的、特殊的糾紛,在法律規(guī)定相對滯后而無法及時處理時,能夠迅速、及時提供一種或多種適應社會的解決程序[9]。
在社會轉型的影響下,我國職業(yè)體育發(fā)展迅速,越來越多的主體,如體育協會、體育聯合會、贊助商、新聞媒體等進入到體育以及與體育相關的行業(yè)之中。同時,運動員、教練員、俱樂部等主體對自我權益保護意識逐漸增強,使得體育糾紛逐漸增多,我們需要積極尋求一種公正、公平、高效的解決機制,而且當事人均可以接受的方式。那么,由于ADR機制在解決糾紛時的特點和所表現出的時效性,很多國家都開始重視和發(fā)展ADR,將其運用于各個領域的糾紛解決中,其中非常重要的就是體育領域。體育糾紛的類型和特點也需要我們去逐步建立健全體育糾紛的ADR機制,而且ADR機制在滿足體育糾紛多樣性的需要和對司法的必要補充等方面也體現出其自身的社會價值、經濟價值和權利保障價值。與訴訟方式相比,體育糾紛的ADR處理方式有以下重要功能:
第一,程序簡易、高效、靈活,能滿足多樣體育糾紛解決需要。ADR作為體育糾紛解決機制,與程序復雜、成本較高、持續(xù)時間長的訴訟方式相比,具有明顯的簡易性和時效性。鑒于社會轉型條件下體育糾紛的多樣性和復雜性,適用包括和解、調解、仲裁等糾紛解決方式的ADR機制提供了為體育糾紛的解決提供了多種途徑,不但滿足當事人解決糾紛的實際需要,在最大程度上還可以保障當事人的合法權益。
第二,適用實體規(guī)則多元,能夠為復雜的體育糾紛提供解決依據。與法院訴訟相比,ADR解決體育糾紛時不需要嚴格適用實體法,它的適用依據包括現行法、體育組織的自律章程、體育行規(guī)和慣例等,因此說比較靈活。
第三,非對抗性的糾紛解決過程,有利于體育事業(yè)的長遠發(fā)展。通過非對抗的方式解決糾紛,有利于維護糾紛當事人之間的合作關系和人際關系。在ADR機制下,當事人雙方可以經過充分的協商之后再作出相互理性的妥協,從而得到對雙方都有利的結果。ADR機制的非對抗性和互利性功能使得體育糾紛的解決并不會影響當事人繼續(xù)從事體育活動,從而保證了已有體育資源的充分利用,兼顧效率和公平[10]。
從國外實踐來看,越來越多國家采用ADR的方式來處理大量的體育糾紛。如新加坡體育理事會于2008年1月8日與相關組織簽署諒解備忘錄,正式推出ADR體育糾紛解決機構:這個機構以體理會為首,合作伙伴包括新加坡全國奧林匹克理事會、調解中心、國際仲裁中心和仲裁學會。備忘錄的內容由新加坡調解中心、新加坡國際仲裁中心和新加坡仲裁學會為體育相關個案,提供仲裁和調解服務,如委派體育仲裁人和調解人,為體育相關個案另設條文或程序,制定及主辦有關體育調解和仲裁的培訓課程等。體育糾解機構不受理政府給予體育總會資助的規(guī)定、刑事案件,以及其他已經作出明確決定的個案,如全國奧理會遴選運動員或與紀律有關的決定,反禁藥組織和其他國際體育總會作出的決定等。體育糾解機構主要將通過現有的仲裁和調解條文、系統(tǒng)和專門知識,解決各個體育總會所碰到的問題,如運動員遴選、運動員紀律或合約等問題,而且機構也將收取比市場更低廉的價格。由于在處理糾紛的過程中,機構將對涉及糾紛的人與事嚴加保密,因此,各方事后都可保持原來的友好關系。
歐洲解決體育爭議組織機構:(1)在避免和解決體育爭議方面負有主要責任的國內體育主管部門或體育協會;(2)國家奧委會(NOC),處理有關選拔運動員或運動隊參加國際體育組織比賽的爭議;(3)歐洲洲際體育組織(包括歐洲奧委會、歐洲足聯等洲際體育聯合會);(4)國際單項體育聯合會,可以審查包括比賽和單個運動員的參賽資格在內的爭議;(5)國際奧委會(IOC),對所有的在奧林匹克運動范圍內的爭議擁有最終決定權;(6)國際體育仲裁院(CAS),對體育爭議擁有最終的上訴裁決權;(7)國內法院,對仲裁或調解最終的結果不滿,當事人可以上訴到有管轄權的法院來維護自己的權益;(8)歐洲法院,涉及商事性質的體育爭議可以訴諸歐洲法院[11]。此外,法國成立了法國體育糾紛調解委員會(CNOSF),并在2000年6月立法修訂,將該委員會定義為:“除了針對由于興奮劑事件而提起的爭議外,解決與比賽選手、體育運動組織和體育協會有關的所有沖突的調解委員會”。英國面對越來越多的體育糾紛,于2000年1月,在英國著名律師查爾斯·伍德豪斯(Charles Wood-house)的倡議下,在體育界成立了英國體育糾紛解決委員會(SDRP),它獨立于英國體育部之外開展工作,解決各種體育糾紛。澳大利亞在1996年1月成立了“澳大利亞全國體育糾紛解決中心(NSDC)”,并提供體育糾紛的調解、仲裁服務。
從現有資料看美國還成立了專門的體育糾紛解決的組織機構,但在ADR中明確了體育糾紛解決的適用,同時在美國還制定了《統(tǒng)一調解法案》(草案)也適用體育糾紛的調解[12]。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有自己比較成熟的體育仲裁機制,例如根據《美國業(yè)余體育法》的規(guī)定,美國仲裁協會(AAA)受理和仲裁體育爭端案件,在此基礎上,2001年AAA特別成立了全國體育仲裁小組,專門負責體育仲裁案件。與此相配套,美國奧委會制定了《爭端仲裁條例》[13]。加拿大政府于2003年3月19日通過了《促進體育鍛煉和體育運動法》(簡稱APPAS),依據該法案,成立了非盈利性的加拿大體育糾紛解決中心(Sport Dispute Resolution Center of Canada,簡稱SDRCC),受理體育仲裁申請。韓國在2000年6月21日成立了“體育仲裁委員會”,由韓國體育學會和體育記者聯合會成員及律師等8人組成。日本在2003年4月7日成立的“日本體育仲裁機構”(簡稱JSAA)[14]。
由于我國建設法治國家的需要,強調法律至上是法治文明進步的需要,通過訴訟機制解決糾紛觀念占據主導地位。但隨著現代社會文明的發(fā)展,運用多元化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解決體育糾紛已成為世界各國的普遍趨勢,因此,非訴訟糾紛解決機制與訴訟糾紛解決機制并非是一種相互對立、相互排斥的關系,尤其在體育糾紛的解決上更應當重視非訴訟解決機制的作用。面對我國目前體育糾紛處理難的困境,建立健全ADR機制,引導、鼓勵當事人采用非訴訟機制解決體育糾紛,是順利解決體育糾紛、保證我國體育事業(yè)健康發(fā)展的必然選擇。
從體育仲裁院有關調解規(guī)則(CAS Mediation Rules)的相關規(guī)定和法律語義學的角度分析有學者給體育調解這樣下的定義,認為所謂的體育調解是指一種由當事人雙方自愿選擇,有無利害關系的第三方介入,以尋求就體育爭議達成妥協的糾紛解決程序[15]。從調解范圍上看,體育調解一般可受理小型的、爭議不大的體育糾紛,包括除體育行政處罰之外的各種體育糾紛,如體育合同糾紛、輕微體育侵權糾紛等都可以通過調解的方式解決。在體育調解主體選擇上,可由當事人選擇自己信任的第三方作為調解人,或者由體育社團或行政部門出面進行調解,在發(fā)展體育調解的基礎上,還可以進一步建立我國的體育調解機構。雖然體育調解機構的設立在法律上沒有明確依據,但也無禁止性規(guī)定,可以參照國際委員會的體育調解機構進行設立和開展工作。全國性體育調解機構可與體育仲裁機構并列設于國家體育總局或全國體育總會內部,地方性體育調解機構可設在地方體育行政機構內。在調解過程中,體育調解的程序非常靈活,體育調解員依據一定的道德和法律規(guī)范,對發(fā)生糾紛的雙方擺事實、講道理,并提供雙方平等對話的機會,促使雙方在相互理解和讓步的基礎上,最終達成解決問題的協議。當然,體育調解也存在一定的局限性,現階段我國有關體育調解的法律依據不足;調解協議終局性較差,協議達成后如果一方反悔則調解協議就失去其效力。因此,體育調解一般并不排斥其他糾紛解決方式的適用。
大多學者都認為有頒布體育仲裁法的必要,但是在具體體育仲裁法的效力層級上,有不同意見。有學者認為,從我國《體育法》第33條的授權來看,已經具體規(guī)定體育仲裁機構和范圍的立法文件應屬于國務院立法層次,并應采取規(guī)范的立法形式,因此,體育仲裁立法應當定位在行政法規(guī)級別,名稱為《體育仲裁條例》[16]。另有一些學者根據《立法法》第8條第9款規(guī)定:“下列事項只能制定法律:訴訟和仲裁制度?!闭J為,《體育法》第33條規(guī)定的由國務院制定體育仲裁條例,不符合《立法法》的精神和規(guī)定[17]。對此,筆者持有不同觀點。
從我國目前的情況來看,制定行政法規(guī)層級的《體育仲裁條例》比較符合實際。首先,在我國社會轉型時期,從傳統(tǒng)體育機制向現代體育運作機制轉變的過程中,各種類型的體育糾紛呈逐年增長的勢頭,亟需要及時、有效的糾紛解決機制,仲裁方式具有訴訟方式所不具備的專業(yè)、及時和靈活等優(yōu)點,頒布相應的體育仲裁法是化解體育糾紛,保證體育事業(yè)健康發(fā)展的需要。
其次,在社會轉型時期,各種體育糾紛還處于極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體育糾紛的性質復雜,如果上升到法律的層次,則不利于保證法律的穩(wěn)定性;而且一旦將體育仲裁上升到法律層面,涉及的相關部門眾多,協調困難,也會導致立法中的困境。頒布行政法規(guī)級別的《體育仲裁條例》阻力小,可以及時出臺以應對目前形勢下出現的大量體育糾紛,而且在行政法規(guī)層面進行立法經驗的總結,可以為今后出臺更為成熟的《體育仲裁法》打下基礎。
第三,從《立法法》第8條第9款與《體育法》第33條的關系來看,二者其實并不沖突?!读⒎ǚā返?條第9款所指的仲裁制度是有關仲裁的基本制度,而非所有類型的仲裁都必須采用法律的形式,這點可以從《立法法》第8條的其他款項看出。例如,第8條第8款規(guī)定稅收制度也必須采用法律的形式,這也主要指稅收的基本制度,而像《營業(yè)稅暫行條例》等采取的是行政法規(guī)的形式。所以,這點并不是絕對的,不能從字面機械地理解。
內部調解和仲裁等內部救濟手段是體育社會團體內部糾紛解決的主要方式。這里所指的仲裁不是上面所提到的嚴格意義上的體育仲裁。內部仲裁的仲裁員仍由體育組織任命,難以保證其獨立性;另外,體育社會團體的裁決往往不是終局性的,還允許當事人提起外部仲裁甚至司法訴訟。因此,體育社會團體內部仲裁機制無論是在獨立性,還是在終局性等方面都達不到獨立體育仲裁機制的要求。但體育社會團體內部仲裁機制,將以體育仲裁制度為藍本,力求在法律理念、制度設計、體育特點等方面不斷完善。此外,根據我國《體育法》第49至50條之規(guī)定,對于競技體育中的違法行為,如弄虛作假等違反紀律和體育規(guī)則的行為以及在體育運動中使用禁用的藥物和方法行為等,體育社會團體都有權自行解決。
與訴訟和其他ADR方式相比,在體育社會團體內部解決體育糾紛,能夠突出體育自治組織在專業(yè)技術性上的優(yōu)勢,能夠及時解決體育糾紛。然而,體育社會團體內部解決體育糾紛存在著不同體育協會之間機制不統(tǒng)一、處罰程序性規(guī)定簡單、中立性受質疑、排斥司法等問題,仍需要做進一步完善。首先,應當統(tǒng)一不同體育社會團體章程中有關糾紛解決機制的規(guī)定。國家體育主管部門可以制定有關體育糾紛解決機制的章程示范條款,以供有關協會在制定章程的時候作為參考。其次,完善體育社團內部解決糾紛的程序性規(guī)定。在糾紛解決委員會成員的遴選上,有必要建立相關委員會的專家?guī)?,既包括體育社會團體組織人員,也包括體育社會團體組織外的專家,可以由當事人選擇,從而可以避免由特定幾個人處理所有的案件,保證處理結果的獨立性和權威性。最后,應當合理銜接內部救濟機制和外部救濟機制,協調體育社會團體內部解決機制和外部體育仲裁以及司法介入的關系。對此,有學者提出,司法機關介入體育社會團體內部解決糾紛機制要遵循“技術事項例外、用盡內部救濟、仲裁協議效力優(yōu)先”三原則,這是非常有見地的[18]。但是在體育糾紛解決ADR機制構建后,不僅要處理司法介入與體育社會團體內部解決機制的關系,還有銜接ADR機制下糾紛解決機制的關系和司法介入與其他ADR機制的關系。
在體育社會團體內部,體育糾紛的內部救濟以當事人向體育社團的最高管理機構申訴,或者選擇內部調解、仲裁為宜。作為內部救濟途徑的申訴、調解和仲裁,順序沒有先后之分,當事人選擇其一即可以被認為是用盡內部救濟。在外部救濟機制上,可以實行雙軌制,即爭議雙方可以選擇仲裁或訴訟方式予以解決,仲裁裁決和法院判決具有同等法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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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the Sports Disputes Settlement System in Transition Society:Application and Improvement of ADR
GAO Sheng,LU Zaicun,JIN Tao
(School of PE,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3,China)
With sports development in China,sports are increasingly appearing socialized,industrialized,and internationalized.Sports contain huge social and economic interests,thus sports disputes inevitably arise among the different related sides during their pursuits and distribution of the interests.Complex sports disputes have seriously hampered the development of sports in China.And in current sports disputes resolution mechanism,a single dispute resolution is difficult to deal with them.Therefore,it is urgent to introduce ADR mechanisms to resolve sports disputes effectively and timely.With the changing society as background and analysis of some sports dispute cases,this paper explored the influences and challenges in sports disputes solution posed by the social changes,and proposes several suggestions for improving its mechanism by combining the characteristics and functions of ADR mechanism and by borrowing the experience of ADR mechanism applied by developed countries as well as related sports dispute resolution mechanism.
social transition;sports disputes;ADR
G 80-05
A
1005-0000(2011)03-0242-05
2011-01-06;
2011-04-18;錄用日期:2011-04-25
國家體育總局體育文化發(fā)展中心重點項目(項目編號:08TYWH137)
高 升(1969-),男,安徽定遠人,副教授,研究方向為體育社會學、體育法學。
安徽師范大學體育學院,安徽蕪湖 241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