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杰
(大連民 學院 外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600)
但丁《神曲》中關(guān)于“人”的建構(gòu)
張春杰
(大連民 學院 外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600)
但丁在《神曲》中論述了他關(guān)于人的觀點。他通過勾勒出一個塵世中的人在人類的精神凈化與道德升華的艱難過程中所展示出的高貴品質(zhì),一方面說明了當時的艱苦生活,另一方面則表達了對人類未來的期待:它應該是為人類帶來和平的幸福之地。在此基礎上,但丁提出了當時一直在困擾人們的問題:誰才是塵世生活的主宰?對人性與人類道德的探求一直是但丁 品的主題。
但??;《神曲》;人性;道德
但丁的《神曲》自問世以來就一直受到人們的青睞,而且“《神曲》很久以來就是一切西方國家每天的精神食糧了”[1]。在這部作品中,但丁史無前列地把代表人生經(jīng)歷的“三界之旅”的背景設定為中世紀晚期的西歐社會。不少的評論家對于但丁這個大膽的做法給予了積極的肯定:其作品中“無論是引文,還是主題都有多重含義”[2],其中隱喻了“最高的個人發(fā)展”[1]147、但丁是在“以身體的迷失換取心靈的安慰”[3],他的作品是“對人間正義與人類道德的強調(diào)?!盵4]這些評論都在重復一個話題,即對人的強調(diào)成為但丁關(guān)注的對象。盡管這時西歐還沒有進入近代,但是人文主義精神已經(jīng)在人們的思想中發(fā)芽,并在人們追求精神自由與世俗生活的過程中得以不斷成長。
《神曲》講的是中世紀晚期的西歐在基督教神學占主導地位的前提下,人獲得精神自由與思想解放的故事。但丁在“人生中途”[5]迷失了正路,走進了象征人的精神困惑的“幽暗的森林”,在他經(jīng)歷了地獄的殘酷懲罰、煉獄的漫長等待和天堂救贖之后,到達了代表人的精神凈化與道德升華的天堂。故事以但丁的“三界之旅”為線索,反思了人性與人類道德。《神曲》在內(nèi)容與表達上與《新生》遙相呼應,無論是《新生》中對上帝之愛與人類愛情的追求,還是《神曲》中對人性的贊美,都源自對高貴的人性與高尚的人類道德的追求。但丁極力贊美上帝之愛與塵世愛情是因為他相信人間自有真情在,其中對貝雅特麗齊的真摯情感和無限思念是但丁創(chuàng)作《神曲》的直接原因。
《神曲》和但丁以往作品如《新生》和《享宴》等看似不同,但是在《神曲》中,但丁并未完全放下他關(guān)于人的烏托邦式的理解。這一次他的筆觸雖是從一個俗人的精神旅行與道德凈化出發(fā)經(jīng)歷人生的過程,但其中展示的仍是他對人性的肯定與對高尚的人類理想的不懈追求?!缎律分袑矍榈淖非笈c對人類未來的渴望在《神曲》也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對人性的肯定已經(jīng)成為“最高的個人發(fā)展”[1]147,這個主題是貫穿他整個作品的主線。但丁的這個觀點與一個更大的主題密切相關(guān),即人是塵世生活的中心。《新生》中對人類愛情的贊美就突破了中世紀宗教文學中關(guān)于贊美上帝之愛與天堂幸福的一貫做法,并開始了對塵世生活和人的觀察;《神曲》中將當時西歐的社會現(xiàn)實隱喻為“荒野、艱難的森林”、“與死相差無幾的旅程”和“背離真理之路”等都是這類主題的表達。恩斯特·弗丁認為,這是“中世紀晚期哲學家與神學家抗爭的結(jié)果。”[6]
從《新生》開始,這種對人性的探索就一直存在,其中展示的是塵世中的人為獲得愛情而奮爭的故事:但丁這樣表達了他對愛情的理解:“在那一瞬間,潛藏在我內(nèi)心深處的生命的精靈開始激烈地震顫,連身上最小的脈管也可怕地悸動起來?!盵7]高尚的愛情不僅意味著人精神上的愉悅,更意味著道德的升華與精神的充實?!渡袂分械撵`魂都經(jīng)歷了人性與道德的迷失,同時也無一例外地充滿對高尚的人性的期待。這時的西歐處于中世紀基督教神學觀念已經(jīng)衰落,而新的社會制度和道德觀念還未建立起來的迷茫時期,人類的命運也不可避免地與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但丁選擇這樣的故事背景會讓人聯(lián)想,他的真實意圖是將對人的贊譽加入到關(guān)于西歐社會變革的敘事之中。這個問題使但丁回到了人性確立的源頭,并讓讀者目睹了人性的確立與對人類道德反思的過程:塵世中不同身份和具有不同道德感的人出于各自的目的,實施了不同的行為并造成了塵世的罪惡;他們在通往精神救贖與思想解放的“三界之旅”的途中,經(jīng)歷了與在塵世中所犯惡罪同樣的痛苦來獲得到達天堂的通行證。這也是但丁首次在其作品中呈現(xiàn)一個多元的觀察視角和道德評判的創(chuàng)作嘗試。它看似是一個人的精神與道德旅程,但其實卻意味深長。它是一次還原人的精神世界的獨立性的嘗試,故事中揭示的是人在塵世中的所作所為;同時它更是對高尚的人類道德的期待,故事預示著怎樣的道德水準才是人們期待的理想境界。
但丁在《神曲》中第一次提出了人具有獨立的精神世界和高尚的道德觀念的論斷。這是因為,經(jīng)過中世紀的漫長積累,西歐“在13到14世紀發(fā)生了巨大而有決定性的變化”[8]3,不僅出現(xiàn)了“由中世紀向近代過渡的偉大變革,即有代表性的社會機制的禮物”[9],而且“中世紀哲學與神學觀念也開始出現(xiàn)沖突”[8]1。結(jié)果是,“人的思想意識第一次從困境中解脫出來,人們開始以更加開闊的視野看待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盵10]41但丁選擇揭示這個時期的西歐社會,不可避免地要接觸到當時的思想觀念與文化風尚等方面的變化,但丁甚至在《神曲》中不吝筆墨地刻畫了很多當時有代表性的人物。即使同是塵世中的人,他們也有著不同的生活經(jīng)歷與精神世界:有些是帶著高尚的理想和高貴的精神世界來經(jīng)歷人生旅程的高尚的靈魂,如但丁本人,他在經(jīng)歷人生旅途的過程中目睹了塵世間的罪惡與人類的墮落,并在維吉爾和貝雅特麗齊的指引下,知曉人生的哲理與生活的意義;有些是在塵世中犯了罪行而前來贖罪的靈魂,如那些在地獄和煉獄中發(fā)出陣陣慘叫的靈魂和那些頭頂上沒有頭發(fā)的教皇、教士和樞機主教;維吉爾和貝雅特麗齊則是人生的“三界之旅”中靈魂罪孽的解說者和人類道德的評判者,他們的作用是向但丁解說塵世中的苦難和人類精神精華與道德升華的含義。
在解說人的精神自由和人類獲得救贖的過程中,但丁并沒有否認上帝救贖與天堂幸福的作用,但是他同時指出,人類精神的自由與思想的解放并不僅僅依靠上帝,人的精神世界的獨立性和人類自身的努力在這個過程中起著決定性作用,這就涉及到一個更加現(xiàn)實的思想觀念上的問題,即人性的確立。在《神曲》中,但丁首次以人性為出發(fā)點,評判了當時的人與社會生活,這在很大程度上引發(fā)了當時人們關(guān)于人與人類命運的理解和關(guān)注。同時,隨著近代性質(zhì)的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商業(yè)的繁榮,人們的思想觀念已經(jīng)發(fā)生了重大變化,而教會并沒有意識到這時所謂的上帝之愛和上帝的神性對當時的人們來說已經(jīng)構(gòu)成了巨大的精神障礙與道德負擔。而且,隨著教會腐敗的不斷加劇,人們的這種精神上的障礙和道德上的負擔在逐步加劇。在這個過程中,對高貴的人性的企盼與對塵世生活樂趣的渴望逐漸顯露出來。結(jié)果是,西歐出現(xiàn)了“用文藝復興的方式看待人和世界的先例”[11]14?!妒ソ?jīng)》中關(guān)于上帝的說教已經(jīng)被基督教神學的衰落和教會的腐敗所摧毀,其中隱喻的是人應該付出與塵世的過錯相等的努力來償還這些罪孽。約翰·弗雷瑟羅就認為:“作者的目的在于啟發(fā)讀者和聽眾,他們之間的溝通構(gòu)成了作品中主人公的人生旅程,其中的每一個過程都表達一個具體的目的。”[12]120從此,人的精神世界和思想意識開始由敬仰上帝之愛向追求現(xiàn)實生活樂趣的過渡。從這個意義上講,中世紀晚期西歐的社會生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肯定人性與贊美世俗生活的過程。
從《神曲》的描寫中可以看出,但丁關(guān)于人性的解說并非心血來潮,他自己從一開始就是作為一個具有高尚的精神世界與道德觀念的人的形象出現(xiàn)的,而且他的作品也是“在愛或其他因素激勵下講出來的內(nèi)容”[13]38。這是因為,隨著基督教的神學的衰落和教會的腐敗,上帝在人們心中的地位發(fā)生了動搖,同時也使得人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加強,這時的人不僅是作為具有獨立的精神世界的社會存在而出現(xiàn),而且作為具有高尚的道德觀念的社會存在得到確認。在《神曲》的開篇,但丁就以一個具有高貴的人性和高尚的道德的人“講一下我在那里看見的其他事情”[5]1的?!渡袂烦尸F(xiàn)給我們的就是這樣一群身份與動機不同的人們在經(jīng)歷了塵世生活之后,在“三界之旅”中相聚在一起,償還他們在塵世中的罪惡的靈魂。他們都曾經(jīng)在塵世中肆意放縱自己的欲望,并在通往人生最終幸福的天堂的路上聚合在一起贖罪,這是當時西歐社會現(xiàn)實的縮影。
在確立人的形象的過程中,但丁有意將上帝與人的概念區(qū)別開來加以詳細考察,以突出人的精神世界的獨立性。但丁眼中的人已經(jīng)成為了“引發(fā)文藝復興運動的新文化內(nèi)涵的價值?!盵14]2其中,但丁的思想和命運與當時西歐社會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他生命歷程中的悲歡離合都是由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決定的。即使在敘事技巧方面,但丁也在試圖以他想象中的“三界”來凸現(xiàn)人生過程的不同階段和不同境界。而且,《神曲》的敘事模式也突破了中世紀宗教文學中以《圣經(jīng)》內(nèi)容和上帝的語言為主的“無人稱”的論述模式,而是改為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說明他對當時的人與社會變化的理解。在這個過程中,不同的靈魂輪番出現(xiàn),并以各自的視角闡述了他們在塵世中所犯的罪行和他們贖罪的決心。如果不把這些敘述片段聯(lián)系在一起來看,就很難得出但丁關(guān)于人性與人類道德觀點的一個總體印象,因為單一的話語或觀點無法表達故事的含義,意義產(chǎn)生于各種不同的觀點與溝通的交流之中,這也同樣適用于但丁對于人的理解:人由于在塵世中放縱自己的思想和行為而犯罪,因此人需要付出與所犯罪行同樣的努力才能贖清自己的罪孽,而人贖罪的過程就是確立人的精神世界的獨立性的過程。
在但丁的“三界之旅”中,各個靈魂無論是在思想行為方面,還是在對自己所犯罪惡的認識方面都大不相同,但是他們都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罪行,并通過自己的積極努力贖罪,盼望著最終能夠達到天堂幸福。在這個過程中,上帝的神性變得十分模糊,而人性則逐漸變得清晰起來,而且高尚的人性得到了極大的關(guān)注與重視。因此,在但丁的“三界之旅”中,既有在塵世中犯了大罪的教皇和教會人士、各種犯了道德罪和貪婪罪的俗人,也有像維吉爾和貝雅特麗齊這樣為人類指引前行道路的光明的上帝的使者等形象。他們和平共處,能夠為了達到精神自由和思想解放的目標不斷努力。在這個過程中,但丁關(guān)于人性的理解并沒有和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掛鉤,而是創(chuàng)造出一個理想中的人的形象,并以這個形象為標準來評判當時的人與社會現(xiàn)實,它的目的就在于凸現(xiàn)在當時混亂的社會中,高貴的人性的形象。
在確立人性的過程中,盡管但丁以塵世中具有高尚的道德觀念與獨立的精神世界的“真人”的代表的身份經(jīng)歷代表人生過程的“三界之旅”,但是他卻能夠以溫和而平等的態(tài)度對待“三界”中犯罪的靈魂:雖然這些靈魂的背景和來源各異,但是他們在“三界之旅”中卻能夠相互扶持,彼此激勵,在奔向天堂幸福的共同道路上對自己在塵世中所犯的罪惡有所悔悟。不僅如此,但丁還以此為例證,向讀者展示了人性中積極善良的一面,以警示塵世中的人該如何應對他們?nèi)松猛局械母鞣N機遇和挑戰(zhàn)。但丁這樣做的目的很明確,他認為人具有高貴的人性與高尚的道德觀念,因此能夠最終獲得上帝的救贖,《神曲》這部文學巨著也因此被稱為“中世紀人生觀的最佳表述。”[14]14
雖然但丁在極力樹立人性的尊嚴,但是他關(guān)于人與社會的理解并沒有僅僅停留在追求上帝之愛與天堂幸福的基礎上,而是對它作了進一步的深入探討,并開始考慮人類道德對于塵世生活的意義。因此,當?shù)】吹健叭纭敝心切┯幸舛鵀橹姆缸锖腿诵灾袗毫拥囊幻鏁r,他對于人與塵世生活的態(tài)度也隨之發(fā)生了變化,進而開始了對人類道德的反思。頗具風格諷刺意味的是,但丁的“三界之旅”一方面展示的他對上帝之愛與天堂幸福的不懈追求,其中充滿了對塵世中罪惡的憐憫和寬容,另一方面,也同樣是這次人生之旅動搖了他對人性的信心,因為他會經(jīng)常遇到坦承人性惡劣的卑鄙的靈魂。因此,當他看見地獄中遭受折磨的各種靈魂時,一方面是對這些罪孽的理解,但更大的方面是對這些罪惡的反思:究竟是什么引發(fā)了人類的墮落?這一切究竟都是因為什么?當他聽到維吉爾的解說以后,一切就都不明自喻:人原來是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而舍棄道義與生命價值的悲慘靈魂。同時,他開始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俯視塵世間的一切,同時在努力構(gòu)建的高尚的人類道德的同時也是在建立高貴的人性,《神曲》結(jié)尾處“閃耀的群星”代表的就是人類道德的理想境界,其中隱喻的是:“人的思想意識第一次從困境中解脫出來,人們開始以更加開闊的視野看待自己的生存環(huán)境?!盵13]41這時的但丁再也不是簡單地從上帝之愛出發(fā)理解一切的維吉爾的追隨者,而是成為了以理性的態(tài)度積極剖析人生的道德評判家,布克哈特認為,“即使沒有《神曲》,但丁也會以這些青年時代的詩篇劃出中古精神和近代精神的界限,人類精神在向意識到它自己的內(nèi)在生活方面邁進了一大步?!盵1]307
這時,中世紀的基督教神學觀念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可是留下來的塵世生活中關(guān)于人性與人類道德的爭論還繼續(xù)存在。當?shù)】吹降鬲z中悲慘的靈魂時,從心底發(fā)出悲憤的感慨。這個感慨既包含了他對人性的憐憫,更包含了她卻對人性與人類道德的反思,于是才有了他對地獄中犯罪靈魂的評判。但丁以人性評判塵世中的人的思想和行為的舉動標志著人在精神上迷途知返。結(jié)果是,對人性與人類道德的理解成為但丁觀察一切的標準。這時,但丁開始用道德的眼光打量“三界”中的靈魂,他不再憐憫那些因主觀意愿而犯了罪的人,也不再一味地追求對上帝救贖與天堂幸福的盲目崇拜,同時開始了對教會的宣傳和作用的理性的認知,甚至以天使的標準看待那些正在趕往天堂之路上的靈魂,這就更增加了他“三界之旅”的親切感,加強了靈魂贖罪的決心和在精神上不斷向上帝靠攏的愿望。漢斯·巴隆認為:“這些影響改變了十四世紀大多數(shù)人文主義思想家的觀點,同時出現(xiàn)了一種與當時學者主張脫離社會生活相違背的新的,重視世俗社會與家庭生活的歷史觀和道德觀?!盵10]6盡管但丁在經(jīng)歷人類救贖的過程中也曾遭受到過人間慘景的驚嚇和塵世中各種壞人的欺辱,但是他仍然能夠從人的角度評判塵世間的罪惡與墮落,而沒有像當時很多人一樣在上帝的懲罰中沉淪下去。
有了高尚的人性與道德觀念為指導,但丁接下來就開始向代表高尚的人類精神與道德的目標——天堂——進發(fā),以證明他關(guān)于人性的理解。雖然在這個過程中經(jīng)歷了重重艱難險阻,但是他對人類的希望的追求是他前進的最終動力。在這個過程中,但丁經(jīng)歷了評判教皇和教會人士的靈魂的艱難考驗,他以人類的道德觀念去衡量他們在塵世中的各種行為,目的一方面在于更正他們的行為,另一方面也在于表達了對他們在塵世中各種腐敗行為的諷刺與嘲弄,這時,維吉爾也在引領(lǐng)但丁經(jīng)歷地獄和煉獄后退場,代表上帝的神形和高尚的人類道德的貝雅特麗齊上場,但丁最終向讀者證實了人性的高貴和人類道德的高尚。由此,《神曲》從但丁的角度呈現(xiàn)了人在經(jīng)歷人間墮落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來的道德的悔悟與心靈上的啟迪。
從但丁確立人類道德在塵世生活中的地位開始,到但丁在精神上看到了天堂幸福為止,人生觀的變化開始影響到但丁對于人類道德的理解,但丁也在精神上完成了從贊美人性到反思人類道德的轉(zhuǎn)變:這時,人性不再局限于憐憫塵世間的罪犯與弱小的精神范疇,道德也不再是人的思想和行動的指南,高尚的人類道德是人們認識世界的基礎,而世界則是人們展示高尚的道德觀念的塵世生活的殿堂。當時的人們對于自己的生活和未來有了熱切地期盼,并開始從不同的角度探索自己的內(nèi)心與塵世生活。而且人們關(guān)于人的理解開始影響到但丁關(guān)于塵世生活的態(tài)度,但丁也在思想觀念上完成了從贊美人性到反思人類道德的轉(zhuǎn)變:道德不再局限于上帝和天堂幸福,塵世生活也不再是上帝之愛的替代物,人是處于宇宙中心的社會存在。
從但丁作品的總體傾向來看,對人性的肯定與人類道德的贊美一直是他寫作的主題,《神曲》同樣記錄了一個塵世間的人在精神與道德上的成長與成熟的艱苦過程。離開了塵世紛爭的但丁原本希望能夠在夢境和精神的釋放中找到內(nèi)心世界的安定與和平,卻不料這個代表人類夢境的“三界之旅”仍然是塵世生活的延續(xù)和翻版;他本以為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獲得精神的自由與道德的解放,但卻不料遭到人生旅程的當頭棒喝。在但丁的眼里,人雖然表現(xiàn)為各種不同的性格與品行,但是人性卻是一樣的,即每個人都有善與惡的一面,人能否表現(xiàn)出高貴的品性完全取決于人性的光輝與人類道德的優(yōu)劣?!叭缰谩钡慕Y(jié)果是,他揭開了塵世間腐敗的真相,從而明白了“一切獲罪于天的惡意行為,都是以傷害為目的的,凡是這種目的都用暴力或者欺詐傷害別人?!盵5]65這不僅是但丁看問題角度的變化,更是他的道德觀與世界觀的變革,即由盲目崇拜天堂幸福與上帝救贖的向理性看待上帝救贖與天堂幸福的轉(zhuǎn)變。威廉·安德森(William Anderson)認為,這個觀念“具有廣泛而現(xiàn)實的重大意義?!盵15]精神覺醒后的但丁意識到,他要通過努力與命運抗爭,去追求真正屬于人的高貴的道德觀念。這時的但丁與維吉爾與貝雅特麗齊一樣,不再留戀已經(jīng)被塵世罪惡污染的人間世界,而是一心向著代表高尚的人類道德的天堂前進,已經(jīng)儼然成為了“具有道德分辨力和自我意志的精神個體”[16],因此才有了當他看見“三界”中哭泣的靈魂時,以“上帝的選民”和“在我們前面不遠有聲音回答我們”等對高尚的人性的說明。在天堂中,但丁還將貝雅特麗齊與圣伯納德看作是上帝的代言人,以說明上帝的人性。從這些描寫中可以看出,但丁的觀點已經(jīng)與中世紀的基督教禁欲主義與蒙昧主義觀念有了本質(zhì)的區(qū)別。喬治·霍爾姆斯認為:“但丁著作中那種對古典時代的迷戀,或者那種與一個基督教新柏拉圖主義宇宙觀相對立的關(guān)于高度個體化的人類命運的觀點,已經(jīng)成了文藝復興時期意大利及整個歐洲的特征。”[17]
整部《神曲》圍繞著對于人的論述展開,它是一個關(guān)于人性的確立和對人類道德的深刻反思。在這過程中,但丁通過勾勒出一個具有獨立的精神世界和自由意志的人來說明他對當時西歐社會變化與人性的理解;進而通過對人在塵世中的思想與行為的解說,隱喻了人類應該具有思想境界和高貴的品行,這是由于當時的西歐正處于“由受到羅馬帝國的監(jiān)護向中世紀基督教世界過渡”[11]34的社會變革的關(guān)鍵時期導致的。正如但丁在述說地獄中遭受懲罰的靈魂陰魂不散,同時能夠敏銳地觀察到煉獄中等待著向上帝之愛與天堂幸福靠近的靈魂一樣,《神曲》中關(guān)于人的理解就是這樣沉痛與希望喜憂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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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king of Man in Dante’s“The Divine Comedy”
ZHANG Chun-jie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Dalian Nationalities University,Dalian 116600,China)
Dante stated his understanding of man in“The Divine Comedy”,in which he made up the holy grace of a man in his tough journey from the hell to the paradise to express his wishes of man’s future.And he brought up the problem that troubled people at the time:who is the master of the human world?The probe into human nature and morality is the unvaried theme in Dante’s works.
Dante;the Divine Comedy;human nature;morality
I106.2 < class="emphasis_bold">文獻標識碼:A
A
1008-2395(2011)06-0016-05
2011-9-04
張春杰(1966-),男,大連民 學院講師、博士,主要從事西方中世紀思想與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