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昕

(美國懷俄明大學)

影視制作時期的社會輿論趨向
——評好萊塢內戰(zhàn)故事片《烽火田園》和《光榮》

譚昕

(美國懷俄明大學)

《烽火田園》和《光榮》都是好萊塢以美國內戰(zhàn)作為題材和背景攝制的影片，但前者反對戰(zhàn)爭、飽含人性色彩，后者支持戰(zhàn)爭、贊頌黑人歷史功績，主題思想大相徑庭。這是什么原因?該文通過對兩片制作時期的歷史背景進行分析得出結論:它們都是在借用內戰(zhàn)的某些事件反映制作時期的社會狀況和文化氛圍，表達的是制作時期的社會輿論趨向。

電影導演;劇作;心理細節(jié);《美國麗人》

1965年發(fā)行的《烽火田園》和1989年發(fā)行的《光榮》，都是以美國內戰(zhàn)作為題材和背景進行拍攝的影片，但前者反對戰(zhàn)爭、飽含著人性色彩，后者支持戰(zhàn)爭、贊頌黑人的歷史功績，同樣的題材，不同的視角，連主題思想也大相徑庭。眾所周知，美國內戰(zhàn)(1861－1865)是美國歷史上極其殘酷的一場戰(zhàn)爭。南北雙方陣亡將士60多萬，受傷將士100多萬。但從美國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角度來看，它卻維護了國家的統(tǒng)一和完整，結束了與資本主義生產(chǎn)方式格格不入的奴隸制度，使美國在隨后30多年一躍成為世界經(jīng)濟力量最強大的國家。［1］20世紀，好萊塢攝制了不少有關內戰(zhàn)的電影。作為展示特定時代意識形態(tài)和輿論傾向的文化文獻，它們揭示了其制作時期的許多歷史背景，為后人對歷史事件的分析研究提供了重要線索。

一 六十年代的美國——民權運動波瀾壯闊，反戰(zhàn)浪潮洶涌澎湃

上世紀50年代，由于民權運動的推動，現(xiàn)代婦女運動、反戰(zhàn)運動、新左派運動以及其他族裔爭取民主和平等權利的斗爭也隨之而起，60年代的美國沸騰了。1963年8月28日，大約25萬人聚集華盛頓，這是在美國首都爆發(fā)的規(guī)模最大的示威游行。正是在這次集會上，馬丁·路德·金發(fā)表了著名的演講《我有一個夢想》。［2］盡管馬丁·路德·金1968年3月被種族主義者殺害，但以他為領袖的美國黑人民權運動是現(xiàn)代非暴力運動的典型，在世界被壓迫者中影響深遠，使人們看到通過合法群眾運動可能獲得民主權利，也使人們看到世界必將走向民主和平等這一必然趨勢。它不僅改變了美國黑人的命運，使他們在很大程度上獲得了平等、自由和尊嚴，而且還影響了所有美國人的生活與觀念。它推動了聯(lián)邦政府實行鏟除種族隔離制的改革，最終消滅了公開的白人至上主義，為黑人贏得了民權。它把美國從一個容忍種族主義、歧視黑人的社會轉變?yōu)橐粋€不管膚色與種族、承認每個公民平等權利的社會，從而改變了民眾的思想。［3］可以這樣講，沒有20世紀60年代的民權運動，就沒有美國的今天，就沒有黑人奧巴馬當選總統(tǒng)的情況出現(xiàn)。面對60年代波瀾壯闊的民權運動以及一系列別的運動，林頓·約翰遜總統(tǒng)1964年簽署了《民權法案》，1965年要求國會通過了《選舉權法案》，而且還提出了“偉大社會”的改革計劃，這包括聯(lián)邦政府對教育、藝術、人文學科、老年人和窮人的醫(yī)療保險、低收入美國人的廉價住房以及對城市改造實行資助，他承諾“向貧困開戰(zhàn)”，計劃為窮孩子提供學前教育，為輟學者提供職業(yè)培訓，為貧困青年提供社區(qū)服務工作等。雖然60年代的前幾年美國人已經(jīng)比從前富裕，但隨后的深陷越戰(zhàn)使“偉大社會”改革計劃化為泡影。［4］美國陷進越戰(zhàn)始于1954年法國軍隊從南亞撤退。艾森豪威爾總統(tǒng)提供美援、派遣軍事顧問以便在南越建立一個親美政權。肯尼迪總統(tǒng)派遣成千上萬的美國軍官幫助南越訓練兵士、有時還直接駕駛南越飛機參戰(zhàn)。1963年，約翰遜總統(tǒng)在得到兩艘航行在東京灣的美國驅逐艦“遭北越魚雷艇攻擊”的虛假報告后下令空襲北越海軍基地。1965年3月，第一批美國地面作戰(zhàn)部隊被派往越南。這種大規(guī)模卷入越戰(zhàn)的行動激起學生們當年春天組織了兩次向奧克蘭陸軍終點站(即美軍開赴東南亞的起點站)的抗議游行，［5］引發(fā)了洶涌澎湃的反戰(zhàn)浪潮。越戰(zhàn)是美國歷史上持續(xù)時間最長、二戰(zhàn)以后參戰(zhàn)人數(shù)最多(50多萬)、影響最大的一場戰(zhàn)爭。十多年的越戰(zhàn)，耗費美國2500億美元，是美國冷戰(zhàn)策略上的重大失誤。它加劇了美國國內的種族問題、民權問題，使國家處于極度的分裂狀態(tài)，給美國人民帶來巨大的精神傷害，造成嚴重的越戰(zhàn)綜合癥。［6］

二 《烽火田園》——充滿強烈的反戰(zhàn)情緒和人性色彩

上述人權運動和反戰(zhàn)浪潮的興起，正是1965年發(fā)行《烽火田園》的背景，該影片道出了此時許多美國人共同關注的問題:反戰(zhàn)、反征兵、反政府，影片中表現(xiàn)的孤立主義和堅定的個人主義立場使它成為美國古典自由主義的經(jīng)典電影。

與傳統(tǒng)好萊塢描繪的南方神話(南方主要居住著富裕的蓄奴種植園主)不同的是，居住在南方的白人中實際上不到1/4的人擁有奴隸。在南方150萬個白人家庭中，只有極少數(shù)“能夠獲得富裕、受過教育、其權勢建立在他人勞動之上的種植園主貴族成員資格”。［7］大多數(shù)南方人都是中下層農民，他們沒有奴隸，自己在土地上辛勤耕耘。然而，恰恰是他們“在戰(zhàn)場上參加了幾乎所有的戰(zhàn)斗、流血犧牲?！边@就使內戰(zhàn)成了“富人的戰(zhàn)爭，窮人的戰(zhàn)斗。”［8］《烽火田園》的故事聚焦在一個“沒有使用一個奴隸的汗水”、自己耕耘、自己播種、自己收獲500英畝土地的自由農民家庭。電影的主角查利·安德森，一個1863年弗吉尼亞農家的不屈不撓的自行其是的鰥夫家長，盡管內戰(zhàn)已經(jīng)蔓延到了他的身邊，他仍然堅定地對戰(zhàn)爭無動于衷。他認為南部邦聯(lián)的事業(yè)不是他的事業(yè)。當兒子雅各布指出他們是弗吉尼亞人、與弗吉尼亞相關的事就與他們相關并建議參戰(zhàn)的時候，父親質問每個兒子是否擁有奴隸進行了反駁。電影把內戰(zhàn)的責任歸咎于奴隸主和政客。在該片里，內戰(zhàn)的起因就是奴隸制，父親以擁有奴隸是錯誤的觀點教誨他的兒子。意味深長的是，這個弗吉尼亞家庭也不支持北部聯(lián)邦。三個聯(lián)邦采購人員來到安德森的農場為騎兵買馬，得到的答復是“馬不出售”。當他們說他們已被授權沒收不愿出售的東西時，便被當作盜賊被痛打了一頓。當查利一家到一座聯(lián)邦軍營尋找當作戰(zhàn)俘被抓走的小兒子時，聯(lián)邦軍官費爾柴爾德上校給他出具了一張男孩被抓錯的書面證明。這個軍官樂意承認錯誤，他說:“我是否是一群笨蛋的指揮官這個問題經(jīng)常浮現(xiàn)腦際?！彪S后，當一家人強迫聯(lián)邦的一輛戰(zhàn)俘火車停下來并發(fā)現(xiàn)女婿薩姆在車里時，他們公開向聯(lián)邦的權威挑戰(zhàn)，縱火焚燒了那輛火車。

電影不僅通過安德森一家和聯(lián)邦軍官而且還通過鄰居威瑟斯龐醫(yī)生向觀眾傳遞一種強烈的反戰(zhàn)和反政府信息，這種信息與60年代的古典自由主義情感息息相通。在這個內戰(zhàn)版本中，南北雙方?jīng)]有好的一方。戰(zhàn)爭是家庭離散和毫無意義的死亡時段。當查利問威瑟斯龐醫(yī)生對戰(zhàn)爭的感受時，醫(yī)生回答:“我大兒子保羅埋葬在賓夕法尼亞州的某個地方，他們說他是在葛底斯堡一個叫小圓頂?shù)牡胤降瓜碌?。我小兒子上周帶著肺結核病回到家里，他過不了今年的圣誕節(jié)了。我的三兒子騎著馬陪伴在福雷斯特將軍身旁，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哪里……”當安德森在尋找小兒子的路上時，兒子詹姆斯和兒媳安被撿破爛的人殘忍殺害了。小兒子雅各布也被一個昏昏欲睡的邦聯(lián)士兵意外開槍擊斃了。他們一家從未向任何人開過一槍，但他們的生活仍被戰(zhàn)爭粉碎了。電影臨近結尾時，查利·安德森來到他妻子的墓前酸楚地對已故妻子說:“我再也不知道向你說些什么，馬莎，關于這場戰(zhàn)爭我沒有太多的話要告訴你，我認為像所有的戰(zhàn)爭一樣，喪葬承辦人贏得了戰(zhàn)爭，政治家們將大談它的光榮，老人們將談論它的必要，但是……士兵們他們只想回家?！?/p>

三 八十年代的美國——尚武精神重新流行

20世紀80年代，美國社會經(jīng)歷了另一次重要變化。此時，以蘇聯(lián)為首的東歐社會主義陣營因經(jīng)濟困難、民族矛盾，政治動亂等正處于分崩離析狀態(tài)，美國擴張霸權的機會到了。在美國，這十年是一個抵制60年代激進主義、回歸保守理念的時期。是一個“終止‘偉大社會’改革計劃、承諾兌現(xiàn)自由資本主義經(jīng)濟神話、力圖恢復‘傳統(tǒng)’價值觀念”的時代。［9］羅納德·里根，一個“要使美國重生得救”的共和黨人，發(fā)誓要把美國帶回50年代的“黃金時期”。在經(jīng)濟復蘇和傳統(tǒng)價值觀念的恢復方面取得成功的基礎上，他下令空襲利比亞、提出帶挑釁性的名為“星球大戰(zhàn)”的戰(zhàn)略防御計劃。他和他的繼任者喬治·布什重新拾起昔日的冷戰(zhàn)詞令和“邪惡帝國的二元世界觀”，［10］駁斥越戰(zhàn)綜合癥，奉行強硬的外交政策，大肆擴充軍備，向沒落的社會主義陣營和一切抵制其霸權行徑的國家挑戰(zhàn)。尚武精神在美國的重新流行，讓許多美國人再次心懷好戰(zhàn)欲望，渴望參加一場像二戰(zhàn)或民權運動那樣的戰(zhàn)爭。［11］為了實現(xiàn)這一戰(zhàn)略，激發(fā)廣大民眾、調動黑人力量勢在必行。然而，在銀幕上，表現(xiàn)戰(zhàn)爭光榮的電影此時已被越戰(zhàn)綜合癥擠到了一邊，沒有“任何整體的國家意識或道德信念”，戰(zhàn)爭電影“要么展示一種強烈的憤憤不平的怨恨，要么展示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頌揚氛圍?！保?2］因此，1989年發(fā)行的《光榮》，通過對內戰(zhàn)期間馬薩諸塞54軍團的描寫，使戰(zhàn)爭回到了“為自由進行的正義斗爭”之中。

四 《光榮》——謳歌為正義而戰(zhàn)的光榮，贊頌黑人的歷史功績

自20世紀40年代以來，除了《光榮》，種族內容從未在主要的內戰(zhàn)電影中占有重要位置。所以，《光榮》不僅因其使內戰(zhàn)回到了具有正當理由這個命題，還因其聚焦在種族這一存在諸多麻煩而又常被淡化的問題而引人注目。［13］

當然，自60年代以來，在有關內戰(zhàn)和重建的歷史編撰中，最重要的進展之一便是“盡力恢復曾被抹剎掉的黑人為自由而戰(zhàn)所做的奉獻”。［14］通過把目光從杰出思想家和領袖們身上移向普通人及其生活狀況，學者們如尤金·吉諾維斯和赫伯特·古特曼等人的著作已對過去給予了新的理解。到80年代末，學者們已經(jīng)做了很多事情“去補充那些被先前的歷史學家所忽視的黑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保?5］然而，這些故事在學術領域以外卻很少聽聞。對馬薩諸塞54軍團進行了生動描述的《光榮》是大多數(shù)美國人聽到的關于非洲裔美國士兵參加內戰(zhàn)的第一個故事。在這一點上，“它可以被看作是以歷史為主題的美國電影趨向更加偉大的種族認識的一部分?！保?6］

不像傳遞反戰(zhàn)信息的《烽火田園》那樣，《光榮》描述了一種值得為戰(zhàn)爭去拼殺、去死亡的事業(yè)。電影開始時，主人公羅伯特·古爾德·肖在給母親的信中指出他打仗的理由:“……見到從各州、東邊、西邊來到這里、像昔日在獨立戰(zhàn)爭中的同胞那樣樂意為他們的國家而戰(zhàn)的斗士們，是多么宏偉、壯麗啊!但是這次，我們必須使它成為一個完整國家，為了所有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以便所有的人都能開口講話。”顯然，肖正在用革命的語言寫信。他認為聯(lián)邦的士兵是美國獨立戰(zhàn)爭的繼承者，奴隸制是窒息民族創(chuàng)造力、使國家分裂的邪惡制度。稍后，當肖受輕傷被送進軍醫(yī)院、獲悉奴隸解放宣言頒布時，我們聽到一個傷兵被截肢時的尖叫和呻吟，看見鮮血濺灑到眼前的帷幔之上。這組鏡頭不僅意味著戰(zhàn)爭后果可怕，而且與對話并置一起也帶有如下象征意義:奴隸解放必需，但只有在痛苦的斗爭中這個毒瘤才能從國家軀體中用手術切除。［17］因此，當越戰(zhàn)經(jīng)歷阻礙了美國電影描述戰(zhàn)爭的光榮性之后，《光榮》向觀眾展示了一種新手法:允許在銀幕上描述內戰(zhàn)的正義性。正如愛德華·茲維克導演指出的那樣，他試圖描述“一個具有偉大信念……和理所當然的英雄主義的時代”，描述“一個信念被真正接受而且感動了戰(zhàn)士和全國上下的時代，一個一種信念的力量可以改變歷史的時代”。通過巧妙地運用音響效果和燈光技術，電影引起了觀眾的共鳴、激發(fā)了觀眾的英雄情感。其高潮一幕——戰(zhàn)場上的大屠殺“幾乎達到了神話程度:一種難以達到的超然境界”［18］。意味深長的是，電影暗示非洲裔美國士兵的犧牲是他們獲得美國國籍要付出的代價。似乎這個民族國家的身份認可“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神秘契約，只有在死亡中才能獲得批準和授予”。［19］

影片抹去了馬薩諸塞54軍團中非洲裔美國人的真實故事，而用二戰(zhàn)電影中士兵內訌這類情節(jié)去取代真實生活。［20］對歷史的這種處理確保了片中“種族關系的不對等性”。［21］《光榮》暗示，非洲裔美國人的歷史必須在開明白人的手中并根據(jù)開明白人的意識形態(tài)重新塑造才能“釋放出強而有力的信息?！保?2］正如《電影國家:好萊塢看待美國歷史》一書的作者羅伯特·伯戈因指出的那樣，在《光榮》中，“所打之仗不是針對外部敵人，而是針對白人內部的自鳴得意和利己主義”以及他們的種族歧視。［23］歷史事實也是那樣，馬薩諸塞54軍團的黑人士兵遭受了白人官兵的極大歧視。當他們進入雷德維勒營地時，站在路旁的白人士兵侮辱他們:“我寧愿要一頭豬而不要一個黑鬼，豬至少可以用來吃肉!”“黑娃娃，給我們跳個舞吧!”

當然，《光榮》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部相當傳統(tǒng)的戰(zhàn)爭電影，它暗示了士兵之間的隔閡可以“最終包容在一個更大的統(tǒng)一的追求或奮斗之中”，像贊頌小孩成人儀式那樣它贊頌了不少新兵成長為戰(zhàn)士的過程。［24］電影極力喚起偉大的男子氣概，并通過這種男子氣概消釋種族隔閡。片中所有主要角色都得經(jīng)歷那種男子氣概的通過儀式。只有特里普堅持種族隔閡，對這種男性主宰一切的男子氣概的言論帶著敵意，盡管這種言論包含超越種族的特性。［25］他始終認定“白人和黑人之間存在權力關系”。［26］他明白并非每個人都會站在同一邊或為了同一戰(zhàn)爭事業(yè)而共同奮斗。在他看來，黑人的遭遇是深刻的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原因導致的結果。［27］片中，特里普嘲笑沙茨，稱塞爾斯“雪片”和“養(yǎng)家了的黑鬼”?！瓕Υ?，羅林斯訓斥并制止了他。他告訴特里普應當感謝為黑人的自由做出犧牲的白人，應當為聯(lián)邦的勝利盡到自己的本份。“我們下賭注的時候就要到了”，羅林斯說道:“像戰(zhàn)士一樣下賭注、盡本份，像戰(zhàn)士一樣吧!”在這番訓誡之后，我們看到了他內心變化的跡象。有意義的是，特里普忍受了這些指責并學會了抑制種族主義激起的憤怒。他已懂得了一個人的職責和犧牲的價值。當肖問“我們該怎么辦”時，他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們下賭注，盡本份!”在瓦格納要塞決戰(zhàn)的頭天晚上的祈禱會上，特里普站起來感謝54軍團:“你們知道，這是我唯一的家。我愛54軍團，無論明天發(fā)生多大事情，我們都不怕，因為我們是戰(zhàn)士，難道不是么!?”電影以此形式展示了黑人士兵融合成一個具有凝聚力的軍團這一過程已經(jīng)完成。當肖在瓦格納要塞犧牲之后，特里普經(jīng)歷了一個恰似戰(zhàn)地皈依的過程。他扛起了星條旗，這是“特里普接受他的國家和他的白人同胞”以及對黑人的種族歧視的象征。［28］隨后不久，他也犧牲。在最后那些神秘的種族融合的鏡頭中，肖的遺體被投入露天墓穴，特里普的遺體則慢慢地向肖的遺體移去，這象征著最后的和解、和解的擁抱。［29］

《光榮》受到的歡迎和它獲得的成功表明:白人美國正準備越來越多地承認黑人對美國社會和歷史做出的貢獻，然而，正如《美國歷史和同期的美國電影》的作者特雷弗·麥克里斯本和安德魯·佩珀指出的那樣:電影“表面上具有價值但歸根結底帶有相當反動的恢復和贊頌在內戰(zhàn)中利用黑人軍團的企圖”。［30］因此，《光榮》這部電影是一個既允許自由也寬恕歷史上的罪過的神話。

五 主題思想大相徑庭的兩部影片

兩部影片都以美國內戰(zhàn)作為題材和背景進行攝制，但《烽火田園》展示給觀眾的是:寧靜美麗的田園慘遭內戰(zhàn)蹂躪、和諧幸福的一家被戰(zhàn)爭搞得家破人亡。目睹悲劇的觀眾定會深表同情，反戰(zhàn)情緒必將油然而生。反之，《光榮》展示給觀眾的卻是:南部邦聯(lián)制造分裂、挑起內戰(zhàn)，為了維護國家的統(tǒng)一和完整，北部聯(lián)邦不論膚色的各族人民踴躍投軍、奮起應戰(zhàn)，他們前赴后繼、不怕犧牲。深受感染的觀眾定將激起內心的共鳴，高歌為正義而戰(zhàn)的偉大、為自由而戰(zhàn)的光榮。

兩片的主題思想相距甚遠，究其原因，完全在于它們制作時期不同國家意識形態(tài)所需要的社會輿論趨向。當美國人的政治、社會和文化觀點隨著時代的不同而發(fā)生變化時，好萊塢對內戰(zhàn)的詮釋也發(fā)生著變化。20世紀60年代，當美國社會在洶涌澎湃的民權運動和反戰(zhàn)浪潮中經(jīng)歷著深刻的文化變革時，《烽火田園》帶給觀眾的定然是強烈的反戰(zhàn)情緒、濃厚的人性色彩。而在80年代，作為民權運動的結果，隨著國家對多元化社會意識的接納以及尚武精神在美國的重新流行，《光榮》傳遞的信息也必然是反對分裂的正義性，為正義而戰(zhàn)的光榮性，肯定黑人為聯(lián)邦浴血奮戰(zhàn)的歷史功績，而且，還要力求使黑人與白人至上主義的主導意識協(xié)調一致。

總之，盡管兩片的主題思想大相徑庭，但它們同樣作為重要的歷史文獻，分別反映了特定時期的美國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輿論傾向。而且，影視制作時期輿論趨向的社會效應極佳，也源自兩部影片的攝制技術高明，演員陣容強大，發(fā)行后深受美國觀眾歡迎。同一的制作選材因為不同的影視制作背景，充分地再現(xiàn)歷史場景又適時地傳達美國國家意識形態(tài)的輿論傾向，這樣的“主旋律”，這樣的“輿論導向”方式，值得我們認真研究和借鑒。

［1］［4］Lai Anfang，An Outline Introduction to Britain and America

(Zhengzhou，Henan:Henan Education Press，1995)

［2］William Rodgers，American Mosaic(Beijing:China Foreign TranslationPublishing Company，1993)

［3］＜http://baike.baidu.com/view/190927.htm ＞

［5］Mark Barringer and Tom Wells，“The Anti－War Move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Modern American Poetry，ed.Cary Nelson，University of Illinois at Urbana－Champaign，15 Dec.2008 ＜ http://www.english.uiuc.edu/maps/vietam/antiwar.html＞

［6］＜http://zh.wikipedia.org/zh－cn/%E8%B6%8A% E5%8D%97%E6%88%98%E4%BA%89＞

［7］Campbell，Jr.，The Celluloid South，27

［8］Chadwick，The Reel Civil War，8

［9］［11］［12］［13］［14］［15］［16］［17］Cullen，The Civil War in Popular Culture

［10］Nicholas Klar，“The 1980s—Return to Conservatism”，The Klar Books Sites，15 Dec.2008＜ http://Klar Books.com/academic/conserv.html＞

［18］［29］Bungert，“Glory and the Experience of African–American Soldiers”

［19］Robert Burgoyne，“Race and Nation in Glory“，F(xiàn)ilm Nation:Hollywood Looks at U.S.History(Minneapolis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1997)

［20］［24］［27］［30］McCrisken and Pepper，American History and Contemporary Hollywood Film

［21］［22］［23］Burgoyne，F(xiàn)ilm Nation

［25］［26］［28］Davies and Smith，Gender，Ethnicity and Sexuality

The Trends of Public Opinions in Period of Film＆Television Production——On the Hollywood Civil War－Themed Feature Films“Shenandoah”and“Glory”

Tan Xin
(University of Wyoming)

“Shenandoah”and“Glory”are two Hollywood films taking the Civil War as the theme and background，but their main ideas are quite different because the former is against the war and full of humanity;the latter is for the war and praising the black’s historic feats.What is the reason?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historical background during which the two films were made，this paper concludes that they turn to some events of the Civil War to reflect the social conditions and cultural atmosphere during the production period of the two films，or rather to express the trends of public opinions.

J9

A

1004－342(2011)03－70－05

20101－02－21(03－18修改)

譚昕(1976－)，女，美國懷俄明大學碩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