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蘭英 闞莉莉

顏回的魅力
——從“孔顏樂處”試論顏子

徐蘭英 闞莉莉

本文通過對孔子、顏回言行的分析，歸納出“孔顏樂處”，樂在對美的終極追求。這正是顏回受孔子器重的最主要原因——與孔子在追求與理想上有共同旨趣。同時顏回還能處處身體力行君子標準；能理解并闡發(fā)老師的思想；信仰堅定，“一以貫之”的追隨孔子。顏子的言行直到今天仍然散發(fā)著恒久魅力。

煌煌孔門，若論“可愛”，當首推子路。剛猛過人，仗義疏財，引來夫子哂笑，逼得夫子賭誓，多么率真的形象；若論智慧，莫如子貢，“故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在太史公筆下，子貢簡直成了縱橫家。相比之下，無論在《論語》還是《史記》中，對顏回始終著墨不多，該君一生無甚功業(yè)揚名，也無著作傳世，更有“年二十九，發(fā)盡白，早死”，存在于孔子高大的陰影之中。莫說與老師孔子相提并論，就算與同門師兄弟子路、子貢、子夏、子張、冉求等相比也相形見絀?？删褪沁@樣一位弟子，卻贏得了孔子一生對學生的最多贊譽，并導致“孔顏樂處”這一命題的產(chǎn)生。那么顏回的魅力到底在哪里？

“孔顏樂處”語出《論語·雍也》章“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焙汀妒龆氛隆帮埵枋筹嬎哦碇?，樂在其中矣?！北彼卫韺W家周敦頤將此概括為“孔顏樂處”，作為儒家的一個重要命題，也作為一種理想人格的象征，它一直為歷代學者所津津樂道。對“孔顏樂處”的研究，以宋明學者的觀點最具代表性，主要有：一、周敦頤的“樂”在“誠”中說；二、程顥的“樂”在“仁”中說；三、以程頤、朱熹為代表的“樂”在“理”中說；四、以王守仁、陳獻章為代表的“樂”在“心”中說，等等。依愚見，“孔顏樂處”更多的側重一種美的愉悅體驗和訴求，孔子、顏回對于“誠”、“心”的追尋和對于“理”、“仁”的踐行都還是道德層面的作為，盡善矣，未盡美也。唯有對以禮、樂為核心構建的美的追求可以讓孔子“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矣?！倍?、顏最終希望實現(xiàn)的也就是大同世界的美政理想，天人合一的和諧之境?！霸姟薄ⅰ岸Y”、“樂”的教化體系，積極進取的入世精神都只是手段，目的是“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復歸到圣王統(tǒng)治的境地，最終回到純?nèi)巫匀坏木车乩锶?。與老師孔子在追求與理想上有著共同的旨趣，被老師引為知己——我以為顏回之所以受孔子器重的最主要原因就在于此。

其次，孔子器重顏回還在于顏回能處處身體力行君子標準。如孔子認為“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倍旚敯Ч图究底訂柕馈暗茏邮霝楹脤W？”時，孔子對曰：“有顏回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庇秩缈鬃诱f：“巧言令色，鮮矣仁。”鮮明的反對舌辯之風。而孔子評價顏回則是“吾與回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fā)，回也，不愚?！薄安贿`，如愚”就是不提出反對意見，一來尊重老師，二來也是說顏子慎言。再有，孔子曾說：“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鳖佔雍勂皩铱?，然而不憂慮；能理解并闡發(fā)老師的觀點，是謂不惑；子畏于匡，顏淵后。子曰：“吾以女為死矣?！痹唬骸白釉冢睾胃宜?？”危難臨頭，惦念老師，可謂不懼，《論語正義》說：“此章言仁者必有勇也?！?/p>

另外，顏回能夠理解并發(fā)揮孔子的思想，具備光大師門的潛質(zhì)?！白又^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釉唬骸ト缫?，吾與女弗如也?！彪m說這里孔子和子貢肯定都有謙虛成分，然而顏回的舉一反十，聰明過人是毋庸置疑的。另外還有一點需要注意：根據(jù)現(xiàn)有史料推斷，顏子充其量只活到了而立之年，修為卻被孔子褒獎終生，可見在相同的年齡，顏子的認識水平與孔子相當甚至超越孔子是完全有可能的?？梢婎佔幼阋岳^承孔子，只可惜天不假年，無怪圣人色變，連呼“天喪予！”

最后，顏回還具備一種孔子和后世都極推崇的品格——“一以貫之”。無論境遇如何，終身踐行老師的思想，從無動搖。并非忠于老師，更是忠于信仰。有一件事最能見得顏回的精神?？鬃永в陉惒讨g，絕糧草，講誦弦歌不衰。弟子病，子路慍見，子貢色作，惟有顏回對孔子說：“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父子推而行之，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見君子！”真是慷慨激昂，擲地有聲，若非胸襟坦蕩之君子，誰能為之!?兩千五百年前的孔子與我們有同感，太史公說：“孔子欣然而笑曰：‘有是哉顏氏之子！使爾多財，吾為爾宰。’”此一筆落，而三美出之矣。孔子之圣，顏子之賢，史公之簡，三美俱善，堪稱絕唱。令人思之眼熱。正道直行，“不容然后見君子”，這也許就是顏子最被孔子推崇的重要原因吧，也正是顏子的魅力所在。無怪乎康南海曾說“孔門多弟子，而孔子所心心相印者惟顏子一人”，又說“顏子與圣人契合無間，相視莫逆，合為一體，孔子深喜之……”顏回作為與孔子最心心相印的弟子，堪稱一代“圣徒”。如果沒有后來孟子對儒家學說的發(fā)揚光大，也許顏子今天仍是“亞圣”。然而這種身后的排位又有何益呢？后世的儒家士大夫一生汲汲于功名仕進，立德、立言、立功，“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后名”，然而至高境界的儒者卻是既無功也無名的顏子，這不能不說是一個有趣的悖論。頗有莊子“至人無己，神人無功，圣人無名”的意味。“孔顏樂處”歸根到底是一種與天地同流、“天人合一”的人間至“樂”，是一種超越物我、超越道德倫理而通向?qū)徝赖闹辽浦撩赖木辰?。這種君子“忘我”的超然境界，這種與世無爭的博大情懷，與孔子的“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的理想相契合。可以說顏回的言行就是孔子精神中最高的范疇——天地境界的外化，仁者愛人的精神伴隨了顏子短暫的一生，而令后人玄思冥想，追之不及。以至今日，顏子之魅力無窮！

［1］李學勤主編.十三經(jīng)注疏·論語注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2005.

［2］司馬遷.史記［M］.中華書局，2004.

［3］朱熹.論語集注［M］.齊魯書社，1991.

［4］陳鼓應注譯.莊子今注今譯［M］.中華書局，2007.

［5］康有為.論語注［M］.中華書局，1984.

［6］朱熹.四書章句集注［M］.中華書局，2004.

（徐蘭英：河北大學歷史學院。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闞莉莉：保定學院基礎教學部，講師，碩士。研究方向：文學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