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志敏
(天津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天津 300387)
從漕運的社會職能看道光朝漕糧海運的行之維艱
曹志敏
(天津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天津 300387)
嘉道年間,漕糧河運陷入形勢竭蹶的境地,從技術(shù)角度而言,漕糧海運在明清時期已經(jīng)完全成熟,但道光朝的漕糧海運卻行之維艱,學(xué)術(shù)界多將其原因歸結(jié)為道光帝缺乏改革魄力以及河運既得利益集團的竭力阻撓、水手難以安置問題等,本文從漕糧海運所承載的政治社會功能的角度,來透視漕運改革所牽涉社會階層的復(fù)雜性,從而探討道光朝漕糧海運維艱的深層社會原因。
漕運;社會職能;道光朝海運;行之維艱
明清兩代定都北京,遠離東南財賦之區(qū),因此保持大運河暢通,以使南方財賦源源不斷流向中央,就成為動關(guān)國計的大事。而橫亙東西的黃河奪淮入海,與運河交匯于蘇北,則以其“善淤、善決、善徙”而成為運河的死敵。明清時期黃河、淮河決溢頻仍,不僅事關(guān)民生,而且使作為帝國生命線的運河面臨沖毀、淤墊的威脅。為了保持漕糧運道的暢通,明清兩代建立了非常完備的河工制度,耗費了大量人力、財力、物力,在黃淮運交匯之區(qū),河工頻舉,對清代國計民生產(chǎn)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
眾所周知,漕糧運輸對于維護京師糧食供應(yīng),乃至整個帝國的穩(wěn)定,具有非凡的重大意義,因此清代漕運制度之全面,規(guī)定之細密,法令之嚴整,為歷代所不及。嘉道時期,隨著吏治的敗壞、黃河的決溢、運河的淺涸,漕糧河運的弊病日益凸現(xiàn),成為困擾整個社會的嚴重問題:“上既出百余萬漕項,下復(fù)出百余萬幫費,民生日蹙,國計益貧”[1],已經(jīng)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再者,嘉道年間每年治河糜費數(shù)百萬,漕糧河運已陷入形勢竭蹶的境地。
道光六年(1826)、二十八年(1848),江蘇漕糧大規(guī)模由河運轉(zhuǎn)為海運,但僅實行了這兩次而斷然中止。對于道光朝(1821—1850)漕糧海運之利,無論是當時的開明官僚,還是經(jīng)世派改革家,都一清二楚。魏源稱海運“利國、利民、利官,為東南拯敝第一策”。東南督撫蔣攸铦、陶澍亦上書力主海運,但朝廷卻嘎然中止。直到目前,學(xué)術(shù)界都為道光年間漕糧海運的中止而深感痛惜。馬俊亞教授《被犧牲的局部》[2]認為,從技術(shù)角度而言,漕糧海運在明清時期已經(jīng)完全成熟,這與基本史實相符,此不贅述。此外,馬教授還撰《集團利益與國運衰變——明清漕糧河運及其社會生態(tài)后果》一文,從維持運河所造成的財政浪費、生態(tài)災(zāi)難和國家決策失誤,來探討河運的缺陷與海運的優(yōu)勢,強調(diào)河運在相當程度上是少數(shù)既得利益集團為了一己私利所實行的極其惡劣的體制,給國家和百姓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直接影響了明清兩朝的國運[3]。也就是說,封建中央政府為了京師的糧食安全,采用了一項極不明智的政策,不惜以犧牲國計民生為代價。
嘉道時期(1796—1850),漕糧河運的弊病日益凸現(xiàn),成為困擾整個社會的嚴重問題。但河運專行、海運廢棄并非僅僅少數(shù)既得利益集團的一己之私所致,其背后具有更為深刻而復(fù)雜的政治、社會原因。目前學(xué)術(shù)界對于道光朝漕糧海運行之維艱的原因,多歸結(jié)為道光帝缺乏改革魄力,視“海運乃權(quán)宜之計”;河運既得利益集團的竭力阻撓以及水手安置問題等,決定了漕糧海運的暫短命運。
但筆者認為,漕糧河運在清代承擔復(fù)雜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職能,從而使其成為清代統(tǒng)治體系即社會制度不可或缺的有機組成部分,它承擔的政治職能實在太多,結(jié)果造成漕運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變動與改革,都會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映,可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即便是漕糧河運的既得利益集團,也并非僅僅是與河漕事務(wù)相關(guān)的官僚胥吏,而是一個龐大的社會階層。因此至嘉道時期,漕糧河運雖然弊壞已極,而海運優(yōu)勢顯而易見,對其所作的任何改革仍是舉步維艱。本文從漕糧海運所承載的政治社會功能的角度,來透視漕運改革牽涉社會階層的復(fù)雜性,從而探討道光朝漕糧海運維艱的深層社會原因。
有清一代,漕運的政治社會職能表現(xiàn)為多方面:首先,漕運不僅是京師倉儲之源,而且是百貨供應(yīng)與流通的主要途徑;其次,漕運有賴于運河的暢通,因此又起到了強化運河修治的作用;再者,清代存在著一個龐大的仰食漕糧河運的社會階層,漕運同時又承擔了解決小民生計的功能。而漕糧由河運改為海運,某些功能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對象,因此改革難以實行。
北京具有“內(nèi)跨中原,外控朔漠”的優(yōu)越地理位置,元、明、清三代定都于此,既有利于加強對北方民族的控制,又有利于加強京師與南方地區(qū)的經(jīng)濟交流。清代京師周圍駐扎十多萬八旗士兵。而京師滿漢百官、八旗將領(lǐng)、士兵及其家屬,皆按月津貼米糧。另外,外任八旗官員的在京家屬亦可支領(lǐng)俸米,京師各部院、外任告老官員以及革職仍留世職旗員,也可以在京領(lǐng)取祿米。這樣,京師需要巨額的糧食供應(yīng)。
由于北方京畿地區(qū)溝洫廢弛、農(nóng)業(yè)落后,根本無法滿足京師官僚隊伍與龐大的駐軍對糧食的需求。姚文田指出:“每歲漕儲正供,以東南方之民力,而京畿億萬生靈皆于是仰給者,無他,人盡力也。兗州以北,古稱沃衍之地;河南一省,皆殷周畿內(nèi);燕趙之間,亦稱富國。今則小民自翻犁播種之后,一無設(shè)施,惟束手以待雨澤之至,水至而田畝皆淹,水去又干涸立見,地成曠土,人盡惰民,安得不窮困而為盜賊哉?”[4]因此元、明、清三代都要從東南地區(qū)轉(zhuǎn)輸漕糧。
清代從山東、河南、安徽、江蘇、浙江、江西、湖北、湖南八省,每年大約征收漕糧四百萬石,由大運河轉(zhuǎn)輸至京師。因此,有清一代的國家大計,莫過于漕運,官俸餉兵一切仰給漕糧,因此漕糧成為京師的命脈所在。同時,朝廷還可以利用手中掌握的漕糧,平抑京師糧價,截漕賑恤災(zāi)民,因此漕運對于京師糧食安全以及帝國穩(wěn)定,意義重大。
俗話說:“手里有糧,心中不慌?!背⒅挥邪唁罴Z運輸?shù)闹鲃訖?quán)牢牢把握在手里,才會放心。道光六年漕糧海運是以雇募海商船只完成的,在朝廷看來只是權(quán)宜之計,為海運打造海船、建立海運官方管理系統(tǒng)勢在必行,但更張?zhí)?,也是朝廷舉棋不定的重要原因。
嘉慶十六年(1811),由于運河梗阻,清廷籌議海運,勒保、蔣攸铦奏海運不可行者十二條,大意是試行海運也不能廢棄河運,運弁仍然不能減少,徒增海運經(jīng)費;江南至天津海道,沙礁叢雜,天庾正供不可以嘗試于不測之地;旗丁不熟悉海洋,必須雇傭船戶,但船戶無冊可以稽考,必然會偷賣漕糧,捏報沉失漂沒,甚至?xí)ūI濟匪;航海風(fēng)信靡常,遲速平險,皆非人力可以把握;海運必須籌措經(jīng)費,耗費巨大;海船需要另造,全漕需船一千七八百號,即需要白銀一千七八百萬兩;造船難以實施,就必須雇募商船,費用不貲,而浙省、粵省無船可雇;元明海運米多漂失,現(xiàn)今生齒日繁,漂失難以承受;海運須設(shè)立水師護送,糧餉耗費頗巨;京師百貨都來自糧船,若由海運,不能多帶貨物,必然導(dǎo)致京師地區(qū)物價騰貴,妨礙生計。
勒保、蔣攸铦上述所言海運之難,其中不乏推脫搪塞之辭,但海運初行,帶有一定風(fēng)險與不可預(yù)測性,朝廷怎能將天庾正供嘗試于不測之地?其次就是舊有運弁、漕船難以立即裁撤,而海運造船費用與組建海運管理體系的費用巨大,難以承受。結(jié)果嘉慶帝只得放棄海運,他說:“(海運)至其事之需費浩繁,諸多格礙,朕亦早經(jīng)計及,今據(jù)分款臚陳,以為必不可行。自系實在情形,此后竟無庸再議及此事,徒亂人意。河漕二務(wù),其弊相乘,其利亦相因,漕運由內(nèi)河行走,已閱數(shù)百年,惟有謹守前人成法,將河道盡心修治,河流順軌,則漕運按期遄達,原可行所無事。即萬一河湖盈絀不齊,漕船不能暢行,亦惟有起剝盤壩,或酌量截留,為暫時權(quán)宜之計,斷不可輕議更張,所謂利不百不變法也?!保?]240嘉慶帝完全打消了試行海運的念頭,即使運道梗阻也只通過起剝盤壩、截留漕糧來解決,而不再輕改祖宗之法。終嘉慶一朝,海運從未實行。道光帝謹守成法,對于海運改革之難,應(yīng)是心知肚明。
除了運載漕糧以外,朝廷還允許漕船攜帶各種土宜,目的在于促進百貨流通,同時增加旗丁、水手的收入,以使他們順利完成運糧任務(wù)。嘉慶四年(1799),朝廷規(guī)定每船可以攜帶免稅土宜150石,至道光八年(1828)增加到180石。道光年間漕船約有6 000多艘,漕運過程中所攜帶的合法土宜應(yīng)該在100多萬石以上。事實上,旗丁和水手往往不顧朝廷禁令,非法多帶土宜,甚至是私鹽、硝磺等違禁品。對此王芑孫曾說:“京師百物,仰給漕艘之夾帶。其過關(guān)也,憑凌關(guān)吏,莫可誰何!其過境也,苛役州、縣,代為起駁。沿路包攬,亦沿路脫卸。故其夾帶之貨,多于額裝之米?!保?]由此可見,漕船大量夾帶私貨,在康熙年間(1662—1722)就已經(jīng)超過所裝載的漕米數(shù)額。據(jù)包世臣所言,旗丁附帶免稅土宜,每船約有數(shù)百千石不等[7]。由此可以推算,漕船所帶土宜以及附載客貨,數(shù)量相當巨大,滿足了京師日常生活生產(chǎn)的需要。
運河的通暢與否直接影響所載南貨的價格,正如包世臣所言:“南貨附重艘入都,北貨附空艘南下,皆日用所必需,河之通窒則貨之貴賤隨之。”[7]對于漕船附帶南貨的重要性,乾隆帝非常重視,他說:“至漕運為天庾正供,所關(guān)匪細。況京師眾人所用南貨,俱附糧艘裝載帶京,總以催令抵通,多到一幫,于國計民生,均得其益?!保?]543糧船所攜土宜與附帶南貨,常會因為朝廷賑災(zāi)截漕、運河淺阻、漕糧起剝而減少,價格不免昂貴。乾隆五十年(1785)由于南漕截卸起剝,南貨抵京較少,乾隆帝惟恐商賈事先得知此情后囤積居奇,他叮囑在京大臣說:“大學(xué)士九卿,皆朕任用之人,此等有關(guān)國計民生之事,原無妨共使聞知。阿桂當囑令留心慎密,不可聲張泄漏,使商賈等知抵通南貨短少,致啟壟斷居奇之弊?!保?]562第二年,江西幫船的漕糧在中途起剝時,所帶南貨就用木筏裝載運至京城,以滿足京城民眾的生活需要。
乾隆后期南北運河日見淺阻,漕船經(jīng)常要沿途起剝,所帶貨物不免要中途卸載。乾隆帝常諭令漕臣,不可因漕船牽挽維艱,就卸載南貨。此外,向來南省各項商船裝載貨物運京售賣,也通過運河北上。而運河一遇淺涸,管漕官員往往專顧漕船,為了催趲糧艘而不計其余,命令各項貨船一概停泊不許前進。乾隆帝認為這樣不成事體,因為“京師向來需用東南貨物,為數(shù)不少。若漕船抵通稍遲,京倉通倉尚有儲備;如貨船全未到京,則京師所需各項貨物,必致市價增昂,既非所以體恤商販,亦非通財利用之道”[8]370。
大運河作為貫穿南北的大動脈,促進了南北貨物的流通,一旦河運廢除,漕船所附載的南北貨物也就沒有了著落,必然造成京師一帶百物騰貴,影響國計民生。嘉慶十六年(1811)籌議海運,兩江總督勒保奏稱海運不可行,其中一條就是“京師百貨之集,皆由糧船攜帶,若改由海運,斷不能聽其以裝米之船,多攜貨物,將來京城物價,必驟加昂貴。并恐官民日用之物,皆致缺少,于生計亦有關(guān)礙”[5]240。道光四年(1824)高堰潰決之后,有人主張停運一年以修治黃河,對此江蘇巡撫陶澍憂心忡忡地說:“況京師萬方輻輳,漕米而外,需用甚多。若停運一年,將南方之貨物不至,北方之棗、豆難消,物情殊多不便?!保?]由此可見,漕運牽涉清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若要進行改革,談何容易。
消弭河患為河工的基本職能,此點不言而喻。黃河以其善淤、善決、善徙著稱,防止黃河泛濫,就成為中國歷代大一統(tǒng)王朝的基本任務(wù)之一,也是清代河工的基本功能之一,這應(yīng)是無可爭議的。但清帝心里明白,僅以百姓田園廬舍免于漂沒責(zé)成河政官員,其治河未必會竭盡全力,恪盡職守。有清一代由于“國家資河、淮以濟運漕,運不可一歲不通,則河、淮不可一歲不治”[10],因此清代治河與東南轉(zhuǎn)漕又息息相關(guān),通運轉(zhuǎn)漕成為河工的又一基本任務(wù)。這樣,治黃保漕就成為清代治河的主導(dǎo)思想。即治理黃河的首要目標是確保漕運通道——運河的安全暢通,對此嘉慶帝曾說:“治河所以利漕,東南數(shù)省漕糧,上供天庾,是必運道通暢,方能源源轉(zhuǎn)輸?!保?]40
漕糧屬于天庾正供,清廷對于誤漕的官員處分極重。而誤漕與否,主要取決于運道是否暢通。為了保證通運轉(zhuǎn)漕,就要防止黃河脫離運道,免得運河中斷,水源枯竭。這樣,治黃、治淮、濟運、通漕相為表里,所謂“黃治而無不治”。黃河走南道由淮河入海的局面形成于宋代,元、明、清三代都要借黃河之水補給運河,因此黃河走南道就成為既定方針。為了防止黃河“越軌”,明、清兩代的治河方略,主要是加高加固堤防系統(tǒng),修筑減水壩、減河以宣泄異漲,疏浚入海河道以開通閭尾,以及增筑高家堰大堤,以擴大洪澤湖調(diào)蓄洪水的能力等。這一系列治河方略的核心,都是要確保黃河不改道。應(yīng)當承認,這些方略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或延緩了黃河的決溢災(zāi)害,收到了一定的治河成效。
大運河作為貫穿南北的交通大動脈,自元明至清代嘉道時期,已經(jīng)超過了五百年。它南北綿延二千余里,需要年復(fù)一年的挑挖、清淤、修防。即使如此,年年都有梗阻淤淺之虞。正如嘉慶帝所言:“近年河工敝壞,而漕運亦日見阻滯……繼又漕務(wù)緊要,不能須臾停待,每年回空重運,相繼而行,催趲不遑……故無一日不言治河,亦無一年不虞誤運?!保?]40運河年年修治尚且如此,如果一旦停止漕糧河運,河務(wù)再也無關(guān)官員考成,朝廷也就無法督促河臣及時修治,運河遲早會遭到廢棄的命運。而運河一旦廢棄,百萬漕糧就失去了可靠的運道,帝國交通也岌岌可危,無論是南北商貨的流通,還是南方貢物的入京,鑄幣所需的銅鉛、官府采買的物品等等,都將難以運輸。歷代皇帝哪能輕言放棄運河?
道光四年(1824),高堰潰決之后,朝廷籌議漕糧海運,內(nèi)外官員鑒于國家河運已行之數(shù)百年,一旦改由海運,使數(shù)百萬天庾正供輕試于朝臣素不熟悉的海洋,輕交于無法考成的商賈商船,自然惶恐憂慮。更為重要的是,朝廷擔心上下臣工“圖海運之便捷,河工必致疏懈,挑挖疏浚必不力,漸成淤塞。百余年之成功,數(shù)千里之水利,一旦失之,后欲河運,不復(fù)可得”[11]。運河一旦淤積甚至廢棄,以后再想恢復(fù),談何容易?因此,道光六年籌辦海運期間,道光帝一再強調(diào):“因御黃壩日久堵閉,運道不通,盤壩剝運,既非經(jīng)久之策,海運亦只可偶一試行,經(jīng)該督等會同熟商,始定議開放減壩,挑挖正河,以期掣溜通漕,河湖復(fù)舊,為一勞永逸之計?!保?2]935在道光帝看來,海運只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而恢復(fù)河運才是一勞永逸之計,直到道光八年十二月,他還說:“至倒塘、海運、盤壩,均系偶一為之,不得已之舉也,焉可恃以為常?”[13]268
道光六年漕糧海運的便捷顯而易見,之后兩江總督蔣攸铦、江蘇巡撫陶澍奏請來年江蘇漕糧仍由海運,結(jié)果得到道光帝的允許。道光七年八月,蔣攸铦上奏來年新漕仍由海運盤壩,沒有回空的軍船暫留河北,以備萬一之需。道光帝看完奏折,疑慮重重,因為在他看來,海運原非良策,只是治河轉(zhuǎn)漕不能兼顧,才暫行海運,海運的目的在于騰出河身以治河。道光帝擔心蔣攸铦奏請海運,意在放松對運河的治理,因為如果實行海運,那么“清水即無庸多蓄,高堰可保無虞,明春清水不能敵黃,又恃截留軍船,為盤壩之用??倿樽孕陡上?,巧占地步,只顧目前,于國計并不通盤籌畫。試問為國乎?為身乎?受國厚恩任用之人,其可不秉天良耶?”[12]1078道光帝指責(zé)蔣攸铦奏請海運只為個人著想,不思國家長久之計,其次軍船截留河北,水手聚集,彈壓并非易事,再者河臣倚仗海運盤壩,必然會將清水宣泄過多,造成明年清水不能敵黃濟運,這成何事體?正是出于對運河廢棄的擔心,道光帝斷然停止了海運。①
清代漕運為大利所在,成為某些社會階層的衣食之源,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衣食寢處于漕”的食利集團,履行了維持小民生計的社會功能。對此林則徐說:“凡刁生、劣監(jiān)、訟棍、包戶、奸胥、蠹役、頭伍、尖丁、走差、謀委之徒,亦皆乘機挾制,以衣食寢處于漕。本圖私也而害公矣,本爭利也而交病矣?!保?4]而直接仰食漕運的主要是水手、短纖與游匪。
清代轉(zhuǎn)運漕糧的漕船數(shù)目,雍正朝之后,歷朝出運船數(shù)約6 000只以上,約有100多幫,而漕船出運,每船由一旗丁領(lǐng)運,而旗丁又要雇募水手若干名,協(xié)同挽運。此外漕船若遇水淺,還要臨時雇人拉纖挽船,運河沿岸有專以拉纖為生的,謂之短纖。水手和短纖,據(jù)林則徐估計,道光年間“一船之中,在冊水手以十名為率,合全漕而計,即不下四萬人。此外游幫之短纖、短橛,在岸隨行覓食者,更不啻倍徙。所謂青皮、散風(fēng)之類,亦即雜處其間,難以數(shù)計”[15]。由此可見,依附于漕運謀食的水手、短纖、青皮和散風(fēng)當不在10萬人以下。
水手、短纖大多出身窮苦,他們的生計以漕船出運為始,漕船回空為終,一年之中八、九個月以漕船為生,過著背井離鄉(xiāng)的流動生活,而其余的幾個月則處于失業(yè)狀態(tài)。水手出運的報酬非常低廉,據(jù)《宣宗實錄》記載:“水手雇值,向例不過一兩二錢”,至道光初年,水手“挾制旗丁,每名索二三十千不等,及銜尾前進,忽然停泊,老官傳出一紙,名曰溜子,索添價值,旗丁不敢不從”[12]338。嘉道年間百物騰貴,水手通過各種手段增加雇值,大約出運一趟得10兩銀子,水手出運的飯食,漕船上僅提供食米,其余花費由水手自己負擔。以10兩銀子維持一年的生計,應(yīng)是相當艱苦的。嘉道年間因運河淤淺,海運的呼聲不斷,一旦河運停廢,10余萬流浪無籍的水手生計無著,難免要流為盜匪,嚴重威脅清王朝的統(tǒng)治秩序。
糧船水手之外,又有一些無籍游匪,借拉短纖為名,食宿于漕船之內(nèi),這些游匪較各船水手多至數(shù)倍。他們或是鹽梟、劫盜,或是因犯案外逃,藉漕船為其庇護。他們沿途搶奪斗毆,肆行不法,不僅旗丁受其挾制,即使漕船官弁,也不能對這些游匪進行管束。游匪聽命于水手的指揮,而水手聚眾鬧事無不藉助于游匪。在沿運河兩岸形成了淮安、濟寧、德州、臨清、聊城、張秋等城市,在運河航運繁忙之時,這些城市商賈輻輳,百貨云集,其中諸多社會階層的生計與漕運直接或間接相關(guān)。若廢棄河運實行漕糧海運,牽扯的食利階層之廣,可以想見。
就漕糧河運充實京師糧食倉儲、供應(yīng)百貨而言,漕糧海運、河運皆可,哪種方式更經(jīng)濟更有效,就可以采用哪種方式。漕糧河運停止,大運河可能面臨廢棄的危險,但海運暢通無阻,也足可以彌補運河南北流通的缺失,但是小民失業(yè)流為盜匪、成為社會穩(wěn)定的隱患,卻是朝廷不敢忽視的大事,也是道光朝廢棄海運的深層原因。
梁啟超指出:“自秦迄明,垂二千年,法禁則日密,政教則日夷,君權(quán)則日尊,國威則日損?!捌渚恳?,有不受節(jié)制,出于防弊之外者二事:曰彝狄,曰流寇。二者一起,如湯沃雪,遂以滅亡?!保?6]在他看來,中國歷代君主專制文法森嚴,無所不統(tǒng),但對“夷狄”和“流民”卻無可奈何,而歷代王朝非亡于夷狄入侵,即亡于流民起義。夷狄遠在邊陲,流民散處帝國的每個角落,堪稱歷代統(tǒng)治者最為頭痛的事情。咸豐十一年(1861)蔣敦復(fù)說:“天下之民凡四,士農(nóng)工商皆良民也,各安其生則天下治,不安則亂。亂天下之民亦四,一曰游民,二曰奸民,三曰流民,四曰亂民,天下無事,隳其職業(yè),日薰其利欲之心,是為游民;無事思生事,則為奸民;天下有事,棄其鄉(xiāng)里,不勝其饑寒之苦,是為流民;有事思害事,則為亂民。奸民常生于游民之中,亂民即伏于流民之內(nèi),故天下無事,不可使有游民,有事不可使有流民。吾之所慮為他日患者,其流民乎?……男不得耕,女不得織,孑遺之民無以為家,今日之良民,皆他日之流民。扶老攜幼,千百成群,露處野宿,骨肉難分,地方有司防有他故,閉關(guān)不納,哀鴻?quán)秽唬?,無所得食,急何能擇,鋌而走險,乃亦作賊。”[17]天下大亂之前,社會上往往會出現(xiàn)大量游民和流民,他們沒有正常的穩(wěn)定的生活來源,為了謀食,他們或者習(xí)教,或者加入會黨,或者流為海盜土匪,嚴重威脅著朝廷的統(tǒng)治秩序。
清代中后期,民間生計日益艱難,社會動蕩加劇,游離于社會生產(chǎn)之外的人越來越多,深悉時局的龔自珍說:“自乾隆年末以來,官吏士民狼艱狽蹷,不士、不農(nóng)、不工、不商之人,十將五六,又或湌菸草,習(xí)邪教,取誅戮,或凍餒以死,終不肯治一寸之絲,一粒之飯以益人。承乾隆六十載太平之盛,人心慣于泰侈,風(fēng)俗習(xí)于游蕩,京師其尤甚者。自京師始概乎四方,大抵富戶變貧戶,貧戶變餓者,四民之首,奔走下賤。各省大局,岌岌乎皆不可以支月日,奚暇問年歲?”[18]可見,自乾隆末年以來社會動蕩加劇,游離于士、農(nóng)、工、商四民之外的人大量出現(xiàn),蔓延五省的白蓮教戰(zhàn)爭即爆發(fā)于流民眾多的川楚陜地區(qū),太平天國運動也爆發(fā)于移民聚集的廣西桂平地區(qū),流民問題若不妥善解決,就會導(dǎo)致整個社會的崩潰。
嘉慶五年(1800)十二月,湖南按察使百齡陳奏,請求裁汰有名無實的長夫,以節(jié)省經(jīng)費。然而,白蓮教起義的如火如荼,讓嘉慶帝深感安民勝于節(jié)費,他說:“承平日久,生齒日繁,站夫之設(shè),原以閑款養(yǎng)閑人,否則又添無數(shù)游手好閑之輩。設(shè)若盡行裁汰,一應(yīng)差役皆須臨時雇覓人夫扛抬,若遇窮鄉(xiāng)僻壤一時難覓多人,豈不誤事?……況據(jù)汝所奏,即行裁汰一省,所省僅萬余金,合之天下,所省不過十余萬金,而每省又添無營運之人二千余名,合之天下,即有數(shù)萬失業(yè)之人,朕豈靳此十余萬金,忍令數(shù)萬人失業(yè)乎?況前明因裁驛卒,流為大害,殷鑒非遙,豈可踵其覆轍耶?此事斷不可行?!保?9]百齡奏請裁撤驛站長夫,是從節(jié)約糜費角度而言,嘉慶帝則認為,與其節(jié)省數(shù)十萬兩銀子,卻使數(shù)萬人失業(yè),危及統(tǒng)治秩序,還不如“以閑款養(yǎng)閑人”。
漕糧河運行之百余年,衣食寢處其間的社會階層非常廣泛,人數(shù)也相當眾多,事實上成為旗丁、水手、短纖、沿途商販、扛夫、壩夫等諸多社會階層的衣食之源,履行了小民生計的社會功能。而嘉道時期生齒日繁,民生日蹙,社會動蕩不安,若實行漕糧海運,就會使一些階層因衣食無著而導(dǎo)致社會秩序的混亂,因此在海運改革問題上,朝廷顧慮重重。海運優(yōu)于河運顯而易見,統(tǒng)治階級卻冥頑不化,一味頑固堅持河運,后世亦多為經(jīng)世派的漕糧海運改革沒有得到實施感到惋惜。而統(tǒng)治階級之所以如此,其深層原因是水手、短纖無法安置,從而造成一系列難以解決的社會問題。
再者,嘉道年間,羅教在糧船水手當中迅速發(fā)展,其中有潘安、老安、新安等教派,每一教派之內(nèi)各有主教,道光初年三教人數(shù)總共不下四五萬人[12]338。這些水手販運私鹽,私帶貨物,闖關(guān)抗稅,勒索商旅,對此林則徐指出:“(漕運)回空比之重運,更易滋生事端,一則帶回棗梨等貨,分合售賣,計少爭多;再則預(yù)攬次年出運之頭篙、頭纖,如不遂意,即相殘殺,謂之爭窩。若遇徒陽水淺,江面多行數(shù)里,則又加索旗丁腳費,別立名目曰性命錢。不特此也,積仇之幫,每相遇則不相下。重運先后開行,尚有別幫阻隔;若回空,則此幫泊船之水次,即彼幫過路所經(jīng)由,糾約復(fù)仇,多在此際?!保?5]這些人以糧船為護符,倚仗人多勢眾,一旦官府查拏,小則丟棄漕船逃散,大則聚眾抗官,各類滋事案件層出不窮,成為一個嚴重的社會問題。嘉道年間水手游匪滋事,成為威脅清朝統(tǒng)治秩序的一個嚴重問題。而此時運河淤淺,海運的呼聲不斷,一旦河運停廢,旗丁生計無法解決,十余萬流浪無籍的水手生計無著,難免要流為盜匪,成為漕運改革的一大障礙。
嘉慶十六年(1811),清廷下令籌議海運,兩江總督勒保奏稱,海運不可行者有十二條,其中一條就是運丁所雇水手、短工、短纖,以每船二十人而論,目前就有八九萬窮民賴以為生,一旦實行海運,他們必然失業(yè),難保不流為土匪。至道光一朝,水手、游匪滋事層出不窮,成為威脅清朝統(tǒng)治秩序的一個嚴重問題,旗丁生計無法解決,數(shù)十萬水手無法安置,成為道光朝漕運改革的一大障礙。道光六年丙戌海運之后,由于海運具有明顯的優(yōu)勢,蔣攸铦、陶澍等封疆大吏希望來年江蘇漕糧仍由海運,但是御史鄭瑞玉就憂心忡忡地說:“無論官弁旗丁廉俸糧餉,未可裁減;即各省水手,不下十余萬人,一旦散歸,無從安置,難保不別滋事端。”[13]743
1855年黃河銅瓦廂決口之后,漕糧河運逐漸廢棄,幾萬名水手失業(yè)之后,他們或嘯聚山林,流為土匪,或參加捻軍,或響應(yīng)太平天國起義,嚴重威脅著清朝統(tǒng)治秩序。在這種情況下,一些學(xué)者對經(jīng)世派的漕運改革思想進行了反思,如丁晏認為包世臣《安吳四種》“皆經(jīng)世之言,有關(guān)國計民生,不為空疏無用之學(xué)”,但丁氏“獨惜其好言利,以貽無窮之害”,“訾毀成法,變更舊章……而不意其害之至此極也”,他說:“夫漕運官鹽,國家之成法也,積久行之,不能無弊。然當其遵行之時,國用殷富,民生蕃庶,利與弊相乘,未見其害之甚也。倦翁必欲變漕運為海道,變官鹽為票商,狃目前之利。馴至海運、票引既成,而漕艘鹽船水手捆工,數(shù)十萬之閑民,嗷嗷無食,其勢不為盜賊不止。于是揭竿亡命之徒,乘間而起,蹂躪數(shù)省,焚掠累年而未已。向之所謂利者,已付無何有之鄉(xiāng),而其為害,有不可勝言者矣?!保?0]在丁氏看來,言利之計始于一些不通政務(wù)的書生,久而久之浸染流布于幕府,作為封疆大吏的督撫,也沾染急功近利的習(xí)氣,缺乏經(jīng)世遠謀,以致舊章決裂,盜賊蜂起,民眾備受蹂躪,國家遂成不可收拾之勢。這是變法更張缺乏統(tǒng)籌規(guī)劃造成的必然結(jié)果。
咸同年間(1851—1874)以后,隨著現(xiàn)代輪船的參與,海運逐漸代替河運,成為南糧北運的主要方式。河運一去不復(fù)返成為大勢所趨,但是直到光緒年間(1875—1908),依然有人對河運念念不忘,幻想恢復(fù)河運,其中以丁顯為突出代表,他說:“漕河全盛時,糧船之水手、河岸之纖夫、集鎮(zhèn)之窮黎,藉此為衣食者不啻數(shù)百萬人,自咸豐初年河徙漕停,粵氛猖獗,無業(yè)游民聽其遣散,結(jié)黨成群謀生無術(shù),勢不得不流而為賊。捻逆滋擾,淮、潁、徐、宿之人居多,往年賊黨繁滋,未始非漕運之羈阻,激而為此也?!痹诙★@看來,咸同年間的發(fā)、捻交乘,就與河運改海運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并進一步分析道光年間朝廷屢次強調(diào)海運為“權(quán)宜之計”,深層原因也在于此。他說:“我朝圣圣相承,二百數(shù)十年來,不改河運,即道光六年海運試行,其行徑之熟,兌期之捷,用費之省,立法之優(yōu),未嘗不可為長久計。而圣諭煌煌,一則曰此系一時權(quán)宜之策,再則曰來年仍由河運,方為妥善,圣謨廣運,燭照無遺。豈不以歷朝良法未可變更,億萬民人難于位置,明知耗費良多,而河運歷年如故。亦謂成大事者,不計小費,圖遠略者,不務(wù)近功,遠慮深謀,實有超出尋常萬萬者?!倍★@呼吁恢復(fù)河運,也在于解決窮民生計:“綜計國家各務(wù),惟河運復(fù)行安置之人極多,全漕起運,船數(shù)非一萬數(shù)千只不可,以每船二十人而論,水手纖夫此中可容數(shù)十萬人,加以沿河小本各集,窮民藉此養(yǎng)活實繁,有徒雖屬奸民,茍能溫飽,亦誰肯自作不靖?設(shè)以長行海運遂廢河運,而地方終不能安定,其若之何?以知河運之廢興,實關(guān)國運之治亂?!保?1]
不獨漕糧海運改革如此,近代以來隨著中國社會的變遷與工業(yè)化的推進,諸多社會階層集體失業(yè),加劇了社會的動蕩。丁顯恢復(fù)河運的主張雖有落后之處,但也揭示了改革必須全方位同步進行的意義所在:改革必然會造成社會各階層利益的重新分配,造成結(jié)構(gòu)性的社會問題,因此改革者需要進行全方位的思考,平衡等方面的利益,否則改革的后遺癥在很長一段歷史時期內(nèi)都難以消弭。
注 釋:
① 以筆者看法,運河修治與治黃是相矛盾的,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對治黃產(chǎn)生了消極影響。參見拙作:《清代黃河河患加劇與通運轉(zhuǎn)漕之關(guān)系探析》,載《浙江社會科學(xué)》2008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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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丁顯.請復(fù)河運芻言[M]//葛士濬.皇朝經(jīng)世文續(xù)編:卷四十一//沈云龍.近代中國史料叢刊.臺北:文海出版社有限公司,1967:1090-1091.
Abstract: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redundancy in the subordinate compound words of modern Chinese,and analyzes its five semantic structures, including the whole+the part, the strong feature+the main body, the species name+the genus name,the vehicle+the similarity, the transliteration+the genus name/the concerning object+the transliteration.It also explores its cognitive motivation.Gestalt perception is the foundation of redundancy in the subordinate compound words;figure-ground mode is the fundamental way of its production.
Key words:redundancy;the subordinate compound words;gestalt perception;figure-ground mode
On the Difficulties of the Tribute Grain's Sea Transport in Daoguang Period from the Respective of Water Transport's Social Function
CAO Zhi-min
(History Culture College, Tianjin Normal University, Tianjin 300387, China)
In Jiadao Period of Qing Dynasty, it is very difficult to transport the tributary grain from the Great Canal.At that time China's sea-going ability was unparallel in the world,but the central governments abandoned sea route and persisted in transporting the tributary grain with the Grand Canal.The academic circles summed up the reasons such as Daoguang Emperor lacked the reform boldness and some interest groups obstructed the reform.This article researches the social function of grain transporting in political and social realm and reveals the complication of the reform of grain transportation.
water transport;social function;sea transport in Daoguang Period;the difficulty of sea transport reform.
Australia's Indigenous Policy before Multicultural Policies
WANG Shi-ming
(History Department of School of Humanities, Su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Suzhou, Jiangsu 215009, China)
Abstract:In the early 1970s, before Australia implemented multicultural policy, although the white had not fundamentally changed the view that the indigenous people are barbaric and uncivilized, in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their attitude towards the indigenous people had a subtle change.This change will inevitably have a major impact on the indigenous policy, thus forming the indigenous policy with specific contents and distinct stage features.But no matter what form of the indigenous policy, the policy can not cover up the inhumane and discriminatory nature.
Key words:Australia;indigenous policy;multicultural policy
Vernacular Geographic Travels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Literary Value and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HU Quan-zhang
(College of Liberal Arts,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Henan 475001, China)
Abstract:In the late Qing Dynasty,Chinese Vernacular Newspaper and Henan Vernacular Scientific Newspaper published a number of vernacular geographic travels with strong literary flavor and perfect chapter structure,which are the important achievements for vernacular creation and have literary value.These vernacular geographic travels inherit the tradition, while adding modern factors, and achieve a creative transformation.Some vernacular travels should be selected in all kinds of language textbooks of the 20-40 years of the 20th century.
Key words:the late Qing Dynasty;vernacular geographic travel;vernacular Taoist;Liu Shipei;Henan Vernacular Scientific Newspaper
English Renaissance:Concepts of Poet and Literary Morphology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WU Yi,LIU Li-hui
Abstract:At the transitional period of the 16th and 17th centuries,English writers speculated a lot on what roles a poet should take on.This pure speculation of poets'roles has much to do with genre, function of poetry, religious motifs, and finally the establishment of a national literature.English poets, by means of artistic pursuits, wanted to participate in such worldly affairs as politics, religion, national identity, and also poets'own living conditions.Earthly concerns and artistic consciousness laid the foundation for the great tradition of English literature.
Key words:English Renaissance:concepts of poet;literary morphology
The Study of"Media"
LI Yong1,LI Jiao2
(1.Media Institute,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Henan 475001, China;2.Library, 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Henan 475001,China)
Abstract:For media study, we must first determine what the"media"is and what the object of media study is.From the view of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al history, the connotation of media has broad sense and narrow sense.Accordingly, with the change of media's connotation, the media's extended meaning has different forms.According to"Lasswell model", the object of media study should contain the five areas:media institutions, media texts, media technology, and media audiences and media social effects.In this way, we can sort out the relationship of the media research, medium research and media cultural studies(media criticism), in order to ensure the scientificalness and rigor of the premise of media research.
Key words:media;the study of media
The Cognitive Explanation of the Redundancy in the Subordinate Compound Words of Modern Chi-nese
LUO Shu
(International Cultural Exchange School, Shanghai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0083, China)
K249.3 < class="emphasis_bold">文獻標識碼:A
A
1007-8444(2011)05-0622-07
2011-04-28
曹志敏(1971-),女,河北灤縣人,博士,講師,主要從事清代思想文化史、水利社會史等研究。
責(zé)任編輯:仇海燕
淮陰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版)2011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