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憶軍,孫會巖
(中共上海市委黨校,上海200233)
五四運動對中國共產(chǎn)黨黨建文化的若干影響
張憶軍1,孫會巖2
(中共上海市委黨校,上海200233)
五四運動對中國共產(chǎn)黨黨建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但是,研究五四運動對黨建文化的影響則是一個十分困難的課題。在吸取學界已有成果的基礎上,深入分析早期共產(chǎn)黨人對五四運動的評價及其在黨建方面的運用,認為五四運動中民主與科學、問題與主義、矯枉過正等對黨建文化產(chǎn)生了深刻的影響。
五四運動;價值取向;黨建文化;影響
五四運動對中國共產(chǎn)黨的黨建文化有影響是一個毋庸置疑的命題。中國共產(chǎn)黨緊隨著五四運動誕生,可以說五四孕育了中國共產(chǎn)黨,但是,研究五四運動對黨建文化的影響則是一個十分困難的課題。這是因為,對五四文化及其影響的評價,在五四后至今的90多年里是個長盛不衰的話題,各方學者都以各自不同的立場和價值觀對此作出評判。同時,黨建文化又是一個內容十分廣泛的話題。筆者只能在前人的基礎上擷取幾個角度對這個問題做出思考,提出觀點。
“1919年事件的參加者、觀察者和批評者,都學會了相當有選擇地使用他們的記憶。每當救國的壓力增大的時候,他們就更多地回憶起政治性的細節(jié);每當其后不得國家適宜于思想解放的目標時,他們就又憶起了為啟蒙而進行的文化斗爭細節(jié)。”[1]P151早期共產(chǎn)黨人是五四運動的直接領導者、參加者,也是五四運動的最早研究者,如陳獨秀、李大釗、瞿秋白、張?zhí)?、毛澤東、惲代英等,都對五四運動有過多方面的論述。
陳獨秀把五四運動看作近代國民運動的開端,認為五四運動是高于以往一切愛國運動的“革命運動”。他特別贊揚五四運動的兩種精神:“直接行為,犧牲精神。”[2]P130李大釗于五四運動兩周年之際撰文指出:“不要把他看狹小了,把他僅僅看作一個狹義的愛國運動的紀念日。我更盼望從今以后,每年在這一天舉行紀念的時候,都加上些新意義?!保?]P464張?zhí)子?925年撰文從“民族運動”的角度闡釋“五四意義”,他指出:“中國的民族運動自從五四運動才漸漸變成近代的民族運動——有組織的群眾的反帝國主義與軍閥的運動。”[4]P77-78瞿秋白指出,“社會上對于五四有兩種認識,或認他只是一個學生運動的紀念?;蛘J他是中國新文化運動,……然而單認‘五四’是學生愛國運動及思想革命的紀念,未免減少了‘五四’之政治上的意義”,從這一意義來看,“五四運動的爆發(fā),在世界史上實在是分劃中國之政治經(jīng)濟思想等為前后兩個時期的運動”[5]P155。他們的解讀都有著濃厚的政治情結與政治色彩,五四運動被視為“革命運動”且被賦予劃時代的意義。
1924年,“中共中央第十三號通告”,要求各地黨團組織開展關于紀念五四活動中要求“發(fā)揮五四運動兩個重要意義:一是恢復國權運動;二是新文化運動”,并認為“此時國外列強之壓迫,國內舊思想之反攻,都日甚一日,因此,五四運動之精神仍有發(fā)揮之必要”。[6]后來,張聞天撰文指出:五四運動是“新文化運動和愛國群眾運動的合流,新文化運動是整個愛國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愛國意識上的表現(xiàn),而又在愛國運動狂流中廣達地開展起來”。毛澤東對五四運動的解讀,是多視角的,也是歷史性的,特別是把政治革命的五四與文化革命的五四結合在一起。他認為,五四新文化運動“是徹底地反對封建文化的運動,自有中國歷史以來,還沒有過這樣偉大而徹底的文化革命。當時以反對舊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對舊文學提倡新文學為文化革命的兩大旗幟,立下了偉大的功勞”?!叭恐袊臍v史中。五四運動以后二十年的進步,不但賽過了以前的八十年,簡直賽過了以前的幾千年”[7]P700。
在20世紀40年代,毛澤東把五四運動與反對教條主義和宗派主義聯(lián)系起來。他說:“五四運動時期,一般新人物反對文言文,提倡白話文,反對舊教條,提倡科學和民主,這些都是很對的”。他認為,五四運動時期的許多領導人物,“對于現(xiàn)狀,對于歷史,對于外國事物,沒有歷史唯物主義的批判精神,所謂壞的就絕對的壞,一切皆壞;所謂好的就是絕對的好,一切皆好。這種形式主義地看問題的方法,就影響了后來這個運動的發(fā)展。五四運動分成了兩個潮流。一部分人繼承了五四運動的科學和民主的精神,并在馬克思主義的基礎上加以改造,這就是共產(chǎn)黨人和若干黨外馬克思主義者所做的工作。另一部分人則走到資產(chǎn)階級的道路上去,是形式主義向右發(fā)展。但在共產(chǎn)黨內也不一致的,其中也有一部分發(fā)生偏向,馬克思主義沒有拿得穩(wěn),犯了形式主義的錯誤。這就是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這是形式主義向‘左’的發(fā)展。”[8]P832因而,20世紀40年代黨內開展的整風運動被稱為繼五四之后的一次新的思想解放運動,和馬克思主義的啟蒙運動。毛澤東在全黨的領袖地位奠定以后,毛澤東對五四運動的評價,實際上成為共產(chǎn)黨解讀五四運動的代言人。這些解讀及其喻史論今的方式,不僅左右了五四運動對中國革命歷史的影響,也對共產(chǎn)黨的自身建設發(fā)揮重要作用。
經(jīng)過辛亥革命,愛國和救國已不再與忠君?;事?lián)系在一起,而是建立在反對列強的基礎上,尋求國家和民族現(xiàn)代化的道路聯(lián)系在一起。總起來說,貫穿黨建文化始終的五四運動價值取向是愛國主義。這種愛國主義的價值取向體現(xiàn)在共產(chǎn)黨的綱領建設之中,同時也體現(xiàn)在為實現(xiàn)黨的綱領而構筑黨建理論和實踐的體系之中,體現(xiàn)在整個黨的實際行動之中。五四時期討論的許多具體議題都是在愛國和救國基礎上的延伸。這些議題對黨建文化也產(chǎn)生了深遠的歷史影響。
在五四時期新知識分子的認知中,民主是反對封建專制的利器。辛亥革命建立的民主共和理想遭到軍閥的肆意踐踏,因而在五四時期民主依然是新知識分子使用的最多的口號之一。當時關于民主問題討論的主要問題是中國能不能擁有民主共和。新知識分子對康有為等人以國情為由,反對民主共和,鼓吹帝制進行了批駁。陳獨秀等人道:向民主轉變過程會帶來一些混亂??墒?,專制統(tǒng)治帶來的混亂和阻礙社會發(fā)展的惡果更嚴重。至于新知識分子所期望的民主,則接受了杜威的民主詮釋:(1)政治民主,主要是實行立憲制和立法代表;(2)民權民主,如言論、出版、信仰、居住等的自由;(3)社會民主,消除社會不平等現(xiàn)象;(4)經(jīng)濟民主,平等分配社會財富。[9]陳獨秀接受杜威的詮釋認為,“杜威博士關于社會經(jīng)濟(即生計)的民治主義的解釋,可算是各派社會主義的共同主張,我想存心公正的人都不會反對。”[10]五四時期的民主是與科學相結合的。新知識分子提出的科學口號主要側重于科學精神或科學理性。把科學與民主結合起來,作為衡量一切社會現(xiàn)象的價值原則,也就是從改造中國傳統(tǒng)思維方式意義上探求中國現(xiàn)代化。陳獨秀在《敬告青年》一文中說:“近代歐洲之所以優(yōu)越他族者,科學執(zhí)行,其功不在人權說下,若舟車之有兩輪焉?!薄皣硕撁擅習r代,羞為淺化之民也,則急起直追,當以科學與人權并重。”[11]民主與科學結合的價值取向,其鋒芒指向封建禮教與迷信。即“以科學說明真理”,努力使自己的認識“步步皆腳踏實地”,號召人們“沖決過去歷史之網(wǎng)羅,破壞陳腐學說之圖圈?!保?2]毋庸置疑,五四運動中關于民主問題的討論比較以往任何時期都要激進。這種討論在方法論方面主要表現(xiàn)為追求民主和描繪民主。當然,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不經(jīng)過社會革命,不改變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會性質,是沒有條件進一步深究民主的實現(xiàn)條件和運作機制的。但是,五四運動對待民主的方法的影響則有著兩面性。追求是動力,描繪是憧憬。僅停留此,則難以推動民主進步。這種兩面性對共產(chǎn)黨領導的社會民主建設和黨內政治生活建設都有影響。
共產(chǎn)黨把科學與民主視為五四運動的兩面旗幟,即綱領和奮斗目標,并在以后的民主革命中接過了這兩面旗幟。民主的口號既是黨領導革命追求的目標,也是黨進行革命的基本立場和手段。如把爭取個人的言論、出版、集會、結社、游行、示威的自由,經(jīng)常會被寫進政治斗爭的口號中??谷諔?zhàn)爭時期,黨在抗日根據(jù)地發(fā)起新民主主義憲政運動,也對社會民主進行實驗和示范。如實行“三三制”的基層民主政權建設,召開參議會等。由于戰(zhàn)爭的環(huán)境,這些社會民主實驗和示范,在黨的根據(jù)地并不普及,也沒有延續(xù)下來。新中國建立后,黨領導建立了人民民主的政治體制,但是在民主的具體實現(xiàn)路徑方面的努力是不充分的。長期以來,人民民主的政治機構在運作機制上制度化程度不高,存在著濃厚的不確定性,與理想的人民當家作主存在距離。五四運動追求民主和描繪民主的方法論對黨內民主建設也發(fā)生了深刻的影響。例如,提出在黨內外“造成一個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紀律又有自由,又有統(tǒng)一意志,又有個人心情舒暢、生動活潑,那樣一種政治局面”[13]P543-544;在理論層面上把民主集中制闡發(fā)為在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和在集中指導下的民主;在作風層面上,強調黨內的民主意識,如提倡“聽人閑話”,領導者要有胸襟;倡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一方面反對反民主的專制主義傾向,另一方面又反對黨內的極端民主化;乃至制定民主集中制的原則。
對于民主建設,無論理想的追求還是理論的闡述,無論講原則還是講作風,都是必要的,也是不夠的。因為,這一切都把民主建立在一個或然的基礎上。于是黨內始終存在“家長制”、“一言堂”、“一把手現(xiàn)象”等不民主的現(xiàn)象。甚至存在鼓吹民主的旗手,強調民主作風最力的領袖和嚴重的家長制集于一身的矛盾現(xiàn)象。如陳獨秀動輒訓人的“家長制”,毛澤東情緒化的“家長制”等。鄧小平提出了黨的制度建設問題,黨內民主制度建設無論是制度條文,還是制度執(zhí)行的粗放性和或然性,甚至成為黨內潛規(guī)則。
1917年7月,胡適在《每周評論》上發(fā)表了一篇題為《多研究些問題,少談些主義》的文章,從而引發(fā)了新知識分子領軍人物之間一場關于“問題與主義”的激烈論爭。這場論爭與同時期所提出的“民主與科學”口號一樣,同樣是出自愛國與救國,探討國家和民族的現(xiàn)代化的問題。所不同的是,民主與科學是關于理想社會的追求,而“問題與主義”的爭論則是關于改變現(xiàn)實中國路徑的討論。對于中國的現(xiàn)狀,胡適主張中國的問題不能一下子解決,只能一個一個地解決,“治所有病痛的萬靈藥是絕對不存在的?!保?4]他說:“紙上談兵的各種抽象的主義還可能被政客們利用作他們空虛的口號,來滿足自己的野心,根本不用于解決問題?!焙m堅持說,對主義可以加以研究并有選擇地作為工具和假設,但不應把它們作為信條和鐵律,應當用演進的觀點和“歷史的態(tài)度”來研究各種主義。[15]對此,李大釗持不同的主張:“恐怕必須有一個根本解決,才有把一個一個的具體問題都解決了的希望”?!坝鲋鴷r機,因著情形,或須取一個根本解決的方法;而在根本解決以前還須有相當?shù)臏蕚浠顒硬攀恰??!敖?jīng)濟問題的解決,是根本解決”。[16]這場論爭雖然僅僅持續(xù)了兩個月,但是,對中國現(xiàn)代化路徑選擇則有著重要的歷史意義。首先,胡適對“主義”的詬病,發(fā)生在“十月革命”影響傳到中國,馬克思主義已經(jīng)開始在中國傳播之后??梢哉f“問題與主義”的爭論表明了五四時期新知識分子在馬克思主義與自由主義的觀念形態(tài)分裂。其次,這場論爭吸引了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新知識分子們,進一步探討馬克思主義對于改造中國的意義和作用。在1920年,毛澤東仍意猶未盡地與同道們表示“主義”問題的重要性。他說:“從中國現(xiàn)下全般局勢而論,稍有覺悟的人,應該就從如先生(指黎錦熙)所說的‘根本解決’下手”。[17]“我雖然不反對零碎解決,但我不贊成沒有主義頭痛醫(yī)頭腳痛醫(yī)腳的解決”。他說:引進“主義”“這實是進入總解決的一個緊要手段,而非和有些人所謂零碎解決實則是不痛不癢的解決相同”。[18]
“問題與主義”論爭的實際持續(xù)時間是很長的,可以說在黨90年的成長史中始終存在。就政黨政治而言,“問題”是現(xiàn)實的,解決問題是執(zhí)政者的責任。“問題”不被解決,執(zhí)政者就不被社會大眾認同。“主義”是解決問題的指導思想和路徑,不同政黨可以提出不同“主義”在社會大眾面前競爭,供社會大眾選擇。共產(chǎn)黨誕生后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旗幟,認為人類社會的最高境界是實現(xiàn)共產(chǎn)主義,并且逐步完善了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理論體系。這種主張多次受到來自各方面的批評和攻擊。1925年,戴季陶提出以"建立純正的‘三民主義’的中心思想作為國民黨的“最高原則”,以反對共產(chǎn)黨的唯物史觀,排拒國共合作。1930年在我國思想界理論界開展的關于“中國社會性質問題”的論戰(zhàn),從社會性質出發(fā),討論馬克思主義適合中國的問題。1938年,章乃器發(fā)表《少號召多建議》的文章,涉及到共產(chǎn)黨的“主義”。1939年,國民黨當局強調“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領袖”后,國民黨張君勱發(fā)表致毛澤東公開信,要求共產(chǎn)黨“將馬克思主義擱置一邊?!睉斪⒁獾剑裰鞲锩鼤r期的“主義”之爭,是政黨競爭最關鍵的部分,也是中國現(xiàn)代化道路選擇最關鍵的部分,它激發(fā)了共產(chǎn)黨對于捍衛(wèi)自身主義深刻意識,同時也加深共產(chǎn)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深刻思考。如新民主主義的理論包括了新民主主義革命論與新民主主義社會論兩個方面,既是指導現(xiàn)實的民主革命,又是對未來社會建設的政治主張。
共產(chǎn)黨執(zhí)政以后,“主義”仍然時時遭遇叩問。這不僅是一些政治派別對黨的“主義”批評和攻擊。如,1957年刮的反社會主義制度風和反對黨的領導風,改革開放時期,關于自由化和西化的主張。由于長期遭遇“主義”被批評和攻擊的環(huán)境,導致黨的各級組織認知意識上對“主義”堅持且敏感,而對“問題”相對麻木且忽視。這主要表現(xiàn)在企圖以政治方式解決社會倫理道德,在社會上忽視社會個體的權利和利益;在黨內忽視黨員的權利和利益。對于社會大眾,包括黨內的基層黨員而言,“主義”是抽象的理論概念,是有距離的,“問題”則是直接的,關乎自身利益的。因而人們是通過感受“問題”來判斷黨的“主義”。為此,黨不僅要重視從理論上和實踐上向社會大眾說明“主義”,回答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的問題,同時要意識到解決問題的重要性,重視通過解決“問題”,說服社會大眾接受“主義”建立全黨和大眾的理想信念。
五四運動的行為方式主要表現(xiàn)是“激進主義”或者是“矯枉過正”的行為方式。關于激進主義和矯枉過正,各路史家歷來是褒貶不一的。其中,對新文化運動中激進的反傳統(tǒng)文化的行為方式的評價。新儒家牟宗三說:“五四運動新文化運動之出現(xiàn)是近時中國發(fā)展之一重要的關節(jié)。它的主要意向是反帝反封建,提倡科學與民主。這都是不錯的。然而由此亦開出了意識的歧出。林毓生較早對五四運動激進反傳統(tǒng)提出激烈批評:“20世紀中國思想史的最顯著特征之一,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堅決地全盤否定的態(tài)度的出現(xiàn)和持續(xù)”……這種態(tài)度的“直接歷史根源”可以“尤其可以追溯到1915—1927年五四運動時代所具有的特殊知識傾向”[19]P1。隨后,余英時在1988年所作的一次具有廣泛影響的學術演講中將五四運動視為激進主義的重要環(huán)節(jié)。他指出:“在‘五四’運動以前,我覺得激進主義基本上還是政治的激進主義”,“因為這個運動將保守跟激進的對峙從政治推進到文化的層面”;他也將“文革”視為以五四運動為起點的文化激進主義發(fā)展的邏輯結果,稱“中國近代一部思想史就是一個激進化的過程,最后一定要激進化到最高峰,十幾年前的文化大革命就是這個變化的一個結果”[20]。
關于火燒趙家樓,梁漱溟當時針對學生運動所表現(xiàn)出來的國家法律與社會正義關系問題,提出先是起訴學生違法然后再根據(jù)正義倫理而當場公赦。梁漱溟認為:“縱然曹章罪大惡極,在罪名未成立時,他仍有他的自由。我們縱然是愛國急公的行為,也不能侵犯他,加暴行于他?!保?1]五四運動的激進和矯枉過正的行為方式固然由辛亥革命后的尊孔、復辟皇權所激發(fā),也與中華民族一元排他的傳統(tǒng)思維方式有關。因而認識五四運動對黨建文化的影響,不僅要以一場偉大社會革命運動歷史的影響為視角,更要以本民族幾千年歷史積淀為視角。因為一個民族的思維方式和傳統(tǒng)文化是歷史的積淀,尤其對于具有幾千年綿延歷史的中國,決不可能經(jīng)過一場思想革命實現(xiàn)完整意義的思維方式和傳統(tǒng)文化的革新。因而,在其后的中國歷史進程中,新與舊、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的矛盾交會依然長期存在,甚至會矛盾地存在于同一個生命體中。
共產(chǎn)黨人把五四運動定性為徹底反帝反封建的愛國政治運動,視為中國革命史上的劃時代的事件;而新文化運動初期提倡民主、科學的思想啟蒙也與革命話語作了鏈接,被稱為反封建主義的思想革命、文化革命,其政治意義被突出地強調,認為“五四運動成為文化革新運動,不過是中國反帝反封建的資產(chǎn)階級民主革命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7]P545。把激進的求新求變、矯枉過正,都是與“革命”和“徹底”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的。經(jīng)過武裝斗爭為主要形式的民主革命走向執(zhí)政黨,黨對五四運動中激進主義和矯枉過正的行為方式始終持贊揚甚至謳歌的態(tài)度。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的考察報告》一文中贊揚農民運動好得很,特別強調:“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不能那么雅致,那樣從容迫,文質彬彬,那樣溫良恭儉讓?!泵鞔_地疾呼“矯枉必須過正,不過正不能矯枉?!保?2]P17在社會主義革命中采取疾風暴雨的政治運動方式;在建設時期,強調“一張白紙”,沒有負擔,好寫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畫最新最美的圖畫;在文革中倡導“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以及“和尚打傘,無法無天”的造反精神;在改革開放中沉渣泛起的全盤西化以全盤否定傳統(tǒng)的思潮。這些都是矯枉過正的行為方式的重要表現(xiàn),這一行為方式對黨建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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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2
A
1004-3160(2011)04-0047-05
2011-03-15
1.張憶軍,女,上海人,中共上海市委黨校黨史黨建教研部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研究方向:黨的制度建設;2.孫會巖,男,內蒙古赤峰人,中共上海市委黨校中共黨史專業(yè)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黨的制度建設。
責任編輯:譚桔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