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建鵬
(南京大學哲學系 江蘇 南京 210093;長安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陜西 西安 710064)
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研究自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史學科成立以來就一直是本學科研究的一大熱點。三十年來,隨著中國馬哲史研究的深入,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也經歷了全面而深刻的轉向。①進入新世紀以來,這一轉向體現得更為鮮明。本文從研究的宗旨、路徑、理解與切入點四個方面對這一轉向進行了初步的探討。
探討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的宗旨需要追溯中國馬哲史學科的起源。②中國的馬哲史研究是在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乘著中國改革開放的東風正式形成的,這一時代背景對于中國馬哲史研究宗旨的確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從理論與實踐的關系而言,中國馬哲史研究的根本取向是服務于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實踐創(chuàng)新呼喚而且要求理論創(chuàng)新。對于新生的馬哲史研究而言,從哪里來的問題應該是比較清楚的,而往哪里去則并不十分明朗。因為馬哲史研究清楚自己的目的絕對不在于回到或重建中國以往的教科書體系?;蛟S,用正本清源來描述或界定新生的馬哲史學科的研究宗旨較為貼切,即馬哲史研究一方面有較為強烈且自覺的正統(tǒng)意識,同時對以往的無論是前蘇聯(lián)還是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或馬克思主義)教科書體系又有某種不滿或警惕。綜合這兩點,當時馬哲史研究的態(tài)度就是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指導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因此,在這一態(tài)度中,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研究的地位便非常突出。
可以認為,新生的馬哲史以及馬哲形成史研究有一個預設,這就是它們相信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或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與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或對馬克思主義文本的理解之間應該而且能夠形成良性互動、良性循環(huán)。這里面有一種謹慎的樂觀和冷靜的自省,或許馬哲史研究認為中國改革開放之前走過的一些彎路與自己并不是沒有一點關系。因此,它給自己規(guī)劃的是一條比較合理的螺旋式道路而不是過于強調一方的線性道路。然而,馬哲史研究的態(tài)度雖堪稱合理但預設卻存在問題——若想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與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真正形成良性互動、循環(huán)其必不可少的前提就是二者的地位應該是平等或基本平等的,換句話說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應該是開放的,或者說我們在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時應該具有開放的視域。否則,二者的地位便有可能嚴重失衡,在中國馬哲史研究新生不久時最有可能的自然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壓倒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因為當時學界掌握的主要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結果前后者之間就易于形成指導——被指導或方法——對象的關系。
因此,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一方面蓬勃地發(fā)展起來,研究的廣度與深度迅速拓展,另一方面又逐步地陷入某種困境之中??创@一困境時與之密切相關的三點情況需要著重分析。
首先是前蘇聯(lián)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研究的影響,誕生之初的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受到前蘇聯(lián)馬哲形成史研究的較大影響,③而后者受到前蘇聯(lián)馬克思主義哲學教科書體系的較大制約。因而,在研究視域上馬克思主義哲學對馬哲史研究的指導在另外的意義上也是一種制約,這無論是在馬哲史研究中文本的選擇還是理解與評價上都可以看出來。④
其次是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影響。在研究立場、方法與觀點上西方馬克思主義與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差異很大,自上世紀80年代西方馬克思主義被集中地引入中國馬哲史研究以來,如何看待理解西方馬克思主義就一直是中國馬哲史研究中一個突出而敏感的難題。顯然,且不說駕馭西方馬克思主義,就是消化它對于當時的中國馬哲史研究而言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難題。因而,相比于馬克思主義文本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中的評價明顯多于理解。由于不清楚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研究路徑與視域等,因而,中國馬哲史研究中早期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中的評價的大部分便不能不淪為一種外在的評價,而這樣的評價對于年輕的馬哲史研究來說與其說是動力不如說是壓力。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推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重視實踐、強調創(chuàng)新,尤其重視理論與實踐的辯證統(tǒng)一,強調通過理論創(chuàng)新引領實踐創(chuàng)新。這一理論立場明確而集中的概括就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具體到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研究就是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這一指導性思想的提出對馬哲形成史研究影響極大。由于馬哲形成史研究的核心目標之一就是進一步深入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立的實質或馬克思主義哲學革命的實質,因此就易于把研究聚焦于馬克思主義哲學相比于以往哲學思想的創(chuàng)新之處,這就容易使馬哲史研究帶上過多面向過去的傾向。而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從根本上和總體上明顯是反對這一點的,它不是一般性地強調研究中的實踐取向,而是進一步重提理論與實踐的關系。
綜合上述三點可以對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宗旨的困境做如下描述。誕生之初的馬哲形成史研究認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是我們一切工作的指導思想,因此,馬哲形成史研究就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基礎性研究,馬哲形成史研究的進展會推動相關研究的進展。這一態(tài)度從宏觀上看似乎沒有什么問題,但細看卻有不少地方值得斟酌??梢哉J為,馬哲史研究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運用做了比較明確的區(qū)分,這就將一個動態(tài)的問題做了線性處理。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說明,從根本上說絕不是先研究清楚了什么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然后將其運用于中國,而是對中國的馬哲史研究來說,離開了“中國化”也就談不上什么馬克思主義哲學。因為問題很清楚,如果歸根結底不立足于中國化那又怎么能知道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清楚還是不清楚?
當然,這樣說絕不意味著對馬哲形成史研究不能做出任何的區(qū)分,而是要求對以往的態(tài)度進行進一步的厘定與審理,因為一開始的態(tài)度必然不完善,隨著研究的推進必然需要進一步的發(fā)展。自然,也不是說不轉向馬哲形成史研究就沒有推進的空間,空間永遠都存在,而每一次這樣的推進也都會有利于馬哲史研究的自我認識與轉向。
因此,如果說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根本理論問題是“什么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那么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的關鍵問題就是“什么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怎樣發(fā)展馬克思主義哲學”。發(fā)展問題的提出也就表明,在馬哲形成史研究中不存在固定不變的基礎,有的只是暫時的出發(fā)點和立腳點。
若要實現馬哲形成史研究宗旨的轉向就必須實現研究路徑的更新。馬哲形成史研究的一個主要任務就是理解馬克思主義哲學是如何形成的,只有具體分析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始人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演變歷程才能揭示馬克思主義哲學革命的實質。在具體的研究路徑上中國早期馬哲形成史研究宗旨的困境進一步顯露了出來。
用馬克思主義哲學指導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研究,這話實在是過于寬泛以至于有過多的理解。從研究方法或出發(fā)點來說,用來指導馬哲形成史研究的究竟是什么呢?是立場、方法還是觀點?如果是立場,那究竟是政治立場還是理論立場?二者顯然有較大區(qū)別。如果是方法,那往往意味著不同的學科視域。如果是觀點,那在某種意義上問題就更多了,是宏觀性、根本性的觀點還是具體的、微觀的觀點?前者往往接近通常所說的立場與方法。當然,所謂的立場與方法歸根結底也無非是一些觀點。從研究對象來說問題也一點不少,具體就青年馬克思研究來說,泛泛地說青年馬克思研究的對象就是青年馬克思思想的發(fā)展當然可以,例如,難道說《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與《馬克思的青年時代》等著作沒有展現出青年馬克思思想發(fā)展的歷程么?既然答案是肯定的,那么阿爾都塞為什么又要提出批評呢?
顯然,問題不在于一般所說的要重視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始人的第一手文獻,而主要在于“指導”——馬克思主義哲學。問題很簡單也很清楚:在真實的歷史中,當馬克思、恩格斯還在創(chuàng)立馬克思主義哲學時,馬克思主義哲學還沒有誕生。因此,把馬克思、恩格斯當時的探索稱為創(chuàng)立馬克思主義哲學只是一種描述與概括,而完全用后來理解的馬克思主義哲學來指導馬哲形成史研究這種研究便不能不是一種演繹。因為關鍵顯然不在于何時、何處有馬克思主義哲學,有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而在于馬克思主義哲學、辯證唯物主義、歷史唯物主義究竟是什么。如果研究結束時收獲的是開始時的東西,那何苦要轉這一圈呢。
因此,如果說西方馬克思主義中的兩個馬克思是顯性的,那么在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中便存在隱性的兩個馬克思——即歷史的馬克思(當然也包括恩格斯)與理論的馬克思。馬哲形成史研究沒有意識到自身存在兩個馬克思,在一定程度上把二者混為一談。馬哲形成史研究的對象本應是歷史的馬克思,即馬克思、恩格斯思想的真實演變,這一演變自然是或急或徐、或隱或現,含有斷裂與飛躍。而在演繹路徑中,歷史的馬克思經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觀照便成為理論的馬克思。這主要不是說開始時作為對象的歷史的馬克思經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分析成為作為結果的理論的馬克思,而是說開始時作為對象的就是理論的馬克思,或者說理論的馬克思作為研究對象在研究一開始時就存在了。
可見,馬哲形成史研究把歷史問題邏輯化了,這就導致了馬哲形成史研究中的總體性困境——馬克思主義哲學像一根線把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過程中的不同文本、不同思想串在一起。不是說這些有差異的不同質的思想等不可以串在一起,因為它們之間無論從何種角度看必然具有某種共性或同質性,而是說把它們串在一起的“線”也只是一個暫時的出發(fā)點,從這個點出發(fā)是為了收獲更深的發(fā)現。嚴格說來,這條線無非是對相對具體的不同思想的概括或抽象,離開了具體的思想這條線難免流于空泛、變得模糊。⑤
可以說,馬哲形成史研究演繹路徑的一大主要癥結就在于機械地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看問題,這一做法不妨夸張地稱為馬克思主義中心主義。在這一做法看來,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之前的哲學思想主要只具有奠基的作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之時的哲學思想主要只具有陪襯的作用,而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之后的哲學思想(主要是馬克思主義思想系統(tǒng)之外的)則主要只具有被批判的價值。這就使得馬哲形成史研究不止陷入線性觀,還走入目的論,并最終籠上神秘色彩。因為離開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之前、之時以及之后的哲學思想無人能知道馬克思主義哲學究竟是如何萌芽與成長的。
因此,馬哲形成史研究要走出上述困境就需要直面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過程,也就是說,馬哲形成史研究要回答的不是簡單地說馬克思主義哲學有一個形成過程,而是要解剖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概而言之,就是首先要讓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成為一個問題、成為馬哲形成史研究的對象。研究對象與研究方法是同時在場的,讓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成為研究對象也就意指研究方法與路徑是多樣的,甚至是無限多樣的。
尊重歷史只解決了問題的一半,因為它同時也意指現在以及歷史與現在的間距。因此,從理論看現實已被否定,而從現在看理論也不可取,這些做法都未免簡單片面乃至草率,在這些態(tài)度與做法中歷史與現在之間的間距都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歷史曾經現在過,而今天的現在也會成為歷史。因此,不僅源自實踐的理論無法成為標尺,就是現在或今天的實踐也無法成為標尺,作為標尺無論是理論還是實踐、歷史還是現實都只具有非常片面的合理性,有資格做標尺的無疑是發(fā)展的整體。因而,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打通理論與實踐、歷史與現實,這里的“打通”當然只指對理論與實踐、歷史與現實的某種處理、理解。這個問題本身也只能是個歷史的問題、實踐的問題,具體地說就是馬哲形成史研究的歷史的問題。
“打通”的問題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如何尊重歷史,既然對于當代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來說,尊重歷史主要還是指向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始人的第一手文獻,那么打通也就只能是尋求歷史與現實的視域融合,這么說無非是要表明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需要檢視自己的方法,首要的基礎性工作就是更新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文本的解讀,這一更新目前的基色是重構,其主流是互文性閱讀。
更新路徑必然要相應地轉換對馬哲形成史許多問題的看法。演繹路徑需要為自己配置領域,即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解釋空間。這樣一來,馬克思、恩格斯的有著真實的產生歷史差異的不同思想就被置入并列的不同理論領域。例如,談論青年馬克思的自由理論、國家理論、市民社會理論等等,認為青年馬克思、恩格斯經歷了從宗教批判到哲學批判、政治批判再到經濟學批判的演進歷程。似乎只要馬克思談過什么就足可以談論馬克思的什么理論,馬克思在批判什么就足可以言說馬克思的什么批判。這一未經深刻反思做法的極致就是談論馬克思、恩格斯等人論人、論宗教、論國家、論社會主義,等等等等。
毫無疑問,絕不是說上述說法、做法不能成立,完全不可以談論青年馬克思的自由理論、國家理論等等。之所以揭出領域無非表明并不是馬克思、恩格斯等人把馬克思主義(哲學)注入自由理論、國家理論,或者說他們在這些領域中發(fā)現馬克思主義(哲學),而意在理解自由問題、國家問題、市民社會問題等等對于青年馬克思、恩格斯到底意味著什么,即他們是如何看待這些問題的。這絲毫沒有否定這些領域的實在性。因此,可以說重點不在于指明對這些問題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解,而在于解剖馬克思、恩格斯對這些問題的理解,這既包括他們怎么接觸到這些問題,也包括他們怎么看待這些問題。毫無疑問,以馬克思主義為中心難以把握這些問題,這就好比馬克思主義是一座燈塔,燈塔的光照范圍總是有限的,站在燈塔上的人只能看見光照范圍以內的事物,而關鍵之處往往在于光照的邊界。無需贅言,重提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指導重在進一步揭示什么是指導、如何指導,這一問題必然指向什么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指向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眾多基本原理、基本概念。從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的歷史與現狀來看,思想史的做法應該可以提供較多有益的借鑒。
因此,如果說領域理解的一個問題在于平面式地處理歷史問題,把歷時態(tài)問題共時態(tài)化,那么,視域理解要解決的關鍵問題就在于如何在千條萬緒中獲得某種整體性的視域。在視域理解看來:第一,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過程中青年馬克思、恩格斯的思想之間存在某種統(tǒng)一性,他們每個時期的思想具有某種整體性;第二,重要的是推進對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過程的把握;第三,評價不再是主要問題,重要的是與馬克思、恩格斯一起(或像他們一樣)面對這個世界。因此,這里重要的問題不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或馬克思(或恩格斯)哲學的客觀性(或本真性),也不是解釋的失真或過度。因為這些可謂寬泛至極的問題在任何時候都存在,因此也就對任何時候的研究都構成一種壓力,而問題也就在于理解、消化這些壓力,在于探索新的理解路徑與視域。
所以,應該可以說,馬哲形成史研究中的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任何已有的理解都是暫時的出發(fā)點,都具有時代的局限性。而嚴格依據現有的馬哲教科書體系來研究馬哲形成史則有如開中藥鋪:研究的專題早已定好,如果不夠就再開一些。專題可以是人物、文本、年代或者理論等等。至于為什么開這些專題而不是別的領域理解似乎較少注意,或許它覺得這是不成問題的問題。然而,當進一步追問這些專題之間的關系時就會發(fā)現,正是對這些專題的理解在很大程度上影響甚至制約著馬哲形成史研究對很多問題的理解??梢赃@么說,正是這些專題構成了理解的基礎或是邊界。不可否認,某個專題的出現不會是偶然的、隨意的,特定的專題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特定時代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因此,它的出現或許是合乎時宜的,而固守它則未必如此。這一沒有明確結論的話不過再次提請尊重歷史,尊重全部的馬哲研究史,首先是尊重馬哲形成史研究史,否則,誰又能知道今天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態(tài)以及馬哲形成史研究形態(tài)是怎么形成的呢?
研究宗旨、路徑以及理解轉向最終都要落實、轉化到具體的研究過程上,就當前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現狀而言主要是青年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解讀上??梢哉J為,與返本宗旨、演繹路徑和領域理解相一致,上個世紀的馬哲形成史研究主要做的是命題,其主流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基本原理。
為便于說明從命題切入的不足,不妨舉個例子。馬克思的《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應該是馬哲形成史研究中被探討與引用最多的文本之一,其第十條是“舊唯物主義的立腳點是市民社會,新唯物主義的立腳點則是人類社會或社會的人類”,第十一條說:“哲學家們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初看起來,“舊唯物主義”、“市民社會”、“人類社會”以及“世界”等名詞的含義是確定的或基本確定的,至于“解釋”與“改變”等常見動詞的含義更是清楚明白的,而“立腳點”不過是修辭,是隱喻。這樣解讀與拿著《古漢語詞典》或《辭?!纷x中國文言文頗為類似,因為其實質很難說不是拿著《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在讀馬克思、恩格斯的文本,甚至拿的可能是《現代漢語詞典》。其實,“舊唯物主義”、“市民社會”等的含義沒有那么確定,“解釋”與“改變”的含義更遠不是那么清楚明白,而極易被忽略的“立腳點”在一定程度上完全可以說是理解第十條的樞紐。至于提綱挈領、總攬全篇的第十一條不深入馬克思此前的思想歷程幾乎無從把握。
因此,以往的馬哲史研究中猜測太多、過多,因為它實在是過于重視意義,希望消除任何重大的意義游移,這一現象或許可以稱之為“短路”。馬克思、恩格斯往往是經過非常艱辛的努力才得到為數很少的結論性的理論成果,⑦而很多馬哲形成史研究往往是從這頭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原理一躍而至這些理論成果,似乎這些理論成果是天上掉下來的,或者再加點馬克思、恩格斯的一些話,似乎不加這些話從根本上說也未嘗不可,因為它們不過是修辭。
如果說思想史研究對于考察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起源是必不可少的,那么,分析哲學對于考察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就是不可或缺的。沒有思想史研究或許還有直觀來幫助,而缺少分析哲學或許就會有太多醉醺醺的思辯。
主要因為馬克思主義哲學已經深深地嵌入了中國的改革開放和現代化建設事業(y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問題才一次次地被重提。中國的現代化建設內含著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理解,從這一角度來看,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就是努力通過視域創(chuàng)新更好地服務于這一事業(yè)。因此,如果說上面的話不是無謂地把問題搞復雜,那么,一定意義上中國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形成史研究才剛剛開始。
注釋:
①關于當代中國的馬哲形成史研究請參看南京大學張一兵教授的《回到馬克思》及南京大學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團隊對此集中而豐富的論述。
②關于中國馬哲史學科的起源問題請參看南京大學張亮教授的論述。
③關于這一點不妨參閱奧伊則爾曼的《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形成》與中國第一部馬克思主義哲學史教材——中山大學哲學系主編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史稿》(人民出版社,1981年)。
④例如,阿爾都塞對前蘇聯(lián)的青年馬克思研究進行了態(tài)度明確、意見清晰的批評,前蘇聯(lián)的拉賓對此進行了反批評。
⑤近年來中國馬哲形成史研究對馬克思主義哲學與馬克思哲學做了較為清晰的區(qū)分。
⑥這一點相對最微觀而具體,因而相比于上述三點轉向具有更大的相對性與暫時性。
⑦此即張一兵教授所指出的動輒把猴體指認為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