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亮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大連 116029）

從弗洛伊德的“三重人格論”視角解讀《光明天使》中的人物形象

朱亮亮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大連 116029）

通過運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論對小說《光明天使》中的人物形象進行解析,指出小說中的幾個主要人物分別是弗洛伊德人格理論中“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代表,揭示人格三結構之間的激烈沖突與斗爭,體現了小說的主題,展現作者歐茨對人性的深刻挖掘與反思。

光明天使;本我;自我;超我

弗洛伊德在其思想發(fā)展的后期,系統(tǒng)地闡明了關于精神本性的理論。他把動力學的觀點運用到精神分析方法之中,把人的整個精神狀態(tài)看做是一個能量系統(tǒng)、動態(tài)系統(tǒng)。這個系統(tǒng)就是人格。在人格的組織內部有本我、自我和超我這三個子系統(tǒng)。本我是三個子系統(tǒng)中一個原始的、無意識的結構,它主要由本能和欲望構成,遵循快樂原則,不講道德,不講倫理,一味地追求滿足。自我是由本我的一部分分化發(fā)展而來,它遵循現實原則,既要受現實的限制,又要迂回地滿足本我的要求。超我是從自我中發(fā)展而來的,是人格結構中最道德最文明的部分,它按照道德的要求規(guī)范指導自我,壓抑滿足本我[1]。在小說《光明天使》中,伊莎貝爾是人類肉欲的化身,人類感官享受的化身。而她的主要情夫尼克更是女性的伊莎貝爾,他的一生是為金錢、地位、美女而鉆營的一生。他們無視傳統(tǒng)道德觀念,按照自己的本能欲望追求所謂的快樂與自由,具有弗洛伊德人格結構系統(tǒng)中本我的特點,可視作為本我的性或愛的本能的一面;而尼克和伊莎貝爾的對立面,歐文和柯爾絲頓不惜一切代價的為父復仇的精神則體現了本我中死的本能的一面;終生心中懷著基督的形象,基督的精神的莫里對應著人格結構中的超我;托尼——伊莎貝爾的情夫之一,遵從現實原則,既控制本我的非理性的沖動,又要迂回地給本我以適當的滿足,可以看做是自我的體現。

喬伊斯·卡羅爾·歐茨是美國當代最多產且涉及文學門類最廣的作家之一,是“心理現實主義”的代表作家,迄今已出版各類作品 110余部,包括 52部中長篇小說、29部短篇小說集、8部詩集、8部戲劇集、7部故事集和 11部文論。她的作品多次獲得美國國家圖書獎、歐·亨利短篇小說獎、普利策獎、馬拉默德筆會終身文學成就獎等。近年來她一直是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她的長篇小說《光明天使》創(chuàng)作于 20世紀 80年代早期,內容講述了兄妹為父報仇的故事,雖然脫胎于希臘神話,但整部小說的主題卻是描寫美國政治制度的腐朽所引起的社會動亂和家庭悲劇。美國聯邦司法委員會主席莫里·哈勒克的妻子伊莎貝爾,是華盛頓社交界最漂亮最有魅力的名媛,也是虛榮心和性欲都特強的女人。她生活豪華奢侈,擁有十幾個情夫,并最終與她最鐘情的情夫尼克一道半誘使半逼迫使莫里自殺。尼克由此謀取了莫里那萬眾矚目的職務,伊莎貝爾則取得了哈勒克家族的巨額財產。莫里與伊莎貝爾所生的兒子歐文和女兒柯爾絲頓立志要為父報仇,向母親討還正義。為了弄清父親被害的真相,柯爾絲頓甚至不惜向母親的情夫之一的托尼獻出自己少女的身體。但他們只是兩名學生,對手則是政客、跨國公司、犯罪集團經由罪惡膠合起來的整個惡勢力。萬般無奈,歐文投靠恐怖組織,親手血刃 37刀,將生身母親殺死,自己也心力交瘁而沉沉睡去,被他自己事先安放的定時炸彈連同他們價值連城的家一起炸成一堆廢墟。在這同時,柯爾絲頓則引誘尼克幽會,在兩人一絲不掛時灌醉尼克并砍了他 12刀。但畢竟是弱女子,力量和膽量都在最后關頭告絀,終于未能徹底殺死尼克,功虧一簣。伊莎貝爾灰飛煙滅,自己的性命又遭毀滅性打擊,尼克大徹大悟,供認自己收受跨國公司賄賂卻又讓莫里擔當起罪名的惡行。尼克離開人欲橫流的華盛頓,隱身于故鄉(xiāng)一個偏僻的小島上,在精神恍惚之中了其殘生。

歐茨的小說最鮮明的兩個主題是愛情與暴力,國內外對歐茨小說的研究主要也都集中在這兩個主題以及女性主義思想上面。《光明天使》也體現了鮮明的暴力主題,而本文旨在從心理學的角度出發(fā),運用弗洛伊德的人格結構理論,將小說的主要人物進行分析,提出他們分別是本我、自我、超我的象征,通過體現人格三結構之間的激烈沖突與斗爭,揭示小說的主題,展現歐茨對人性的深刻挖掘與反思。

一、“本我”——伊莎貝爾、尼克和歐文、柯爾絲頓

在人格結構的三大系統(tǒng)中,“本我”位于最底層,靠遺傳獲得,是人體結構中內在的東西。在弗洛伊德看來,“本我”即“原我”,是指原始的自己,包含生存所需的基本欲望、沖動和生命力,“本我”的目標乃是求得個體的舒適,生存及繁殖,它是無意識的,不被個體所覺察。可以說,“本我”反映人的生物性一面,是一種動物性的本能沖動,尤其表現為性沖動。弗洛伊德晚年把本能又分為性或愛的本能和死的本能兩種,他認為前者不僅包括不受約束的性本能和目標受約束的本能沖動,而且還包括自我生存本能和自我保存本能;對于死的本能,施虐狂可以作為它的代表,這種本能代表著破壞和恨的力量,它的任務就是把機體從生命狀態(tài)回復或倒退到先前的無機的狀態(tài)[2]。在《光明天使》中,伊莎貝爾和尼克可以看成是“本我”中性和愛本能的化身。在伊莎貝爾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件事當推聚會和男人。聚會滿足她不計任何代價也要滿足的虛榮心,男人滿足她越來越難滿足的性欲。她之所以下嫁丑陋矮小的莫里·哈勒克,是因為哈勒克家族的家產足以供她每個星期舉辦幾次聚會。然而她又在結婚之前就主動地投入了相貌堂堂的尼克的懷抱,而且在與尼克保持 24年奸情的同時還和十幾名男子有染——連她自己都意識到自己已成為一名“性亂交女子”。最后,莫里為報答尼克救命之恩而將尼克受賄的罪行擔當起來并辭去萬眾仰望的職務,一時間,所有的人或出于避嫌或出于鄙視,全都避之不迭。伊莎貝爾門庭冷落,也再沒有人邀請她赴會,這對于她來說比死還難受。而解決的辦法在伊莎貝爾看來只有擺脫莫里。她或許沒有料到莫里會死,但實際上卻又確實是她和尼克舉起了屠刀,斬斷了莫里對人世的最后一絲眷戀。莫里悲憤地自殺了。他的兒女指控伊莎貝爾和尼克是謀殺父親的兇手并非妄言,只是他們所不完全了解的是,真正的兇手其實乃是伊莎貝爾無意識之下那片難填的欲海。而伊莎貝爾的情夫尼克更是一生都對金錢、地位、美女孜孜以求,連伊莎貝爾都承認“尼克永無滿足的野心,尼克的欲壑”[3]380。同是情欲的瘋子,很難說他們倆誰更瘋狂,但有一點卻是肯定的:尼克比伊莎貝爾更寡廉鮮恥。他的人生準則,早在他的學生時代就已確立并公開宣布:“假如妨礙我達到某種目的——包括謀取自己的利益,我就絕不利他?！盵3]256。

如果說伊莎貝爾和尼克是瘋子,那么他們的對立面歐文和柯爾絲頓更是瘋子。父親莫里的死讓歐文和柯爾絲頓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雖然他們的表現方式不盡相同。歐文用一種表面近乎冷漠的方式對待父親的死,假裝自己已接受父親的自殺就是像別人認為的那樣只是由于自身的絕望,與他人無關。他是校園里受人歡迎的富家子弟,有著大好前途的才子,不出一年就會升入哈佛法學院。然而,當柯爾絲頓認定他們的父親不是自殺而是被他們的母親和尼克謀害,并且要求歐文和她一起報復他們的時候,歐文卻沒有感到驚訝,卻不斷回憶起兒時母親和尼克在一起時的種種細節(jié),多年的自欺欺人和熟視無睹讓他再也無法對父親的死無動于衷了,他最終還是無法隱藏并欺騙自己他對母親和尼克的仇恨,他決定復仇。為了復仇他不惜一切代價,已經進入了一種瘋狂的狀態(tài),甚至加入了校園里的恐怖組織。在這些恐怖組織成員的幫助下,歐文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而他自己也由于身心俱疲而昏睡過去,被他事先帶來的炸藥連同母親一起炸成煙灰。歐文可能從未想過會如此瘋狂,然而,死的本能不斷催促著他要把這一切都回復過來,矯正過來。即使會再有一次機會給歐文,手段也許會不同,但結局似乎已經注定。

柯爾絲頓的眼中除了復仇,再也容不下任何事。父親的死時時刻刻都在折磨著她,她數次前往父親自殺的地點,不斷想象著父親自殺時絕望到底的痛苦,幻想著自己能在父親自殺時就陪在他的身邊,能夠阻止他走向絕路。然而,她深知這一切已無可能,她把這些絕望和痛苦轉向了她認為是推著父親走向死亡的劊子手——母親和她的情夫,決定血債血償。最終,柯爾絲頓不惜以身犯險,引誘母親的情夫尼克約會,在兩人一絲不掛時灌醉尼克并砍了他 12刀,雖然沒能殺死尼克,我們卻能看出心中的仇恨已經讓柯爾絲頓變成了十足的瘋子,為了復仇可以犧牲一切。

二、“自我”的代表——托尼

自我是協(xié)調本能要求與現實社會要求之間不平衡的機能。它的法則不是人格內部的要求,而是現實社會的要求;也就是說,它依據現實原則去調節(jié),壓制本能活動,以避免不愉快和遭受痛苦。這種壓制本我的自我系統(tǒng)所設立的現實原則并不是要廢棄快樂原則,只是迫于現實而暫緩實行快樂原則。盡管自我以現實原則代替了快樂原則,但它最終是引向快樂[4]101。自我代表的是理性和判斷,它既要滿足本我的要求,又要使之符合社會現實,調節(jié)二者之間的沖突。但自我又不能脫離本我而獨立存在。它不僅為本我服務,而且必須依靠本我提供的能量來活動。自我作為人格結構中的“行政管理機構”,它是本我與外界環(huán)境之間的中介。一方面它植根于本我之中,接受本我趨樂避苦的要求,想方設法實現本我的意圖與目的,另一方面它又和外部現實世界相聯系,正視現實條件,考慮社會需要,按照常識、理性與邏輯行事。

在《光明天使》中,所有人的朋友——托尼是“自我”的典型代表,他對肉欲、金錢和權力的渴望和向往并不少于伊莎貝爾和尼克,但他卻很好地調節(jié)和壓抑著這種沖動和欲望,不讓本我的沖動支配他的行動,讓他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然而,他也不回避這些欲望,相反,他正視自己的這些欲望,想方設法盡可能地滿足自己。于是,他游走于各種場合和女人之間,不放過任何有機可乘的機會,進而成為社交界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從而實現個人利益的最大化。他猶如明星般的存在,似乎和每個人都關系匪淺,卻從不和誰有過多的牽扯,他懂得如何恰當地利用各種關系和人來為自己的前途鋪路?！八麤]有朋友——他是每個人的朋友”[3]183。

三、“超我 ”的代表——莫里

超我是通過父母的獎懲權威樹立起來的良心,道德律令和自我理想,它們阻止本能的能量直接在沖動性行為和愿望滿足中釋放出來,或間接地在自我機制中釋放出來,竭力中止行使快樂原則和現實原則。良心和道德律令對本能的命令是“不準”,自我理想把本能的能量全部投注到對至善至美的理想的能量發(fā)泄作用上[4]101。超我代表理想的部分,它是個體在成長過程中通過內化道德規(guī)范,內化社會及文化環(huán)境的價值觀念而形成,其機能主要在監(jiān)督、批判及管束自己的行為,超我的特點是追求完美,所以它與本我一樣是非現實的,超我大部分也是無意識的,超我要求自我按社會可接受的方式去滿足本我,它所遵循的是“道德原則”。莫里這一人物是“超我”的集中體現。

莫里身材矮小,相貌丑陋,因此造就了他內心深處的自卑意識。他對人世間的愛、尤其是來自平輩間的愛,有著強烈的渴求,為了換得被人所愛,莫里自然會打心底里去愛人。何況他自小就奉莫尼埃主教為楷模,終生心中懷著基督的形象和基督的精神,立志通過仁慈、人道、博愛、勤奮和孜孜以求的精神,見證著人類的苦難。然而,這深沉而純潔的愛卻也如同一雙手捂住了莫里自己的眼睛。雖然早就對伊莎貝爾和尼克的奸情有所察覺而內心深感痛苦,但他還是在一生中多次噙著眼淚當著他們的面宣布他們倆是“我在世界上最愛的人”[3]261。莫里對愛的近乎偏執(zhí)的信念和付出最終也沒能感化伊莎貝爾和尼克。這兩人對莫里的一再背叛,徹底斬斷了莫里在人世間生存下去的意愿。莫里的死的直接誘因是伊莎貝爾和尼克,但更深遠的原因則又該說是尼克良心發(fā)現后懺悔時所說的:“一張無形的網,一只無形而又詭秘的大手,一股無形的惡勢力,具有壓倒一切的力量?！盵3]587這是一種由政客、跨國公司、犯罪集團抱成團的惡勢力。當莫里執(zhí)意要調查他們的劣跡與穢行時,他的死就幾乎是一種必然。莫里窮其一生所追求的愛與正義到頭來不過是水中望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莫里的死不僅是他個人的悲劇,同時也是整個美國社會的悲劇。

四、結語

誠然,《光明天使》一書集中體現了歐茨夫人創(chuàng)作上的兩個重要特點:暴力和死亡。她的小說暴露了美國社會悲慘的一面,反映了美國各階層人物隨著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心理不斷產生畸形、精神逐步陷入空虛這樣一種社會現狀。從揭示人類心理的這一特定角度來說,憑借三四百年來人類對自身認識的大大拓展,特別是憑借弗洛伊德開創(chuàng)了對無意識之下那片欲海的研究,《光明天使》在這方面比以往的作品深入得多也細致得多。這大概是因為“歐茨夫人有一種鉆進她筆下人物靈魂里去的能力,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能力,有時甚至是一種令人敬畏的能力”（美國《約翰·巴克漢評論》雜志為《光明天使》一書所刊發(fā)的書評）。正如美國出版的《20世紀世界文學百科全書》第四卷“歐茨”條所論述的:“歐茨夫人成功地講述了一系列扣人心弦的故事,同時又傳達了她筆下人物痛苦的內心世界。通過這兩方面,她提供了一個觀察美國社會的獨特視角。這視角是有點偏激,但卻教人膽寒心戰(zhàn)。”

[1]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論新編 [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7:195.

[2]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后期著作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6:201.

[3]喬伊斯·卡洛爾·歐茨.光明天使 （謝德輝 /譯）[M].南昌:百花洲文藝出版社,2005.

[4]胡經之.西方文藝理論名著教程 （第二版）下 [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Abstract: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of character image inAngel of Lightaccording to Freudπs personality theory,this paper points out that some main characters represent id,ego and superego in Freudian Personality Theory respectively,reveals the fierce conflicts and struggles among the tri2structure of personality aswell as the theme of the novel and shows the author Oatesπthe profound reflec2 tion.

Key words:Angel of Light;id;ego;superego

（責任編輯:劉東旭）

An Interpretation of Character I mage inAngel of L ight According to Freudπs Personality Theory

ZHU Liang2lia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 116029,China）

I106.4

A

1001-7836（2010）11-0098-03

10.3969/j.issn.1001-7836.2010.11.039

2010-06-26

朱亮亮 （1979-）,女,遼寧阜新人,2008級英語語言文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從事英美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