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士林

(湖州師范學院文學院,浙江湖州313000)

論“很+有/象+X”結構“X”的語義性質＊

柳士林

(湖州師范學院文學院,浙江湖州313000)

“很+有/象+X”結構中的“X”具有一定的語義性質,“X”進入此類結構是有條件限制的,具有限制性語義,都可以性狀化,具有性狀性語義,只是性狀化的具體方式不同。同時,“很+有+X”結構的部分“X”具有量度性語義,“很+象+X”結構的部分“X”具有生命性語義。

“很+有/象+X”;語義;性質

“很+有/象+X”結構就是程度副詞“很”修飾由“有”或“象”+“X”的結構?！癤”一般是指動詞“有”和“象”的賓語,如:名詞、代詞、動賓短語和主謂短語等,動詞不同,“X”也就不同。例如:

很有吸引力 很有特色 很象西洋參 很象動詞

關于“很+有/象+X”結構的研究不多,而關于“程度副詞+動詞結構”的問題,饒繼庭[1]、范繼淹、饒長溶[2]、賀陽[3]相繼討論過。后來,唐善生[4]、姚占龍[5]、柳士林[6]也曾論述過。不過,專門針對“很+有/象+X”結構進行分析、研究的不多。

本文將專門針對“很+有/象+X”結構中名詞“X”語義的性質進行研究,兼論“很+象+X”結構中代詞“X”的語義性質。研究的方法主要運用的是描寫法、分析法和比較法。本文語料均選自北京大學語料庫,所引例句不再標明出處。

一、“很+有/象+X”結構中“X”具有限制性語義

根據(jù)前人的著述和對語料的分析研究,進入“很+有+X”結構的名詞是有條件限制的,并不是所有名詞都能進入此結構。一般表示主觀意識或客觀事物的抽象名詞,具有[+程度義+性質義+陳述義]的語義特征,才能進入此類格式。例如:

例1:這樣苦讀了五六年,終于成為一個很有學問的人。

例2:中國字很有道理,想是心上加個相字,色相粘在心上不去便成想了。

此外,有的抽象名詞通過變化,也能進入此類格式,如“現(xiàn)代”這個詞本身并不能進入“很+有+X”結構,當添加抽象名詞“氣息”之后,就能進入此結構。有的抽象名詞,如:“創(chuàng)造、誘惑、想象、空間、自尊、進取”等需添加抽象性名詞后綴“性、力、感、心、欲、緣”等。表示人、處所、時間的具體名詞,通過添加具有抽象性的名詞后綴“氣、味、相、風、腔”等方法,使其轉變成抽象詞語,也能進入此類格式。例如:

例3:這個城市很有現(xiàn)代氣息。

例4:我很有表現(xiàn)欲。

“很+象+X”結構是現(xiàn)代漢語常用的短語結構,根據(jù)研究語料發(fā)現(xiàn),“很+象+X”結構中的賓語“X”是名詞、代詞、動賓短語和主謂短語等,例如:

例5:我記起堂吉訶德曾說到一個人名很象“多斯達篤”。

例6:有些方面很象我當母親認為它們可以自立時,就不管它們了。

“很+象+X”結構中的賓語“X”一般要具有一定的性狀特征,如:形象性或動作、行為、事物特征,這些特征可用于比喻或比較。

二、“很+有/象+X”結構中“X”具有性狀性語義

譚景春[7]、張誼生[8]、施春宏[9]等都對名詞的語義特征進行了論述。雖然各家說法不同,大致上都認為名詞具有概念義和性質義。其中,把性質義又分為內在性質義和附加性質義兩種。

張誼生[8]認為內涵義是名詞附加性質義的一種。表示說話人對所指對象特征的主觀態(tài)度和評價,以及對事物委婉含蓄的主觀認識。內涵義一般有很強的社會文化色彩。具有內涵義的名詞,在一定結構中可以性狀化。

根據(jù)語料分析,本文的名詞“X”有概念性狀化、內涵凸顯式、特征概括式和形象比喻式這四種性狀化方式。其中,前三種是“很+有/象+X”結構中名詞“X”共有的性狀化方式,而形象比喻式是“很+象+X”結構獨有的性狀化方式。性狀化方式不同,性狀性語義也就不同。

(1)概念性狀化是指一些表示現(xiàn)象、范疇等抽象名詞的性狀化。由于抽象名詞帶有明顯的性質義,其概念是人們關于抽象事物的概括,并不是對有形實體的認識,所以其內涵義和性質義并沒有明顯的界限。當抽象名詞進入“很+有/象+X”結構以后,這些名詞所表示的概念都發(fā)生了轉變,有了表示各種各樣的性質義。例如:

例7:諸葛亮一打聽,知道孟獲不但打仗驍勇,而且在南中地區(qū)各族群眾中很有威望。

例8:企鵝對愛情生活是循規(guī)蹈矩的,很有紳士風度。

例9:生活很象連環(huán)套,它們常常一環(huán)一環(huán)地互相牽引著。

例10:《羚羊》是油布版畫,很象我國古代的漢磚畫和民間剪紙藝術。

例句中“威望、紳士風度、連環(huán)套、藝術”分別表示受人尊敬、有聲譽和名望的,有禮貌、彬彬有禮的,一個接著一個互相關聯(lián)的,形狀獨特而美觀的性狀義,而不是某種抽象的概念。北大語料庫4 803條語料中可以性狀化的抽象名詞有4 478條,百分比是93.23﹪,如:問題、思想、理由、看法、人物、手法、精神、絕緣層、旅行、神經(jīng)系統(tǒng),等等。

抽象名詞的性狀化是“很+有+X”結構中名詞性狀化最多的一種,4 526條語料中有4 410條,百分比是97.43﹪。值得一提的是,“很+有+X”結構的抽象名詞“X”如果添加形容詞綴“性”、“力”做動詞“有”的賓語,雖然不能性狀化,但是能充當關系動詞“有”的賓語,再加上有程度副詞“很”的修飾,這類詞語在具體的語言環(huán)境中得以性狀化。例如:

例11:“依瑪坎”的說唱文學,說一段唱一段,不用樂器伴奏,語句押韻,很有藝術感染力。

例12:戴列舉了大量事例對此進行了很有啟示性的分析。

4 526條語料中,“很+有+X”結構中帶后綴的名詞賓語有65條,百分比是1.43﹪,如:創(chuàng)造性、競爭力、分寸感、女人味、明星相、曲線美、知名度,等等。

此外,“很+象+X”和“很+有+X”結構不同的是,抽象名詞“X”前一般有修飾語對其進行限制。“很+象+X”結構中的“X”有一部分是抽象名詞。這些名詞一般都是無指的,只具有內涵義。為了實現(xiàn)無指向有指的轉化,就需要限定其外延義,使名詞變成有指的。例如:

例13:他的處理很象珍·赫爾叔特女士所譯的那個優(yōu)美的美國版本。

例14:對人生的一切觀念,他采取了一種“虛化”的原則,這很象存在主義的原則。

“很+有/象+X”結構具體名詞“X”的性狀化是指一些表示各種關系、類別的具體概念名詞。在三種性狀化方式內涵凸顯式、特征概括式和形象比喻式中,指人名詞一般是內涵凸顯式,特征概括式只適用于地域名詞,形象比喻式多用于指物名詞和一些專有名詞。

(2)內涵凸顯式性狀化指人名詞,基本上都是具體概念名詞。這些指人名詞表示不同類別,具有某種身份或某種類型。這些身份或類型往往包含著人們的公認性質。例如:

例15:很有明星相哦。

例16:重眉大眼睛,臉上經(jīng)常帶著笑容,他的風度很象一位大學教授。

例句中“明星相、教授”分別表示具有明星的氣質,象大學教授一樣有知識、有涵養(yǎng)的一類人,而不是具體的明星和教授。此種性狀化方式在“很+有+X”結構中只有8例,而“很+象+X”結構277條語料中有32例,占11.6﹪。

(3)特征概括式性狀化地域名詞,主要是指一些指稱國別和區(qū)域的專有名稱。這些地域名詞一般比較有名,具有自身獨特個性特征,并且能夠引起讀者或聽者某種聯(lián)想和共鳴?！胺浅Ｖ?、很有特點”是這些專有名詞必須具備的基本特征,只有這樣才能獲得一定的附加性質義。例如:

例17:很有幾分韓國風的炒肉

例18:東北菜很有幾分東北人的特點,粗獷豪放,不拘一格。

例句中“韓國風、東北人”表述的是這些地方人和物的區(qū)別性特征,而不是具體指稱這兩個地方。從收集的語料看,“很+有+X”結構只有2例,而“很+象+X”結構277條語料中有10例,占3.6﹪。

(4)形象比喻式性狀化指物名詞,這是“很+象+X”結構中名詞“X”特有的一種性狀化方式,而且也是性狀化最多的一種?！昂?有+X”結構則沒有這種性狀化方式。指物名詞詞義本身真正具有內在性質義的比較少,一般只含有附加性質義。這些詞是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有著非常密切關系的基本詞匯,人們對這些詞的附加性質義的認識比較特殊,這樣才能使用附加性質義來描寫另一事物。277例“很+象+X”名詞賓語語料中這樣的例子出現(xiàn)了100例,占36.1﹪。例如:

例19:[江豚]哺乳動物,生活在江河中,形狀很象魚,沒有背鰭,頭圓,眼小,全身黑色。

例20:明朝大學士焦芳的臉黑而長,很象驢臉。

例句中“魚、驢臉”通過比喻表述的是與這些動物相似的特征,而不是具體的魚和驢臉。北大語料庫277例“很+象+X”名詞賓語語料中指人名詞有60例,也是語料中出現(xiàn)比較多的名詞賓語。指人名詞既有指人專有名詞,也有指人普通名詞。指人專有名詞一般都具有相當大的知名度,他們的形象特征大家都耳熟能詳,包含著人們的公認性質,如:周恩來、魯迅、列寧、阮玲玉,等等。指人普通名詞雖然不像指人專有名詞具有那么高的知名度,但是在具體的環(huán)境中,其形象特征還是比較凸顯的,能夠引起聽話者的想象。因此,也屬于形象比喻式。例如:

例21:雖然這些大聲嚷叫的革命者在要求立即的社會主義化方面令人覺得很象列寧,但他們并沒有奪取政權的意圖和計劃。

例22:想起這兩個月來似乎已經(jīng)把這小伙子給忘了……突然就發(fā)現(xiàn)這漢子很象霍滄粟。

三、“很+有/象+X”結構中“X”具有量度性語義

在現(xiàn)代漢語中,一般認為可以受程度副詞“很”修飾的性質形容詞、量度形容詞、心理動詞等,必須含有一定的量度義,如:大小、高低、輕重、長短等各種不同范疇的量度義。因此,現(xiàn)代漢語中一部分具有量度義的名詞,可以直接受程度副詞“很”的修飾,或者和動詞組成動賓短語,受程度副詞“很”的修飾。

本文討論的“很+有+X”結構的部分“X”具有量度義,而“很+象+X”結構的“X”都不具備量度義特征。“很+有+X”結構具有量度義的名詞分兩種情況:一種是語素包含類;一種是語義蘊含類。[10]語素包含類是指名詞的前一構詞語素本身含有一定的量度義。例如:

例23:這家主人的勤謹和清潔使我很有好感。

例24:郊區(qū)分局的球隊,在陽泉很有名氣,一些報刊作了報道,遠村近鄰便爭先恐后地找上門來約定賽事。

除上述舉例之外,在我們所收集到的語料中,可以進入“很+有+X”結構的語素包含類的名詞還有:趣味、益處、新意、害處、熱情、彈性、優(yōu)勢、限度、缺陷、溫柔、深意、反諷、興致、奇效、怨言等。

語義蘊含類指名詞詞義本身蘊含著一定的量度義。一種是該名詞的基本義蘊含有量度義。例如:

例25:王很有根基,聽了婆羅提尊者的開示,馬上就見性悟道了。

例26:從一九四六年七月開始,到一九四七年六、七月,打了一年就很有把握地確定反攻。

除此之外,在我們所收集到的語料中,如:“根基、把握、追求、必要”等都是可以進入“很+有+X”結構的語義蘊含類名詞。

還有一種就是是該詞的引申義蘊含有量度義。例如:

例27:老鄒,是有20余年實際工作經(jīng)驗的會計師,在財務管理方面很有一套,他的優(yōu)勢通過人才交流市場傳媒,20多家私營公司前來相邀。

這里的“一套”并不是修飾衣服的數(shù)量詞,而是指人辦事很有方法,“很有一套”用的是“一套”的引申義?！昂?有+X”結構中只有這1例。

四、“很+有/象+X”結構中“X”具有生命性語義

“很+象+X”結構帶賓語時,表示兩個事物有較多的共同點。“很+象+X”結構中的名詞既有專有名詞,也有普通名詞,名詞大多是定指的。名詞受到一定的限制,必須是反映事物屬性的名詞,隱含有某種顯著的特征或性質,并且這種隱含的特征或性質必須得到社會成員的認同和理解。名詞、代詞賓語的生命度都比較高。其等級是:人稱代詞>指人專有名詞>指人普通名詞>其他有生名詞>無生名詞。生命度越高,性狀特征越明顯。

“很+象+X”結構的賓語有時是人稱代詞,如:你、他、我,等。張伯江[11](P205),認為代詞的生命度很強。在語言學概念的生命度等級序列中,更將其列為各名詞之首,此等級序列為:說者/聽者>第三人稱代詞>指人專有名詞>指人普通名詞>其它有生名詞>無生名詞。

此序列中的說者、聽者就是人稱代詞“我”和“你”,由此可以看出人稱代詞的生命強度。指人名詞一般因為具有某種身份或表示某種類型而常常包含著人們的公認性質。因此,具有強生命度的人稱代詞的性狀特征也是不言而喻的,特別是人們在具體語言環(huán)境中使用人稱代詞的時候,都是一些具體可現(xiàn)的人物形象,更容易引起人們的聯(lián)想,凸顯形象特征,這就為人稱代詞“你、他、我”等進入“很+象+X”結構提供了性狀義基礎。例如:

例28:有些方面很象我當母親認為它們可以自立時,就不管它們了。

例29:這兩年他學得很象你了。

五、結語

綜上所述,本文對“很+有/象+X”結構中“X”的語義性質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很+有/象+X”結構的“X”具有限制性語義,可以性狀化,因此具有性狀性語義;對“很+有/象+X”結構中“X”的性狀義進行分析時,發(fā)現(xiàn)它們性狀化的具體方式不同。

首先,關于抽象名詞的性狀化?！昂?有/象+X”結構的“X”有一部分是抽象名詞。雖然抽象名詞的具體特征不同,但是都能性狀化。抽象名詞的性狀化是“很+有+X”結構中名詞性狀化最多的一種。當抽象名詞添加形容詞綴“性”、“力”做動詞“有”的賓語時,雖然不能性狀化,但是能充當關系動詞“有”的賓語,“有”又因有程度副詞“很”的修飾,故這類詞語在具體的語言環(huán)境中得以性狀化?！昂?象+X”和“很+有+X”結構不同的是,“很+象+X”結構的“X”有一部分是抽象名詞。這些名詞一般都是無指的,只具有內涵義。為了實現(xiàn)無指向有指的轉化,就需要限定其外延義,使名詞變成有指的。

其次,在討論具體名詞的性狀化時,我們發(fā)現(xiàn)“很+有+X”和“很+象+X”結構不同:“很+有+X”只有內涵凸顯式和特征概括式兩種方式。而“很+象+X”結構還有形象比喻式,并且是“X”性狀化最多的一種方式。

最后,本文分別論述了“很+有/象+X”結構“X”的區(qū)別性語義性質。由于受賓語“X”的影響,“很+有+X”結構的部分“X”具有量度性語義,“很+象+X”結構的部分“X”具有生命性語義。

[1]饒繼庭.“很”+動詞結構[J].中國語文,1961(8).

[2]范繼淹饒長溶.再談動詞結構前加程度副詞[J].中國語文,1964(2).

[3]賀陽.程度副詞+有+名詞試析[J].漢語學習,1994(4).

[4]唐善生.“程度副詞+名詞”與“程度副詞+有+名詞”結構[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2000(5).

[5]姚占龍.也談能受程度副詞修飾的“有+名詞”結構[J].漢語學習,2004(4).

[6]柳士林.試論“很+有+名詞”的句法、語義功能[J].現(xiàn)代語文,2008(10).

[7]譚景春,名形詞類轉變的語義基礎及相關問題[J].中國語文,1998(4).

[8]張誼生.名詞的語義基礎及功能轉化與副詞修飾名詞(續(xù))[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7(1).

[9]施春宏.試析名詞的語義結構[J].世界漢語教學,2002(4).

[10]張誼生.名詞的語義基礎及功能轉化與副詞修飾名詞[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6(4).

[11]張伯江,方梅.漢語功能語法研究[M].江西:江西教育出版社,1996.

Abstract:In the Chinese structure,“X”in“hen+you/xiang+X”has a certain semantic characteristic.“X”in such a structure is subject to certain semantic restrictions,and can be character-based w ith charactermeaning,but their waysof characterization are different.A t the same time,the structure of“X”of“hen+you+X”hasmeasurable semantic characteristic,w hile the structure of“X”of“hen +xiang+X”has a life semantic characteristic.

Key words:“hen+you/xiang+X”;semantics;characteristic

[責任編輯 陳義報]

The Semantic Characteristic of“X”in the Structure of“Hen+You/Xiang+X”in Chinese

L IU Shi-lin
(School of Literal A rts,Huzhou Teachers College,Huzhou 313000,China)

H146.2

A

1009-1734(2010)04-0083-04

2010-04-10

湖州師范學院2009年課題(KX18033)研究成果。

柳士林,助教,碩士,從事現(xiàn)代漢語和對外漢語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