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生太

（浙江林學院天目學院， 浙江 臨安 311300）

喬姆斯基語言學理論的革命性

黃生太

（浙江林學院天目學院， 浙江 臨安 311300）

1957年《句法結構》一書出版，標志著語言學的一場革命開始。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秉承語言天賦論，是對結構主義語言學的革命。本文循著喬姆斯基語言哲學體系發(fā)展的軌跡，從喬姆斯基的哲學思想來源、喬氏對意義的研究、其語言哲學觀、其語言哲學方法論四個角度全面地概述了這一發(fā)展過程。這有助于辯證地對待喬氏語言理論。最后本文將對喬氏語言哲學作簡短評價。

喬姆斯基；意義；語言哲學

1957年，喬姆斯基的《句法結構》出版，標志著轉換生成語言學誕生，使語言學的研究進入了新的階段。喬氏采用數學中常用的形式分析，倡導語言研究的評價程序，使語言研究路向日益接近精確的自然科學研究。國內開始有學者引介喬姆斯基轉換生成語法理論。1979年《句法結構》一書的中文譯本出版，打開了喬氏理論研究的新局面。此后，這一理論引起了國內語言學界的廣泛興趣。但是時至今日，對喬姆斯基的語言學理論，尤其是其哲學基礎仍然褒貶不一，認識上存在很大的差別。

1.國內對喬姆斯基語言學理論的誤解

雖然，喬姆斯基的語言學理論如同一個引發(fā)“認知革命”雪崩的“雪球”。受到數理語言學，計算機科學和哲學界的關注，但是其中也不乏誤解。國內學者對喬姆斯基語言學理論的研究對象、研究方法、哲學基礎等方面也存在諸多誤解（程芳，2007：359）。有學者認為“形式語言學的邏輯基礎是脆弱的，整個理論也是不成功的，并不適合自然語言的性質”（石毓智，2005：12）。也有學者懷疑喬氏的語言學理論的基礎，認為“喬姆斯基片面地強調和夸大了人類的天賦作用和遺傳作用”。（辜正坤，2004：6）有學者認為喬姆斯基理論的哲學基礎是唯理主義，因此其語言學理論便是唯心主義的，是不科學的，從而否定普遍語法的存在。其實，喬姆斯基的生成語法理論是一種科學哲學，包括心靈主義、自然主義、內在論等多元因素，其研究方法是科學的邏輯演繹，研究作為生物屬性的人的語言特性，并非一無是處。他認為人腦先天具有形成話語的能力，先天具有習得語言的機制。人腦不僅具有識別句子的能力，還有對語言材料進行加工，歸納出語言規(guī)則的能力。世界上不同的語言只是表現形式不同而已，具有共同的基本的語言規(guī)則。因此，我們可以建立普遍語法，使用有限的簡單的普遍規(guī)則，采取數學公式一般的表達式對語言進行形式化的描寫。

2.喬姆斯基的哲學背景

正如萊昂斯（Lyons 1970：1）所說“目前，喬姆斯基的見解不僅在語言學上是獨一無二的，在整個語言學史上或許也是沒有先例的”。此前美國語言學的核心人物布龍菲爾德指出：“關于語言的唯一有用的通則是那些由歸納而得出的通則。我們認為應當是帶有普遍性的一些特征，卻很可能是我們接下來探究的另一種語言所不具備的”（Bloomfield，1933：20）。

喬姆斯基師從哈里斯，接觸的是結構主義語言學，采用的是實證主義分析方法。喬姆斯基在其博士論文《轉換分析》中表示語法研究應是解釋而不是簡單地描述語言事實。語言學的主要工作是解釋語言創(chuàng)造性，而不是搜集無窮盡語言材料進行解釋。語法分析的目的是使語法簡單化，要建立一種適用于分析具體語言問題的抽象理論，評價現有各種語言的語法描述。即提供一種對各種語法的科學認識。1957年喬姆斯基的《句法結構》在荷蘭面世，標志著轉換生成語法誕生。轉換生成語法是對結構主義語言學的否定。喬姆斯基改變了研究方法和對象，使用類似數學分析的方法，使用簡單的符號把語法分析形式化。從此語言學不再是一門純粹的社會科學，而是具有了自然科學的研究特點。他的理論改變了語言學只研究語言現象的局面，開始關注人自身的生理特征，及人自身的語言能力。喬姆斯基指出自己的研究受到蒯因、古德曼等人的強烈影響，但他堅持語法官能的客體性甚至物理性，各種語法沒有真?zhèn)蔚膮^(qū)別，只有復雜程度的差別，是方便與否的問題。這種立場卻與蒯因等的形式主義是相對的，。喬姆斯基理論原本就包含重要的哲學思辨，反過來對當代語言哲學也有很大影響（陳嘉映，2003：284）。喬姆斯基具體地論證了從來就沒有哪一門科學理論是來自科學家對材料的機械分析。他指出，科學家們是如何得出某一特定理論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看這一理論在解釋本領域的現象時是否充分。

喬姆斯基的普遍語法是個假說，它源自喬姆斯基的基本哲學取向：拒絕經驗主義，反對主要從刺激、歸納等因素來定義知識。發(fā)展了笛卡爾的天賦觀念和康德的先驗論。

3.喬姆斯基語言學觀

《句法結構》奠定了喬姆斯基轉換生成語法的基礎，但影響所及不限于語言學領域，這與他的語言學觀點的創(chuàng)新性是分不開的。

喬姆斯基認為語言學的中心任務，是確立人類語言共有的重要屬性，即建立一種能應用于一切語言的語言結構理論。他強調人類語言的相似性，正是在這種語言之間的相似性上，建立起他關于語言的唯理論哲學觀點。他認為不研究語言的天生性，不論如何分析或描寫語言，語言的實質問題仍沒有觸及。著名哲學家笛卡爾曾指出，人類創(chuàng)造性地使用語言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是動物所沒有的。

喬姆斯基認為，語言能力不是獨立于物質而存在的，而是大腦的一種機制。通過研究語言，可以進一步揭示人類的本質。語言理論的最終目的，不在于全面描寫一種語言，而在于找出普遍語法，科學地制定出語言的生成系統(tǒng)。喬姆斯基貫徹到底的觀點就是語言知識的獨立性和人類語言能力的天賦論。

喬姆斯基（1959）在他給B.F.斯金納（Skinner）的《言語行為》寫的書評中第一次強調指出，他的語言理論是一個關于人類知識狀態(tài)的心理學模式。 正如布隆菲爾德一樣，斯金納認為人類的語言行為只是刺激和反應。喬姆斯基反對這一看法，他認為通過對白鼠之類的動物進行實驗，把結果引申到人類語言行為是不合適的；人腦的結構和功能不同于白鼠之類動物的腦，人腦具有理性，有推理、概括功能，這是與生俱來的，研究人類的語言行為應該立足于從人體內部結構的獨特性。

喬氏的書評，即使過了二十多年后，仍然代表著對行為主義的基本排斥態(tài)度。他在書評里對行為主義理論觀點一個個地進行分析，證實該理論要么會導致錯誤的猜測，要么就簡直毫無內容。喬姆斯基進一步論證了，兒童的語言能力表明，兒童非但不是生來“白板”一塊，而是具有一種遺傳基因，以非凡的方式構筑語言知識的習得。

到1965年《句法理論的若干問題》出版，喬姆斯基才逐漸將生成語法清楚地描述為一種“理性”的理論，其意思是，設定那些決定所獲知識的形式的原則是先天的。喬姆斯基為此還重新啟用了兩個在學術討論中早已不時興的術語“先天理念”和“心智”，作為其理論的概念結構的一部分。心智，在喬姆斯基看來，指的是在實際行為下潛伏的既是先天的也是習得的那些原則。這些原則顯然不局限于語言的領域。喬姆斯基認為，語言學研究是一切研究中最適宜揭示心智的本質的。首先，語言是唯獨人類才具有的唯一的認知機能。即使對較低級動物的交際行為進行的研究也不能解釋語言，因為動物交際行為中的大腦構造看來同人類語言的大腦構造毫無進化上的關系。其次，語言是理性思維的工具，而思維是又一種唯獨人類才具有的能力。最后，與認知的其他方面相比，人們對語言和語言的機能了解得更多。畢竟，兩千多年的語法研究已給我們描繪出語言結構的具體圖形，遠遠勝過為弄清視覺、記憶及概念形成等認知機能的性質所做的僅百余年的研究。

喬姆斯基看待語言和思維的這些觀點受到了無數的哲學上的批評。批評集中在：1.內在論；2.個性主義，即他認為對語言現象的解釋最終有賴于人的特性，而不在于人的社會交往，每個個人都有自己的個別語言；3心智主義，即語言是心智的一面鏡子。喬姆斯基不斷發(fā)展他的理論，在許多著作中進行捍衛(wèi)了自己的觀點。

4.喬氏的意義觀

最初，喬姆斯基排斥語言學研究意義的做法，否認語義是句法的基礎，堅持語法形式分析的精確性和簡明性。他說一種語言的語音和語法可以而且應該作為一種純形式的體系加以描寫，無需考慮語義。后來他接受卡茨、福德爾、博斯塔爾等人的建議，在《句法理論的若干問題》中將語義分析納入轉換生成語法的體系，提出深層結構可以對意義進行解釋，而表層結構確定句子的語音表達，但堅持認為語義由深層結構形成后，轉換只改變形式、不改變語義。70年代，喬姆斯基進一步修正自己的理論，認為語義主要由深層結構構成，但有些意義也由表層結構決定。此時，意義已經完全進入了轉換生成語法的研究范圍。但喬姆斯基一直反對分析哲學采用的語義分析，反對通過一個模式給某種語言的任意一個句子指定一個涉及事情的可能狀態(tài)的真值。

在喬姆斯基語言理論發(fā)展的過程中，由于對意義研究的不同看法，從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學派中分離出生成語義學和格語法，最終催生了認知語言學。

5.喬姆斯基語言學方法論

在方法論上，喬姆斯基一直堅持形式分析的科學方法。從人自身研究語言，研究語言機制，形成最簡單語法分析方案。在某種意義上，這實際就是科學推理的“假設-推論”方法。到1980年，喬姆斯基開始稱他多變的假設-推論方法是“伽利略式的”理論構建，這種伽利略方式將假設-推論方法在抽象領域里又往前帶進了一步。喬姆斯基試圖對語言機能的結構提出一個全面的概括，而沒有卷入對似乎有可能反證這些原則的語言現象的討論。對于各種攻擊和批評，喬姆斯基一般不進行辯解，而是繼續(xù)追求，發(fā)展簡化自己的理論。真如同他在政治上的執(zhí)著一樣。喬姆斯基對對語言機能的研究很抽象。不過喬姆斯基認為他自己首先是一個實證主義科學家，而不（僅僅）是一個沉思的哲學家。

喬姆斯基的語言學理論和方法對當代工程語言學、心理語言學、神經語言學、認知語言學有一定的作用。社會語言學也是受到其啟發(fā)而反其道行之，研究語言的社會性。喬姆斯基的方法是對是錯還要隨語言學的發(fā)展進行驗證，但是任何研究語言本體的人，可以不使用喬氏的形式分析方法。但如果不了解他的方法和語言哲學觀，不能算一個合格的語言研究者。

我們認為，喬姆斯基關于“普遍語法”的假設，是有一定道理的，世界上的多數語言都有主語謂語的分工，有名詞動詞數詞等范疇，作為一門經驗學科，語言學的目的就在于建立人類語言結構的理論，印次語言研究應該把盡可能多的語言事實納入研究視野，進行解釋。其次，對于喬姆斯基理論四十年來不斷發(fā)展這一事實，許多人感到困惑不解，認為其前后變化太大，難于把握。其實，這種變化始終圍繞著一個中心問題，即探索人類的語言能力的生成性而逐漸深入，這正是喬姆斯基理論生命力的真實體現，喬姆斯基不斷修正自己的理論是對待科學的正確態(tài)度。有的學者指出，喬姆斯基在科學研究的道路上還正當盛年，在現在已經取得的成就的基礎上，還會有更加寬廣的發(fā)展前景。第三，喬姆斯基在語言研究中所采取的演繹方法，使語言學研究在方法論上真正向著科學的方向跨進了一大步。第四，喬姆斯基語言哲學的“心理主義”和“天賦論”，在目前來看還只是一種假設，缺乏來自生理解剖學的證明，但是，我們說一種理論是一種假設，還缺乏實際的證明，并不等于說該理論不是一種正確的或者可行的研究途徑。喬姆斯基語言觀不僅是語言哲學上的重大革新也是語言研究方法論的革新。

喬姆斯基堅信人類有別與動物或機器，這種區(qū)別不論在科學和政治上都應當受到尊重。這一信念正是構成他的政治主張、語言學觀點和哲學觀點的基礎，并把三者統(tǒng)一了起來。（Lyons，1970：7）“喬姆斯基的語法理論，對也罷，錯也罷，無疑是最富有活力、影響最為深遠。凡是希望緊跟當前語言發(fā)展形勢的一切語言學家都不能置喬姆斯基的理論主張于不顧?！保↙yons: 1-2）

[1] Bloomfield， L.1933. Language. Holt， Rinehart， and Winston，New York.

[2] Chomsky， N.1957.Syntactic Structures. Mouton， The Hague.

[3] Chomsky， N. 1959. “Review of B F Skinner’s Verbal Behavior”. Language 35（1）:26-58.

[4] 張允文.霍姆斯基《句法結構》中的轉換分析法理論 [J]. 當代語言學，1963，1.

[5] 陳嘉映.語言哲學[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3.

[6] 程芳. 喬姆斯基語言哲學思想解讀[J]. 現代外語，2007，4.

[7] 石毓智. 喬姆斯基語言學的哲學基礎及其缺陷——兼論語言能力的合成觀 [J]. 外國語（上海外國語大學學報），2005，3.

[8] 辜正坤. 對索緒爾和喬姆斯基的批判與語言學新定律[J]. 外語與外語教學， 2004，4.

H0

A

1008-7427（2010）05-0091-02

2010-03-13

作者系浙江林學院天目學院人文系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