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玉英

淺談箸文化與筷子禮俗

來玉英

從筷子的由來及筷子文化的表現(xiàn)、筷子禮俗方面闡述了體現(xiàn)中華民族傳統(tǒng)文化的筷子文化。人們習慣于依照筷子的諧音、成雙成對的形狀和使用時的形態(tài)來表達降福避災的愿望，由此形成了在日常生活中、餐桌上、婚俗中的與筷子相關的禮儀習俗。

飲食文化；箸；筷子；筷子的象征意義；筷子禮俗；婚姻習俗

中國的筷子是文明的產(chǎn)物。一雙筷子就是兩根七八寸長的小竹棍兒，但它也反映著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曜?，古時叫“箸”?！妒酚洝なT侯年表》載：“紂為象箸，而箕唏。”《世說新語·貧悄》載：“王藍田(述)性急，嘗食雞子，以筋刺之不得，便大怒，舉以擲地?！庇纱丝梢?，我國筷子的歷史十分悠久。明代陸容的《菽園雜記》卷一記載：“民間俗諱，各處有之，而吳中為甚。如舟行諱住，諱翻，以箸為快兒，蟠布為抹布?！逼渲小耙泽鐬榭靸骸保湟馐切兄劭烊顼w。因當時大多數(shù)“快兒”是用竹子制作的，所以在“快”字上添了個“竹”字頭，諧聲為“筷”。筷子的諧音象征也就是取“快”之意，如快樂，快速等。自此“箸”，改稱為“筷子”。中國作為舉世聞名的文明古國，很早就形成了一套完整而繁褥的禮儀制度，周代已有飲食禮儀。這些禮一經(jīng)確立，就成為人人遵守的行為準則?？曜佣Y俗文化也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

一、箸的由來及其文化意義

（一）箸的由來

箸的由來有三。（1）原始先民因“禽獸不足”饑餓而轉向粟食，產(chǎn)生了“箸”?！栋谆⑼ā飞险f：“古之人民皆食禽獸肉。至于神農(nóng)，人民眾多，禽獸不足。”不足，就要挨餓。全民為饑餓所迫，而從肉食轉為 “粒食”(《禮記·王制》)，從而實現(xiàn)由“皆食禽獸肉”向粟食的轉變，而箸的發(fā)明是為了夾取粟食的方便。（2）先秦時代，我們的祖先是用手抓著吃的，“茹毛飲血”?！叭嗽诚嘁緞e”之后，人們發(fā)現(xiàn)把食物煮熟了吃更有滋味。先民們在燒烤食物時，不能直接用手操作，便借助木棒、枝條或竹枝翻動食物，進食時也借助木棒、枝條或竹枝，以避免燙傷手指。（3）原始先民用陶器烹煮食物，箸在其中發(fā)揮了特有的作用。在炊具中燒煮肉塊和蔬菜，要用木棒、枝條或竹枝來挑取。在煮粥時，為避免米粒附著陶器底壁而燒糊，用木棒、枝條或竹枝來攪動。在吃肉塊、蔬菜和粥時，用木棒、枝條或竹枝來撥食。這木棒、枝條或竹枝，就是筷子最早的雛形?！俄n非子·喻老》：“昔者，紂為象箸而箕子怖。”這是對箸的最早記載。目前，我國出土最早的實物箸，是河南省安陽市殷墟侯家莊M1005的銅箸和湖南省香爐石遺址的骨箸?！抖Y記》鄭玄注：“以土涂生物，炮而食之?！奔窗压茸右詷淙~包好，糊泥置于火中烤熟；或者把谷粒置火灰中，不時用樹枝撥動，使其受熱均勻而后食之。古人在粒食這一過程中得到啟發(fā)，最原始的筷子便逐漸出現(xiàn)在原始先民手中。商紂王所用的“象箸”，并非中國最早的筷子。據(jù)考證，筷子在中國至少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箸的出現(xiàn)是我國文明史上的一大進步。

（二）箸的象征意義

使用筷子時，手指指法必須正確。兩根筷子一定要密切配合，同步動作，協(xié)調(diào)一致，做到“正直、團結、合作”，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因此啟示人們做人做事都要向“箸”學習。一要正直?？曜颖旧肀仨毻χ?，不能彎曲，否則兩根筷子無法并攏。做人要忠誠無私，剛正不阿?！肚仞偣沤裾劇芳拔宕跞试５摹堕_元天寶遺事》載：宋璟當宰相，朝野上下稱贊他德高政廉。有一次，唐玄宗在曲江舉行御宴。在御宴中，唐玄宗突然將手中的金箸賜給宋璟。這位宰相受寵若驚，不知所措。唐玄宗見狀，說：“非賜汝金，蓋賜卿以箸，表卿之直耳?！辟n金箸是表彰宋璟像筷子一樣耿直的高貴品質?！缎绿茣び阽齻鳌份d：于琮“擢第，授左拾遺。初尚永福公主，主未降，食帝前，以事折匕箸。帝知其不可妻士大夫，更詔上廣德公主”。永福公主因不愿嫁于琮，便“折匕箸”以明其志，表示的也是“寧折不彎”的意思。二要團結。兩根筷子的長度要一致，如果參差不齊，則無法使用。做事要團結一心，并肩前進，同心同德。一雙筷子容易折，一把筷子不易折。團結就是力量，團隊的力量是戰(zhàn)無不勝的。三要合作?！肮卵汶y飛，孤掌難鳴”，兩根筷子在使用時必須密切配合，同步動作，協(xié)調(diào)一致，不然，相互磕碰，行動不一，那香噴噴的飯菜就難以送到口里。工作中密切配合，同步動作，協(xié)調(diào)一致，如此必會形成團結和諧、生動活潑、步調(diào)一致的良好局面。如果在品德上不能正直，在信念上不能心齊，在行動上不能配合，那就任何事情也做不成功。

（三）箸文化與政治

箸的歷史源遠流長，因此它也是歷史的見證。歷史上相傳的“紂為象箸”的故事，說的是紂王令人做了一雙象牙筷子，這讓大臣箕子感到恐懼?；訐募q王從此生活腐化起來，有了象牙筷子而追求配套使用犀玉酒杯；有了象筷玉杯，進而要吃旄牛、大象和豹的胎；吃著奇異珍品，穿上豪華錦衣，住在廣廈高臺之中，只圖享樂，不會再用心思謀大業(yè)。于是，箕子對紂王說：“我害怕象箸之風的惡性發(fā)展和不良結果，因而恐懼大王使用象箸這個開端。”商紂王沒有接受箕子的意見，五年以后便筑肉囿，設炮烙，登上酒米堆成的小山，觀賞酒池。紂王不理朝政，國力日趨削弱，終于亡國了。歷史上不少帝王從筷子開始，享樂腐化而不顧百姓疾苦，最后被人民所唾棄?？曜恿⑸碚保H見舊社會貧富懸殊。有民歌唱道：“帝王盛宴金滿堂，象著一動銀千兩。貧民破碗舀清湯，竹筷難撈幾粒糧?！?/p>

利用宴會這種場合，借用筷子籌劃謀事者，歷代傳說甚多?！皬埩冀梵纭闭f的便是張良用筷子代兵器，布戰(zhàn)圖，替劉邦籌劃抵抗項羽的故事。還有凝禮曾用箸預卜唐玄宗進京平亂之得失，趙達借箸預言吳國興盛衰亡。五代有用筷子選宰相的笑話，說的是唐廢帝選宰相不知選誰好，就別出心裁地把候選人的名字寫好放在琉璃瓶里，用筷子挾著誰的名字，就由誰來擔任宰相。明人徐禎卿《翦勝野聞》載：翰林應奉唐肅，初以失朝，坐免官歸鄉(xiāng)里。太祖重其才，再召入。嘗命侍膳，食訖拱箸致恭。帝問曰：“此何禮也?”肅對曰：“臣少習俗禮?！钡叟唬骸八锥Y可施之天子乎?”罪坐不敬，謫戍濠州?！肮绑缰鹿А北緸槊耖g俗禮，明太祖以為不可施之天子。古代宮廷筷禮和民間筷禮大不相同，唐肅不分場合以民間筷禮拜向天子，獲不敬之罪。小小的“箸”，也常常與國家的盛衰興亡聯(lián)系在一起，在政治風云的風頭浪尖上“游蕩”。

（四）筷子民歌

著名的筷子收藏家藍翔先生在 《食品與生活》雜志上發(fā)表《放聲歡唱筷子歌》，介紹了上海民間民俗藏筷館組織的“箸文化民歌征文”活動中收到的數(shù)十首筷子民歌。其中，王成榮的來稿寫道：“酸甜苦辣我先嘗，赴湯蹈火志如鋼，忠心不二昭日月，飽君口福身健康?！庇脭M人和白描寫實手法，把筷子寫得很有人情味，筷子似乎成了忠心耿耿的仆人，其堅定、剛烈的性情非常感人。唐明我的來稿寫道：“出身山野好心腸，甘為人生作嫁妝，服務賓主保營養(yǎng)，指間鴛鴦永成雙。”主題與王成榮的那首相同，但從另一個角度寫得更純樸更柔情、優(yōu)美、浪漫。來自山野的竹木筷子，生性純樸、忠厚，筷子成雙成對比為永不分離的鴛鴦。還有一些箸文化民歌，告訴人們要正直廉潔，唾棄貪污腐敗現(xiàn)象。比如：“金著銀著撥海珍，百姓血汗入豪門。竹筷木筷家常菜，自食其力不愧心?！薄翱曜雍盟齐p筒槍，橫掃餐桌無槍聲。其實專打野心狼，多少貪官筷下亡?！边€有民歌，用小小的筷子來映襯一次性筷子的環(huán)保問題。比如：“一次性筷一陣風，十年舌過山林空，華夏箸妙他不用，盲目學洋忘祖宗?！边@些筷子民歌源于人們的生活，生動、形象、貼切地表達了對美好生活的熱愛和向往，豐富了箸文化的表現(xiàn)內(nèi)涵。

二、筷子禮儀文化

《禮記·曲禮》：“入境而問禁，入國而問俗，入門而問諱?！敝袊目曜佣Y俗中有很多禁忌?？曜右呻p成對、長短一致才能發(fā)揮其作為餐具的作用，筷子禮俗是依照筷子成雙成對的形狀或者使用筷子時的形態(tài)來表達它的內(nèi)涵的，因此筷子也是一種禮俗的象征符號，反映著人們降福避災的心理。中國在三千多年使用筷子的歷史過程中積淀形成了內(nèi)涵厚重、豐富的筷子禮俗文化。

（一）餐桌上使用筷子的禮俗

握筷姿勢要規(guī)范，用右手執(zhí)筷，大拇指和食指捏住筷子的上端，另外三個手指自然彎曲扶住筷子，并且筷子的兩端一定要對齊。切忌食指伸出，用大拇指和中指、無名指、小指捏住筷子。拿筷子的位置要適中，忌諱拿得過高或過低。需要使用其他餐具時，應先將筷子放下?？曜右欢ㄒ旁诳曜蛹苌希荒芊旁诒踊虮P子上，否則容易碰掉。如果不小心把筷子碰掉在地上，要請求換一雙。

在等待就餐時，筷子一定要整齊碼放在飯碗右側的筷子架上，不能把筷子擲在桌上?？曜硬荒芤粰M一豎交叉擺放。兩根筷子的大頭一端朝向餐桌邊緣，小頭一端朝向餐桌中間。在餐桌上不能揮舞筷子，更不能在碗、盤和杯子上敲打筷子。有一個古代“蠱毒”的傳說：相傳蠱是一種人工培養(yǎng)的毒蟲。人將百蟲放進壇里，經(jīng)過多年后，壇里只剩下一只蟲子，它把其它的蟲子都吃光了，這個勝利者就叫“蠱”。用蠱的粉末放在食物里毒害他人時，要在下毒時邊念咒語邊敲打碗盆，以便使蠱起作用。另外還有一說，乞丐在討食時才用筷子敲打碗盆。因此，用筷子敲打碗盆，在餐桌上是禁忌的。

在宴席上用筷，還有一種禮俗：客人入座后，主人先拿起筷子，然后說“請大家一起動筷子，不必客氣”，這時客人方可動筷。在此以前，動筷是失禮的。進餐時，拿著筷子在菜盤里尋找，不住地扒拉，上下亂翻，猶豫不定，這也是大家忌諱的。用餐時，不要用一只筷子去插盤子里的菜品。用筷子往自己盤子里夾菜時手要利落，不要將湯汁滴淚似的滴嗒滴嗒滴到其它菜里或桌子上。在進餐時忌舔筷子，筷子上沾著菜或汁，不要用嘴來舔。以筷子代牙簽剔牙，也是非常粗俗的表現(xiàn)。不要在請別人用菜時用自己用過的筷子給別人夾菜，對重要客人表達尊重需要夾菜時，一定要用“公”筷。遇到別人也來夾菜時，要有意避讓，謹防“筷子打架”。不要持箸過“河”夾菜。擺動餐桌上的轉盤，要選在無人夾菜的空檔。

在餐桌文化中，一些少數(shù)民族還有一些特別的筷子禮俗。湖南和湖北西部地區(qū)的土家族，一直沿襲著“筷擺十字”的禮俗習慣。在土家族人家做客時，若吃飽了，不需要再添飯，為表示尊重，就要將筷子在碗上擺成十字，意為“實在吃不下了”。主人看到筷擺十字后，就不會再幫你添飯。在彝族的餐桌上，如果是常客，不必主人代你盛飯，則將筷子撂在碗上；如果是生客，不好意思自己盛飯，就將筷子擺在碗的右邊；筷子放在碗的左邊，則表示你已經(jīng)吃飽。

（二）筷子與婚姻習俗

婚姻文化禮俗是民眾婚姻生活經(jīng)驗的積淀，筷子也是傳達民眾婚姻生活智慧的一種民俗文化象征符號。我國廣東朝汕地區(qū)，新郎新娘入洞房時要喝桂圓湯，吃桂圓不用湯匙，而要用紅筷子。“筷”、“桂”、“子”三字的諧音，表達“快生貴子”的美好祝愿。陜北農(nóng)村，男方迎親時須帶一個內(nèi)裝米的寶瓶。到了女方家，由新娘的父親把寶瓶里的米炒熟，再裝進寶瓶并封好瓶口，用紅絲線在瓶口拴上一雙紅筷子，出門時抱給新娘。整套儀式的寓意是祝福女兒女婿生活幸福美滿、成雙作對、永不分開。廣西巴馬瑤族自治縣的婚俗中，女方的陪嫁中都會有十雙筷子，以此表示對新婚夫婦的祝福。土家族有“新娘出門把筷甩”的婚俗，新娘出門跨過門檻時，用手把兩把筷子使勁向身前身后撒去。這里“筷”與“快”諧音，含快快“早生貴子”之意。貴州仡佬族男青年去女方家求婚時，懷里一定要揣上一雙用紅紙包裹的筷子，這雙筷子表達的是男女雙方能夠成功結合在一起的。

（三）筷子在日常生活中的禮俗

人們總是依照筷子成雙成對的形狀和使用時的形態(tài)，來表示降福避災的愿望。生活中使用筷子時需注意的禁忌也與此直接相關。比如：筷子一長一短，表示客人或主人夫婦必有一個人要早逝。因此，禁忌一雙筷子使用時長短不一。一雙筷子兩支是兩種不同的顏色，叫雜色筷，預兆家庭不和睦。斷筷，預示兇事降臨。因此，用餐時忌諱把筷子折斷。使用筷子的動作也有禁忌。比如，兩個人用四支筷子接取食物，這叫截筷，它與收納骨灰時的動作相似，是一定要避諱的。辦喪事、供奉死者時，筷子直插在上供的祭物上，被視為供筷。因此，用餐時禁忌將筷子直插在食物上。出席喪葬活動，吃飯用的筷子一般是白色的，表示對死者的尊敬，同時寓意著這種白事不再重演。

筷子除了餐具的作用外，還作為道具來使用?！翱曜游琛绷鱾饔趦?nèi)蒙古伊克昭盟鄂托克旗和烏審召旗，原是婚禮、喜慶節(jié)日歡宴時，在弦樂演奏及人聲伴唱中，由男藝人表演的單人舞蹈。表演者右手握一把筷子，用它敲打手掌、肩部、腰部、腿部等處，擊打的同時肩部環(huán)繞聳動，腕部靈活翻繞。敲打聲輕脆，節(jié)奏鮮明，情緒熱烈。后來，專門把筷子的一端用小繩穿起來，又綴以紅綢，遂成為精美的道具，可單手或雙手持之表演。在傳統(tǒng)的戲曲舞臺上，也有借用筷子為表演道具的。目連戲是一種揉合宗教、民俗等多種因素的大型娛樂活動，其中就藝術地再現(xiàn)了民間借筷子討口彩祈求“快生貴子”的文化心理。

總之，我國的筷子文化源遠流長，它是世界公認的中國“專利品”，有著“東方文明”的贊譽。在歷史的長河中，演繹了許多與筷子相關的生動形象的故事，積淀著寓意深刻的禮俗文化。作為文明的產(chǎn)物，筷子承載著人類的餐桌文化和社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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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89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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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1999（2010）11-0157-03

來玉英（1964-），女，青海西寧人，武夷學院（福建武夷山354300）人文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為中國漢語言文學。

2010-02-18